幣上最後一通與廠商的通話,柳瑞穗終于能離開已經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她在文具禮品設計公司當制作,就是將公司設計部門設計出來的文具,發包到合適的工廠做出成品,因此她手上配合的廠商五花八門,有塑膠、鐵制品、射出成型……林林總總一大堆,每天幾乎都有講不完的電話。
雖然工作很忙,但公司制度還算健全,加班狀況並不多,若不是今天某樣商品的原物料出現一點問題,她也不會延遲至全公司都走光了才下班。
今天天氣很冷,氣象報告說是有鋒面來襲,她拉緊領口快步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邊走邊注意著手上的表,眼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的腳步不自覺逐漸加快。
平常正常下班後她可是閑得發慌,偏偏今晚她和紅娘潘梅湘有約,卻遇到工作上的問題而延遲下班,實在是令人感到很無奈。
當她推開餐廳的門,潘梅湘已經站在櫃台前等她。
「對不起,我遲到了。」見潘梅湘迎了上來,她忙不迭的道歉。
「不,時間剛剛好呢!請跟我來。」潘梅湘露出淺笑,一派輕松的將她領往預定的餐桌。
見梅湘走在前頭,像領班一樣帶著她前往座位,她不覺感到有些莞爾。
在今天之前,她和梅湘見過面,談過有關未來對象的條件。
但條件這種東西太制式化,又不是說了就一定能找到,所以她並沒有提出太多要求,只希望對方能有份穩定的工作,無不良嗜好,至于外型身高她一律沒有特殊限制,只要看起來還不討厭就好。
雖然她的要求不多,可心里難免對即將見面的相親對象有所好奇,不曉得對方長得是圓是扁、個性好不好相處?
當朝著預定的座位走近,她遠遠就看見一名男士的背影,心跳不免越跳越快,手也跟著愈加冰冷。
懊死的天氣!什麼日子不好挑,偏偏挑到這鋒面來襲的晚上,教人的無奈更添一筆。
在潘梅湘的引領下,她在指定的座位里坐下,抬頭還來不及向對方自我介紹及寒暄,驚訝與難堪已同時滲入她的眸心,而凍得發僵的唇則像壞掉的音樂盒,怎麼都合不攏。
「嗨!」凌聿辰綻開淺笑,自在的跟她打招呼,與她的驚訝錯愕表情,形成極端的對比。
「怎怎怎……怎麼是你?」天啊!她幾乎要咬到舌頭了。
真是失策啊!因為她只要一回到家就懶得出門,所以只和潘梅湘約了今天見面,並沒有事先詢問過男方的名字,更別提看過對方的照片,以致現在落得如此錯愕的下場。
「哎呀,原來你們認識啊。」潘梅湘見情況有異,饒富興味的睞了兩人一眼。「難怪凌先生說什麼都要跟你見上一面,凌先生真是有心人呵!」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柳瑞穗尷尬極了,心里的懊惱直線攀升。
他怎麼知道她參加了潘梅湘的婚友社?
噢該死!前些天她跟慧君通電話的時候,好像有提過這回事,完全忘了這家伙也認識慧君。
「潘小姐,謝謝你約她來,能不能麻煩你讓我們獨處?」凌聿辰一點都不羅嗦,他還有很多話想單獨跟柳瑞穗說。
「好啊。」潘梅湘笑咪咪的點了下頭,識趣的拿起皮包準備走人。「那你們聊,我就不打擾了。」
「潘小姐……」柳瑞穗不安的出聲喚道,再也沒敢將眼望向凌聿辰。
「這麼冷的冬夜,有個人陪伴會溫暖些。」雖然她不曉得這兩個人之間發生過什麼事,但憑著紅娘的直覺,感覺還真暗潮洶涌呢!
潘梅湘拍了拍她的手,藉此給她鼓勵與勇氣。「祝你們有個美好的夜晚,我先走嘍,bye~~」
不會吧?潘小姐就這麼走了,那……她該怎麼辦才好?
面對凌聿辰那雙瞬也不瞬地凝著自己的眼,柳瑞穗頓時感到坐立難安了起來——
潘梅湘一走,席間變得沉默起來,柳瑞穗的手在桌面下不安的紐絞著,仿佛做錯事的小孩,低垂的頭連抬起來看向對坐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好討厭的感覺,他到底想做什麼?莫名其妙跑來跟她相親又什麼話都不說的悶不吭聲,他到底存什麼心嘛!
「你好,我叫凌聿辰,今年三十二歲,無不良嗜好,單身,目前從事會計師的工作。」霍地,凌聿辰開口了,一開口竟是自我介紹。
柳瑞穗怔愣了下沒想到他會用這種方式當開場,她明明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啊!那天早晨他就說過了,這男人難道記性不太好嗎?
「呃,你好,我是柳瑞穗,請多指教。」詫異之余。她莫名受他牽引,不自覺的跟著自我介紹了起來。
天啊!靶覺好蠢!
「我知道。」他漾開淺笑,斯文俊秀的臉霎時燦爛得教人無法逼視。「所以我才請潘小姐務必得約到你。」
「我不懂你到底約我做什麼。」她有點生氣,搞不懂他的目的讓她很煩躁。一顆心如何都定不下來。
「你這個問題很有趣,那我請問你,你今天來這里的目的是什麼?」他似笑非笑的瞅著她,那眼神隱隱透著不明的火光,仿佛要將她吞噬一般火熱。
「相、相親啊。」問這個笨問題?他不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才到這里來的嗎?嗟!
「所以嘍,我來這里當然是想跟你認識,繼而向你提出交往的要求。」他斂起唇邊的笑意,終于擺出較為正經的表情。
「你要跟我交往?」她傻了,完全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們之間若說認識也不算認識,說有交情也沒有,充其量只有一夜……該死!害她又想到那自作孽的一晚,實在很叫人頭痛。
「為什麼?難道就因為那一晚,你就……」
「與那晚無關。」他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雖然那也是一部分原因,但只佔極小的部分,並不足以令他想與她交往。「我只是單純的想跟你交往而已。」
其實他回去之後,沒道理的老是想起她那張清秀的容顏,工作時想,休閑時也想,睡覺時更是想得難受,總夢到她在自己的夢境里巧笑倩兮的模樣,每每令他渾身發燙的由夢里醒來。
這種感受是以往不曾發生過的現象,他只能解釋為她對自己有莫名地吸引力。
「是嗎?」有這麼單純嗎?還是他認為自己已經跟他生米煮成熟飯了,以後比較好上手?「你為什麼會想來相親?」
「因為我想成家了。」他毫無猶豫的給她答案。
他老大不小了,況且他有燃眉之急,無論如何都必須趕緊娶到老婆。
他向小君打探了一些有關她的事,並由小君那里得知她參加了潘梅湘的婚友社,于是他找上潘梅湘,指定要和她見面,以致有現在的會面。
他有個死黨叫李建彰,從小和他穿著同一條長大,那家伙和他不同,二十出頭就當了老爸,目前有個小學二年級的兒子李恆偉,只不過有兒子沒老婆,仍是單身漢一枚。
生了恆偉的女人認為建彰太孩子氣,孩子一生下來就丟給建彰,無情的拍拍走人,讓建彰一個大男人獨自撫養恆偉。
那還不打緊,麻煩的是建彰那家伙倒霉的事還不止這一件,年紀輕輕就得了癌癥,發現時已是末期,目前正病懨懨地躺在安養病房。
由于建彰的父母在他小時候就離異,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早早跑得不見蹤影,他是由女乃女乃養大的,而女乃女乃也在他高中時就過世了,因為他在這世上可說是沒有任何親人,因此當他病倒後,唯一可以信任並幫忙的也只有自己了。
他很清楚建彰的生命已如風中殘燭,也明白恆偉終究會成為自己的責任,只因他無法眼睜睜的看著死黨的孩子流離失所,更何況恆偉一向跟他很親,黏他黏得緊,說什麼他都無法丟下恆偉不管。
問題是他不可能將恆偉領養後丟給爸媽照顧,因此他需要一個妻子來協助他一同照料那個小表。
既然他需要一個妻子來解困,不如就找這個對自己極有吸引力的女人來交往,那麼或許成功的機會會高一點,倘若她和自己有一樣的感覺的話。
不是他對自己沒信心,而是感覺這種東西太過微妙,就像自己對她有感覺,未必她也會有相同感受,但如果不告白看看,誰知道結果會是如何?
「就因為這個理由,所以要跟我交往?!」她完全不曉得他心里的考量,一臉不敢相信的瞪他。
他就不能說點好听的讓她听听,吸引她考慮跟他交往嗎?這家伙的嘴也未免……挫得令人抓狂。
這個問題問得好,他蹙眉思索,認真的考慮該不該讓她知道建彰和恆偉的事。不曉得她知道後會不會嚇跑?倘若她駭住了,那麼他好不容易遇到的令他心動的女人不就又沒了?
可是不跟她說,總有一天她也會知道恆偉的存在,那麼他不就成了欺騙她的騙子了?
哎~~感覺還真是矛盾啊!
「凌先生?」奇怪,怎麼等了半天等不到他半點回應?柳瑞穗不明所以的輕喊道。「怎麼不說話?」
「不,恐怕要麻煩你跟我去一個地方。」不妥,他想來想去,如論如何還是得讓她知道才行,他可不願成為欺騙她的騙子。
「去哪里?」不是吧?他到底想干嘛?
「跟我來就知道了。」
走在醫院那充滿藥水味的白色長廊里,柳瑞穗心里滿是不安。
凌聿辰干嘛帶她來醫院?她從小就是個健康寶寶,極少上醫院,因此非常不適應醫院的氣味和感覺,現在突然帶她到這種地方來,直教她一顆心惶惶難安。
「到了,跟我進來。」凌聿辰在一間病房前站定,朝遠遠落在他身後的她揮了揮手。
柳瑞穗輕點下頭,乖順的跟在他身邊後走進病房,一進去就看到一個瘦弱的男子躺在病床上,教她的心髒不由自主的狂跳了下。
天啊!那個人是怎麼了?他看起來還很年輕啊!怎麼就這樣病懨懨地躺在醫院里?好似生了很重的病的樣子。
「你來了啊……」見到好友來訪。李建彰虛軟的扯開嘴角,疲累的睜開沉重的眼皮。
「不用招呼我沒關系,我只是帶朋友來跟你見個面。」凌聿辰輕拍李建彰的肩,要他不用起身。
「這樣啊,你交到女朋友了?」李建彰又笑了,好奇的眼不住往柳瑞穗望去。
凌聿辰似笑非笑的瞟了柳瑞穗一眼,老實回答︰「還不算是,她還沒答應。」
懊死的家伙!這種時候看她做什麼?好像在責怪她還不趕緊答應當他的女朋友,害人家好尷尬地說!柳瑞穗心里犯嘀咕,卻也不好意思表現出來,只好暗自踩腳泄憤。
不過凌聿辰看著那個病人的眼神好溫柔,溫柔得像……她不覺暗抽口氣,心里想著,那家伙該不會是同性戀吧?而躺在病床上的那個男人,其實是他的lover?!
噢天啊!這實在太……太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