屋外的太陽此時移往陸靜深的背後,他的臉背著光,再加上那微微抿起的唇……寧海知道他不高興,但,為什麼?只因為她誤以為他要離婚?難道他並不想恢復自由?
最初他明明是抗拒著這樁婚姻的,連帶對她也沒有好感,在他心里,她無非是個拜金女郎,多半是貪圖巨大的利益才會嫁給他。而她也從不掩飾自己對金錢的喜愛,無庸置疑,她是貪慕金錢沒有錯。
餅去她一再挑釁他、嘲弄他、欺凌他,偶爾還會調戲他,佔他便宜,她寧海就是這麼個活生生的欺夫之輩,不可能他居然還愛上了這樣的她吧?
帶著一點不置信的玩笑口吻,寧海的聲音穿破那交錯的光與影︰
「總不會……」
彷佛知道她將說出什麼,陸靜深垂放在身側的雙手不自在地握了一握。
寧海連自己都不相信地道︰「你愛上了我?」
她這話問得刺耳,他卻無預警地崩壞,像一座冰山。
冰山的崩壞,往往是從看不見的內部開始。
陸靜深雙手一收又一放,差點沒咬碎牙根,緊繃的雙肩陡然一松,驀然睜開看不見的雙眼,微抑著聲道︰
「你根本不相信,又為什麼要問?」她的語氣顯見她打從心底不相信他有可能會愛上她。她不相信愛情。
寧海輕輕一笑。「誠如你。陸靜深,骨子里的你不相信愛情,我也是。兩個不相信愛情的人如果愛上對方,那就是奇跡。」
「奇跡?」笑出聲時,他聲音似崩裂的冰。
「難道不是?」寧海知道自己的話很傷人,卻還是得說︰「我跟你是不同路的人。」
這是很明白的拒絕。拒絕兩人的和解,也拒絕兩人之間進一步的可能。
氣惱下,事先釋出善意的陸靜深懵懂地察覺到寧海深藏的恐懼,像是受了傷的動物不分敵我地攻擊一切她所害怕的事物。
如果,他就這麼走近她,把她捉進懷里,緊緊抱住,侵略她,她會不會抓得他遍體鱗傷?
終是忍住那份沖動,陸靜深吐出一口氣,道︰「所以你不要嗎?不要這棟房子?」
不知道話題怎麼會突然轉到房子上頭。但寧海此刻並不理智,她故意回答︰「到手的東西,哪有不要的道理。」他若執意要給,她當然敢收。
「換句話說,你要這房子?」
寧海覺得好笑。「不是已經登記給我了?」現在說不要也太晚了吧。
「然後呢?」他嘲弄地抿了抿唇。
「然後?」
「我記得你說過,如果要你收下這棟房子,前提是我必須跟你睡上一晚。」頓了頓,他「看」著她,等待她的回應。
寧海還是那句︰「然後呢?」
然後他丟下一句︰「你挑個時間吧!」
挑釁。這分明是挑釁。寧海瞪著陸靜深半晌,彎起唇笑了一笑,走上前,撫上他唇角道︰「擇期不如撞日,今晚如何?」
他不甘示弱︰「現在如何?」
寧海一怔,但她豈會怕他?
「好。」
她說好?
她怎麼可以說好?還說得這麼輕松寫意!
是根本不在意,或是「性」之于她已是家常便飯?
陸靜深臉色鐵青,听見她往書房門口走去的腳步聲,不禁嘲弄︰「想逃?」
回答他的,是房門落鎖的聲音。
寧海轉過身來面對著他說︰「鎖門。」
事到如今,誰也別想逃。
房門一被鎖上,書房里頓時籠罩著某種譎異的氛圍。兩個人不約而同的沉默更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如緊繃的弦,隨時要在最高亢的聲線處斷裂。
盡避如此,陸靜深仍然可以知覺到寧海強烈的存在感。他听見布料的窸窣聲,忍不住問︰「你在做什麼?」
不遠處,傳來她冷聲回應︰「月兌衣服。」
寧海已經解開襯衫鈕扣,卸下了一只衣袖,另一只袖子則松垮垮地掛在她肩頭上,听見他問話,陡然眯眼,甜甜一問︰「還是你想穿著衣服做?」
陸靜深不發一語,面無表情,臉色卻藏不住心思,連著耳根一陣紅、一陣白,雙眼卻始終深邃如墨色的海。
月兌下上衣,上身只穿著一件蕾絲的寧海赤著足走近他,近到,他每個呼吸里都有她。他屏息。
寧海雙手攀在他脖子上,捉起一綹發絲撩著他頸脈處,見他忍不住微微哆嗦,她逸出笑,柔軟溫暖的雙唇吻住那處脈動,尚未問他到底要不要,他已將她整個人從正面抱了起來,她腿順勢盤上他腰間,不再問自己到底要不要。
原來,不知何時,他們已是如此想要對方,想到要發瘋。過去不斷說服自己只是夢境的那些yu\\求,在這一瞬間爆發開來,所有虛假的可能盡數消失,剝除理性的外衣,存在眼前的只有無比真實的渴望。
熨貼的肌膚如此灼熱,呼出的氣息如此急促,既然在這時候,語言已是太多余,那麼便不要再說,只除了低低喚她的名……
「寧海……」這魔女。明知她有毒,可他就是無法不想要她。
如今才知道,何以不論再怎麼勸告,孫霏都不肯離開陸雲鎖的原因。這種男女間強烈的吸引力宛如致命的毒藥。甜美的毒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