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我好不舒服,好難受喔!頭也疼、胸口也疼,全身都疼。師父,我會不會快要死了?」病床上,小珞兒眨著因高燒顯得水亮亮的大眼楮,可憐兮兮問。
「不會,你這麼吵,閻王不會要你。」坐在床榻旁,軒轅凌溫涼的掌心覆上她滾燙的額際。
敝了,已經三天,珞兒依舊高燒不退。
「如果閻王爺爺嫌我吵,怎麼還會讓我生這麼嚴重的病?」小珞兒嘟嘴。
「生病是你體弱,和閻王無關,如果你肯听我的話多練功強身,按時喝藥,你現在也不會這麼難受了。」軒轅凌鳳眸微瞪。
他這名小徒弟每到入秋總會動不動發燒病蚌兩三日,有時他不禁想,若非他如此細心調養她的身子,她能有命活到這麼大嗎?
「藥苦嘛!練功也很苦!咳咳咳,什麼都好苦……」小珞兒咳了幾聲,表情更可憐了,一副「師父您罵吧!罵死我就不會難受」的表情。
對對對,什麼都很苦,最好如她所願每天拉著尚鐘玩最不苦了。
閉閉眸,軒轅凌找回所剩無幾的好脾氣,自從收養這名小徒弟後,他引以為傲的好修養面臨最艱鉅的考驗。
「別說話,快睡吧!睡一覺起來就好了。」吹熄燭火,他幫她蓋妥被。「我會在這兒陪你。」
「喔!」
安靜不到一刻鐘,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傳來軟綿綿的嗓音。
「師父──」
「嗯?」
「人家睡不著,您唱歌哄人家睡,好不好?」轉過身,小珞兒一雙燦眸在黑夜里發光。
「不好。」軒轅凌想也不想地回絕。
奇怪,他從前當人家徒弟的時候,怎沒她這麼麻煩,滿腦子古靈精怪的念頭。
「小氣。」鼓起腮幫子,小珞兒偷偷扮鬼臉。
「不過我可以講醫經給你听。」薄唇勾起笑痕,軒轅凌已經能預見某人氣鼓鼓的表情。
不能否認,小珞兒生氣的模樣十分可愛,有時他會忍不住想逗逗她,這是他性格中唯一的劣根性。
听見他的回答,小珞兒噘起嘴。
師父最壞了,在她生病的時候還要拿醫經摧殘她的耳朵,會不會太殘忍了?
「我要睡了。」小珞兒咕噥道。
誰知才安靜沒多久,她的聲音又再次傳來。
「師父。」
「嗯?」軒轅凌應聲。
「我還是記不起以前的事耶!」她望著黑抹抹的屋頂道。
聞言,軒轅凌向來平靜的神情起了一絲波動。
「你遲早會想起來的。」他溫聲哄道。
「師父,會不會是您從前愛打我,不小心把我打笨,所以我想不起來?」她轉動小腦袋努力找出原因。
軒轅凌暗暗咬了咬牙。
「……這些年我可曾打過你?」雖然他現在就有想狠敲她腦袋的沖動。
「師父,那如果我死了,您會不會很難過?」小珞兒自言自語地接下去,「不過我想師父應該不會難過,師父最無情壞心了。」
可惜黑暗中她見不到他又氣又惱的神情,不然她就知道有人正狠狠瞪著她。
「可如果師父有個萬一,我會很傷心很傷心,」小珞兒眨眨水眸,開始有些睡意。「因為師父您呀!是我生命的全部喔!」
「珞兒──」很驚訝她會這麼說,軒轅凌安撫她道︰「我年紀比你大,比你早離開人世是天經地義的事。」
「我不要,我不像師父這麼看得開,我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的,我會把所有眼淚都哭干。」把小臉埋在棉被里,小珞兒悶悶地道。
她的話語滑進軒轅凌心底,他輕揉她的發。「傻瓜,別老是胡思亂想。」
「師父,您答應我一個要求好嗎?」珞兒拉下被,露出含淚的大眼楮。
「嗯?」
「您一定要很努力很努力的養身,您要活得比我久。」
黑夜里,軒轅凌迎上她的淚眸,難掩驚訝的心情,這是他第一回發現珞兒對他的感情,那一年,她才十三歲。
☆
「咳咳,咳咳咳……」
上官珞懶懶躺在床榻,一手壓著緊悶的胸口,腦袋昏沉,全身微微發熱。肯定是師父惹她生氣,所以老毛病又犯了。
唉!好難過呀!
「珞兒,我可以進去嗎?」忽地,房門響起輕敲,接著傳來軒轅凌的聲音。
師父?!
「珞兒?」得不到回應,軒轅凌再度輕敲門板。
「我睡著了。」好半晌,上官珞終于悶悶出聲。
睡著了還能說話嗎?這丫頭擺明在跟他嘔氣,輕嘆口氣,軒轅凌逕自推門入房,果不其然看見故意背對自己的身影。
有種錯覺,仿佛又回到過去,只要教小珞兒背書,她總會這樣生氣的背對自己。
軒轅凌撩袍在床側坐下。
師父特有干淨好聞的香氣竄進鼻內,隱約還能感受到自他身上傳來的熱度,上官珞想起今晚席間他的態度,不爭氣的紅了眼眶。
不是責怪她說錯話,壞了和武林第一美人的好事,現在何必來找她?
「珞兒。」
「……」
「珞兒。」
「三更半夜,師父進我房里不怕遭人非議嗎?」上官珞輕哼。
「徒兒身體微恙,身為師父關心徒兒的病情天經地義,誰會有意見?」挑挑眉,軒轅凌淡道。
現在又自稱師父了,真教人捉模不定!
「很多人哪!譬如一心想當師娘的人。」話不用說得太明,彼此心知肚明是誰,她忍不住酸溜溜的語氣。
「別淨說些傻話!」軒轅凌故作不明白,「把手伸出來,我幫你把把脈。」
「不要。」上官珞索性把兩手全塞進被里。
她哪有說傻話,今天宋妍華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只要師父不反對,相信她連聘金都不要,馬上跟師父拜堂成親!
咬緊唇,上官珞偏是賭氣不轉身。
好吧!她承認自己在吃醋,但吃醋不犯法吧?
她到底何時才會長大啊?軒轅凌修長大掌覆上她微燙的額際,帶來舒服冰涼的感受。
「珞兒,你發燒了。」軒轅凌蹙眉。
「我本來就容易發燒,一點都不稀奇。」上官凌嘀咕。
不理會她任性的回答,軒轅凌硬抓出她藏在被里的小手,按住她腕脈,不一會兒眉頭蹙起。
「珞兒,這些年我囑咐你該吃的藥、該注意的事情,看來你沒有一件做到。」軒轅凌嘆息。
餅去他辛辛苦苦幫她調養的身子,所下的工夫全都白費了,她到底如何在糟蹋自己的身體?
「我──咳咳咳……听什麼話?」想唱反調卻不住嗆咳,上官珞把臉悶在棉被里問。
包何況她本來就是故意的。
「我曾交代過你滴酒不能沾,你現在不舒服,一半原因是筵席上猛喝酒的緣故,你何時變成酒鬼了?」而且在他眼皮子底下明目張膽的喝,這丫頭真大膽。
「師父能喝,為何我不能喝?」
「我所做的事,難道你都要做嗎?又不是孩子,說什麼傻話。」
「就因為我不是孩子,所以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我能自己決定。」上官珞低嚷。「師父如果喜歡宋妍華,就去找宋妍華吧!反正不管我怎麼做,師父都不會
滿意!」
這丫頭想到哪里去了?要她回房是不許她再喝酒,和宋妍華有何關系?
「珞兒!」真的動了怒,軒轅凌按住她腕脈的手微緊。「你氣我無所謂,但我不許你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聞言,上官珞生氣的轉身面對他,一雙水眸在黑夜里發亮。
「師父為什麼總不顧我的感受?為什麼凡事總要順著你的想法?正如你所說的,我不再是你的徒弟了,你不能管我!」氣不過,她拿相同的話堵回去。
軒轅凌微微變了臉色,從珞兒嘴里听見這句話,他才知道有多傷人。
當年,他就是用這句話傷她徹底嗎?
沉默頓時籠罩住兩人。
不知過了多久,軒轅凌收回手起身。
「你說得沒錯,你已非我的徒弟,我的確沒資格再管你。你早點休息吧!」
「……」
咬緊下唇,上官珞硬是忍下喊住他的沖動。直到听見關門聲,頎長的身影消失在房門外,一顆晶瑩淚珠無聲無息地滾落香腮。
她到底怎麼了?好不容易和師父之間的關系有所改善,她卻淨說些口是心非的傻話,剛才又把師父給氣跑了。
上官珞,你真是笨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