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顧他人好奇窺探的目光,也不管他們是如何的竊竊私語、議論紛紛,克哉緊緊的抓著她的手,一路朝會館外走。
來到了庭園,他轉過頭看了跟在他身後的她一眼,一怔,因為她臉上滿是讓人不舍的淚水。
他停下腳步,松開了她的手。她微微低垂著臉,但他還是可以看見她一臉的不甘、氣憤及難過。
「對不起……」她聲音微微顫抖著,「你回去吧!」
「你這個樣子,叫我怎麼能丟下你不管?」他深深地注視著她。
「你是本家的主人,不能把所有人丟下……」她抹去眼淚,但速度卻不及眼淚掉下的快。
「我不在乎。」他說。
她微怔,抬起了淚濕的眼簾望著他,一臉的迷惘及無助。
他月兌下了西裝外套往她肩上一披,「我先送你回家。」
她搖搖頭,「不必了,我……我可以自己叫車,而且康博他……」
「康博有我大姐看著,不會有事的。」他說,「你先回家休息吧!」
回家?回哪個家?想想,不管回哪個家,都會讓現在立場尷尬的他比較好做。
他剛才叫那些太太們表姐,可見她們都是他的親族,而她不只跟他的表姐們爭執,還讓他為了她,而得罪了他的表姐們。
雖然先挑起戰火的人不是她,可是,她覺得很對不起他。
「對不起……」想著,她眼淚撲簌撲簌地落下。
「不要跟我說對不起。」
「今天是康博的大日子,可是我……我卻搞砸了!」她輕輕抽泣著,「我以他阿姨的身份出席,可是卻得罪了你們家族的人,以後人家一提起他,就會想起他有一個魯莽無禮、不識大體的草包阿姨……」
「別那麼說!」他伸出手想為她拭去眼淚,但她把臉一別。
她不希望他對她這麼好、這麼溫柔,因為這麼一來,她會更舍不得離開這里。
「我不該來的!我根本不屬于這里!」她說。
看她側著臉不正視他,嘴里說著那些他不愛听、不想听的話,他有一點點的不悅。
「我不喜歡听你說這種話。」他說。
她一怔,轉過頭,神情悲憤地看著他。「這是事實。」
「速水小姐……」
「我明知道來了就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我明知道的,可是我……」她氣惱得眼淚直掉,「我好氣自己,為什麼要頂嘴?為什麼不走開?為什麼要穿上你送的衣服跟鞋子,不要臉的跟來?」
他濃眉一虯,沉聲地道︰「不要那麼說。」
「我……我一定是鬼迷心竅了,才會來這里……」她神情懊惱卻也悲哀地道,「不!我是根本不該到盛岡來,這里的冷空氣把我的心凍僵了,我連腦袋都凍得無法思考!」
「速……」
「我真的很想忍住,但是我忍不住……」她的身體顫抖著,聲音也是,「我一直告訴自己千萬別把一切搞砸了,我以為穿上這種衣服,我就會變成跟你同一個世界的人,但是我……」
她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甚至連話都快說不清了。
「要是你沒及時出現,我……我怕會做出更糟糕的事情,我會……」眼淚像山泉般涌出,濕了她的臉頰,「都怪我不好,我想讓你看看我穿上你送的衣服的樣子,我想在回去之前……」
話未說完,克哉一把將他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了她。
她一震,本能的掙扎了一下。
他沒說話,也沒松開手的意思,牢牢的將她圈抱著,像是要給她所有的力氣及力量般。
「不要哭……」他說,「不管你怎麼做,都不會比她們對你做的還糟糕。」
「……」她說不出話,喉嚨里像是有沙子般的難受。
「對不起,讓你受到這樣的對待,是我不好。」他的聲音低沉又帶著深深的自責及不舍。
他的聲音沙啞卻溫柔,他的手臂強勁卻溫暖……她深深迷醉在他安慰的聲音及臂彎里。
他是個外表看來那麼冷漠倨傲的人,卻有著一顆熾熱溫暖的心。像他這樣的男人,只要是女人,都會情不自禁的愛上他。
但她不能眷戀這一切,她不能再接受任何他釋放出來的善意,這一切都不屬于她,她只是過客。
「不要……」于是,她推開了他的胸膛,「不要對我這麼溫柔、不要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他注視著她,目光如熾。
「因為我會走不了。」她說。
「那就別走。」他毫不思索地說道。
迎上他炙熱又深沉的眸子,她心頭一顫。別走?他在留她嗎?不,她又在期待了,她不該期待。
「如果你覺得盛岡的冷空氣把你的心都凍僵了,我會抱住你,我會讓你的心暖和起來。」
她一怔,木木地望著他。老天,他在說什麼?這話听起來實在是……難道他又在尋她開心?
「你……你在說什麼?」她驚慌羞赧地看著他。
「我喜歡你。」他直視著她,毫不猶豫地說出這句話。
是的,他喜歡她,他喜歡可以讓他發自內心想微笑,不管哭著或笑著,他都想緊緊擁抱著的她。
他喜歡明明哭著、明明難過、明明那麼的脆弱,卻又勇敢的挑戰所有不合理及挑釁的她。
需要她的不只是康博,就連他在不知不覺中也強烈的需要著她,他甚至不敢去想她若不在了,他往後的生活將會變成什麼樣子……
「你……你說什……」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唇片歙動,「不要耍我,我……」
他再一次將她擁住懷里,「不是耍你,從來不是在耍你。」
被他有力又溫暖的大手緊緊環抱,她有種快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的身體里有一股熱流在亂竄著,她的心真的熱了起來。
「我喜歡你。」他在她耳邊低聲的說,像呢喃般。
她的耳朵發燙,快不能呼吸,「你……」
「留下來,不是為了康博,而是因為我希望你留下來。」他說。
「先……先生?」她的心好慌,腦袋也一片空白,「怎……怎麼會?什麼時候開始的,我……我怎麼……」
「早就開始了,但你說我太高深,你說你不懂……」他沉沉一嘆,「你是真的不懂?還是你對我一點好感都沒有?」
他這樣將她緊緊的抱住,然後問她這種叫人害羞的問題……她怎麼回答得出來?
「你很意外嗎?」他略松開手,好讓他們之間有足以讓他覷見她此刻表情的距離。
迎上他熾熱的眼眸,她面紅耳赤。點點頭,她一臉不知所措地道︰「真的很意外……」
「我也沒想到,真的,我也沒想到……」說著,他又一次將她深擁入懷,「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我的人生就像盛岡的冬天一樣的寒冷,冷得我都忘記了該怎麼笑,直到你出現……」
他又沉沉一嘆,「你像太陽,像能溫暖我的心的太陽……」說著,他濃眉一虯,「該死!我居然說出這麼肉麻的話……」
是的,她必須說,他說的話真的很肉麻,簡直像電視劇里男主角的台詞。但……她喜歡!非常的喜歡!
「你們速水家的女孩子都有這種本事嗎?」他說,「這種叫人一見便忍不住愛上的本事!」
「先生……」她輕輕推開他,嬌怯地道,「你說的都是真的?不是開玩笑?」
他蹙起眉心,深深的注視著她,然後笑嘆一記。「我看起來很不真心嗎?」
她搖搖頭,「不,就是太真心了,讓我覺得好像不是真的……」
凝視著嬌怯得惹人憐惜的她,他唇角一勾,溫柔的笑了。
「我會讓你知道這是真的……」說完,他輕捧起她的臉,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餐桌旁,克哉、康博跟唯衣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享用早餐。
康博吃得滿臉都是,而高尾太太則在一旁好氣又好笑的看顧著他。
「唉呀!康博小少爺,你怎麼吃成這樣?」高尾太太拿紙巾擦著他的臉及嘴角,「先喝一口熱牛女乃吧!」
「唔。」康博用力的點點頭。
「克哉少爺,」高尾太太問道,「鳶子小姐今天要來接康博過去,是真的嗎?」
「嗯。」克哉點頭一笑,「昨天在鹿鳴會館見到康博後,大姐好像被我們康博迷住了。」
「我們康博小少爺這麼可愛,任誰都會喜歡他的。」高尾太太有點驕傲得意。
「高尾女乃女乃,我今天要去姑婆家跟小扮哥還有小姐姐玩喔!」康博笑得既興奮又燦爛。
「你這麼喜歡姑婆家的小扮哥跟小姐姐啊?」高尾太太問。
「嗯。」康博用力的點點頭。
斑尾太太看著克哉,意有所指地道︰「克哉少爺,你瞧這孩子多需要個伴。」
克哉睇了她一眼,笑而不回應。
打從坐在餐桌旁開始,唯衣就安靜的吃著早餐,連頭都不曾抬起來過。
提到鹿鳴會館,她就想到昨天他對她說的那些話,還有那一記深情又溫暖的吻。
她不敢直視他,她甚至覺得昨天發生的事只是一場美夢,只是她的幻覺。
他是那麼氣定神閑,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吃著他的早餐,聊著昨天的事,但她實在做不到。
因為只要一想到他的擁抱、他的吻,她的身體就發燙,心髒也像是快爆開了一般。
「速水小姐?」這時,高尾太太注意到她今天特別的安靜、特別的別扭、特別的不自在,「你怎麼了?」
她抬起頭來,努力裝沒事的傻笑著,「沒……沒有啊!」
「唉呀!」高尾太太驚訝地道,「你是不是發燒了?怎麼臉那麼紅?」
「啊?」她一怔。
她急著想解釋,卻突然說不出話來,因為……克哉的手已經湊了過來,覆在她額頭上。
她的心一陣狂悸,臉更熱、更紅了。「我……真的沒事。」她急忙撥開他的手。
斑尾太太看見這一幕,先是一怔,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笑了。
「好像真的有點兒燙……」克哉看著她,神情自若,「該不是昨天著涼了?」
她搖搖頭,「不,沒有……」
天啊!他怎麼能那麼自然的模她的額頭,而且是當著高尾太太的面。
他看了一下手表,「吃完早餐,我帶你去看醫生吧!」
「真的不用,我……我沒生病。」她越是羞急,臉上就越是潮紅發燙。
他睇著她,一笑,促狹地道︰「你怕看醫生嗎?」
「不……不是!」她連忙否認,一副「我很勇敢」的表情,「我幾歲了,怎麼還會怕看醫生?」
「唯衣阿姨從來沒生病餅喔!」康博天真的說。
「是嗎?」克哉撇唇一笑,「可能是這里太冷了,唯衣阿姨就生病了。」
「我……我真的沒生病啦!」她滿臉通紅,「對了,你待會兒還要趕著上班,所以真的別麻煩了。」
「沒關系。」他喝了一口牛女乃,「我帶你看了醫生後再去公司。」
「啊?」她看起來像生病的樣子嗎?
斑尾太太看看她,再看看克哉,心里已約模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雖然她不知道細節究竟如何。
太好了!御法川家就快有好事發生了!她既興奮又期待的想著。
一到公司,星野就趨前低聲地道︰「克哉先生,金子夫人來了。」
他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底有一道懾人的銳芒。「我知道了。」
他進到他的辦公室,只見金子夫人一臉氣惱的坐在沙發上。
「金子夫人,有事嗎?」他先月兌下西裝外套掛好,然後徑自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
金子夫人跳了起來,氣呼呼的直往他辦公桌前沖。「我要求現在就把該我跟貴史的分給我們。」
克哉抬起眼簾,仿佛她是什麼可笑的生物般,冷冷地笑看著她。
她一怔,羞惱地道︰「我已經受夠了你的無禮對待,再怎麼說,我是勝哉的妻子,而貴史是他的兒子!」
「你確定?」他淡淡地問了她一句。
她一震,心虛卻又裝腔作勢地道︰「你在說什麼話?難道我們貴史是撿來的嗎?」
「貴史當然不是撿來的。」他唇角掛著一抹淡笑,但眼神卻銳利得仿佛能將她切成兩片,「但你確定他是我大哥的兒子?」
聞言,她陡地一震,不自覺的退後了兩步。
克哉平靜的打開了抽屜,然後從里面拿出一個封住的紙袋,啪的一聲摔在桌上。
金子夫人傻了一下,面露驚惶,「這……這是什麼?」
「里面是貴史跟康博的DNA檢驗報告。」他說,「看過之後,你應該會知道誰是御法川家的人。」
金子夫人神色丕變,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中般。
「你……你怎麼……」
他唇角一勾,冷然一笑,「我不知道你當初是怎麼騙過我大哥的,不過我很慶幸是在他過世之後才東窗事發。」
「這……這……」
「我會給你們母子倆一筆錢,也會給你們一處棲身之所,不過我希望你們立刻搬離大哥的住處。」
「什麼?」金子夫人羞愧卻又不甘,「你有那個權利嗎?我……」
克哉一掌拍在桌面上,兩只眼楮像要噴出火似的瞪視著她,「我沒有那個權利嗎?」
「你……你不怕我把這件事說出去,讓御法川家成為笑柄?」
他哼地一笑,一臉的不以為然,「你說吧!如果你什麼都不想要的話。」
說著,他慢慢地站起身來,神情陰鷙地直視著她,「要是這件事上了報,成了新聞,我會把你們母子倆從御法川家得到的全數討回。」
「御法川克哉,你……」
「往後想過什麼樣的日子,你自己決定。」說罷,他按了電話,「星野先生,麻煩你進來一下。」
不一會兒,星野走了進來。
「克哉先生,有事嗎?」
他深沉的一笑,「送客。」
康博的鳶子姑婆打來電話,說要留康博在那里過夜,于是今晚的御法川家顯得很安靜、很冷清。
吃過晚飯,唯衣就回房休息。她在克哉的書房里拿了幾本書,打發康博不在身邊的時間。
九點的時候,克哉回來了。而他一回來,就立刻上樓敲了唯衣的房門——
「是我,你睡了嗎?」
唯衣擱下手中的書,前去打開房門。
房門一開,她看見的是他伸過來的大手,她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模上了她的額頭……
「好像沒那麼燙了。」
「我本來就沒怎樣。」她哭笑不得。
他放心的一笑,「那就好……听高尾太太說,康博今晚要在大姐那邊過夜?」
她點頭,「看來他又多了一個可以依賴的人……」
「那不是很好嗎?這麼一來,他就不會老是纏著你了。」
她輕聲一嘆,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不再需要我,讓我覺得有點寂寞耶!」
他愛憐地凝視著她,「你還有我。」
听見他這句話,再迎上他熾熱的眼神,她的胸口一陣狂悸。
「你真是……啊?」她話未說完,他已伸手扣住她的腰肢,將她往自己胸口一撈。
她驚羞得對著他又推又捶,像小偷怕被逮住似的東張西望。「不要,會被看見……」
「看見就看見。」他對著她使壞地一笑,「我可沒你那麼膽小。」
「我才不膽小,只是……」她一臉不安,「要是被高尾太太她們看見,我不知道怎麼解釋。」
「為什麼要解釋?」他深深注視著她,唇角是一抹性感又深沉的笑,「你就大方承認我們的關系。」
「我們的……關系?」她咬了咬唇片,忐忑地道︰「我們的關系是……」
他突然低下頭,在她唇上一吻,「是可以親嘴的關系。」
她漲紅著臉,嬌羞地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