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到黃河都洗不清,這句話像個習慣用語,三不五時就出現在日常生活跟電視劇里,但阮芷青發誓,直到二十三歲的現在,她才明確的體認那句話的真髓。
「姐,我都不知道你的保密功夫這麼地道。」嚼著白鳳英剛從市場買回來的山東大餅,阮國青像小孩子般啃得滿嘴餅屑。「武揚哥就住我們隔壁,你們交往的事我們竟然最後才知道,說起來還真沒面子。」
講到這個就有氣,瞧辛君揚那小表頭,邊「放送」還邊得意的咧!
不僅把姐跟武揚哥KISS的場景說得既浪漫又唯美,仿佛他們身邊紅心片片、花朵飛揚,更是講到滿嘴口沬橫飛、口水亂噴,要不是他洞燭機先,懂得事先拿本課本擋住臉,當晚他這張英俊的臉皮不就要敷「辛三少牌面膜」了?呿!
「阮國青,你要是閉上嘴,沒人會當你是啞吧。」大口大口的啃著隻果,阮芷青已經懶得再澄清了。
就在辛君揚冒冒失失的撞見那個莫名其妙的吻之後,她身邊的親人、朋友,包括辛家的所有人,全都不給她半點解釋的余地,再沒有人相信她跟辛武揚之間是「清白」的。
不過就是個吻嘛!可這個吻在辛、阮兩家人看來,卻好像她失了身、懷了孕般嚴重,教她感到無比沮喪。
她就知道辛武揚這個壞痞不會讓她太好過。
原想他好一陣子沒再找自己麻煩,才想松口氣,逍遙的大笑三聲,誰知道那壞痞就給她搞個這麼大的麻煩,氣得她直想喝他的血、啃他的骨!
死辛武揚、臭辛武揚,下十八層地獄去吧!
「閉上嘴我要怎麼吃大餅?」阮國青不留情的嘲笑她,指尖輕敲額頭。「光談戀愛是不行的喔,偶爾也該動動腦袋。」
白鳳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听著兒女們的對話,邊搽著艷紅色的指甲油邊說︰
「武揚那孩子好啊,老媽喜歡。」
「你喜歡你就去把他啊。」阮芷青不屑的輕哼,泄憤似的用力 嗤 嗤啃咬堅硬的隻果核。
「小青!女孩子講話沒氣沒質,書都念到去了嗎?」阮大洪恰巧由廁所里走出來,一听見她說的話當場就板起老臉,嚴肅的訓人了。
「爸,不認識字。」阮國青好心的幫她說話,並刻意貼在她耳邊小小聲地說︰「別鬧了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爸有多寶貝老媽,你這不是存心讓他醋火狂噴嗎?」
兩姐弟的腦子里,不由自主的同時浮現肥胖的噴火恐龍不斷噴火的畫面,兩人對看一眼,忍不住噴笑出聲。
「是啦是啦,一個個翅膀都硬了,全都會頂老爸的嘴。」阮大洪碎碎念了起來,轉身看到老婆在搽指甲油,不禁挪移那圓滾的身子偎了過去。「老婆,這個顏色真適合你。」
阮芷青聞言無力的將臉貼在餐桌上,阮國青則是牙一歪、咬到舌頭,忙用手掌扇風,意圖扇去舌間的痛意。
「那當然,誰挑的顏色嘛!」白鳳英滿意的舉起搽好的左手觀看,噘起唇吹了吹。「等我們家芷青嫁到隔壁那天,我再幫她搽這個顏色。」
阮芷青閉了閉眼,她決定少開口為妙,免得越描越黑。
「啾!啾啾啾啾啾……」
鳥叫的門鈴聲響起,白鳳英想也不想的使喚道︰「芷青,開門去。」
又是她?哀莫大于心死的阮芷青,不再開口跟老媽頂嘴,乖乖的起身前去開門。
「唉啊,我就說嘛,我們家武揚又沒出門,媳婦兒怎麼可能不在家?」門口站的是辛武揚的母親江美鸞,一見到阮芷青便扯開大嗓門喳呼著。
「辛媽媽好。」阮芷青覺得自己如果可以在這個時刻當場死去,她的日子可能會愉快一點。
「好、好、好,你要是早點嫁給我們家武揚會更好!」江美鸞笑得眼都眯了,連嘴里瓖金的假牙都搶著露出來搶風頭。
辛媽媽挑這個敏感時刻過來,還能有什麼好事?她已經可以預期那些「老家伙們」狗嘴里絕對吐不出鑽石。
唉~~還有什麼日子能比現在更暗淡無光呢?
她垂下肩,不想和這些老人家一般見識,轉身準備回原位哀悼不知道還要多久才會結束的苦難日。
「小青。」霍地一只大手拎住她的後衣領,無情的讓她的腿在空氣中空轉。
「死辛武揚,你放開我!」這個熟悉到爆的聲音,是她最不想听到的,卻偏偏在這時候跑出來湊熱鬧,因此她不得不開始懷疑,老天爺根本是故意跟她作對。
「‘死阮大洪’,你可不可以別那麼愛我?」白鳳英突地沒頭沒腦的嚷嚷了句。
霎時,整個阮家的客廳陷入空前恐怖的靜謐——
阮大洪莫名其妙的瞪著老婆,一旁努力咬著大餅的阮國青下巴差點沒掉到桌面,而杵在門口的阮芷青滿頭霧水、辛武揚則微眯起眼,似乎想弄懂白鳳英的把戲,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最先回神的是江美鸞,她一看到姐妹淘朝自己猛使眼色,很快就明白了白鳳英的意思。
「呃、呃那個……我們家那個‘死老頭’的動作可真慢,還說要帶我去散步呢!」越是感情好的人,越是容易不好意思的欲蓋彌彰,老愛在對方的名字前加個「死」啊「臭」啊什麼的,白鳳英應該是故意調侃阮芷青心口不一,所以她也跟著起哄。
這下阮大洪再怎麼遲鈍,也不難明白兩個女人耍的小鱉計。
苞白鳳英當了快三十年的夫妻也不是白當的,他連忙摟住白鳳英接腔道︰
「‘死老太婆’,等等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按摩按摩啊?」
「噗~~」
阮國青嘴里的大餅屑瞬時噴得滿桌面,沒敢張揚的捂著嘴巴悶笑,連江美鸞也跟著捂唇輕笑,雙肩不斷抖動,只有阮芷青懶得再掙扎的閉了閉眼。
「阮爸阮媽,我帶小青去外面走走。」辛武揚微蹙濃眉。他搞不懂這些人在玩什麼游戲,不過他來阮家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拐走他的小青。
「去去去,快去。」白鳳英忙不迭的揮著手,仿佛恨不得快點將阮芷青掃地出門。
「我才不要跟你出去!」阮芷青心口一提,抗拒的喊道。
「不好意思,我帶她先走了。」不想再哩叭嗦,也不想再听那些長輩們說些听不懂的話,辛武揚索性將她攔腰抱起,連拖帶拉的將她拉離辛家大廳。
「YES!」白鳳英得逞似的揮了下拳頭。
「加油耶兒子,老媽連聘金都準備好了。」江美鸞含著眼淚,以手帕輕拭眼角。
「你們也真好笑,人家只不過是談戀愛,你們跟著湊什麼熱鬧?」看完好戲,阮國青也休息夠了,涼涼的損了長輩們一句,轉身回房繼續K書。
無視兒子的嘮叨,白鳳英滿意的將江美鸞拉到身邊坐下。「美鸞,你剛才表現不錯喔!」
「嘿嘿,還好我腦子轉得快。」江美鸞也覺得自己超贊的,不過顯然有個人表現得差了點。
她掃了記冷眼,睨向阮大洪。「我說洪哥,你剛說那個‘死老太婆’指的是誰啊?」人家說胖子反應慢,果然一點都沒錯!
「嗄?!」阮大洪沒想到自己插個話也會掃到台風尾,當場傻眼。
「對厚,老公,你竟然敢說我是死老太婆?!你要倒大楣了你!」白鳳英眯了眯眼,拗了拗指關節,發出喀喀的駭人聲響,大有「磨刀霍霍向豬羊」的打算。
阮大洪一臉無辜。「美鸞,我平常對你也還算不錯,何必落井下石呢?」
「呵呵~~」江美鸞發出像白鳥麗子般得意的恐怖笑聲,霍地斂起笑臉。「我家老頭還等我一起出門散步,鳳英,我就不打擾了。」
懊看的好戲看完了,該扇的火也冒出零星火花,她可沒興趣看人家夫妻相斗,還是早點回去陪家里的「死老頭」甜蜜,呵呵呵~~
送走了江美鸞,白鳳英關好門後,一個旋身,目露凶光的緩緩朝老公走去。
阮大洪瞠大雙眼,瞪著老婆逐漸靠近的妖嬌體態,不由自主的冒出冷汗!
阿娘喂!他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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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麼一定得這樣拉拉扯扯的?你真的很討厭耶!」遭到挾持的阮芷青一出了公寓大門,便奮力甩開辛武揚,超不爽的拉了拉身上的薄外套。
「我不這樣,你肯跟我出來?」辛武揚不由分說的握住她的小手,力道不重,卻讓她沒辦法再次甩開。
「辛、武、揚!」她惱火的低吼警告。
「去掉那個‘辛’字,我會很高興。」全然無視于她的憤怒及警告,他執意握緊她的手,並弓起指輕搔她的掌心。
麻癢感由掌心急速擴散開來,令她不由自主的悸顫了下,漲紅了臉抗議道︰
「你你你……你撓小狽喔?干麼那麼變態?」
辛武揚輕嘆一聲。「小青,你跟我講話就不能溫柔點嗎?」
他的男人心很受傷捏!
「……」阮芷青僵了僵,尷尬的撇開臉,被他牽著走進附近的小鮑園里。
晚上的公園里沒什麼人,或許是天涼了,整個公園也跟著顯得有點淒涼。
「你就是嫌我張牙舞爪就對了。」安靜了好一會兒,在找到石椅坐下後,阮芷青終于輕喃了聲。
辛武揚微感詫異的側顏看她。皎潔的月光在她臉頰周圍渲成一圈模糊的光暈,完全柔化了她紅灩的頰側,宛如一朵誘人采擷的嬌媚小花。
她難道不知道她這個樣子,很容易讓男人心猿意馬嗎?尤其她還破天荒的第一次對他用那種撒嬌的口吻……
老天!今晚的月還不夠圓,還不到滿月時分,他卻已經快按捺不住,沖動的想變成大野狼了。
她感覺臉上的溫度節節攀升,她慌亂的跺了下腳。「你、你干麼那樣看我啦!」如果現在手邊有顆生雞蛋,她絕不會懷疑那顆蛋打到她臉上會變成荷包蛋。
「你……在對我撒嬌?」他真是受寵若驚啊!
「我、我怎麼可能對你撒嬌?」經他這一提醒,她才驚覺自己的反應不對。「你不準用那種眼神看我!」
是看丟鬼還是卡到陰?她怎麼會用那種聲調跟他講話?連自己都受不了的快掉雞皮疙瘩了!
「我用哪種眼神看你?」該死的,她一定要這麼可愛嗎?光她這樣對他軟聲軟語,就教他的骨頭酥軟得一塌糊涂……不過有個地方卻明顯變硬,真是要命!
還好他的T恤夠長,加上現在是坐姿,正好巧妙的隱蓋住某個「尷尬」的位置,不然可真要丟人現眼了。
「用那種……」她猛然頓住,紅著臉緊閉上嘴。
這家伙明明用那種想吞了她的眼神,直盯著她瞧,還敢問他用什麼眼神看人?真壞!
她還沒笨到自掘墳墓、自投羅網呢!
「小青?」等不到她的下文,他輕喊催促。
「吼~~你很煩耶!拉我出來干麼啦?」討厭討厭討厭鬼,在這種月黑風高的晚上,把她這花樣年華的女生拉出門,他一定不安好心。
「你不提我差點忘了。」先是在她家被長輩們鬧了一輪,剛才又迷惑于她小女人的姿態,他還真忘了自己可是刻意拉她出來「談情說愛」的呢!「你生日快到了,我想問你喜歡什麼生日禮物。」
噗咚!阮芷青的心髒狠狠撞了下。
她沒想到辛武揚竟然會想送生日禮物給她,害她熊熊感動了一下下。
「不、不用啦!」直覺的開口婉拒。「你不知道女人最討厭過生日的嗎?我根本沒打算過生日,不用買生日禮物啦!」
「怎麼你也擔心年紀越來越大?」辛武揚忍不住輕笑。
「我也是女人好嗎?」沒好氣的啐他一口。
人家在為他省錢耶!笨男人!
「我知道。」將她被晚風吹亂的發撩到耳後,他的眼柔得快掐出水來。「我當然知道你是個貨真價實的女人。」他可沒興趣搞同性戀那一套。
察覺他的眼緊緊盯著自己,她不由自主的順著他的注視看向自己,霎時連耳朵都跟著泛紅,羞得整顆頭都快要冒煙了。
「當當當……當然。」他竟然盯著她的胸部直瞧?沒想到他除了壞還很色,根本是個大色痞啦~~
「嗯。」揚唇一笑,他發現除了她極無辜時的神情可愛,她害羞的時候更可愛,那麼他以後就別再欺負她,多做一點令她害羞的事,偶爾換換口味也不賴啊!
她一定是瘋了,這種極適合在家玩線上游戲的夜晚,她竟然跟他在公園里討論她是不是女人?
而且不知怎麼回事,辛武揚變得好奇怪,一直牽著她的手,牽得她心里癢癢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真的不曉得該怎麼跟這樣的他相處啦!
「你沒事的話,我要回家了。」媽媽說外頭的壞男生很多,像她這種好女生要早點回家才安全,而且他這兩天怪得緊,她還是趕快回家比較好。
「我話還沒說完。」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他沒打算這麼早就放人。
「那你快說行不行?」她簡直要哀號了。
盯著她的眸,他幽幽的淺嘆一口。「難道我比不上網路游戲嗎?」
「啊?」那怎麼比?一個是游戲,一個是人,不同物種很難比較耶!她傻呼呼的看著他。
他略顯哀怨的再問︰「跟我在一起是不是比不上玩網路游戲?」
「這、這不一樣啦!」怪怪攏地咚,她怎麼有點小小的罪惡感咧?
「說說看,哪里不一樣?」他很大方的,願意給她申訴的機會。
「游戲是拿來玩的啊,你又不能玩!」她粗神經的沒多想,直覺月兌口而出。
突地,他的眼變得深幽。「你想玩我嗎?」
仿佛踩到地雷似的,她霍地察覺自己有多愚蠢。
「別別別……別開玩笑了,人哪能玩?」她的額上冒出N條黑線,努力撐高嘴角,可惜很難控制自己的嘴角不打顫。
「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玩玩看。」他悶著笑,忍不住以「限制級」的暗示逗弄她。「你想怎麼玩都行,任憑處置。」
還任憑處置咧!她才沒他那麼色好嗎?
阮芷青驚恐的瞠大雙眼,不禁開始懷疑月亮也會讓人中暑。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要回去了!」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她只想趕快逃離有他的地方。
為什麼這小女人就是看不清他的心意呢?辛武揚沮喪的拉住她,說什麼都不放手。「小青,你很清楚我並沒有胡說八道。」
「我一點都不清楚!」他不把話說清楚,她一點都不懂,甚至因此而感到氣惱。
「那我就一次講到你清楚為止。」他握住她的雙肩,不容她逃躲的緊盯著她的眼。「今晚的月色為證,我,辛武揚,發誓一定要追到你阮芷青。」
「你真的有病!」相較于她的初吻,此刻他的認真更教她心慌。「我不听、不听!」她緊閉著眼,害怕的以手掌貼住耳朵,不想听到他的誓言。
「那我就每天講,講到你听進去為止。」他不明白她為何一定要像鴕鳥般逃避他的感情?他相信她不至于對他無動于衷。
「我什麼都听不到!」她大吼,企圖壓過他認真的嗓音。「我一個字都听不到,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辛武揚蹙起濃眉,再多的耐心也讓她的固執磨出火光。
就算要花再多的時間,他都願意無限期的跟她耗,但前提是,她必須明白他的真心,不然就算再拖過十年、二十年,她還是不會面對他的感情。
「小青,看著我!」攫住她的腕,他硬是不讓她壓住耳朵。「你不能再遇到事情就逃避,我們年紀都不小了,遲早得面對自己的感情,不是嗎?」
「那是你的感情,跟我無關!」她無情的丟出傷人話語。
辛武揚深吸口氣,左胸口仿佛被狠揍了一拳。「好,那你看著我的眼楮,親口告訴我,你這輩子不可能接受我。」
「我……」她盯著他,感覺眼前一片模糊。
她不想哭的,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能跟他徹底撇清,她應該抓住時機趕快表明心意才是,但為什麼聲音到了喉頭,就是沒辦法說出口?
「說啊!」他不否認自己殘忍,畢竟她逃避慣了,一時間硬要逼她面對現實,著實殘忍了點,但他已經不想再等待下去,非得听她親口說出來不可。「除非你當面告訴我,你這輩子不可能接受我,不然我絕不會死心!」
「我……」說啊!豬頭阮芷青,你倒是說啊!她不斷在心頭吶喊,可是除了個「我」字,卻連個屁也擠不出來。
凝著她眼角的水光,他微眯著眼。「不準哭!」他就是無法承受她掉淚,那會刺痛他的心,因此不準她的淚珠滾出眼眶。
「你、你就會欺負我!」她的淚忍不住賓了下來,像顆顆晶瑩的珍珠。
深深的嘆息在她耳邊漾開,她感覺自己窩進一個溫暖的懷抱,她甚至清楚的听見他心髒的跳動聲。
「小青,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