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九晚五的規律生活,剛開始她並不大習慣,但經過了半個多月的努力,她終于適應了。
音樂系畢業的她對商業一竅不通,因為沒有工作經驗的緣故,所以被分派在秘書室跑腿、打雜。
雖然工作繁瑣,但她很用心、很認真地學習。
她來公司這段期間,只和藍濰杰照面過幾次。
但那幾次都是擦身而過,水璃曾經主動向他點頭示意,可他卻始終冷著一張臉,連看都沒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地走過去。
仿佛那幾次的親吻從沒發生過一般,他完全把她屏除于視線之外,把她當成陌生人看待。
不能理解他的心態,也不想去揣測。或許這樣對兩人都好,省得見面尷尬。
時間已接近午休時間,水璃忙碌地將手上卷宗歸檔,鼻梁上的新眼鏡因為戴不習慣,一直猛往下滑。她得不時往上推,做起事來礙手礙腳的。
正巧進公司的藍濰杰,在經過檔案室時,就看見這麼手忙腳亂的一幕。
明明沒有近視眼,真不曉得她為何非得戴那種又拙又笨重的眼鏡。有股沖動想過去把那副拙眼鏡摘下來,但他還是按捺住心中那股沖動。反正那又不關他的事,答應讓她進公司來任職已經是一個嚴重的錯誤,若再和她太接近,一定又會吃苦頭了。
他太了解水璃那乖巧慧黠面貌下的可怕,所以他刻意和她保持著遠遠的距離。
閉個彎,他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適巧和總務部課長饒世凡打照面,兩人面帶微笑地打招呼。
「休息了,要一起去用餐嗎?」
饒世凡大藍濰杰整整十歲,他在工作方面很有拼勁,個性穩重且謙和有禮,是藍濰杰學習的好對象。
他的父親藍亞力曾對藍濰杰表示過,有意要將饒世凡提升為左右手。
「我吃過了,謝謝。」
禮貌的婉拒,他剛從學校趕來公司,適才在學校的餐廳已經迅速把午餐解決了。
「那不打擾你了,我和水小姐約了一起去用餐。」
饒世凡的話讓藍濰杰的身子微微一僵,原本面帶微笑的俊顏驀地沉了下來。
「她答應和你外出吃飯?!」她不是都帶便當嗎?!
他前幾日才听媽提起,水伯母怕她吃不慣外面的食物,所以都親自替她準備便當,讓她帶來公司吃。
「是的,我約了她好幾次,好不容易才約到的。」饒世凡喜上眉梢,對水璃的好感毫不隱瞞地寫在笑容里,「不聊了,我得到檔案室去找她了,每天這個時候她總是在里頭忙。」連她的作息,他都相當清楚。
「是嗎?!」一把熊熊的妒火莫名地燃上胸口,沒想到她還真能引人注意,「祝你們用餐愉快。」他言不由衷地說。
他話一說完,便打開辦公室的門,臉色難看地走了進去,關門的聲響比平常大了些。
饒世凡迅速穿越走廊,拐進秘書室,見水璃還在忙,他殷勤地替她接下了工作。
「剩下的我來吧!我在‘IR’餐廳訂了位,太晚過去會被取消的。」
「麻煩你了。」
順從地把工作交給饒世凡,她落得輕松地微笑立在一旁。
雖然才進公司不久,對饒世凡認識不深,但對他頗有好感。他的穩重跟楊凱很像,讓水璃產生了移情作用。
一顆曾受過重創以為早已封閉的心,逐漸對他敞開心房。
「好了,我做事的效率很高吧!」不用兩三下就把一疊卷宗全歸了檔。
「謝謝你。」她微微一笑,眼鏡又滑下來。
她推了推眼鏡,饒世凡忽然靠過去把眼鏡拿下來。
「我幫你調整一下,才不會一直松落。」他殷勤地說。
在摘下眼鏡的剎那間,他有幾秒的失神。完全沒料想到沒有眼鏡遮掩的她,是那麼俏麗姣美。
水璃被他看得有點臉紅,連忙找話題︰「我回去拿皮包,你在這里等我一下。」說著,便匆忙離開檔案室。
饒世凡仍杵在原地,黑色眸子里藏不住對水璃的愛慕。
水璃回秘書室,不巧竟和藍濰杰踫了面。他突兀地出現在這里,讓她感到微微一愕。
呆呆地杵在門前,他的視線非常怪異地一直落在她身上,看得她無所適從,手都不曉得往哪兒擺才好。
「水小姐,我現在要外出處理一些事,需要一個人手幫忙,你有時間嗎?」
琥珀色澤的眸子微微一眯,眸光閃爍地凝睨著她那張染上腓色的俏麗容顏。這是他意圖阻止她和饒世凡單獨相處的借口。
她的眼鏡到哪兒去了?!被饒世凡接收了?!這兩人還真甜蜜啊。
揣測讓藍濰杰胸口的妒意更熾,那嫉妒的情緒來得莫名其妙。
「我——」
和饒世凡約好了一起外出用餐。水璃張開口卻不敢講,因為他本來就難看的臉色在瞬間顯得更嚴峻了。
「就這麼說定,五分鐘後我在地下一樓的停車場等你。」不給水璃拒絕的機會,他先聲奪人的擅自決定。
說完,腳跟一旋,便朝電梯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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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車在路上奔馳,速度稍快但很平穩。一路上他都沒開口說半句話,她也沉默著。這樣的氣氛很尷尬,但卻也令水璃松了口氣。
曾幾何時,她竟然害怕起他來。
還記得小時候,他是個既膽小又愚蠢,任憑她欺負,一句話都不敢吭的小孩。
那時候,他還偷偷給她取了個綽號叫做「女魔頭」,記得那一次她氣得放狗追他,還可惡地在他身上綁了一根骨頭,害得他被「小鈴」咬出了好幾個傷口。
想起這段往事,她在心里偷偷竊笑著,卻也感到相當愧疚。都是自己以前太欺負他,才會導致現在的惡果——被他怨妒。
「你要吃點什麼嗎?」
車子不知何時已繞進「麥當勞」的車道,停在點餐的窗口前,他轉頭問她,神情、語氣不改冷漠和慍怒,充斥著妒意。
雖然她並沒有赴饒世凡的約,但他心里還是不爽到了極點——很吊詭、很莫名其妙的情緒。
「我——」
她相當震驚地推推滑下鼻梁的眼鏡,沒想到他還記得她沒吃午飯便被抓來出公差。
「隨便選一個,我沒時間等你蘑菇。」還來不及開口,他便不耐地催促。
水璃微微皺眉,他這樣子令她沒胃口。
「我不餓。」
她冷著聲說,心頭甚覺委屈。實在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怎麼他倆每一次見了面都是這張陰沉又駭人的撲克牌臉。
不餓?!他沒想到她會這麼回應。算他白白擔心她了。
藍濰杰臉一沉,重重地捶一下方向盤,猛力踩下油門,跑車火速地拐出車道,往前方急速馳去。
說不餓是騙人的,她的肚子竟然很不爭氣的「咕嚕咕嚕」地叫了起來。
在這密閉窄小到連彼此呼吸都听得見的空間里,他一定很清楚地听見了她肚皮所發出不雅的聲音。
水璃小臉低垂,臉蛋尷尬地燒得火紅。
「這是什麼聲音?!這麼刺耳——」冷冷地揚唇,譏笑隱在唇際。
面對他不懷好意的嘲諷,她的臉更紅了。這個時候她的肚子更變本加厲地叫了好幾聲。
「老天……」她真是糗到家了。
水璃低嚎地把臉埋在手里,她原本想找話反譏回去的,可現在她連頭都不敢抬,哪還能和他斗嘴。
琥珀色的眸子瞥了鄰座的鴕鳥一眼。冷漠的神情褪去,嘴角竟揚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車子突然往另一個方向前進,水璃還埋在「土堆」里,沒發現他已換了車道。
幾分鐘後,他把車停妥在一家高級餐廳的門前。
「下車。」他瞪著她,這幾分鐘她都維持原姿勢不動,該不會是餓到昏睡了吧?
「到了嗎,這麼快?!」暈紅的小臉迅速抬起,瞥了眼車窗外。不是說要到桃園的嗎?怎地一下子就到了。
「趁現在你還有力氣張嘴吃東西,先填飽肚子再上路,我可不想再听見那刺耳的聲音。」
撇下一句嘲諷,長腿往車外一跨,他率先下了車。
把車鑰匙丟給泊車的小弟,他沒有打算放緩腳步等她,徑自昂然闊步地走向餐廳內。
「等等我……」窘迫地燙紅著臉,她忙打開車門跳下車,快跑地追上。
她的肚子真的餓慘了。
本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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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濰杰低咒一聲,一臉慍色地離了席。
他都把餐點好了,她竟然連個鬼影子都還沒出現。難不成真餓得連走路的力氣都沒了,昏倒在車里嗎?
他鐵青著臉丟下餐巾,旋身下樓去。他好心地把趕路時間空出來讓她吃飯,而她竟然還不知好歹地在車上蘑菇。
氣死人了!
藍濰杰沖下樓來,走動間和幾位客人發生了擦撞。
這家廣式酒樓今日有婚宴舉行,餐廳里人潮擁擠,大部分的賓客都是來赴宴的。
須臾的時間,高大帥氣的身影已下了樓,琥珀色的眸子不用費心梭巡,就已看見了她。
原以為她還窩在車子里,可沒想到她卻站在餐廳門口,呆呆地杵在一幅巨形婚紗照前。
「該死的,你以為我有多少時間可以任你浪費——」
他臉色難看地沖至她的身前,提起她的皓腕,將背對著他的水璃扯回頭,憤怒地對她的臉噴著怒氣。
可那怒吼聲在看見她臉上淒怨可憐的淚痕時,倏然而止。
「你——」她又怎麼了?!連看一張婚紗照都能哭?!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哭的……」她顫著聲道歉,她在他面前發過誓,不會再掉一滴眼淚的。
‘誰又惹你哭了,又是那個該死的‘凱’嗎?!」逼近她,琥珀色的眸子變得危險又可怕。
她如果敢點頭說是,那他一定撕碎她,讓她再也想不起「凱」。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是就是……控制不住……」
這個名字讓她極力壓抑的哭泣聲傾瀉而出,她不想再提起這個令她心痛的名字。
那婚紗照上一臉幸福笑意的男人就是楊凱。他和學妹結婚了,今日適巧在這家餐廳舉辦盛大的婚宴。
看見了「他」,心中那處傷口像被劇烈地灑下了鹽,痛楚從心口往全身蔓延開來,讓她痛得承受不住,眼淚亦止不住地直往粉頰落下。
「管你是不是故意,我說過,再被我看見你掉眼淚的話,我會——」她每掉一顆淚,他的心就緊緊一窒。
懊死的!他想大聲咒罵她,卻在視線落到婚紗照上那男人的名字時,猛地住了口。
「他叫楊凱——」念出名字,他的神情由怒轉沉,琥珀色的眸子布滿妒意地鎖住她哀怨的雙眼。
他要知道答案——這個男人是否就是她心中念念不忘、老是害她哭得死去活來的「凱」?!
「他就是那個該死「凱」嗎?」他不語,他氣憤地擰痛她的手腕。
「求你,別問我……」哽咽著,記憶在腦海翻騰,凌遲著她的心。
答案不用開口說,已經昭然若揭——一顆顆豆大的淚珠又滑下蒼白的頰,她一臉的無助倉皇。
「該死的,不準哭。」她的眼淚讓他心疼,粗魯地用手背拭去她的淚,「他都跟別的女人結婚了,你還哭個什麼勁啊?!」心中被妒意充斥,他嫉妒楊凱,更恨透了他。
原來他勇敢活躍的水璃姐姐是被這個男人給傷透了心,才會變得如此脆弱又愛哭。
「帶我走,我不要再見到他——」
止不住淚,她痛哭失聲地偎人他的胸膛,眼前惟一可以解救她、帶她離開這里的只有他了,「我再也不要再見到他——」
「我帶你走。」無法拒絕她的要求,怒氣壓抑在心中,擁著她快速離開餐廳。
午後驕陽下,燃著怒焰的琥珀色瞳眸里,閃耀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深刻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