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澄。」接了一通電話後,美智子將在外面賣魚的真澄叫了進來。
「什麼事?」真澄洗了洗手,走了進來。
「送貨。」美智子簡單的說道,然後將一張紙遞給了她,「上面是日下先生要的水產,你替他裝好送去。」
「喔,日下先生要的……」她接過便條紙,這才突然一驚,「日下先生!?」
看見她那夸張又驚訝的反應,美智子皺皺眉頭,「你干嘛叫那麼大聲?你不認識日下先生?」
她當然認識他,也不是第一次幫他送魚,不過這卻是他在他吻了她之後,第一次跟她家叫貨。
老天!她不想去,她真的不想去。
這陣子以來,她刻意的避開他,而他們之間的互動跟氣氛,也變得相當詭異。
雖然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但也不是完全沒有什麼,總之……她不要在公司及球場以外的地方跟他踫面,尤其是他家。
「媽,我顧店,您去好嗎?」她以商量的語氣說道。
「我?」美智子一頓,「你說什麼傻話?一向都是你在送的,不是嗎?」
「是沒錯啦!可是……」她一臉魚急,「不然叫真知去,她一定願意。」
「真知一早就出門約會了,你傻啦?」美智子輕啐一句,促狹地道︰「你是不是減肥減過頭,把智力也一並減掉了?」
「媽……」她哭喪著臉。
「你到底怎麼了?」美智子睇著她,「你又不是第一次送魚去。」
「媽,他……他是獨居的單身男人耶!」她努力尋找不去的理由,「我一個女孩子去他那兒,不好啦……」
「啊?」听見她這個不去的理由,美智子一臉的不認同。
「您放心讓您的寶貝女兒去一個單身男人家嗎?」她可憐兮兮地哀求著。
美智子重重地打了她一下,「你發什麼神經?人家是什麼身分,會對你怎麼樣嗎?」
「媽……」她有點不服氣,「別人瞧不起我就算了,怎麼連您也……」
「他要對你怎樣,在公司里沒機會嗎?」美智子問。
「沒有。」她毫不猶豫,「我的工作完全接觸不到他。」
「球場呢?」
「球場上有別人。」她說。
美智子忖了一下,「他家真的沒其他人?」
「真的沒有。」她肯定地道。
美智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然後皺了皺眉頭。「好吧!」
「媽,」聞言,她眼底充滿感激及感恩,「謝謝您。」
「謝什麼?」美智子挑挑眉,「我是說,好吧!你還是得去。」
「什……」真澄立刻又愁眉苦臉。
「你到底在怕什麼?他會把你撲倒嗎?」美智子說得很直接。
身為母親,她不會看不出來女兒最近的改變。
從前的真澄不在乎外表,但現在,她在乎了。當一個女人有了想‘變美’的想法及決心,那麼就表示她……墮入情網了。
雖然她並不確定讓她墮入情網的男人是誰,但從她的態度看來,似乎跟日下佐州月兌不了關系。
盡避心里十分清楚笠原家跟日下家在天秤上的分量完全不能相較,但‘愛一個人’的這種心情是沒有年齡、身分的差別的。
她在愛情上是個勇敢的人,而她也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勇敢的追求所愛,縱使結局不能盡如人意,縱使最後會受傷。
受過傷,流了淚,人才會成長,身為母親,她不怕自己的孩子受傷流淚,因為不管如何,她都會張開雙臂,擁抱受傷歸來的孩子。
「別羅嗦了,快把魚貨裝好吧!」說罷,她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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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百般的不願,真澄還是硬著頭皮來到了雅邸。
或許是因為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送貨,也或許是他已經交代了樓下的警衛,當她抵達時,警衛並未要求她填寫任何的資料,而是要她直接上樓。
這一次,她先在家里把所有的海鮮魚貨都做了處理才裝箱送來,因為她不希望他又以‘我不會處理’為理由,要求她留下。
她不是討厭他,不是覺得他惡心或面目可憎,事實上,她非常喜歡他,甚至可以說……他是她有生以來除了父親以外,最喜歡的一個男人。
但,她不能也不該跟他有太多的瓜葛,已經開始有閑言閑語還是小事,最讓她無法釋懷的是……他們根本沒有發展的空間及可能。
她距離他太遠太遠,不只是身分地位的懸殊,還有她的外型及條件——
她不是他理想的、夢想的女人的樣子。
電梯門一開,她步出電梯,直往他的住處走去,卻發現他已經站在門口。
她嚇了一跳,但強自鎮定地走向他;而他,則沉默地、神情略顯嚴肅地看著她,直到她來到他面前。
「日下先生,這是你叫的貨。」她看著他,「要我幫你拿進去嗎?」
她的淡漠態度讓佐州覺得很懊腦,也很無奈。他很想知道她為什麼對他如此的‘不友善’,但他卻怎麼也想不出原因。
除了……那個吻。
「日下先生,要我拿進去嗎?」見他看著自己卻不說話,真澄有點不安,但還是故作平靜。
「好,麻煩你了。」他說。
她以一種‘送貨員’的態度及身分面對他,但他卻不希望是這樣,可是他知道,一旦他說了‘我拿就行了’這句話,她就會放下東西,立刻轉身離開。
真澄深呼吸了一口氣,「麻煩請讓讓。」她捧著魚貨掠過他身邊,直往屋里走去。
「要放哪里?」她問。
「廚房好了。」他說。
「喔,好的。」她答應,然後想也不想地往廚房走去。
這里雖大,但她已覺得熟悉。
來到廚房,她擱下了魚貨,而他也跟了進來。
轉身,她從口袋里模出價格明細遞給他。「謝謝,一共是五萬一千三十元,我媽媽說不收你零頭。」
他微頓,睇著她看。
她一副收了錢就要走的模樣,讓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好歹是她的客戶,她對待客戶的態度是這樣的嗎?
他不說話卻緊盯著她的樣子,讓她心里非常的不安。盡避她一直在故作鎮定,卻還是忍不住有點慌了。
「如果你現在不方便給,那下次再一起收好了。」她彎腰一欠,「我先告辭了。」說完,她急急忙忙地就想離開。
「慢著。」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她。
她一震,回身沖口就說︰「那些貨都已經處理好了,你打開就能開始煮。」
聞言,他一怔。
她在來之前就已經把魚貨都處理好了?呵,看來她是真的一秒鐘都不肯在這里多待。
濃眉一糾,他懊惱地一笑。
「你以為我真是為了吃魚而打電話去?」
她驚疑地望著他,「什……」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是為了吃魚而打電話叫貨,那麼是為了……
噢,老天!他該不會想說是為了看她吧?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直截了常、毫不拖泥帶水地道︰「你知不知道你這陣子的所作所為,讓我感到非常的煩惱焦躁?」
她眉心一擰。
煩惱焦躁?不會啊!當他帶那位漂亮小姐去‘銀’吃大餐時,她一點都看不出他有任何的煩惱焦躁。
再說,他煩惱、他焦躁,究竟關她什麼事?他為什麼要說這種話來擾亂她的心,讓她產生不該有的錯覺及想像?
忖著,她不自覺地感到生氣。
「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她直視著他,「我不是你,我得為生活打拼。」
他眉心一攏,「我會負責你今天的損失。」
「果然是有錢人的作法。」她語帶嘲諷,「的確,這麼一點點的小錢對你來說不算什麼,你隨便上料亭吃一頓都不只這樣。」
听到她這番話,他懊惱又無奈。
「你非得這麼說嗎?」他捺著脾氣,直勾勾地看著她,「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你大小姐了?」
她抬起眼,倔強地望著他,「日下先生言重了。」
「你在公司里躲著我……」
「躲?」她打斷了他,「日下先生是副執行長,而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職員,我們在工作上本來就沒有交集,我們唯一的關聯只有……我領的是你的薪水。」
她說的也不是毫無道理,但听起來就是教他不舒服。那種感覺像是……她在劃清界線。
「那麼在練習場呢?」他眉頭糾皺,神情略顯慍惱,「你為什麼擅自更換了練投的對象?」
「日下先生也同意,不是嗎?」她續道︰「再稅,日下先生並非我專屬的投手教練,本來就應該訓練教導另外兩位投手。」
她不知道自己何時變得如此的牙尖嘴利,只知道從他的表情看來,他是真的惱了。
「需要這樣懲罰我嗎?」他沉聲問道。
她一怔。懲罰?她對他?
「我必須為一個吻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嗎?」他直視著她。
她恍然,這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我沒有為了那個吻生氣,我知道那沒有任何意義。」她負氣地說。
「什麼?」他眉心一擰,懊惱地瞪視著她。
沒有任何意義?是誰告訴她那個吻不具任何意義的?就算是跟只小狽親嘴都是有意義的,更何況是跟人。
「你以為我會隨便親別人的嘴嗎?」他幾乎快按捺不住脾氣了。
她感覺得到他在生氣,如果她夠驄明,應該停止挑戰他、激怒他,但她想……她實在太‘白目’了。
「這我可不知道,日下先生心里應該很清楚。」她說。
聞言,一團火從他的腳底板直往上竄,到了他腦門,轟地一聲……
「你當時是生氣的嗎?」他銳利的眸子鎖住了她。
迎上他的目光,她一怔。
「在我吻你的時候,你沒有一丁點的喜歡跟享受?」
她瞪大眼楮,羞赧又氣憤,「什麼?享……享受?你當我是什麼?」
「女人。」他毫不猶豫地道,「我當你是女人,所以吻了你。」
他的目光熾熱而深沉,像一只重重的槌子直擊她的心。
靶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她努力地想讓自己的心跳呼吸正常一些,但她辦不到。
「我的吻並不像你所說的毫無意義。」他深深注視著她,彷佛要穿透她的胸口,直達她內心深處般。
她驚悸地望著他,有種奇怪的、說不上來的預感。
「如果上次你真的感覺不到什麼,我可以再你讓感受一次。」他說。
「啥米!?」她一驚,耳根立刻發燙。
再感受一次?他是說…再吻她一次?
般什麼!?他明明跟那種漂亮縴細的小姐在一起,為什麼還要對她……
他在看女人道件事情上的落差會不會太大了點?她跟那位小姐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啊!
「你……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她慌了,「我要走了。」
說著,她試著想甩開他的手,但不知怎的,他沒有特別的用力,但她就是掙月兌不了他的手。
見鬼!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虛弱?難道是因為減肥的關系?
「我還沒讓你重新感受呢!」他說。
她心頭一悸,「不,不用……」
「不用?」他知道此刻的她又羞又怕,「你怕什麼?」
「我……」她驚羞不安地看著他,卻又不敢直視他的瞳孔。
「你怕愛上我?」他問。
聞言,她心頭一跳,心虛又驚羞。「什……胡……胡說!」
他撇唇一笑,「那麼你告訴我啊!因為我實在想不出任何你對我冷淡的理由。」
「我沒有對你冷淡,只是保持該有的距離跟分際。」
「距離?分際?」他濃眉一糾,「那是什麼東西?」
看他一副毫不在意又毫無察覺的表情,她微慍地道︰「日下先生知不知道別人在我背後說什麼?」
他微怔。有人在她背後說什麼閑言閑語嗎?這是她刻意避開他的原因?
「我不知道。」他眉心一沉,「你說。」
她咬著唇,猶豫著。
她實在不想提這件事,因為只要一提及這件事,就像在提醒著她……對她來說,他只是一場夢。
「喂。」他突然地捏住她的下巴,半強迫地要她直視著他的眼楮,「說啊!」
迎上他的眼楮,她心里一陣莫名的激動。
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站在至高點的他,根本想像體會不到她的處境跟心情。
心里一酸,她怨怨地道︰「人家說我不自量力、痴心妄想,說我找藉口接近你,假借練球之名糾纏著你……」
他一怔。
「我不是那種人,我……我……」
「對不起,害你被誤會……」
懊死!假借練球名義接近對方的是他,不是她啊!
「不,她們說的也不完全有錯……」她眼底閃著激動的淚光,但還是堅強的沒讓它掉下來。
「笠原……」
「也難怪有人眼紅,我跟日下先生確實走得太近了……」她抬起眼睇著他,「你總是親自訓練我,還在練習結束後跟我單獨相處或見面……」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你或許沒有其他的想法,但別人不是那麼想……」
沒有其他的想法?誰說的?他對她有太多的想法及念頭,而且絕對超出一個教練對投手,或老板對職員。
「如果我瘦一點、漂亮一點,大家還不會那麼嘔……」她越說越心酸,越說越難過,終于再也忍不住眼淚。
見她落下眼淚,他心頭一撼,心疼又不舍。「笠原……」
「因為我條件太普通,大家才會……才會覺得……」她哽咽了,再也沒有辦法把話說完。
低著頭,她掩面哭泣。
她不想哭,尤其不想在他面前哭,但她忍不了,她無法控制自己起伏波動的心情。
「笠原……」看著她低頭掩面,肩頭顫抖的模樣,他第一時間只想抱住她。
「你不懂!」她聲線沙啞,「你不會知道我的心情,我不夠好,所以才會……」
「不是這樣。」他說,「你很好,你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女孩子。」
「才不是!」她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望著他,「要是我有苗條縴瘦的身材,至少在外型上能跟你相配,但是我沒有,所以才活該被嘲諷揶揄。」
他眉頭一糾,神情嚴肅但誠懇,「你在說什麼?你又不胖。」
「不,我……我要更瘦一點……」她哽咽,「每當站在你面前,我就自慚形穢,完完全全的失去信心……」
「什……」他從來不知道她在面對他時,有這樣的感覺及心情。
難怪上次在路邊吃關東煮時,她會說她對‘吃相有趣’這件事感到生氣。
「當我在廁所听見那些話時,我多想立刻對她們還以顏色,可是我……我憑什麼?她們講的都是事實,我確實不是苗條的美女,我……我……」
看著她淚流滿面的脆弱模樣,他實在很難想像她是那個在球場上投球強勢的笠原真澄。
此刻的她柔弱且需要依靠,而他想成為她的依靠,給她信心,讓她不再難過掉淚。
伸出手,他將她緊擁入懷,牢牢的、深深的抱著她。
她一震,掙了一下,但他又箍緊了她,像在告訴她‘我絕不會放手’。
他的胸口寬圈又溫暖,給了她十足的安慰及溫柔。
沒有結果又怎樣?絕無可能又如何?配不上他已是事實,她還掙扎什麼、痛苦什麼,又煎熬什麼?
縱使這樣的擁抱只是安慰、只是鼓勵,其實也已足夠。
她決定不拒絕他的擁抱,因為這樣的擁抱是她最大的奢侈。忖著,她將臉埋進了他胸口。
她柔順地依偎在他懷里,教他驚訝又歡喜。他以為她會有激烈的抗拒,但她沒有。
「你要听童話嗎?」他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聲地道。
當他的聲音突然那麼近的響起,她心頭一悸。有一瞬,她什麼聲音都听不到,只听到她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你一點都不胖。」他說,「你不需要減肥,不需要覺得自卑,更不需要在意別人的話……」
她緩緩的抬起頭,幽幽地望著他。
他的眼神真誠又炙熱,彷佛一把火般,將她燃燒。
「別人怎麼看你,我不管也不想管,但是我就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他說。
聞言,她瞪大了眼楮,驚疑地、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就是喜歡她現在的樣子?這句話是表示他……他喜歡她?噢,老天,她快暈了!
「日……日下先生……」
「我喜歡你有精神的樣子,我喜歡你吃東西時那滿足的表情,我喜歡你樂天自信的笑容,也喜歡你純真的個性,至于你在意的身材部分……」
「不!」她突然打斷了他,一臉‘我心髒負荷不了’的表情,「請你不要嚇我……」
睇著她,他溫柔深情的一笑。「嚇你?」
「請你不要說出什麼沖動的、不理性的話……」
他眼一沉,深深的凝視著她,「你怎麼知道我的話是沖動不理性的呢?」
「因……因為……」迎上他的目光,她感覺到窒息。
不知是不是太緊張、太震鶩,她覺得自己的呼吸困難,心跳加速,而且一陣頭暈目眩。
「真澄……」突然,他直呼了她的名字。
她陡地一震。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卻叫得那麼自然,彷佛他已經叫了她八輩子般。
她木木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地看著他。
他溫柔的笑意里帶著一絲教人心動的性感,「我喜歡你。」
聞言,她驚愕得全身僵硬。
他輕攬住她的腰,低下了頭,覓著了她羞悸顫抖的唇,然後深深的貼上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