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傷風科 第三章

書名︰男女傷風科|作者︰黑田萌|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在早餐之戰後,真帆再見到他時,已經是下午茶時間了。

他要緋色婆婆「通知」她到後花園喝午茶,而她準時到達。

達川家的後花園是非常歐式的,以這棟莊園的建造年代來看,當初蓋這棟豪宅還真是個創舉。

遠遠地,她看見達川英嗣在看著手提電腦,神情非常專注而認真。

「主人,成田小姐來了。」緋色婆婆說。

他沒抬頭,兩只眼楮繼續盯著計算機屏幕。「等我一下。」

緋色婆婆示意要真帆先行坐下,而一旁的廚子已準備好午茶及甜點。

好一會兒,他把計算機擱在一旁,看著她,「沒讓你等太久吧?」

「等待是種美德。」她咧嘴一笑,趁機挖苦他早餐時嫌她慢吞吞的事情。

他挑挑眉,「我是個成年人,不想跟你這種小表斗嘴。」

小表?她都二十三歲了耶!

看她立刻癟起嘴巴,他撤唇一笑,「只有小表才會那麼容易就把情緒表現在臉上。」

「我是坦率,不像你這種成年人那麼虛偽。」

英嗣微微皺起了濃眉,像是忍不住要跟她吵起來。但很快地,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氣。

往好處想,這個女孩是挺有趣,也蠻真誠的。至少她不像那些接近他或是想訪問他的女人們對他百依百順,諂媚逢迎。

「緋色婆婆,」他轉而看著緋色婆婆,「你們都先離開吧。」

「是。」緋色婆婆點頭,領著廚子們先行離開。

就這樣,花園里只剩下他們兩個。

真帆略顯不安地重新換了個坐姿,然後不經意地覷了他一眼。

而就在同時,她發現他也正看著她。

「ㄜ……」本能地,她躲開了他的視線。「你為什麼找我喝午茶?」

「培養感情。」他不假思索地說。

「ㄟ?」她一怔。他跟她培養什麼鬼感情啊!

他不會把她當成那種想接近他,趁機得到什麼好處的虛榮女子吧?

忖著,她的臉倏地漲紅。

睇著她,他勾起了一抹促狹的微笑。

「你干嘛臉紅?」他挑挑眉,「你不會是以為我對你有……」

她心頭一悸,「我沒……」該死,他在捉弄她?

「哈哈……」他笑了幾聲,明顯地有些得意。

「在見過那些個性感美女後,你還認為我對你這種發育不良的丫頭會有興趣嗎?」

發育不良?這該死的家伙,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

「你一定來自一個很普通的家庭。」他沒讓她有機會開口。「而且你家的伙食也不怎麼好。」

她瞪著眼楮,「咦?」

他唇角一勾,帶著一絲的嘲弄,「所以你在青春期的時候,才會發育得不完整。」

「喂,你……」她滿臉通紅,又羞又氣地。「你這個惡劣的家伙!」還說什麼他是成年人,根本是幼稚!

「彼此彼此。」他說。

她霍地站起,「看來達川先生找我來也沒什麼重要的事,你不介意的話,我先離開了。」說罷,她轉身就要走。

「我介意。」他沉聲說道。

她微怔,回頭看他。

「坐下。」他的聲音變得有點冷肅。

她發現他這個人的情緒真是變幻莫測,前一秒鐘還咧著嘴笑,後一秒鐘卻面覆寒霜。不自覺地,她打了個哆嗦。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我說坐下。」

「我……」雖然他的樣子及聲音都讓她畏怯,但她討厭他這種命令的語氣。

「我可不是你的佣人,請你說話的口氣禮貌一點。」

他眉心一糾,「是你要來采訪我的。」

「那不表示你可以糟蹋我。」

「我沒糟蹋你。」

「你對我頤指氣使,又要我對你低聲下氣。」她直視著他,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他沉默了一下,「看來你對我的第一印象很差。」

「為了客觀公正,我不該崇拜或迷戀我的采訪對象。」

「但是我覺得你討厭我、憎恨我,那又是怎麼一回事?」他深沉的眸子緊鎖住她。

被他那銳利的目光一盯上,真帆只覺得心慌。

是的,她是討厭他,因為他是里紗表姊的前夫,而且他把她「搞丟」了。

里紗表姊到底在哪里?她究竟是生是死?在她還不確定之前,他是頭號嫌疑犯。

不過,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她是懂的?所以在來這里之前,她不斷地提醒自己千萬別感情用事,只是……

雖然事先幫自己做了心理建設,一見到他,還是忍不住就……

「你不必喜歡我,但至少對我友善點,不然這個訪問怎麼做得下去?」說罷,他輕啜了一口茶。

她咬咬唇,「是的,我會注意。」

她不該故意刺激他,惹他生氣,因為他隨時有可能叫她滾出他家。

為了查出里紗表姊的下落,她必須收斂起自己的脾氣,不該再做這種捻虎須的危險事情。

「那麼……坐下吧。」他淡淡地道。

「噢。」這會兒,她終于乖乖的坐了下來。

「你想知道些什麼?」

她抬起眼看他,有點疑惑。

「我是說……你希望從我這兒了解些什麼?」他注視著她,「你想采訪我,總有什麼是你想知道的吧?」

她微頓,「我想知道的,你都能告訴我嗎?」

「看情形。」

「那……我什麼都能問?」

他點頭,又輕啜了一口茶。「當然。」

「是嗎?」她沉吟須臾,「那訪問什麼時候能開始?」

「你現在就可以開始。」

她一怔,有點訝異。隨即,她拿出隨身的錄音機——

「那就開始吧!」

※※※

「達川先生,大家都知道你是個商業奇才,請問你的第一個一百萬是什麼時候賺到的?」

雖然這不是她此行的重點,但總不能一下子就問他「請問你是不是殺了你的第一任妻子」這樣辛辣的問題。

他皺皺眉頭,「一百萬?」

她微怔。她說一百萬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像他這種富豪,鐵定不把一百萬放在眼里。

「我……我說錯了,是一千萬……一千萬。」

他似乎覷出她的困窘,撇唇一笑,「我沒賺過一千萬。」

「咦?」

「我第一次從事商業行為,賺了五千萬。」他說,臉上卻沒有她預計會見到的自大狂妄。

五千萬?她眨眨眼楮,露出了驚異的神情。

別說五千萬了,就連五百萬是什麼樣子,她都沒見過。

「那……是在幾歲時,賺到你的第一個五千萬呢?」

「十二歲。」

她瞪大眼楮,臉上寫著「你唬誰」。

他像是早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一臉不以為意的表情。

「你是不是記錯了?」她皺皺眉頭,「會不會是二十歲啊?」

「我的記性很好,不會錯的。」他撇唇一笑。

見他一臉正經,又不像在吹牛,她不禁開始半信半疑起來。

「可是十二歲還是國小……」

「六年級。」他接口,「當時我以先父的名義進出股市,賺了不少錢。」

天啊,簡直是神童!十二歲就開始賺錢,而且是幾千萬幾千萬的賺耶!

「真不可思議……」她忍不住想稱贊他。

想她十二歲的時候在干什麼呢?噢,對,當時她為了買芭比女圭女圭,還每天省下吃飯錢呢。

「那也沒什麼,只是我有那樣的環境,又剛好有興趣罷了。」他淡淡地說著,「外界以為我是繼承了祖產,才有今天的財富及地位,其實我所擁有的一切幾乎都是自己賺來的。」

「但是你還是繼承了達川家的財產,不是嗎?」

「當然,因為我是唯一的繼承人。」

「那麼你平時的休閑活動是什麼呢?」

「我沒什麼休閑活動。」

「ㄟ?」怎麼可能?有錢人不是多多少少會打個小白球,上上健身俱樂部嗎?

再說,要是他沒做什麼活動,那一身結實的體格又是怎麼來的?

「你應該有健身吧?」她一臉懷疑地問。

「健身?」他蹙眉一笑,「干嘛浪費時間?」

「那我就很懷疑了。」她挑挑眉,「達川先生結實的身材難道是天生的?」

他撇撇唇角,露出一記促狹的笑意。「可能是我床上運動做得還蠻夠的吧。」

真帆一听,頓時面紅耳赤。

見他勾起一抹惡作劇的微笑,她羞惱地瞪著他。「這個也可以據實報導嗎?」

「如果你喜歡這種題材的話,我也不反對。」

迎上他狡黠的眸光,她知道他又想捉弄她。

吧嘛?他真把他當成是小表?床上運動又怎樣?她是沒做過,但又不是不懂。

「這種題材沒營養,我不屑報導。」她揚揚眉梢,不以為然。

英嗣見過的女人也不少,但像她這種的,他倒是很少見到。

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通常都懷著企圖。她們總因為想從他這里弄到些什麼,而對他露出討好卻又虛偽的笑容。

但她不同。她總是很直接的表達著她的情緒,甚至大膽的挑戰他、質疑他。

她雖然惹他生氣,但不諱言地,她也讓他覺得很開心。

事實上,已經有好幾年,他都不曾像這兩天這樣發自內心的笑過了。

「這種題材是沒營養,不過很多人喜歡看,不是嗎?」他睇著她,「就我所知,貴雜志就曾寫過。」

「我們是寫過,但沒說得那麼露骨。」

「說我是公子,又有什麼分別?」

「你不是嗎?」她跟他又唇槍舌劍的斗了起來。

他挑挑眉,不以為然地,「我可沒背叛過我的婚姻。」

「也許你經常離婚,就是因為你用情不專。」她像個道德論者,嚴厲的指責他。

「那是你對我的偏見,事實上……」他的神情漸漸地嚴肅起來,「我一直是被背叛的那一個。」

她撇唇一笑,「我對你的說法存疑……」

他眉丘微微一隆,有點不悅。

「據我所知,達川先生你在學成歸國的隔年,就跟本間家的里紗小姐結婚,是嗎?」她趁機切進正題。

她才提起本間里紗這個名字,他的神情就突然一沉。

她驚覺到,每當一提到里紗表姊的名字,他的脾氣就會突然暴躁起來。

她知道他可能會像昨天那樣給她臉色看,甚至凶她兩句,但是她還是不放棄任何一絲希望。

「在你們婚後一年便簽字離婚,是因為你外遇嗎?」她毫不修飾地問。

「我……」他的臉色有點難看,看著她時的眼神也變得陰沉,「沒有外遇。」

「不是因為你的男女關系復雜,而使得本間小姐無法容忍?」說他沒有外遇?鬼才相信!

她第一天來,就當場撞見他跟一個近乎全果的美女在床上親熱,他還說他都是被背叛的那一個?!

「你以為女人不會外遇?」他似乎被她問火了。

迎上他惱怒的眸子,她一怔。

他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想告訴她,外遇的是里紗表姊?

別開玩笑了!里紗表姊是那麼溫柔又善良的人,她怎麼可能背叛自己的丈夫?

「你是在暗指本間小姐不忠?」她居心一擰,神情不覺凝肅起來。

見她一臉的義憤填膺,他有點疑惑。但已習慣被她挑戰的他,並沒有多做聯想。

「我跟她已經離婚了,不想再提誰是誰非。」

「你接受我的采訪,不就是想洗刷日本藍胡子的不白之冤嗎?」

听到「日本藍胡子」這幾個字,他忽地重槌桌面。

她陡地一震,驚恐地望著他。

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因為她沒想到他的反應竟然是如此的激烈。

「如果你們不亂寫,我需要澄清嗎?」他銳利的眼楮像要噴出火來,懊惱又不滿地瞪著她。

看見他那樣的眼神,她不禁想起番匠告訴她的那番話——

他最討厭的是她,那個寫他是日本藍胡子的人。

雖說他並不知道她就是那個人,但他陰鷘的目光卻讓她心虛畏縮起來。

「我只是對她的失蹤感到非常好奇。」她試著緩和氣氛,免得他一氣之下又憤而離席。

「也許她不想被找到。」自知激動了點,他試著按捺住脾氣。

「不想被找到?」什麼歪理?「為什麼?」

「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理由,里紗也不例外。」

听見他叫里紗表姊的名字,她有點震驚。

以她的觀察,她覺得達川英嗣似乎是憎恨著里紗表姊的。

但如果他恨她,不想再提起她,為什麼還那麼自然而然的叫出她的名字?

「你還愛她嗎?」她沖口問了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蠢的問題。

英嗣盾心一糾,毫不猶豫地道︰「不愛。」

「那你恨她?」

「我為什麼要恨她?」他露出不解的表情,「我心甘情願簽了字讓她離開,沒道理還恨她。」

他的神情非常認真,但她還是存疑。「但是你一提起她時,總是一臉懊惱。」

「那是因為她……」她傷他太深。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因為,高傲的他,無法放下尊嚴,親口承認他被傷害的事實。

他的人生一直是成功又順遂的,就連他的第一次婚姻,他也試著努力去經營,但是……他失敗了。

與里紗的婚姻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的失敗及打擊。他不想提,也不願提,因為他想讓它成為過去。

「因為什麼?」見他明明有什麼要說,卻要在最後關頭打住,她更迫切地想探究一切了。

「不要再談她了。」他以命令的口吻說道。

她秀眉一擰,神情嚴肅。「如果你想洗刷日本藍胡子的惡名,就不應該有所隱瞞。」

雖然他一直盡力控制脾氣,但容忍是限度的,他覺得這個女孩嚴重的侵害了他的隱私。

「你們的婚姻是政策聯姻,你愛她嗎?或者……她愛你嗎?」她急著想知道一切,不覺顯得咄咄逼人。

她渾然不覺他臉上的神情是如何的陰沉駭人,更沒見到他眼底的深切懊惱及沮喪。

「你們離婚後,從來都沒聯系過?她……」

他霍地站起,椅子更因為他的大動作而倒下。

她被那聲音嚇了一跳,也暫時止住了她近乎喋喋不休的追問。

須臾,他直視著她,冷冷地道︰「我愛過她。」

她一怔,驚疑地望著他。

「雖然我們是政策聯姻,但我試著維系這段婚姻。」他的眼中藏著深濃的悵憾,「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了。」說罷,他轉身便要離開。

真帆怔愣住,但立刻回過神來,叫住了他————

「達川先生!」

他停下腳步,但沒有回頭。

真帆猶豫了一下,終于提出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她還活著嗎?」

他依舊沒回頭,但她感覺得出來他在沉思。

「達川先生?」

「今天就到此為止。」他撂下一句,斷然離去。

※※※

不意外地,這個晚上,她又在房間里用餐。想也知道,他一定又被她氣到吃不下飯了。

昨天,她還因為自己把他氣得七竅生煙而洋洋得意,但今天……她一點得意的感覺都沒有。

為什麼呢?

他憂郁而悵然的臉龐及眼神不斷地鑽進她腦海里,讓她覺得既歉疚又心虛。

當他說他愛過里紗表姊時,她以為自己會嗤之以鼻,根本不相信,但奇怪的是……她相信了。

他的眼神、他說話的聲音雖然是那麼的冷漠,卻又離奇的真誠……

怎麼會這樣呢?她是來質疑他的,可是才兩天,她就有點……

「成田真帆,你怎麼可以相信那種人說的話?」她忍不住責怪起自己。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都睡不著覺。

他下午對她說過的話,不斷縈繞在她腦海中,像吵嚷的麻雀般鬧得她無法成眠。

因為睡不著,她索性拿來筆記,開始仿真著各種可能的狀況。

他說他沒有外遇,那麼她就先假設外遇的人是里紗表姊,雖然她實在不能接受這種說法。

「里紗表姊外遇,要求離婚,他答應了,但因為不甘心而在離婚後殺了她?」她念念有詞地,「這是第一種可能。」

「第二種可能……」她繼續振筆寫著,「他搞外遇,表姊非常生氣,要求離婚;他為了維護名聲,先殺了她,再假造離婚協議書……」

「唔……」她皺皺眉頭,「如果他注重名聲,干嘛要把自己的男女關系搞得那麼復雜?」

忖著,她把第二種可能劃掉。

「難道說……表姊真的外遇?」她用筆戳戳下巴,「不可能的嘛,表姊才不是那種人呢!」

「唔……」她歪著腦袋,實在想不出更合理的可能。最慘的是,她越想越睡不著覺了。

「唉唷!」她大嘆一記,跳下了床。

走到窗邊,她打開了窗戶想透透氣,卻听見樓下有聲音。

視線往門口一移,她發現司機久保山將一輛火紅色的跑車開到門前的車道上,而達川英嗣正準備出去。

接著,久保山下了車,由達川英嗣自行驅車離開。

她下意識地翻腕一看,凌晨兩點。

凌晨兩點了還下山?而且還開著火紅又拉風的跑車,想必是去會情人吧?她忍不住在心里忖著。

「哼。」不自覺地,她輕哼一聲,憤而關上了窗。

只是……怪了,她的反應怎麼這麼大?她不會是介意他去會情人吧?

「噢,不不不……」她猛拍自己的腦門,「我一定是睡不著,頭暈腦脹了才會胡思亂想,我怎麼可能會……」

不妙,她還是早點去睡美容覺,免得待會兒什麼莫名其妙的念頭都跑出來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