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上海已經整整一個月了,但寧靜的心里卻還是不寧靜。她總是不經意的想起那個軟她恨得牙癢癢的男人,但奇怪了,為何她痛恨他卻忘不了他?是因為痛恨他,而難以將他的影子從心中抹去?還是她其實並沒那麼恨他?
不管是什麼,她知道自己不該被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影響。
這陣子她忙著將自家品牌推到國外,當然,父親的祖國——日本,就是她第一個鎮定的目標。
事實上,她已訂了機票,準備在明天飛往東京視察市場。
她在房里收拾著行李,也再一次確定自己沒有遺落什麼。
「寧寧。」突然,父親島村健一敲了她的房門。
島村健一總是這麼叫她,這是她的乳名。
「爸。」她將最後一件衣服塞進行李里,拉起拉鏈。
島村健一走了進來,「行李都收拾好了?」
「嗯。」她點點頭,「對了,有事嗎?」
「是這樣的,」他在她床沿坐了下來,拿出一張邀請函,「我前幾天接到這張校友會的邀請函……」
「ㄟ?」她接過一看,驚訝地,「國小同學會?」
「是啊。」他笑笑,「想不到我離開那麼久,還會收到邀請函。」
「你要去嗎?」寧靜問。
他搖搖頭,「你媽媽最近身體下太好,我不去,不過我們班長透過關系,輾轉跟我聯絡上了,他希望我帶著全家人回去參加。」
寧靜秀眉微蹙,疑惑地︰「那麼您打算……」
「我還是決定不去,不過要拜托你到東京時,替爸爸去拜訪他。」
「這樣啊……」她忖了一下,「好吧,您把他的名字住址給我,我會抽空去拜訪他的。」
見她如此爽快答應,島村健一歡喜的回答,「他叫桂政隆,這是他在東京的地址。」說著,他給了她一張紙條。
「他姓桂?」這個姓氏讓她心頭一悸。
「是啊。」他笑說,「我跟他在念書時算是相當麻佔,他是名門之後,但卻沒行讀當時的貴族學校,而是跟一般人上了公立小學,一點少爺的架子都沒有。」說著說著,他眼底閃著光芒,「唉,真懷念那段時光,想不到一眨眼,大家都五、六十歲了……」
听父親這麼說,寧靜就叮以知道,他的這個同學應該有相當崇高的社經地位,不是個普通人。
「爸,」她勾住他的手,「放心吧,我會幫您帶禮物上拜訪的。」
島忖健一唇角上揚,安心一笑。「那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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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東京後,寧靜就忙著市場考察,並評估在東京設櫃的可行性。
以Oreen的設計風格,要打入日本市場並不難,但若沒有謹慎的評估及準備而冒然進行,卻有可能會虧損。所以在這之前,她還必須做許多功課。
連續逛了三天的街,她累斃了,于是決定休息一天,並利用這一天的空檔去拜訪父親的國小同窗。
拿著父親給的地址,她來到桂家豪宅前。
說它是豪宅絕不夸張,在東京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擁有這種坪數的宅第,絕不是一般人可負擔得起。
據她父親說,桂政隆是個相當成功的商人,事業做得很大。
依她看,他的生意不只大,還挺驚人。
按下門鈐,對講機傳來聲音——
「誰?」說話的是個男人,聲音低沉,但听得出來應該是年輕人。
他的語氣有點率性,而且有點……熟悉。
她一怔,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曾在哪里听過這樣的聲音。
「你好,我姓島村,請問桂政隆先生在嗎?」
「你等等。」
對講機那頭安靜了好久,終于,她再次听見聲音。
「島村小姐?」這次說話的是個年紀較長的男人,「你是健一的女兒?」
「是的,請問您是桂伯伯嗎?」
「沒錯沒錯,你等一下,我找人出去帶你。」
接著,她听見對講機里傳來模糊的說話聲,然後大門開了……
她提著禮物,耐心的等待。終于,她看見有人走了出來。
透過雕花人門,她看見一個高大的年輕人從彎彎的車道那頭出現,然後緩緩的往人門口移動。
當他越來越近,寧靜的眼楮也越瞪越人,因為她發現那個男人是——
「Horace桂?」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但當她看見他也正以一種驚訝的表情看著她時,她確定自己不是在作夢,
他姓桂,又從父親的同窗桂政隆家走出來,他是桂政隆的誰?
兒子?不,有錢人怎麼會讓兒子去玩命?那麼他是桂家的親戚?
當她還在拚命思索著的時候,他已經來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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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人真是沒想到,自己竟然還有機會再見到這張美麗的臉。
今天他突然想吃媽媽的家鄉菜,于是蹺了下午的班跑回老家,卻沒想到有訪客上門,而這位訪客居然是她?!這是冤家路窄,還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看見她瞠目結舌的吃驚模樣,他不禁又想起—個月前在飯店親吻她時,她臉上的表情……
這一個月來,他常常不自覺地想起她,而這是從未有過的。
不過他並沒有正視這件事,他向來是個瀟灑的人,不相信—見鐘情,也不相信有誰能綁得住他這匹月兌韁野馬。
他的三個哥哥們都已經找到他們所謂的真愛,但說真的,他不確定真愛這種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說來也奇怪,他爸媽及哥哥們,都有令人稱羨的婚姻及感情生活,為什麼他會對感情這種東西有如此多的不確定?
他媽媽總說他足個怪胎,也許他真的是。
「真沒想到是你,」他打量著她,「我們真有緣。」
「鬼才跟你有緣。」她板起臉,沒好氣地,「你為什麼在這兒?」
「我為什麼會在這里?」他做了一個奇怪的表情,然後咧嘴一笑,「很簡單,因為桂政隆是我爸爸。」
「啊!」寧靜驚叫,一臉難以置信。
他是桂政隆的兒子?也就是她爸爸同窗好友的兒了……這是哪門子的孽緣啊?
「想不到吧?」看她大驚失色的樣子,英人挑眉笑笑,「我世沒想到你會是我爸爸同窗好友的女兒。」
她發現自己的身體在顫抖,提著禮物的手也越來越沒力。
「喂。」他突然將身子往前一傾,欺近了她。
「啊!」她嚇一跳,露出驚慌的表情。
這一際,她腦海里浮現他那天在飯店突然親吻她的畫面——
看她像活見鬼似的表情,英人蹙眉一笑,「你見鬼啦?」
靶覺自己被捉弄,寧靜秀眉橫豎地瞪著他。「見鬼還比見你好。」
「我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沒禮貌的訪客。」他似笑非笑地睇著她。
「我拜訪的又不是你。」她漲紅著臉回他一句。
他知道她還對那件事耿耿于懷,而事實上,他也是。
他不自覺的看著她那像花辦般微微顫抖的櫻紅唇片,回想起它是如何的柔軟,不由得心頭一震——
看來,他才真的是見鬼了。
「進來吧。」他將門拉開,「我爸在等你。」
如果可以,她真想轉身就走,但她不想失禮,也不可以失禮。
于是,她板著臉,揚起下巴,大步走了進去。
從大門看不見任何的建築物,只有廣大的庭院。沿著車道轉了個彎,前方終于出現了一棟兩層樓高的歐式洋房。
她快步地走在前面,像是恨不得遠遠甩開那個背後靈似的。
「喂!」走在她身後的英人出聲︰「這里到底是誰家啊?」
聞言,她停下腳步。是啊,這里是他家,當然由他帶路,她這麼大刺剌地走在前面,顯得很沒禮貌。
雖然她認為對他不需要講什麼禮貌,但她今天畢竟是代表爸爸來的,絕不能讓對方覺得她沒家教。
英人定到她身邊,睇著她負氣的、不甘心的臉,然後得意一笑。
「你別繃著臉,這是很沒禮貌的事,」說罷,他逕門往前走。
看著他的背影,寧靜真的很想把手里的禮物往他後腦勺砸——如果可以的話。
來到門前,好客的艾芙琳已經等在前廊。
「唉呀,你就是島村小姐啊!」艾芙琳說了一口流利的日語,態度十分親切,「我是艾芙琳。」
「桂伯母,您好,我是島村寧靜。」她彎腰一欠,「這是一點小禮物,請笑納。」
艾芙琳收下禮物,「你真是太客氣了,來,進來吧。」
說罷,她像個慈祥的媽媽般牽著寧靜的手,興奮地往屋里走。
看見她,寧靜是有點驚訝的。但不是因為她是外國人,而是她除了樣子像外國人之外,骨子里已徹徹底底是個日本人了。
來到桂家家庭聚會時專用的客廳,桂政隆已經等在那邊。
「桂伯伯,您好。」她一進客廳,就禮貌恭敬地彎腰一欠。
「別那麼見外,請坐。」見到從未謀面的同窗好友的女兒,桂政隆顯得十分歡喜。
艾芙琳招呼她坐下,然後泡了壺花茶來。
寧靜發現桂家似乎沒有佣人,凡事都是女主人艾芙琳親力親為。艾芙琳將家里布置得十分典雅溫馨,毫無富貴人家財大氣粗的感覺。
一切都是這麼的美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在場。
「你叫寧靜是吧?」桂政隆看著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女孩,「這名字真特別。」
「名字是我媽媽取的。」她說。
他點點下巴,「你爸爸媽媽都好嗎?」
「他們都很好。」她注視著桂政隆,不卑不亢,不疾不徐的回答他的問題,「我爸爸其實很想回來參加同學會,不過因為媽媽最近身體不好,所以不克前來。」
「是這樣啊?」他微蹙眉頭,「你媽媽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吧?」
「謝謝您的關心,其實是一些老毛病。」她說。
「我跟你爸爸已經很久沒聯絡了,找個機會,我也去看看他。」
「我爸爸會很高興的。」
「對了,听說你這次回日本,是為了公事?」
「是的,」她點頭,「我來做市場調查,評估在門本開店的可行性。」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避開口。」桂政隆非常熱心的說︰「如果你想在東京設點,我可以幫你物色幾個不錯的地方。」
「謝謝桂伯伯。」
「對了,」這時,艾芙琳岔開話題,很親昵地直呼她的名字,「寧靜,你這次來只安排公事嗎?」
「如果有時間,應該會到處走走吧。」她說。
「是嗎?」艾芙琳一臉興奮,「那就叫英人帶你到處看看吧。」
「啊?」聞言,她一震,不覺露出驚慌之色,「不……不麻煩了。」
「怎麼會麻煩呢?」艾芙琳熱情的說︰「英人他很會玩也很能玩,一定讓你不虛此行。」
「媽,」這時,英人蹙眉笑嘆,「您這話到底是在夸我,還是在貶我?」
「難道不是嗎?」艾芙琳促狹一笑,「你確實是四兄弟里最愛玩的。」
「四兄弟?」寧靜一怔。
「嗯,我有一個女兒,四個兒子。」艾芙琳一臉心滿意足的車福表情,「英人的三個哥哥結婚的結婚,訂婚的訂婚,所以就只有他抽得出時間招呼你了。」
時間?寧靜蹙眉一笑,他哪來的時間?雖然他是單身,但以她在澳門時對他的粗淺認識,他的時間應該都花在車子跟女人身上吧?
再說,就算他有時間,她也不想跟這個放浪的公子再有瓜葛。
「桂伯母,」她微笑著婉拒,「真的不用麻煩了,我……」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說著,艾芙琳轉頭看著一臉沒事人樣的英人,「英人,你覺得麻煩嗎?」
英人挑眉一笑,斜覷著神色不安的寧靜。
他白天上班,晚上則行參加不完的派對,看不盡的各色美女,說真的,以他的個性,絕不會浪費時間在一個女人身上。
但看著端坐在那兒,神情靦腆卻又帶著一種嬌悍氣息的她,他的心突然顫動了見他猶豫半天,寧靜不知怎地覺得牛氣。
什麼嘛?他還猶豫?!哼,她才不想讓他陪咧!
「桂伯母,我不……」
「不麻煩。」英人打斷了她的話,—派輕松的說︰「我會負責帶她到處玩的。」
「呃?」寧靜驚愕地望著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島村小姐,」看著她那驚疑的表情,英人撇唇一笑,「不知道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迎上他發亮的、具有侵略感的、狡黠的褐眼,她微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
「寧靜,」艾芙琳問道︰「你住在哪里?」
「王……王子飯店。」她一時回不了神,訥訥的說。
「是嗎?」艾芙琳似乎不在意寧靜臉上的錯愕表情,「那英人就去王子飯店接你羅。」說完,她看看英人。
「沒問題。」英人霍地起身,笑望著寧靜,「島村小姐,相信我們會相處得很愉快。」說罷,他率性一欠,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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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桂家後,寧靜就回到飯店休息。
泡在浴白里,她舒服地嘆了口氣。閉上眼楮,一個鮮明的影子跳進她腦海里。
「呃!」她倏地睜開眼楮,一臉驚愕。
可惡,他怎麼又鑽進她腦子里來糾纏她?明明是那麼不想記住的人,為什麼卻甩都甩不掉?
說真的,這世界上哪會有這麼巧合的事?在澳門遇見他時,她以為那只是個意外,而且她再也不可能跟他有任何關連,但現在……他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她爸爸同窗好友的兒子?
從他與父母親的相處及互動看來,他跟家人的關系似乎個錯,對母親的話也幾乎呵說言听計從。她想,在他媽媽眼中,他一定是個听話的乖孩子吧?
不知道美麗的艾芙琳伯母,知不知道他在外頭是如何的放浪,又是如何的粗暴野蠻。
她很少用這麼嚴厲的用辭批判一個人,但實在是因為她親眼撞見他太多的事。不但跟性感名模在飯店幽會、又因為爭風吃醋而動手打了蓋瑞……說實在的,這不該是一個出身良好,受過教育的人該有的行為。
當然,最令她無法原諒的是——他居然認為她以身體換取贊助的機會。
「呼……」她長嘆了一口氣,閉氣沉入浴白里。
好一會兒,她冒了出來,抹了抹濕透的臉。
她的心一直很堅定,也鮮少有什麼事情會困擾她,但她不得不承認,他困擾了她。
為什麼呢?就算他是個迷人的帥哥又怎樣?他性格惡劣,行為放浪,像他那樣的男人怎麼會困擾她?
想起他今天居然答應艾芙琳伯母的要求,她心頭不覺一悸。
他真的想……不,她想他一定只是在敷衍艾芙琳伯母。
他們之前在澳門鬧得那麼不愉快,一見面又像足兩只好戰的斗犬般互相廝殺,他絕對不可能真的花時間陪她玩。
這樣也好,她才不想跟他攪和在一塊兒。
然而在付著的同時,一陣奇怪的、莫名其妙的失落感隨之而起。
舉起手,她發現自己的手指頭已經泡得皺皺的。「唉呀!」她—驚,飛快地從浴白里爬起來。
擦干身體及頭發,她穿上浴袍走出浴室,然後開始吹頭發。
不一會兒,她听見敲門的聲音——
「哪位?」她暫時關掉吹風機,朝門口問道。
門外的人沒有答應她,她想,可能是哪個迷糊鬼敲錯房門吧。
于是,她打開吹風機繼續吹。
這時,她又听見了敲門聲。「見鬼了……」她皺皺眉頭,又關了吹風機。
「誰?」這同,她問話的語氣明顯不耐。
門外仍然沒有回應。
「可惡。」是不是有人在惡作劇?飯店的管理也真的太差了點。
她繼續吹頭發,但鏡中的白己已滿臉不悅懊惱。
不一會兒,又傳來敲門的聲音。
「誰?」她飛快關掉吹風機,大聲喝問,「到底是誰?!」
門外依舊靜悄悄地,就像根本沒有人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頭發還沒完全吹干的關系,她突然背脊一涼。看了看時鐘,不過才八點……
「這麼早不會鬧鬼吧?」她心里有點毛毛的,雖然她不太相信八字重的自己會遇到鬼。
她放下吹風機,將前襟拉緊,然後一步步的、慢慢的、小心翼翼的走向門口。
她絕對不自己嚇自己,不論如何,她都要看看到底足誰在惡作劇,管他是鬼還是人!
握住門把,她發現自己的手其實微微的顫抖,但她還是勇敢的打開了門。
就在她開門的同時,一個更強大的力量將門往里推。
她陡然一震,發出驚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