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惡鄰 第一章

書名︰親愛的惡鄰|作者︰煓梓|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紅色的磚塊,堆砌出長長的圍牆,圍住台北市的某一大片土地,這片土地位于台北市的黃金地帶,佔地約四百坪,卻只住了兩戶人家。

嚴格說起來,這兩戶人家除了都在院子中栽種了濃密的大樹之外,沒有一處相同。一戶的房屋是復古西洋造型,另一戶則是傳統中國建築。要不是礙于土地不夠大,中式建築的那一戶可能還會把房子搞成四合院,徹底遵守傳統。

換句話說,這兩戶人家的想法不同,做法也不同。要不是倒霉成為鄰居,恐怕至死都不會互相往來,更不會結怨。

像今天,本來是一個風和日麗、普天同慶的美麗星期天。中式建築那一戶人家,正蹺高二郎腿,悠閑的喝著烏龍茶,品嘗春茶的美味。他們喝著喝著,鼻端末梢忽地飄進一股濃郁的香味,混淆他們的嗅覺。其中一個男子攢緊濃眉放下茶杯,打開側窗撐住窗沿追查香味的來源,赫然發現——

「隔壁的女巫又在調制毒藥了,你們快過來看!」

此話一出,其余的兩個男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趕到側窗,一同仰望隔壁那棟兩層樓高的小洋房。香味正從二樓右邊的一個房間飄過來,越界溜進他們的家。

「可惡!」昂頭仰望著維多利亞式建築的小洋房,魏汗青心里有說不出來的嘔。自從一年前那三個女巫搬到他們家隔壁以後,天氣就沒晴朗過,總是晦暗不明。

「大哥,隔壁女巫的行為如此囂張,你就不能想個法子,隨便找個名目到法院告她們嗎?」魏汗青一面詛咒,一面偏頭問他大哥,恨不得隔壁那三個女巫立刻受到審判。

「恐怕不行,汗青。」哈雷露亞,雖然他也很想。「就法律上的觀點,她們在自己的土地上做自己的事,並不犯法。除非你能證明她們在院子里偷偷埋了幾具尸體,否則要用法律扳倒她們,我看很難。」遺憾。

「不能就只告她們造成隔壁鄰居的困擾嗎?」整天拿花精來燻他們,鼻子不過敏才怪。

「法官恐怕不會同意你的辯詞。」魏千古聳肩,多少遺憾中華民國的法律不夠周延。

「天要滅我。」魏汗青猛拍自己的額頭,換邊問。

「你呢,丹心?」他滿懷希望地看著身邊的小弟。「你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解決掉隔壁那三個女巫?」

「除非你希望我去坐牢。」否則什麼都不必說。

魏丹心極為干脆的回答,立即引來兩道懷疑的眼光。魏千古和魏汗青同時打量了一下他們小弟壯碩的身材後,不約而同的點頭,齊聲說道——

「你說得對,是不該引誘你去犯罪。」省得日後還得幫他打官司保命,自找麻煩。

「難道就沒法子可治她們?」魏汗青生氣的擊掌,左右兩邊的兄弟紛紛嘆息,怨嘆老天空給他們良好的生長條件,卻沒辦法治隔壁的女巫。

說起魏家,在方圓十里內,也算是赫赫有名。他們雖然不是什麼企業名流,但至少是書香世家。祖父母早年在大陸的時候,就是書畫界的名人。隨國民政府渡海來台後,雖沒有往日在大陸的風光,但至少保持了優良的家族傳統。身為魏家在台第三代的傳人,魏氏三兄弟各自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也有極好的出路。排行老大的魏千古,大學法律系畢業後,便考上律師執照,目前正與朋友合伙開業中,事業做得有聲有色。

而排行老二的魏汗青呢?表現也不遑多讓。頭腦靈敏的他在校時就是校刊的總編輯,大學畢業後不久,即投身于出版界,如今已是一家出版社的老板。出版的出版品五花八門,從中國詩詞到八卦佔星,樣樣不落人後,也都有很好的成績。今年更計劃擴大編制,出版一些類似幾米作品之類的畫,畫的題目都想好了,就叫「向前走,向後走。」保證一定大賣。

至于排行老三的魏丹心,走的方向則跟兩個兄長完全不同。虎背熊腰的他,長得既不若大哥溫文俊雅,也沒有二哥來得性感酷勁,唯一贏得了他們的只有塊頭。因此他便善用一八六的身高,練出一身強壯的肌肉,跟人從事健身工作。如此磨練了幾年,終于在兩年前獨立開了一家健身俱樂部。個性開朗的他,更是憑著他那一口媲美廣告模特兒的潔白牙齒,擄獲了不少寂寞少女芳心。才不過短短一年多的時間,會員的人數從剛開幕的幾十個人,擴充到幾百個人之譜。目前正計劃開立第二家分店,以容納日漸擁擠的人潮,成功指日可待。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魏家三兄弟做什麼都無往不利,唯一的挫敗只發生在隔壁三個姊妹身上,而且這還都不是他們造成的。

「真個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深受中國傳統思想影響,魏汗青握緊拳頭,能想到的只有這古老的格言。雖說前人的智能固然不可小覷,他這後人的頭腦也不是蓋的,看他怎麼反擊回去。

「跟她們拚了!」身為優良傳統的傳承者,魏汗青二話不說松手離開窗沿,轉身踏入客廳,突兀的動作引來老大和老三的面面相覷。

他們這個家里的總指揮又想做什麼?該不會又要……

就在魏家的總指揮忙著對付隔壁鄰居的同時,隔壁的總指揮也沒閑著,正和家中的老三一來一往吵得凶。

事實上半個鐘頭以前,她原本還是一個心平氣和、充滿了優雅知性的現代新女性。哪知她稿子寫到一半,就聞到幾乎可以把人燻到吐的濃郁香味,想來又是她家老大的杰作。

她旋即去敲她大姊的門,只見她大姊頭綁著凡賽斯的彩色絲巾,專心一志的攪動眼底下那一盆顏色詭異的花料,霎時她覺得天旋地轉,直想吐。

算了。

不想就此喪命在濃郁的花精下,排行楚家第二的楚謹言只好投降,下樓到客廳呼吸新鮮空氣,怎知又踫上行蹤可疑的老三,她立刻由她的背後出聲叫住她。

「慎行,妳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是不是又偷偷跑去買書?」身為家中總司令的楚謹言,顯然非常了解家里頭所有人的惡行,逮個正著。

「呃,二、二姊。」不幸遭生逮的楚慎行恐懼的轉身,不知該如何隱藏手里那一包深綠色的東西。

「妳又去誠品。」楚謹言的眼光利得像劍,一眼就看穿她手里那個紙袋是屬于那家書局。「這次妳又買了什麼奇怪的書回來?」

「沒、沒有。」楚慎行想盡辦法藏書。「我沒買什麼……」

「騙人。」楚謹言一把奪過她小妹手中的紙袋,將里面的書一本一本拿出來檢查。

「哈,我就知道。」她一面看,一面點頭。「『如何區分普洱茶的等級』、『伊斯蘭教小辭典』、『一生受用的公式』、『太陽系的華爾滋』……」她砰地放下手中的書,板起臉來開罵道。

「請問妳買這些書回來做什麼?開茶館嗎?還是改行當科學家?」她會被慎行氣死。「這些書妳一輩子也用不著,干嘛把它們買回來佔空間?妳沒看家里到處擺滿了妳的書,妳還一味的買買買,是想把家里擠破才甘願,啊」

別看楚謹言一副母夜叉的模樣,其實她生氣是有道理的。楚家這棟不算小的小洋樓,擠滿了楚慎行平日采購的書,早已到達擠爆的邊緣。

「二姊,妳先別生氣嘛!我這次買的書保證有用,妳听了就知道。」見她二姊頭頂快著火了,楚慎行忙著滅火。

「哦?」楚謹言聞言,懷疑的斜瞄她。「妳說來听听看,哪一點有用?」

「當然是對于我的工作呀!」說到這個,楚慎行可興奮了,言談之中充滿了驕傲。「我打算寫一套有關沙漠的書,既是沙漠,就免不了牽扯上酋長或石油大王之類的男主角。這些男主角多半信奉伊斯蘭教,所以我才二話不說的把這本『伊斯蘭教小辭典』給買回來。」所謂知己知彼,總要知道其中的精髓,才能寫出好作品來,大家說是吧?

楚慎行用期盼的眼光看著她二姊,試圖說服她的二姊。只見她外型現代感十足的二姊,冷漠的拿起另一本書,逼問她。

「妳可以說妳是為了工作才買那本『伊斯蘭教小辭典』,但這本呢?」她把手中的書拿得好高,殺氣十足。「妳該不會也想告訴我,妳之後又打算寫一套有關于如何制茶的書,所以必須先懂得區分它的種類?」

「對啊,二姊,妳好了解我哦!我就是打算寫一套有關于普洱茶的書。」而且還是古代的。

「對個頭!」楚謹言為之氣結,這個不知節制的小笨蛋!「上個禮拜妳買了一本『喪服制度的文化意義』也說為了寫書,上上個禮拜買了一套『當代文化資產系列』還是為了寫書。還有上上上個禮拜,妳郵購了一套兒童百科全書,辯稱說是將來要寫童話。我請問妳,這些書都不要錢嗎?妳怎麼支付這些費用?」

「呃,刷、刷卡……」冷不防被問及最敏感的話題,楚慎行立即變得支支吾吾。

「對,刷卡。」楚謹言簡直快氣死。「先刷卡後付款,多棒的消費方式。」

她頓了一下。

「但妳有沒有想過,每個月的卡費都是誰在幫妳付的,妳居然還敢隨便浪費」

岸錢的人——是她,每個月帳單繳不完的人——還是她。而她這個不知死活的小妹,居然敢在這兒大聲辯稱她的無辜?

「我、我領到稿費就還妳了嘛!」干嘛這麼凶。

「哼,說得好听。」楚謹言冷哼。「等妳領到稿費那是民國幾百年以後的事,更何況還不知道會不會過稿。」

楚慎行是一個言情小說作家,入行多年,卻常常因為寫作題材過于冷門而被退稿,因此收入不穩定,長期處于靠人接濟的邊緣。

「我一定會過稿,妳別觸我霉頭。」楚慎行這一生除了書之外,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工作,絕不容許有人污蔑她的能力。

「我就是要觸妳霉頭,怎麼樣?」也不想想現在是靠誰吃飯,還敢凶她。「妳要是真有志氣,就靠自己的能力買書,別老是指望我付錢。」

「妳要是不爽付,可以動用公基金呀,又沒人硬逼著妳非付錢不可。」楚慎行被罵到眼眶微紅,情緒十分激動。

「抱歉,那是爸媽的錢,不能用來糟蹋在無意義的事上。」以為爸媽有留些錢就可以亂用啊,哼!

「買書是一件很神聖的事,怎能說無意義?」楚慎行跳腳,對她二姊的說法深深不能贊同。

「對工作沒幫助就是無意義。」楚謹言的語氣還是一樣冷。「等哪天妳寫出哪一部了不起的大作,再來跟我討論這個問題,否則免談。」多浪費口水而已。

「妳說話怎麼這麼毒?虧爸媽還幫妳取了『謹言』這個名字,就是希望妳說話小心點,不要傷了人家的自尊心。」結果也是枉然。

「妳才需要檢討。」楚謹言不甘示弱。「爸媽也給妳取了個『慎行』的好名字,要妳凡事小心點,多用大腦。結果妳不但行事粗糙,還特會惹事,留下髒讓人擦不完。」還敢說她。

「我哪有留下髒,妳不要亂說!」楚慎行喊冤。

「誰亂說了?要不然帳單妳自己付,別想動公基金的主意。」門兒都沒有。

「別以為爸媽把權力交給妳,妳就可以挾怨報復。」小人。

「我就是挾怨報復,妳敢怎麼樣?」

「我要打電話到英國告訴爸媽,說妳欺侮我!」

「去說啊,看他兩老听誰的!」

「楚謹言,妳不要欺人太甚。」

「我好怕哦。」楚謹言朝她小妹撇嘴。「妳是不是又要來嚎啕大哭那一套?不過我可先告訴妳,這里沒有王子,沒有人會來救妳。」所以還是死心。

「誰要別人救,我可以救自己。」月兌離她的魔掌。

「那最好,妳不要到時又像上次一樣,半夜打電話到英國找不到人。」

「這次我會弄清楚時差。」楚慎行紅著一張臉爭辯。

「給妳拍拍手。」楚謹言擊掌。「希望妳的減法不會出問題,算錯了時間。」

「妳說話好毒。」

「妳行為好蠢。」

「妳一定會遭到報應。」

「到時候我的身邊一定有妳。」

「妳實在是太……」

「妳才太……」

姊妹兩人吵得不可開交,轟隆隆的炮聲終于也把在樓上調制香精的楚懷柔轟下樓,問她們究竟是怎麼回事。

「妳們兩個又在吵什麼?屋頂都快掀了。」一走下螺旋狀的扶梯,楚懷柔就忙著抱怨她們打擾到她的工作。

「大姊,妳來得正好。」楚慎行像見到救星似的巴著她大姊。「妳來評評理,看二姊罵我罵得有沒有道理。」

「謹言,妳干嘛又罵慎行?」楚懷柔攢著一雙秀眉問她二妹。

「因為我高興。」楚謹言超級不爽的回答。「妳和慎行都一樣,只會把房子弄得亂七八糟。」害她清不完。

「慎行是慎行,我是我,干嘛把我們扯在一塊兒?」楚懷柔顯然也不想和她小妹沾上邊,急忙撇清。

「大姊!」楚慎行在一旁抗議,她們應該是一掛的,怎麼攻擊自家人?

「在我看來都一樣。」都是silly一族,難怪這麼合,楚謹言撇嘴。「妳們一樣光會破壞,沒有建設,所以統統打入一個等級。」——笨蛋。

「謹言,妳這話說得太過分了,我和慎行可是兩回事,怎麼可以把我們放在一起?」污蔑她的智能。

「大姊!」楚慎行還是抗議。

「都一樣啦!」楚謹言推開煩人的小妹,直接和她大姊杠上。「妳沒事把房子搞得像女巫上身一樣,妳不曉得我已經聞到都想吐了嗎?還成天搞那些飛機。」燻死人!

「這是我的工作啊!」盡忠職守有什麼不對?「我是芳療師,當然要多懂一點有關花草這方面的專業知識,否則我怎麼出去跟人競爭?」鐵定被淘汰。

「那也不必把房子弄得到處都是花香味!」分明狡辯。

「誰叫妳鼻子那麼靈敏,什麼味道都聞得到。」怎能怪別人。

這說的是什麼話?

「我又不是死人,當然聞得到香味!」

「說的也是。」她都忘了。「死人哪有妳的嘴利,成天和人吵架!」

「我什麼時候和人吵架?」

「現在就是!」專挑自己的姊妹下手。「一會兒罵慎行,一會兒又罵我,還敢辯稱說自己沒有。」

「妳不要打人喊救命,要不是妳和慎行老是做出一些蠢事來,我怎麼會罵妳們?」

「我們什麼時候做過蠢事?」

「無時無刻。」楚謹言反擊。「妳們根本就是破壞大隊——」

囂張至此,楚謹言突然閉了嘴。原本想再聚集力氣好好和她大戰三百回合的楚懷柔也瞬間合上嘴巴,和驟然貼近她的楚慎行安靜下來,聆听由隔壁傳來的動靜。

只見原本還算安靜的庭院,不知何時飄滿了銅鈸響鼓的刺耳聲音,緊接著一個有力的聲音登場——

星沉月落天地暗。

十六年報國壯志凌宵漢、到今日才知我、一身是錯、錯、錯、錯啊、前路欲行難、難、難!

這、這是?

潞安州、這三個字、早已听慣,

沒錯,她們的確是听過好幾回,都快會背了。

只當是、金邦征宋、捷報一篇,

可惡,她們要是認輸,那可要白白送給對方一次勝利,讓他們免費撈到一次捷報。

誰知它、它、它竟與我血脈相通、息息相關,

那還不相關嗎?住在隔壁,又只有一道矮牆圍著,互相有什麼動靜,對方都一清二楚。

它是我、父母之鄉、生我的家園。

思家山、念家山、家山何在?

家山何在?家山何在?

對,為了保住她們的顏面,她們豁出去了,決心和隔壁的惡鄰奮戰到底。

「二姊,隔壁那三個老古董又來搞破壞,我們該怎麼響應他們?」到底是自家人,平日吵歸吵,一旦有外敵侵入,炮口還是一致對外。

「我想想看。」楚謹言冷笑。「那三個古董俱樂部的成員,要是以為播放京劇就能扳倒我們,就太天真了。」

這即便是魏汗青想出來反擊她們的方法,既然在法律上動不了她們,只好污染她們的耳朵,看誰比較痛苦。

「謹言,妳有什麼辦法?」楚懷柔向來就不喜歡硬邦邦的音樂,她听了會頭痛。

「很簡單。」她點頭。「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去把我們那些歌劇CD片搬來。」好好吵上一回。

楚慎行立即采取行動。

「都搬來了!」足足有一大箱。「妳要放哪一片?」有茶花女、波希米亞人、費加洛婚禮……

「杜蘭朵公主。」楚謹言斬釘截鐵的決定道。「前面那些都不必听了,直接把它跳到『誰都不許睡』,就讓PAVAROTTI代我們迎戰隔壁那三個混蛋。」(注︰PAVAROTTI乃為目前世界第一男高音,歌劇「杜蘭朵公主」中的經典詠嘆調「誰都不許睡」,中文原譯「公主徹夜未眠」,乃是他的拿手絕活,為世界所公認。)

「好,看我的。」楚慎行一接到總司令的命令,馬上將「杜蘭朵公主」的CD放進唱機里面,連按了幾下遙控器,利用PAVAROTTI與隔壁對抗。

幾秒鐘後,但聞PAVAROTTI優雅高亢的歌聲,竄入耳際,直上雲霄。

「把音響調到最大,慎行。」楚謹言揚高聲調指揮道。「我要讓隔壁那三個老古董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絕對奮戰到底。」

「是,二姊。」沒有問題。

于是乎,京劇夾雜歌劇,一來一往飆得不亦樂乎。

「吵死了。」過路行人紛紛掩耳走避,免得被吵成耳聾。

問蒼天、何謂異鄉、何謂家?

Dilegua,onotte!Tramontate,stelle!(消失吧,黑夜啊!快落下吧,星星啊!)

誰是仇人、誰親眷?

Tramontate,stelle!allalbavincer€?(星星快落下,黎明我將得勝!)

何為惡、何為善?何為恩?何為冤?——

Vincer€?Vincer€?(我將得勝!我將得勝!)

中文大戰意大利文,看來有得吵了。

星期一,風和日麗。微風徐徐吹拂,為燠熱的台北增添些許詩意,也消去了不少暑氣。

伸出縴縴玉手,將額頭上的劉海往上推高,楚謹言的火氣非但沒有因為微風而減緩,反而越燒越旺。

她看著鏡子中的自己,notbad。只要她的嘴不要抿得那麼緊,一切就很完美了。

都怪隔壁那三個老古董,好好一個星期天,被他們搞得不得安寧,連帶地影響了她的工作情緒。

「楚小姐,妳的妝都化好了嗎?」

就在她想著隔壁的惡鄰有多可恨時,電視台的工作人員忽地探頭。

「再過五分鐘,節目就要開始了哦,妳趕快準備一下。」

楚謹言的身分是兩性咨詢專家,以辛辣敢言聞名于全國,更是許多談話性節目競相邀約的對象,手上的節目多到忙不完,幾乎天天錄像。

「我馬上過去。」楚謹言先是對工作人員一笑,接著馬上調整呼吸,免得被胸口那股怨氣影響到她的工作,那才劃不來。

今天她上的節目叫做「男爭女斗」,專門探討現代婚姻、愛情,屬常態性節目。從星期一到星期五,每天都有播放,而且是現場節目,並且接受callin。她是這個節目的固定來賓,相當受歡迎。

「謹言,今天妳可能要多說點話哦,小cut沒來。」現場導播在開始前臨時丟給她這個訊息,害她小愣了一下。

「小cut怎麼了,感冒了嗎?」她問導播。

「嗯。」導播點頭。「听說是喉嚨發炎,所以不能上節目。等會兒她的部分麻煩請妳也一起補足,免得觀眾覺得我們節目太空洞,OK?」

「OK。」她點頭表示不成問題,她雖不像小cut是星座專家,但說話她在行,絕不會漏氣。

「各就各位。」打點好一切後,導播朝所有人比了一個開始的手勢,現場立時進入倒數,五、四、三、二、一——

「大家晚安,歡迎收看『男爭女斗』,我是節目主持人蕭茜茜,現場的來賓有命理專家德安居士,記者胡艾莎小姐,以及兩性專家楚謹言楚專家,歡迎你們來。」

現場來賓一律點頭致意。

「今天星座專家小cut因為感冒沒來,不過沒關系,我們現場有這三個來賓就夠了。尤其是楚謹言小姐,我相信觀眾朋友一定有許多問題想問她。」女主持人說了一大串後停下來朝楚謹言一笑,楚謹言只得回以一個最美麗的笑容,暗中和女主持人較勁。

「我們等會兒才開放callin。」主持人調開視線,頗有故意捉弄楚謹言之嫌。「今天我們討論的主題是︰『壞男人』為何總是比好男人更具有吸引力?歡迎各位來賓盡情說出你們的看法,我們先請德安居士為我們分析。」

不給楚謹言更多上鏡頭的機會,女主持人隨即將說話機會撥給坐在她身邊的命理專家,開始今天的討論。

「就五行來看……」命理專家一逮到機會,就對著鏡頭分析屬金的男人如何、屬水的男人又如何。楚謹言始終冷眼旁觀,十分清楚這是主持人玩的把戲,目的是不想給她更多鏡頭。

真蠢。

她梳了梳額前的劉海,眼光不經意和女主持人交鋒,從她眼中看見明顯的嫉妒。她嫉妒她的美貌,這是她除了鋒利口才外,另一項利器。女主持人雖然也長得很美,但畢竟已經過氣,不若年輕自信的她受歡迎,自然免不了表現出丑態。

「接下來我們請艾莎給我們說一些演藝圈里面的秘辛,妳以前是這方面的記者,一定知道不少內幕消息。」

命理專家說完,女主持人接著又把鏡頭轉給女記者,就是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

無所謂。

楚謹言冷靜以對。

反正最後鏡頭還是會輪到她這邊,她不急。更何況在節目結束之前,還有十分鐘callin時間,那是專屬于她的時段,誰都搶不走,不急在這一時。

四十分鐘過去,整個節目都只有看見命理專家、記者、女主持人三個人輪來輪去,競相發言。最後導播也火了,連忙朝女主持人做個手勢,要她把節目重心放在楚謹言那一邊,她才不甘願的開口︰「楚小姐,對于今天討論的話題,妳有什麼意見?」

女主持人歪斜的嘴角,透露出她有多討厭楚謹言搶她的鏡頭,只見楚謹言甜甜一笑,故意朝著鏡頭回道——

「終于輪到我了,我等很久了呢!」她笑得很開心、很自然,襯著她那張極有個性的臉,現代感十足。

「抱歉,我們談得太投入,差點忘了妳的存在。」楚謹言辛辣,女主持人可也不好惹,馬上回回去。

「沒關系。」她笑得更甜。「反正接下來都是我的時間,我會為有感情問題的觀眾一一解答,盡可能給觀眾朋友建議。」

楚謹言不愧是辛辣派,相當懂得適時嘲諷,氣得女主持人除了生悶氣之外,別無他法。

見女主持人終于閉嘴,楚謹言這才有時間針對題目發表她的個人看法。

「有關于壞男人為什麼總比好男人吃香,我想自古至今都是如此,不必太驚訝。」她很自然的分析。「就拿我們最熟悉的童話來說好了,我們總以為童話中的男主角完美多情,其實是錯得離譜。無論是青蛙王子,或是美女與野獸,甚至是灰姑娘。其實這些男主角都是壞男人的典範,但卻很少人會去注意。」

「怎麼說?」在導播的強烈暗示下,主持人不得不響應。

「很簡單。」楚謹言微笑。「因為他們都各自代表了不同程度的自私和缺陷,而大多數女人看不清這一點,總在心底偷偷將自己視為親吻青蛙的公主,或是拯救野獸的貝兒,再不就是遺落玻璃鞋的灰姑娘。一直要到發現結局和童話不一樣,才發現自己受騙了,所以我說女人通常比較喜歡壞男人,就是這個道理。」

「但我可不覺得童話中的主角是壞男人,他們都很可愛。」也很夢幻,主持人為童話中的男主角打抱不平。

「那可不。」笨女人,難怪會受騙。「但妳有沒有發現這些男主角,不是因自信心不足,或是一時粗心大意沒把工作做好,找理由推托;要不然就是因為太驕傲搞砸了一切,等到為時已晚才後悔不已。只是因為有童話這層糖衣包著,讀者無法直接聯想到他們的過錯,因而轉移焦點。」

青蛙王子看似可憐,其實是待整修的愛人。美女與野獸的愛情很美,但野獸其實是個受傷的詩人,情緒起伏不定。灰姑娘更扯,王子根本上是個追求權力的人,渴望擁有完美無瑕的公主。

「這……」女主持人沒想到童話也能這麼掰,一時亂了陣腳,不曉得該如何反駁楚謹言。

「妳不懂沒關系。」楚謹言二話不說,立即斬斷她的退路。「以後我會在節目上慢慢解釋,為何這些童話和壞男人有關。現在我把話題轉回到壞男人為何比好男人受女性歡迎上,就兩性的觀點……」

楚謹言滔滔不絕地分析兩性之間的矛盾之處,秀麗、現代感十足的五官透過導播的鏡頭傳送到全國觀眾的面前。只要是有在收看這個節目的人,莫不為她鋒利的言詞、獨特的觀點折服,忍不住繼續收看下去。

這是一般人會有的反應,偏偏就有一戶人家的反應不同。

「咦,這不是隔壁那個女巫嗎?她怎麼在電視上?」

星期一晚上差幾分鐘十點,難得魏氏兄弟都在家。才打開電視還沒跳到運動頻道,魏汗青就看見楚謹言秀麗的五官出現在電視上,不禁皺眉呢喃。

「哪一個?」魏丹心好奇地靠過來看一眼。「哦,原來是聖女團隊中的老二啊,沒想到她是兩性專家。」佩服佩服……

「騙吃騙喝而已。」魏汗青反瞪他小弟一眼。「你看她滿口胡說八道,哪像什麼專家!」

魏汗青這輩子最討厭自大的女人,偏偏他鄰居不但自大,還仗著上電視的機會大放厥詞……

「越壞的男人越討人喜愛,這樣的情形並非只有在童話才出現,電視劇乃至于電影的例子比比皆是。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到,女人只要一提起吸血鬼就會又愛又怕?這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大多數的女人,禁不住英俊吸血鬼的誘惑,更禁不住他們在半夜里爬上妳的床,與妳溫存、吸干妳的血的幻想。雖然明知不應該,卻還是寧可貢獻出自己的鮮血,以滿足內心深處對壞男人的渴望,而不願去選擇苦苦要求妳回頭的牧師……」

一個好好的傳奇故事,卻被分解得支離破碎,最後連無辜的牧師也被扯上邊。

怒瞪著屏幕上那滔滔不絕、自以為是的表情,魏汗青真想直接砸壞電視算了,也好過看那女巫的嘴臉。

「你說說看,丹心。」氣不過的魏汗青拉著他的小弟評理。「她是不是妖言惑眾,淨說些廢話?」

「是有點嫌疑。」魏丹心不像他二哥對吸血鬼的故事這麼了解,只記得那好象是國外的傳說。「不過,我目前沒空理你,我要去視察俱樂部的工程進度。」抱歉。

「好吧!」沒義氣的家伙,魏汗青轉而跟他大哥求援。

「你呢,大哥?」換新的盟友。「你是不是也覺得那女人在胡說八道、妖言惑眾?」

冷不防被問及對隔壁鄰居的觀感,只見一向穩重的魏千古,微微蹙起眉頭,不帶勁兒的回道——

「那本來就是一個無聊的傳說。」不必細究。「我現在有比對付隔壁女巫更重要的問題待解決,必須趕到客戶那邊。」

「發生了什麼事?」魏丹心好奇的看著他大哥,很少看他慌慌張張。

「還不是我那天才合伙人又捅樓子。」魏千古嘆氣。「客戶打電話告訴我,說要換律師。我現在要趕去客戶那邊了解到底是怎麼回事。」

接著他拿起公文包。

「你自己留在這里慢慢開罵吧!我先走了。」魏千古丟下這麼一句後,便跟在魏丹心的後面出門,不再理他這個戰斗力旺盛的二弟。

「慢走。」魏汗青漫不經心地朝他們背後揮揮手,眼楮依然盯著電視里那道秀麗的身影。

「所以說女人都愛壞男人,對好男人不感興趣。因為他們索然無味,就像一杯沒有味道的白開水,無法吸引女人……」

屏幕上的楚謹言,依然用著一貫鋒利的言詞,剖析壞男人比好男人受歡迎的原因。

魏汗青的眼楮瞬也不瞬的盯著她的臉,心想——

這女人,果然在妖言惑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