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一听鎮淮說要帶水脈同行,陸東堂可是第一個反對的。「這又不是兒戲!」
此去天都峰足足要花上一個月的時間,水脈那種自幼便受盡呵護的千金小姐,怎麼能受得住這種長途跋涉呢?
再說赴戰帖之約又不是出門游山玩水,就算表面上看來風平浪靜,也許底下卻是暗潮洶涌也說不定,要是水脈有個什麼閃失,他該如何向恩人交代?
「爹,這是我和水脈之間的一個約定,我一定要帶她一起去。」鎮淮堅決地說。
陸東堂一怔,「什麼約定?」
「我不能說。」他一笑。
「亂來!」陸東堂一拂袖,絕決地道︰「我不會答應的。」
鎮淮微微地揪起眉心,瞥了一旁的唐霜一眼。
唐霜了然地一笑,立刻幫腔︰「東堂,你就讓淮兒帶水脈一起前往吧!」
「怎麼連你也……」眼看他們母子同聲同氣,陸東堂不覺蹙起了眉頭。
「你听我說。」唐霜面帶微笑、話聲輕柔,「他們兩人彼此並不熟悉,而婚事又因為戰帖之事耽擱,這次水脈跟著淮兒一同前往,不失為一個培養情感的機會。」
知陸東堂者,唐霜是也!她熟知他的弱點,一向也深諳平撫其情緒之道。
陸東堂若有所思地沉吟著,「可是江湖險惡,要是水脈有個損傷,我……」
「唉呀,」唐霜笑嘆著︰「淮兒武功高強,想近得了他身可下容易,水脈跟他在一起是最安全的了。」
「這……」陸東堂眉心緊鎖,仍是一臉猶豫不決。
「東堂,」唐霜拍著他的臂膀,輕聲地道︰「淮兒好不容易想安定下來,難道你不打算趁這機會拉近他們小倆口的距離?」
唐霜條理分明,辯才無礙,三兩句就打動了陸東堂的心。
他暗忖片刻,終于點頭答應,「好吧!」
得到父親的首肯,鎮淮的臉上不知不覺地露出了笑容。「爹放心,我會好好保護水脈,絕不讓任何人踫她一根寒毛。」他承諾著。
「嗯。」見他難得如此認真,陸東堂心里其實也是欣喜的。
唐霜與鎮淮交換了一個眼色,笑而不語。
「那孩兒這就去準備……」
「去吧!」陸東堂嚴肅的臉上有著一絲不明顯卻也隱藏不住的慶幸。
「孩兒告退。」鎮淮背過身,迅速地離開了內堂。
***
翌晨,月影拿著戰帖來到了藏劍門,名為送還戰帖,實則想一窺水脈的廬山真面目。
在門房的通報下,她順利地進了藏劍門。尾隨在護院身後,她蓮步輕移,好不優雅。
藏劍門她已經不是頭一回來了,不過即使是這樣,這兒還是讓她有著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少夫人!?」突然,走在前面的護院發出了一聲叫喚。
少夫人?是鎮淮的妻子?月影心里暗忖著,一邊也為自己能如此順利地見到宋家小姐而慶幸著。
往前一看,距離不到十步的地方走來了一位身形嬌美、面容清麗的姑娘,她的樣子看似柔順,但那眼底的嬌悍自信卻是隱藏不住的。
直覺告訴她,這位宋家小姐的確不像是一般的官家千金。
那護院似乎並不打算對她引見那位宋家小姐,只是一徑地往前疾行。
那也是,她是鎮淮的舊相好,又是青樓的姑娘,那護院總不可能那麼沒眼沒腦地將她介紹給這位準少主夫人。而既然他不敢開口,她倒是不介意主動。
「你是宋家大小姐?」她忽地停下腳步,凝神注視著一臉疑惑的水脈。
水脈微怔,「嗯,姑娘是……」
那護院一臉驚慌,急著阻優兩人之間的任何交集。
「我是月影。」月影沒讓他如願,如迅雷般地截斷了他未出口的話。
水脈怔愣地望著眼前這位貌美如花、艷光四射的美人,心里紛亂得連她都吃驚。她就是月影?那個教陸鎮淮流連醉心樓的花魁……
好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像她這樣的美人不正是所有男人夢寐以求的理想女人嗎?難怪陸鎮淮要流連在醉心樓了。
不過月影本人給她的感覺是「好」的,她說不上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月影並不像她原本所想象的那般俗艷妖美.!她看起來聰明、溫柔、友善,感覺上像是個知書識墨、見多識廣的不凡女子。
「鎮淮提過你,」月影嫣然一笑,細細地端詳著她,「你果然就像他所說的那樣。」
像他所說的那樣?陸鎮淮在月影面前是如何形容她的呢?
「是嗎?」水脈一挑眉,漫不在意地應著。
「他說你是第一個讓他一見傾心的女子。」月影笑說。
這種話即使是經月影轉述,還是教她心跳不已。一見傾心?她會是陸鎮淮一見傾心的女人?
月影笑睇著她,又說︰「我和他相識多年,這可是我頭一回看到他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痴迷。」
「他不也為你痴迷?」水脈略帶醋意地道。
月影微微一怔,旋即掩嘴而笑。「痴迷?不,我們的關系比較像是知己、哥兒們。」
「沒有人會爬到自己哥兒們的床上去。」水脈打斷了她,沖口而出。
「宋小姐……」月影臉上倏地有著一種難堪尷尬的神情。
驚見她臉上那受傷的神情,水脈頓時為了自己的嘴快而感到歉疚,「對不起,我……我不是有心的……」
月影搖頭笑嘆,「我不怪你有這種想法,而且我也挺替鎮淮高興的。」
「咦?」水脈一怔。
「你介意我的存在,那就代表你心里對他並不是全無好感的。」她說。
水脈臉上一紅,支支吾吾地反駁著,「我……我才沒……」
「宋小姐,」月影凝睇著她,溫柔一笑,「等你真正了解了鎮淮,相信你會喜歡上他的。」
喜歡那家伙?不可能!水脈心里暗忖著。
月影將手中戰帖交給了水脈,「這是他遺落在我那兒的,請你轉交給他。」
水脈瞥了戰帖一記,淡淡地說︰「你何不親手交給他?」
「你是他的妻子,由你交給他不是更好嗎?」月影心平氣和地道。
「我還不是他妻子。」她斷然地說。
月影莞爾一笑,「你遲早會是他妻子的。」說著,她不管水脈願不願意,就將戰帖往她掌心里擱。
水脈掙扎了下,終究還是接下了她強遞過來的戰帖。
月影凝望著她,幽幽地說︰「宋小姐,祝福你跟鎮淮能兩情相悅、白頭到老。」
水脈回望著她,不知該說什麼。
「我先告辭了。」月影一欠身,轉身便往正門的方向走去。
凝望著她窈窕婀娜的背影,水脈的心里不覺泛起一股微酸——她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只是覺得有點悵然、有點沮喪、有點消沉、有點……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月影對陸鎮淮絕不是一般恩客與青樓姑娘間的情感;那麼,陸鎮淮對她呢?他只是把她當一般青樓姑娘,還是……
唉,男人與女人之間的感情怎會如此的復雜呢?
這一瞬,她居然同情起月影的境遇……
***
終于,鎮淮帶著水脈離開了藏劍門,動身前往目的地——黃山天都峰。
他倆共乘一匹馬,一路朝著皖南山區前進。
數日奔波,水脈漸有倦態,她本是個受盡嬌寵的千金小姐,怎堪如此的勞頓。
要不是賭著一口氣,她斷不會隨他上天都峰,更不可能和他打什麼賭。
途經一處茶棧,鎮淮決定在此稍作歇息。
「在這兒休息一下再走吧!」他附在她耳邊說著。
「唔。」每當他靠近她,她的心里就一陣狂震,要不是她力持鎮靜,驚羞之色必然顯露無遺。
他躍下馬來,伸出了手,「手給我。」
水脈蹙起眉心,不領情地說︰「我自己行。」有時她就是莫名其妙地鬧起別扭,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你就不能像個女人一樣依賴我嗎?」他苦笑一記,拉住了她的手。
她掙了掙,但他卻相當堅持。
茶棧里還有其他過路人,個個都一臉奇怪地望著僵持不下的兩人。
「放開!」水脈是騾子脾氣,一拗起來就是不肯退讓求全。
鎮淮沉下臉,沉默地注視著她。
正當兩人僵持之際,茶棧中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沒听見這位姑娘說‘放開’嗎?」一名青色華服的男人自座位上站起,一副英雄救美的架勢。
鎮淮斜觀了那男人一記,臉上明顯地有著慍色。水脈唱反調已經夠他懊惱的了,現在還來了一個自以為是的家伙。
「不干你的事。」他冷冷地道。
誰不知道這家伙是看上水脈的姿色,借機在美人面前逞威風。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男人說著,下意識地提起掛在腰際的劍。
鎮淮哼地一笑,「拔刀相助之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話罷,他神情慍惱地望著堅持坐在馬背上的水脈,「你下不下來?」
原本看見有人上前挑釁,水脈是有點軟化的,但當他又口吻強勢地對她說話時,她那脾氣不覺地又提了上來。
她一臉倔強地瞪著他,以沉默表示著她的抗議。
「姑娘,你若受了委屈或挾持,請你點個頭。」青衣男人擺明了介入的決心。
水脈睇了他一眼,再看著站在一旁的陸鎮淮,一股莫名的叛逆熱流直沖腦門。就在那一瞬間,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青衣男人劍一出鞘,直指向鎮淮。「放開這位姑娘!」他喝道。
「你還真想管!?」鎮淮沉聲喝問。
「當然!」青衣男人一哼。
茶棧里有一些尋常的販夫走卒,也有一些來歷不明的道上人物,個個都睜大了眼等著看好戲。
青衣男人並非獨自一人,他身邊還帶了兩名隨扈似的壯漢,那兩名壯漢見狀便霍地站起,筆直地朝著鎮淮下馬之處走來。
「有幫手?」鎮淮冷眼睇著三人,唇角掀起一抹不以為然的笑意。
「退下。」青衣男人揮退兩名壯漢,睥睨著眼前的鎮淮,「對付這種下流胚子,輕而易舉。」
听見青衣男人叫他下流胚子,他不覺揪眉冷哼著︰「你們最好一起上,我怕就你一個,恐怕會很難看。」
「大膽!」兩名壯漢的其一挺身而出,「我們少爺是飛鷹堡的繼承人,怎容你在這兒大放厥辭!」
飛鷹堡?原來他是飛鷹堡主顏飛的兒子顏世駿。
鎮淮一挑濃眉,哼地一笑,「原來飛鷹堡的繼承人是這種不長眼楮的東西。」
「你!」顏世駿怒眉一揚,飛身上前,長劍直取鎮淮的首級。
鎮淮縱身一躍,不知何時已飛身至他身後,他刀未出鞘,只是以刀鞘迎敵。
三招不到,顏世駿手中的劍已被鎮淮的刀勁橫劈而斷。
「啊!?」顏世駿沒想到自己居然在三招內便劍斷落敗,當下驚愕得瞠目結舌。
鎮淮不急不喘地冷睨著他,「我早說過你會很難看。」
「少爺!」兩名壯漢飛也似的沖上前去扶住顏世駿。
顏世駿惱羞成怒地一振臂,「放開!」他恨恨地瞪著眼前的鎮淮,沉聲道︰「報上名來!」
鎮淮撇唇哼笑著,「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說罷,他一躍上馬,喝地一聲便策馬離去。
顏世駿懊喪地看著兩人離去,臉上除了憤怒,還有羞愧之色。
「你不該惹他的。」突然,茶棧中傳出了另一名男人的聲音,那是一名英偉又深沉的男子。「他是藏劍門的少主陸鎮淮,也是狂刀的惟一傳人。」
「什麼?」顏世駿一驚。
「那名女子是雲霞山居的大小姐,亦是陸鎮淮的妻子。」男人說罷,意味深長地望著兩人消失的方向,「他要是那麼容易就被打敗,我也不用找他了。」
顏世駿正在氣頭上,根本听不見男人究竟說了些什麼。陸鎮淮教他在眾人面前出了糗、丟了顏面,他一定要教他付出代價!
***
鎮淮悶聲不吭,而水脈也不敢再多作聲。剛才他和那個顏什麼的打起來的時候,她真的是心驚膽跳。
當他三兩下就擊敗對手時,她更是驚愕。要不是親眼看見,她真的無法相信,他竟是那麼了不得的高手。
她知道他非常生氣,不然他不會一句話都不說地只是策馬前進。
不知何時,他們來到了一條山澗邊,鎮淮扯住韁繩,勒停了馬,然後沉默地躍下馬來。這次他沒有問她下不下馬,一把就將她給扯了下來。
「啊!」因為他手勁極大,疼得水脈忍不住叫嚷起來。
鎮淮冷睇了她一記,徑自將馬牽到山澗旁喝水。他蹲來洗了洗手臉,神情依舊是無情無緒地。
水脈揉了揉被他扯疼的手臂,負氣地瞪著他。
「你到底想怎樣?」她不悅地問。
他抬眼睨著她,臉上有著一種莫名的懊惱及無奈。
「你高興了?」他突然問道。
她不明白地望著他,「什麼?」
「讓兩個男人為你大動干戈,你很得意吧?」他冷冷地問。
水脈心頭一震,一股慍氣直往胸口填塞。她根本不想害他和那顏什麼的大動干戈,是他們男人喜歡逞英雄,又總自以為是弱女子的救星,關她什麼事!?
「對,我就是喜歡看你們這些自以為了不起的臭男人為我動刀動劍!」雖然這不是她的本意,她還是賭氣地說了這些話。
「你!」他一把攫起她的手腕,怒不可遏的欺近了她。
當他濃沉而熾熱的憤怒氣息接近了她,她的心不禁因惶恐而狂跳了起來。她從沒看過他如此惱怒的神情,而他陰鷙且帶著侵略性的眸子教她不由得打起寒顫。
她不知道自己有激怒他的本事,因此一方面得意,一方面卻又心驚。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生氣,但不知為何,當別的男人為她出頭,他又無法控制地惱火起來。
迎上他炙熱的眸子,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他的眼眸之中有著怒火,卻也隱隱透露著一股不尋常的熾烈。
這是風暴來臨前的預兆,她知道他將因為這件事而躁狂發怒,她也曉得只要自己低個頭,這場風暴隨即就會過去,但……她並沒有那麼做。
「我就是這種女人!」她掙開他的手,嚷著︰「如果你覺得不滿意,為何不干脆送我回雲霞山居去!?」
鎮淮濃眉一揪,「送你回去?」
「沒錯!」她微過頭,「反正還有個月影姑娘守候著你,你大可……」
「宋水脈!」他忽地沉聲一喝,猛地將她擒入懷中。
她驚慌地望著他,唇片歙動卻說不出話來。
他眉丘隆起,眉心處也爆出青筋,惱火地瞪著她,「你說的是真心話,還是故意氣我的?」
她一怔,頓時有點恍神。真心話?不,這不是她的真心話,雖說他不是她理想中的那種男人,但對他,她的確是有著一種特殊的感覺。
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對他的感覺,只能用「復雜矛盾」四個字來說明她不是非他不可,但當她發現只要自己一松手,他就會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時,她又舍不得就如此放手。
她是怎麼了?為什麼她的心意如此反復不定?為什麼每當面對他時,她的心就不住地動搖著!?
等不到水脈的回答,陸鎮淮耐性全無地對著她吼了起來,「如果你是想激怒我以達成和你的心上人廝守的目的的話,你是下錯棋子了!」
說著,他低下頭,狠狠地壓上了她的唇瓣。
那報復似的強吻讓她柔軟的唇片發疼,也教她的心驚顫不已。
「不……」她逞強地想推開他,但他卻將她箍得死緊。
「別忘了我們的賭約。」他懊惱地逼視著她,「一個月過後,若你仍執意離開,我願賭服輸,不過在這之前,你休想用任何方法逃離我的身邊!」
她眉心一皺,羞惱地喊著︰「放開我!」
她的心全亂了,她不曉得自己究竟是討厭他,還是如月影所說,對他並非全無好感。只是,如果她真的對他有著什麼,那月影呢?
就算他們兩人真的就像他們自己所說的那麼「單純」,而沒有一絲一毫男女間的情感,她能相信他們日後不會再有牽扯嗎?
只要想到他還有另一個「她」,她就無法真正敞開心胸去接受他的求愛示好,甚或是她對他有著好感的事實。
「你听見了沒?」他使勁地搖晃她。
她咬著下唇,一副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脅見她那委屈的模樣,鎮淮的心已經軟了,但臉上的慍色卻沒那麼容易一褪而盡。
「听見了、听見了!」她略帶泣音地嚷嚷。
她的心好亂,她從沒想過事情會變得如此復雜,本來整件事只是她要不要、肯不肯的問題,而現在卻又牽涉到另一個女人的悲喜。
如果她真和他在一起,那月影不是注定孤獨一生嗎?想到有另一個女人將因為她的選擇而落入地獄,她就忍不住躊躇著。
鎮淮一松手,水脈就蹲在溪澗邊掩面而泣,為了不讓他見到她的眼淚,她將臉埋在腿上,抵死不肯抬起頭來。
睇見她第一次真正在他面前淌下淚來,他的心居然揪疼著……驀地,他為了自己方才的粗暴狷怒而自責。
「水脈……」他歉然地伸手拍撫她的背。
「不要踫我!」她大叫一聲,但始終不肯抬起頭來。
「水脈……」他在她身旁蹲了下來,「你哭了?」
她仍然將臉藏在腿上,倔強地否認著︰「我才不會為了你這種人哭呢!」她想盡快收住淚水,但越是壓抑,委屈的淚水就更是泛濫。
他一嘆,半哄半強迫地想扳起她的臉,「我看……」
「不要!」她氣呼呼地叫囂著。
「水脈,」他抓住她兩只手腕,強硬地將她縮在一塊兒的身體拉了開來,「你……」驚見她滿臉的淚水,他震住了。
水脈眉眼一揪,「放開我!」不想被發現的脆弱,如今卻毫無隱藏地在他面前呈現,她的語音不覺更加哽咽了。「你……你這……放開……」
她那嬌弱可憐的模樣牽動了他內心的溫柔,他不忍地問︰「你真的哭了?為什麼?」
「沒什麼!你……」她抽抽噎噎地,「都是你……是你弄疼了我的手!」
「真的?」聞言,他抓起她的手腕細細審視著。雖說他力道大,但應該不至于弄傷她吧?
她拽開他的手,「不關你的事!」說著,她的眼淚又淌了下來。
「水脈,你到底是……」
「沒什麼!」她朝他吼著︰「反正這是個穩賺不賠的賭局,你輸了我,回頭還有個月影;我輸了你,大不了就乖乖地當藏劍門的少主夫人,怎麼賭都劃算。」她口不對心地說道︰「雖然你總是說你對月影不是那種男女間的感情,但是我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地愛著你,我想她不會介意‘撿’我不要的!」
他心上一震,一個念頭迅速地竄進了他腦里。「你見過月影?」
那天月影將戰帖交給她之後,她便轉交給護院呈給陸震淮,並已交代不可提起她與月影照面之事,因此他並不知道她曾與月影見過面。
「見過又怎樣!?」本來她是打算不讓他知道她見過月影的,豈料一時口快,還是說出來了。
「她說了什麼嗎?」他驚疑地問。
盡避他十分相信月影的為人,也確信她不會在水脈面前胡謅些什麼,但听水脈這一提,他卻不得不疑心。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只是祝福我們,她……」想起月影,她更是心緒紛亂。
她不願傷害月影那樣的女人,反正她跟他不過才相處了十幾天,要說有什麼感情其實也還談不上,與其如此,她倒還不如成全月影。
「你不能拋下她,她是個好女人,她……她真的是……」說著,她突地哽咽難言。
這會兒,他全明白了。原來她見了月影、原來她有意要成全他和月影……
「水脈,」他笑嘆一記,憐愛地道︰「我不是說過了嗎?我和她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種感情。」
她含淚凝望著他,眉眼全擰在」塊兒。
「我們的關系很奇怪,認真地說……應該是互解寂寞的關系。」他喟嘆一聲,淡淡地說道︰「我認識月影時,她還不是花魁,而是個受盡男人屈辱的青樓女子。到醉心樓去的男人,只要肯花大錢就能得到她的身體,他們不把她當‘人’看,也不把她當,女人。看,我尊重她,讓她拾回了做人該有的尊嚴,于是在她終于成為花魁之後,我便成了她惟一的入幕之賓。」
水脈靜靜地听著,臉上的神情也漸漸緩和下來。
「在外頭一年半年,我不會特別想到她,回到藏劍門,我會以拜訪舊識的心情去探望她,我不是感覺不到她的心意,只是我從不曾為了她而動過安定下來的念頭。也許你會覺得我這樣很無情,但這是我們兩人之間都有的共識,她自己也清楚得很。」
听完他的解釋,她已經慢慢能理解他們之間的關系,但是……若是連月影那樣的女人都留不住他,那麼她又算什麼呢?
她不過是他父親拜訪昔日恩人時,「順道」帶回來的媳婦兒,他對她不了解,更甭提會有什麼感情,這樣的她又如何能留得住他這顆浪子的心?
「我知道你心里有別人。」說著,他伸出手來輕撫她的臉頰,「不過既然命運安排你我相會,你總該給我機會的。」當他的手心輕柔地撫上她的臉頰,她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著。啊,好熟悉的感覺……
他的手心溫暖而深情,就像她是他手中獨一無二的珍寶般,這種奇妙的感覺及他那掌心里熟悉的溫度,她似乎曾經感覺過……在哪里呢?
啊!她心頭一震,驚疑地凝視著他。
黑衣人?這一瞬間,她不知怎地竟將他和當日那黑衣人聯想在一起。
不,他不會跟那個黑衣人有任何關系的,畢竟他不需要攔轎看自己將過門的新娘子,何況若那黑衣人是他,那陸叔叔也不可能連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
她真是昏頭了,居然會有這種古怪的想法及念頭。
見她那出神時的迷惑神情,他不覺心情浮動著。俯下頭,他攫住了她濕潤而柔軟的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