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你舉辦個人畫展。」盧禹孟一來就對霍思思暖大獻殷勤,霍思暖大方接下花束,開玩笑回道。
「多年不見,你依然是個大帥哥。」她不得不承認。「你最起碼也要老一點、丑一點、胖一點,這才公平。」
「你也一點都沒變,個性依然那麼豪爽。」霍思暖饒富趣味的說法,讓他不由得綻開微笑。
「這可不是一個用來贊美女性的最佳形容詞。」霍思暖挑眉。「不過我原諒你,你從以前就不會甜言蜜語。」
「我向來拙于言詞。」盧禹孟跟霍思暖道歉,不料卻引來她反唇相稽。
「但是該說分手的時候,你倒是挺果斷、表達得挺好的。」她不客氣地吐他槽,換柯蘊柔緊張。
「思暖!」拜托別當面讓他難堪,畢竟是她邀請他來的,給她留點面子。
「謝謝你送的花,但別以為我已經原諒你,我會記一輩子!」霍思暖發揮她嫉惡如仇的本性,甚至比當事人還要會記恨,搞得柯蘊柔好尷尬。
「我看到那邊有人在跟我招手,我先失陪了。」霍思暖才不管柯蘊柔會不會尷尬,對付那種負心漢就是不能手下留情,甚至理都不該理。
好馬不吃回頭草,這個道理懂不懂啊!蘊柔那個傻瓜。
正當霍思暖在心里罵好友是笨蛋的時候,又看見那個背影很像是歐陽性德的男人,這次她決定要過去弄個清楚,省得自己疑神疑鬼。
不過就在她準備朝男子走去之際,忽然听見柯蘊柔叫她。
霍思暖不得已只好轉而走向柯蘊柔,她那不見蹤影的弟弟,總算在最後一刻趕來了,只是場面有些難看,蘊柔可能需要她的幫忙。
「干嘛?」假老公跟舊情人面對面強踫,蘊柔不喊救命才怪。
「你可不可以帶禹孟參觀一下畫展,順便跟他解釋每幅畫背後的涵義?」柯蘊柔拜托她。
「這有什麼問題?」她爽快地點頭。他們「夫妻倆」明顯有待溝通。
「帥哥,跟我走,我來充當你的向導。」反正她也有話要跟盧禹盂說,剛剛好。
他們前腳才走,柯蘊柔後腳跟著把霍思烽拉出展覽館,盧禹孟只能遠遠打量他們的背影。
「咳咳!」霍思暖故意干咳了幾下,以吸引他的注意力。
「對不起,佔用你的時間。」盧禹孟回神,霍思暖用力看了他幾眼。
帶領他去參觀畫展。
他們沿著展館動線參觀了好幾幅畫,霍思暖都是隨便介紹,一直到她最得意的作品「KISK」前面,他們才停下腳步,霍思暖方才認真解說。
「你現在看的這幅畫叫KISS,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之一。」
走立體主義畫風的「KISS」整個畫面分做三大部分,左半部是兩顆心撲通撲通跳,男的心髒小、女的心髒大,右上方是兩根舌頭糾纏、嘴唇互咬,右下方則是大膽畫出男性時生殖器的狀態,一整個抽象頹廢。
「當男人和女人在接吻的時候,女人的心髒一定跳得比男人快,而右下方的圖案即是反映出男人當時的生理狀態,這就是我所想表達的。」
女人談戀愛是用心,男人談戀愛是用身體,好一幅諷刺意味濃厚的畫作。
「你的畫風依然是那麼大膽。」盧禹孟敬佩地說道。
「沒辦法,狗改不了吃屎。」霍思暖自我嘲諷。「不過話說回來,蘊柔這幾年的畫風也開放了不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她的作品就像被關進籠子里的小鳥,自以為滿足卻不自由,沒有半點生氣,一直到和你分手以後,才慢慢找回生命力。」
「你的意思是,我限制了蘊柔的自由?」盧禹孟聞言僵住,無法接受她對他的指控。
「沒錯。」她就是這個意思。「你們根本不適合,你那套寧靜理論只適合不怕死、願意為你付出一切的女人,蘊柔太膽小了,她需要更熱情的男人,」蘊柔好不容易才正常過日子,她不希望他再來打擾她,談什麼狗屁復合。
「時間在走,人在變老,沒有什麼事物是永恆不變的,尤其是感情。」霍思暖更進一步提醒他,不要妄想回到從前,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說得有理。」盧禹孟不否認她是對的。「但是到底變了沒有,要實際接觸了以援才知道。」
「隨便你。」頑石,講不听。「我丑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敢再傷害蘊柔,我絕對饒不了你!」
霍思暖氣不過,當場丟下盧禹孟,獨自閃到一邊生悶氣,罵他大白痴。
受不了,怎麼會有他這麼固執的男人?
她氣得七竅生煙,沒注意到有一道人影正悄悄朝她接近,只是一個勁兒地在心里狂罵。
白痴!大笨蛋——
「你說話還是這麼不客氣,難怪至今還銷不出去。」
從她身援傳來的低沉男聲,既熟悉也陌生,他如播音員慵懶、性感的語調,曾經融化了無數女人的心,他就是……
「你該不會忘記我了吧,龐克女郎?」
歐陽性德的語氣一如以往慵懶。
「如果你真的忘記我,那我就太失望了,虧你還當過我的學生。」沒錯,這確實是清朝貴族的聲音,他回來了。
她慢慢轉身,祈禱他會消失不見,無奈希望落空,他依舊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用再熟悉不過的笑容跟她打招呼。
「嗨,你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她的確驚訝,因為他們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未曾見過面,雖說曾經是他的學生,但感情也不是特別好,若要認真論起來,應該是很爛才對,過去他們經常吵架。
鎮定、鎮定,別又讓他搞亂你的情緒,你已經不是當年的大學生,而是當今畫壇最閃亮的新星,不要忘記這一點。
「你不是應該還在歐洲嗎,什麼時候回來的?」問題是她一開口就很沖,完全忘了該鎮定。
「好熱情的打招呼方式,你一點都沒變。」歐陽性德吹了一聲簡短的口哨,感謝她的熱烈歡迎。
「對于不速之客,我不需要保持禮貌。」她知道他是在諷刺她沒風度,這個可惡的家伙。
「奇怪,這不是公開的展覽嗎?」歐陽性德回嘴。「還是我會錯意,只有少數獲得邀請的人才能來?」
他這一番話可謂是蛇打七寸,步步封喉。這原本就是一個公開的展覽,歡迎任何人前來參觀,當然也包括他。
霍思暖氣得牙癢癢的,心想不管經過幾年,歐陽性德都是個討厭鬼,專找她的麻煩。
歐陽性德雙手插進褲袋,欣賞她咬牙切齒的嬌態。多年不見,她依然是朵嬌貴的玫瑰,時河沒有使她凋萎,只是讓她的刺越來越多,動不動就傷人。
……這樣也好。
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歐陽性德並不介意玫瑰多刺,這只會激起他的斗志。畢竟挑戰越大,獲得的樂趣相對增加。
「你今天的穿著打扮很出色,不過好像還少了什麼東西。」他尤其欣賞她叛逆的精神,很合他的胃口。
「少了什麼東西?」她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不明白她的穿著關他什麼事,不爽看就不要看……
「少了戒指。」他從褲袋里掏出八枚造型特殊的鋼戒,執起她的手,套住她的意圖非常明顯。
霍思暖因為太驚訝了,竟然就這樣任憑他將戒指套在她手上。等她回神,她的八只手指都已經戴上扭曲的鋼戒,而且每一枚戒指都剛好符合她的指周,宛若訂做般精確。
「你、你于什麼?」她試著把戒指拔下來,遭到歐陽性德阻止。
「這是歐洲目前最新的工藝作品,至少看看人家的設計。」
歐陽性德這兩句話,讓霍思暖暫時打消取下戒指的念頭,轉而認真研究戒指。
確實就像他說的,這八枚鋼戒的設計極為前衛精巧,所使用的材質也十分特殊。
「這些戒指除了設計感絕佳之外,最重要的是適合你今天的造型,可以把你的外表襯托得更加出色。」
沒錯,龐克女郎身上沒有金屬配件一點都不龐克,難怪他會說她少了些東西。
盡避如此,她還是不想跟他扯上任何關系,遑論戴上他的戒指。
「別亂動。」歐陽性德握住她的手,低聲警告她。「我可以這樣握著你的手握一整天,你要不要打賭?」
他說到做到,這一點她從不懷疑。她被沒收的畫筆,直到他離開學校都沒有還她,害她為了補齊那枝畫筆費了不少心思,至今她仍記仇。
「不必。」她干嘛賭?無聊。「反正我正缺戒指,就當是向你借好了。」
「很好,我又有人質了。」歐陽性德十分欣賞她干脆的作風,可以省去他不少麻煩。
「又?」霍思暖狐疑地看著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歐陽性德笑笑,一副不打算回答的模樣,讓人看了就生氣。
「听說這幾年你都在歐洲,在歐洲干什麼?」她打量他的外表,如果說盧禹孟是喝SKⅡ,那他就是把歐蕾當布丁吃,兩個可憎的男人,一樣維持相當出色的外表,簡直是想把人氣到中風。
「沒干什麼,就是閑晃。」歐陽性德微笑,不打算說實話。
「算我多事,我忘了你是個公子哥兒,光靠祖先的庇佑,就夠你一輩子吃穿,根本不需要工作。」歐陽家族除了是藝術世家之外還是大地主,台北市有好幾筆值錢的土地都掛在他這個歐陽家長孫的名下,這是一堆女人死命倒追他的原因——年輕多金,活月兌月兌就是愛情小說中的男主角,再完美不過。
「你還是一樣得理不饒人。」對贊她的嚴詞攻擊,歐陽性德一點都不以為意。「我只是比較懂得利用家族優勢……話說回來,你不也是做同樣的事嗎?有什麼資格批評我?」
霍思暖拔劍出鞘,沒想到會傷到自己。就像他說的,她也是大小姐一枚,住在家里養尊處優,高興的時候畫幾筆,不如意就出國散心,和一般苦無資源的藝術家有著天壤之別。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故意找她麻煩?
霍思暖氣得咬牙切齒。
「當然是來參觀畫展。」他悠閑回道。「多年不見,我想知道你的畫有沒有進步?」
「很好,那請你慢慢參觀,我失陪了。」她可不想再繼續留下來听他廢話。
「等一下。」他在霍思暖離去前適時攔住霍思暖,她只得停下腳步。
「你又想干嘛?」她不耐煩的語氣說明她有多討厭他,不過也可能正好相反,她是因為怕他才急著逃避。
「你是畫展的主人,又是我的學生,你不幫我做導覽嗎?」是厭惡、是害怕,試了就知道,反正他有的是時間,不介意陪她玩。
「又不是博物館,還做導覽呢?」她懷疑他根本是故意找碴,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憑你的程度想被博物館收藏,恐怕是在說天方夜譚。」歐陽性德說話好不諷刺。「你如果聰明的話,就該趁著有人要求你幫忙導覽時好好導覽,免得以後想要導覽,回頭卻發現四下無人,那就糗大了」唇槍舌劍莫過贊如此,霍思暖明顯居贊下風。
「你這話什麼意思?」她不想和他計較,還是免不了被激怒。「你是在暗示我的畫一文不值嗎?」這是對她最大的侮辱,她絕不退讓!
「這是你自己說的,別扯到我,不過你的畫確實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他四兩撥千斤把責任推回她身上,霍思暖眯眼。
「舉例說明。」她可不會縱容他搗亂,或做不實的指控。
「我剛剛大致繞了一圈,發現你的畫凌亂毫無思想,容易使看畫的人陷人一片混亂,不知道你想表達什麼。」他不客氣地指出她的缺點,她一概否認。
「听你在胡說八道!」她反駁。「我的每幅作品背後都有很深的涵義,根本不是你說的那樣毫無意義。」
「哦?這我倒看不出來。」他眉毛挑得老高,擺明唱反調。「就拿你的得意之作‘KISS’來說好了,你把畫面搞得如此血腥,到底想表達什麼意思?」
「我想表達的是——你怎麼知道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霍思暖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不對勁,急忙停下來。
「剛剛你不是才對那個可憐的男人介紹過那幅畫,我听到的。」對于他略顯卑鄙的行為,歐陽性德大言不慚,不認為自己做了什麼錯事。
「那你更應該知道其中的涵義……」
「你是想藉此諷刺女人是用心談情,男人是用下半身談愛,對吧?」他打斷她的話,不耐煩地說道。
「知道了還問?」霍思暖白了他一眼,認為他很無聊。
「你是這麼解釋,但在我看來只覺得有幾個人體器官被胡亂放置在畫布上,整個畫面混亂不堪,感受不到你想表達的涵義,反倒像是小朋友涂鴉。」
也就是說,她畫得很爛,爛到連小朋友的涂鴉都贏過她!
「你眼楮瞎掉了嗎,我的畫面哪里混亂?」她氣到口不擇言。「是你的智商太低,看不懂其中的涵義,其他人可都清楚得很!」
「真的嗎?」歐陽性德反唇相稽。「要不要請在場所有人投票表決,看是你對還是我對,我向你保證,一定是我得到的票數比較多!」
「表決就表決,你以為我會怕你,霍思暖跟歐陽性德卯上了,發誓非贏過他不可。
結果兩人大吵一架,時間仿佛又倒流回到大二那年,那個時候他們也是經常發生爭執。
「既然我的作品這麼不入流,你干嘛不快滾,還要留下來虐待自已?」吵到最後,霍思暖祭出逐客令,完全在歐陽性德的計算之內。
「我正打算這麼做。」他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兩手插進褲袋準備走人。
「別太想念我,我們很快會再見面。」他臨走前補上這一句,差點沒把霍思暖氣死。
「拜托你快滾!」霍思暖不顧形象,在一堆同業和媒體記者面前發飆,為自己及畫展做了最好的負面宣傳。
歐陽性德果真沒有再留下來,霍思暖總算能松一口氣,但後果已經開始發酵。
「發生了什麼事,思暖?看你氣呼呼的!」柯蘊柔和霍思烽在展館外,遠遠就听見她的怒吼聲趕來查看緣由,卻已經晚了一步。
「沒事,倒楣遇見一個瘋子,你們不必管我。」霍思暖氣到什麼都不想說,只想一個人靜一靜。
「瘋子?」柯蘊柔和霍思烽兩人互相對看,一臉莫名其妙。
「你們忙你們的,我也去忙了。」霍思暖獨自走到落地窗前生悶氣,氣歐陽性德,更氣自己。
她似乎只要一踫上歐陽性德,就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天曉得她的脾氣已經夠糟了,不需要他再來雪上加霜。
倒楣,真是倒楣。
霍思暖不明白歐陽性德為什麼會再次出現,只希望他們別太常見面——不,是永遠不要再見面,她衷心祈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