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那寬敞、干淨、舒適、設備齊全的廚房里,真澄熟練的處理著魚貨海鮮。
對十幾歲起就跟著母親在魚店里工作的她來說,這些事情一點都難不倒她。
看著她用完美的刀工將那一盒魚貨海鮮一一‘分解’,手法俐落得猶如外科醫生般時,佐州忍不住拍拍手。
「你的手法應該可以開料理店了吧?」他毫不吝于給她贊美。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道…「還差得遠呢!」
「你一定是店里的好幫手。」
「我只是在假日幫忙,其他的時間都是我媽媽在忙,其實我沒幫上多少……」
「魚店是由你母親負責,那令尊呢?」他隨口問起。
她唇角微微一勾,淡淡的一笑,笑里帶了點已然遙遠的哀傷。「店是我爸爸的,不過他已經過世很久了……」
聞言,他有點歉疚。「很抱歉,我不知道……」
她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沒關系。」說著,她繼續將手底下的那尾魚‘骨肉分離’。
在欣賞著她以完美的手法將魚肉切成一片片的薄片的同時,佐州又問︰「家里除了你,還有其他兄弟姊妹嗎?」
「我還有個妹妹,也是上班族。」她說。
「你母親獨力撫養你們姊妹倆?」
「嗯,是啊!」她點頭。
「她很了不起……」他由衷地道。
听見他這句話,真澄心里突然一暖,剛才那種不知從哪里竄出來的卑微,在一瞬間突然不見了。,
撇過臉,她發現他正看著他,而他平時總嚴厲且銳利盯著她及其他隊員的黑眸,突然變得既溫柔又溫暖。
她心跳在當下漏跳了一拍,臉頰、耳朵及頸子也忽地發燙。
幸好她平時有運動的習慣,皮膚曬得比一般注重美白的女性來得黑,不然一定會讓他看見她臉上的潮紅。
「這……這種魚,我建議以生魚片的方式食用。」她故意將話題導回她正在處理的食材上。
「喔,」他趨前一步,「其他的呢?」
「這個用來煮湯,你有昆布嗎?」她問。
「應該有。」說著,他走到冰箱前面,打開了冰箱,「啊,真的有。」
說著,他拿出了一包昆布。
「你冰箱里還有什麼?」她覺得只是以昆布熬湯似乎還不夠,如果還有其他的東西,應該會更好。
他將冰箱門大敞,然後撇唇一笑。「你來看看吧!」
她走上前去,檢視了一下他的冰箱,發現他有的東西還真不少。
「你平時下廚嗎?」她邊挑選著熬湯的食材,邊問著︰「以一個單身男人來說,你的冰箱算是很豐富。」
他睇著她,不知是認真還是玩笑地道︰「你怎麼知道我是單身?」
迎上他的眼楮,她一怔,「ㄟ……」
她白痴什麼?就算他在婚姻狀況上是單身,也不代表他在感情狀況上是單身啊!再說,以他的身分及條件,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可能在感情生活上交白卷?
扁看他冰箱里那麼豐富,也該知道應該有人,而且是女人在幫他準備東西。
看見她那種表情,他知道她當真了。剛才那句話只是一個玩笑,而他不希望她有所誤會。
「開玩笑的。」他蹙眉一笑,「我真的是一個人,冰箱里的東西是昨天我母親來的時候帶來的。」
聞言,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安心,但……她安什麼心?又有什麼好不安心?
他是單身抑或者不是,對她有什麼不同的意義嗎?
老天,她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她……她不適合跟他‘獨處’。
「我……我該走了。」她慌慌張張的把剛從冰箱里拿出來的干貨食材塞到他手里。
他挑挑眉頭,睇著她,「我不會。」
「什……」她一怔。
「我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道些東西。」他蹙眉苦笑,「該放什麼或是該放多少,我一點概念也沒有。」
她想離開,而且是立刻離開,他……看得出來。
但他還不希望她走,事實上,有她在的廚房,有一種充實的、溫暖的氣氛,而他喜歡這樣的氣氛。
他不想把這種感覺想得太復雜,也許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已經獨居太久,或是……這房子實在太大。
「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他把東西往桌上一放,「既然你已經把魚都處理好了,就順便……」
「我出來很久了。」她打斷了他。
「我算鐘點費給你。」他咧嘴笑笑,笑容里帶著點頑童的狡黠。
「不,我……」她有點焦慮。
「你從來沒替客人做過類似的服務?」他問。
「當……當然有。」她誠實地道︰「有一個獨居的婆婆一個月大概會叫兩次貨,我會幫她把飯菜都做好。」
他唇角一勾,眼底有著一種強勢的銳芒,「如果你能提供那位獨居婆婆這樣的服務,為什麼不能提供我相同的服務?」
「ㄟ?」她一怔,「可是你又不是婆婆。」
「我獨居啊!」他發揮他在商場上跟人談判的高超功力。
老實說,他不是想佔她便宜,拿她當免費的煮飯婆,而她也沒有義務提供客人這樣的服務,畢竟這實在不符成本。
不過在知道她會幫獨居的老婦送貨、做飯之後,他對她有了另一層的了解及想法。她是個善良又溫暖的人,而這也是她令這偌大的房子充滿了溫暖氣氛的主因。
「對魚店來說,留住碧定客源是非常重要的,不是嗎?」他直視著她。
「是……是沒錯。」
「提供客人貼心的服務就是留住客人的唯一法門,你贊成嗎?」他堅信
自己能說服她。
如果他能應付那些狡黠多詐、精于算計的生意人,就能搞定單純的她。
「ㄟ……」她反駁不了,因為他說得一點都沒錯。
假如他是那個老婆婆或是任何其他的客人,她會樂意幫這個忙,但是他不是,他……他是……
不,她有什麼理由拒絕幫這個忙?他是她的投手教練,是日下集團副執
行長,身為他的球員及職員,為教練跟長官服務是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為什麼她急著想逃?為什麼她害怕?為什麼當她面對他,就有種快不能呼吸的緊張及窒息感?
「如果你的服務讓我覺得十分滿意,不只我會成為你家魚店的固定客人,而且我還會替你介紹其他的客人……」他抿唇微笑,兩只眼楮直勾勾地看著她,「這樣的條件交換,你能接受嗎?」
「我……」她有些不知所措。
他是生意人,而且是個厲害聰明的生意人,她……完全說不過他。
「不然我打通電話好了……」他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
她一愣。打通電話?打給誰?
他挑挑眉,拿出壁掛式的電話,「我打通電話給老板娘,問她的店員是不是能提供我這樣的服務,而她又是否接受我這樣的互益條件……」說著,
他按下已撥電話的查詢,找到‘笠原的魚’的電話號碼。
「老……老板娘?」她有點反應不過來,「你是說……我媽嗎?」
「可不是嗎?」他一笑,「她一定會樂意提供我這種貴客貼心、熱忱又完整的服務……」
她一震。要死了!要是她媽媽知道她送魚的地點是老板的家,一定會好奇的問東問西。
而且通常她媽媽知道的事情,真知也會以零時差的速度知道。不!不行!她可不要被她媽媽跟真知兩人煩到崩潰。
「慢著!」她沖上前去,搶走了他手中的話筒,然後用力的、急忙的掛好。
他睇著她,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她一臉懊惱卻又無奈地看著他,「我……我做就是了。」
說完,她轉身走向流理台前,開始動手干活兒。
看著她忙碌的身影,佐州不自覺地揚起笑意。
對他來說,這真是個愉快又有趣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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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騰騰、香氣四溢的飯菜一上桌,佐州就忍不住發出驚呼。
「真是看不出來……」他說。
真澄皺了皺眉頭,什麼叫‘真是看不出來’?他是覺得她看起來不像是會做菜的女人嗎?
是啦!她看起來是頭好壯壯,只會打球跑步,根本不像賢妻良母的樣子,但自小苞著媽媽在店面、廚房團團轉的她,可是個好廚娘耶,睇見她那不悅的、不滿的表情,他蹙眉一笑。「我在稱贊你耶!」
「日下先生稱贊人的方式真特別。」她挑挑眉,不以為然。
他爽朗地笑著︰「我很喜歡你道種直來直往的率真性格。」說著,他在餐桌邊坐下。
喜歡?她心頭一悸。
笨蛋,你在心跳什麼?他所說的喜歡是一般的、平常的、普通的、沒有什麼特別含義的喜歡,你不要想太多。她在心里忖著。
「現在像你道樣的女孩子不多了。」他邊欣賞著桌上豐盛的晚餐邊說,「我認識的女孩子都不下廚的,她們搞不好連鹽跟糖都分不清楚。」
他認識的女孩?听起來好像他認識的女孩子超多似的。
拜托!他是日下集團的接班人,是一出娘胎就大富大貴的人,像他這般尊貴的人所認識的女孩子,十個有九個都是名門淑媛、豪門千金,那種富貴命的女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當然不必下廚。
「沒什麼了不起,我只是比較歹命……」她幽幽地說了一句。
「歹命?」他濃眉一叫,「女人就該像你道樣,不是嗎?」
「才不是。」她解下圍裙放好,「如果可以,大家都希望像你所認識的那些不會下廚的女孩一樣。」
他不以為然地挑眉一笑,「不,以一個男人的立場來看,你這樣的女孩子比較吃香。」
「日下先生不是一般的男人。」她說。
「喔?」他挑挑眉,一臉興味地道︰「我是什麼樣的男人?」
「日下先生是日下集團的繼承人,像你道樣的男人需要的,不會是一個會做菜的女人。」
「那麼我需要什麼?」
「那得看你找的是女佣還是妻子。」她直視著他。
突然之間,她覺得這是個嚴肅的問題,嚴肅得讓她又有了一種說不上來自卑。
他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那看著她的眼神像在說‘願聞其詳’。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以日下先生的經濟候件,花錢雇用家事一把罩的佣人不是問題,至于你所認識的那些不會下廚的女性,正適合你的身分地位。」
他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但她並不了解他要的是什麼。
許多像他這樣的企業家後代所選擇或交往的對象,大多是出身政商世家,非富即貴。他當然有太多那樣的選擇跟機會,但他非常清楚……那不是他要的。
「如果我要的是那種女性,就不會到現在還是單身。」他說。
迎上他的目光,她心頭又是一陣狂悸。
他要的不是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每天逛街、喝下午茶、做SPA,然後打扮得雍容華貴,陪他出席宴會的女性嗎?
見鬼!他要的是什麼關她什麼事?她好奇什麼?他又何必告訴她?
像他這樣的男人,就算到現在還是單身又怎樣?難道他會娶不到老婆嗎?
再說,不管他要的是什麼樣的女人,總不可能是她道種身上不是汗味就是魚腥味的‘男人婆’吧?
「好了,坐下來吧!」他話鋒一轉,笑望著她,「再聊,菜都涼了。」
聞言,她一怔。坐下?他要叫她一起吃飯?
「我……我嗎?」她手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驚疑。
他撇唇一笑,「這里還有別人嗎?」
老天!他真的要留她吃飯?!尊貴無比的他,竟然邀她一起吃飯,而且是在他家?
「既然都煮好了,吃完飯再走吧!」他說。
「不……不用了……」帥哥老板留她吃飯,固然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但跟他獨處卻讓她很慌、很怕。
他並不可怕,而她也知道跟他在一起沒並有什麼人身安全的憂慮,只是……這樣好嗎?
在公司及球場外的地方,她應該跟他有太多接觸的機會嗎?不,面對他,她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慌亂迷惘,而為了避免這樣的慌亂迷惘更加的擴散,她應該跟他保持距離。
「我該走了。」她語氣堅定卻難掩心慌,「出來這麼久,我媽媽會以為我……」話未說完,她的手機響了。
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一看,像獲救般的笑說︰「你看,是我媽媽打來的,她一定以為我在外面模魚打混了。」
說完,她將手機往耳邊一壓。
「媽,怎樣?噢,沒有啦!我只是……」在她跟電話那端的母親通話的同時,他從椅子上站起,然後朝她走了過來。
她瞪大了眼楮看著他︰心里有種不妙的感覺。
「沒事,我……我現在就要回去了……」
此時,佐州站在她面前,撇撇唇,露出了高深的、難解的微笑。
她都還來不及解讀他那猶如蒙娜麗莎般詭異的微笑,他已伸經出了手——
「笠原太太,您好。」他拿走她的手機,跟電話那端的美智子自我介紹著︰「我是日下佐州,笠原小姐的投手教練……是,是的,我也是日下集團的副執行長……」
真澄簡直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這種事,而她也想像得到此時在電話那端的母親該是如何的震驚,又難以置信。
「完了。」她暗叫不妙。
這下子,她恐怕永無寧日了!
「是這樣的,」佐州臉上是自若的、平靜的表情,他面帶著微笑,兩只閃著點光的眼楮直視著一臉惶然失措的真澄,「她替我送水產過來,我不會料理,所以請她幫了個忙……是啊!我也覺得很巧,這是種緣分,不是嗎?」
听他說話的語氣,她知道她母親已經跟他聊開了。
天啊!她媽媽平時在市場及店里跟人聊慣了,所以非常健談,但問題是……他可不是那些買魚的歐巴桑啊!
「照顧?喔,不,我沒照顧她什麼……」佐州邊跟電話那頭的美智子愉快的聊著,邊打量著真澄臉上有趣的表情。
他看得出來,她既羞又慌。
「非常抱歉,把她留在這里這麼久……」他笑睇著她,「是這樣的,晚餐時間也差不多到了,我留她吃完飯再回去可以嗎?」
她一震,壓低聲音說道︰「手機還我。」
他對著她搖搖頭,然後勾唇一笑,「可以是嗎?那太好了……您還有話要跟她說嗎?沒有啊……嗯,好的,好的,有機會我會到府上拜訪,再見。」說罷,他關上了手機,還給了急著索回手機的她。
接下手機,她哭喪著臉,懊惱又無奈地瞪著他。
怎麼會這樣?怎麼有這種人?完了,完了,那個家她回不去了!
「只是留你吃飯,你干嘛哭喪著臉?」他促狹一笑。
「你……」她氣惱地道︰「日下先生,你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要我說實話嗎?」他睇著她,又一次露出那在公司及球場都看不見的頑童般的笑容,「是的,非常有趣。」說罷,他走回位子上坐下。
看他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真澄又羞又氣,「你會害我有家不歸得的。」
他挑挑眉,閑閑地看著她,「是嗎?我不知道會這麼嚴重……」
「什……」她一時氣結,說不出話。
「如果你真的有家歸不得,我家還有空房間。」他說。
聞言,她耳根倏地發燙。
他……他知道他在說什麼嗎?他家有空房間,他怎麼能對身為職員及隊員的她說這種話?
就算她頭好壯壯,像個男人婆一樣,但好歹她還是個女人吧?他有沒有拿她當女人看?
「吃頓飯沒那麼嚴重,再說‧…︰」不管她再如何的激動,他還是維持一貫的冷靜及優雅,「你忙了那麼久,是該享受這成果,坐下吧!」
「日下先生……」
「我已經跟令堂報備了,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他打斷了她。
「我會因為這件事情被我媽媽跟妹妹煩死的。」她懊惱。
「這樣啊……」他濃眉微糾,一副深自檢討的表情。
但只幾秒鐘,他又勾唇一笑,「既然如此,你留下吃飯跟立刻離開都是一樣的結果,不是嗎?」
她怔了怔,「是……是沒錯。」
「如果我是你,我會先把肚子填飽,好儲借體力回去面對她們的糾纏。」他說。
迎上他如星般燦爛的黑眸,她心頭一陣狂悸。
他說服人的功力及口才,艷非一般人能匹敵或抵擋,而她……被他說服了。
他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縮頭一刀,伸頭也一刀,就算要死也要當個‘飽鬼’吧?
心頭一定,她拉出椅子,坐了下來,然後替自己盛了滿滿的一碗飯。
「開動了。」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