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栗左閃右躲,躲進逛街的人群里,跟隨著人群移動,經過一間一間的店,一個又一個漂亮的櫥窗前,直到腳酸了,被淋得濕透的身體發著冷,她很難受的不得不停下腳步。
她站在一處有著電視牆的地方,那里擠著一堆人正看著牆上的大螢幕,阻擋了她的去路,也將她圍住,給了她一份安全感。
她停下來,要自己冷靜下來,回頭慌張的看著身後,沒看見衛平的身影讓她松了一口氣。
回過頭來,她的目光掃過正播著新聞的電視牆,此刻主播正神情凝重的播報一則新聞快報——
稍早前,在XX路口,有一名渾身淋濕的女子突然沖進車輛來往頻繁的大馬路,與一輛小貨車相撞,神情恍惚的女子當場被撞飛,血流不止,經路人緊急報警送往XX醫院急救,目前正緊急開刀搶救當中。
謗據目擊者表示,這名女子疑似已經息影嫁給香港富商、退出演藝圈多年的女星連羽芯,不過因為全案正由警察偵辦了解當中,女子的身分也有待警方進一步確認,請各位觀眾靜待後續追蹤報導。
位于XX路口,長相疑似連羽芯的女子沖出馬路自殺,身受重傷正在醫院搶救中?
那個路口離齊澤烈的住處大樓很近,不到一百公尺的距離而已,所以報導中這個疑似連羽芯的女子很可能真的是她!
這個消息太過令人錯愕,讓方小栗驚慌的松開了手,手里的禮物瞬間掉在地上,發出碎裂聲。
她沒听見馬克杯摔碎的聲音,她腦海里只想著連羽芯被齊澤烈趕走之後,傷心欲絕的離開,然後做出令人不敢想像的自殺行為來。
方小栗呆立在原地,一直瞪著電視牆。
她顫抖的拿起手機撥打齊澤烈的電話,卻無法接通。
她不放棄的一直打電話,卻怎麼也聯絡不上他。
念頭一閃,她打了另一個號碼給羅莉,正在公司里的羅莉證實齊澤烈人已經趕往醫院當中。
齊澤烈趕往醫院,那麼那個沖出馬路企圖自殺的女人,千真萬確就是連羽芯!
方小栗整個人都呆了。
「小姐,這是你的袋子嗎?」一位好心的路人替她撿起了禮物。
她恍惚的看著對方手里拿著的紙袋好一會兒,才茫然的點點頭,伸出顫抖的手接過紙袋。「……謝謝。」
紙袋里的馬克杯可能已經碎裂不堪了,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齊澤烈知道了這個消息,他會怎麼做?
方小栗拎著紙袋,渾身濕透的走出路口,揚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她要去找齊澤烈。
跳上計程車直奔醫院,計程車調轉車頭,離開熱鬧的街頭。
★★★
單人病房里,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消毒水味,右邊窗戶拉開一半的窗簾,讓外面的陽光微微透進來,掃去病房里的陰暗,但卻掃不開齊澤烈一臉的陰霾憂郁。
他待在醫院里整整三天了,這三天里發生了很多很多事。
在這三天,連羽芯緊急進行開刀搶救性命,當她人在開刀房與生命搏斗時,外面有不少記者想打探消息。
而擔憂連羽芯病情的齊澤烈,一邊躲著記者,一邊拜托警方配合,對患者的真實身分絕口不提,同時還不斷的運用他在演藝圈的人脈,透過那些新聞記者的上層,壓下了這則新聞,放出傳言說那名車禍受傷的女人,只是長得像連羽芯,並非她本人。
新聞熱度因此而冷卻了,媒體們不再追逐,好不容易將事情擺平的齊澤烈終于可以喘一口氣,而被送進加護病房的連羽芯也在今天轉到一般病房。
短短三天,讓齊澤烈筋疲力盡,他身上穿著的依舊是三天前的衣褲,下巴密布的胡渣沒時間刮,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頹廢又落拓。
齊澤烈坐在病床旁邊的沙發上,漆黑疲憊的眼里情緒萬分復雜。
他不懂,連羽芯為何要如此輕忽自己的性命?當年她拋棄了他、背叛了他,如今離了婚卻厚著臉皮回來央求復合,他的拒絕真的傷透她的心,讓她絕望的寧可犧牲性命?
不!她不可能因為太愛他而選擇輕生,驕傲的她應該是在經過離婚打擊以及他的拒絕後,自尊心受損,才會做出如此沖動的事情來。
她這麼做,只會讓他更加厭惡而已!
他厭惡她做出這樣的事,但他卻不能不管她。
因為早年喪母的她,好賭的父親像只血蛭吸著她所賺來的每一分金錢,當時的她就算演藝事業如日中天,戲劇、廣告、代言接不完,但賺來的錢全都被父親拿去豪賭,她身上根本沒留下多少錢,這就是連羽芯一直看重金錢的原因,直到幾年前她的父親過世,她才不再被金錢壓得喘不過氣。
如今,她離了婚,身邊再也沒有任何親人可以照顧她,而他並沒有義務照顧她,但他卻狠不下心丟下她不管。
但這將是他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讓彼此這段情徹底做個了斷的契機,等她醒來,他會找機會好好的跟她談清楚。
他願意給她一筆錢,好讓她安排往後的生活,然後他將要求她遠離自己,別再來打擾他。
如果她願意接受最好,他絕對念在舊情,盡朋友最後一分心力,如果她依舊執迷不悟糾纏下去,那麼他會冷酷的頭也不回的走開,她將什麼也得不到!
病房內門窗緊閉,只有空調單調的聲音運轉著,坐在沙發上的齊澤烈,眼楮盯著床上昏迷的人。
驀地,病榻上傳來輕微的申吟聲,高大身軀倏然一僵,下一秒他迅速起身,邁步走向病榻前,冷峻的臉龐低俯,漆黑的眼看著一臉蒼白的連羽芯,看著她的眼皮緩緩張開,看著她用一雙空洞失神的眼楮與他對望。
「你有力氣說話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立即通知醫師過來——」兩人怔怔地看著對方,許久之後,齊澤烈先開了口。
在跟她把事情談清楚之前,他必須確認她的病情已經穩定。
「我……頭很痛。」連羽芯虛弱的開口,臉色蒼白,眉頭緊緊糾結著。
「你等一下,我去找主治醫師。」他轉身,大步要走出病房。
「等等……」她卻喊住他。
「還有什麼事嗎?」他在門口停下腳步,轉身看著躺在床上的她。
「我想請問你——」她神情恍惚,雙眼茫然的看著他。「你……是誰?」
站在門口的齊澤烈,高大身軀猛地一震,他瞠大黑瞳,怔忡的看著她那張疑惑的臉,他的腦袋陷入一片空白。
★★★
方大易拎著從超市買回來的東西,進門後打開客廳的燈,訝異的看見妹妹裹著披肩,窩在客廳的沙發上,面對一室的清寂,怔怔的發著呆。
「小栗?」他放下超市的手提袋,快步走過去,在方小栗面前蹲了下來,他伸手輕輕模向她的額頭。「好像有退燒了,你的頭還會痛嗎?」
他擔憂的看著怔忡不語的妹妹,這三天來,她發著高燒,吃了藥就陷入昏睡,單薄的身子冰冷卻一直冒汗,直到昨天晚上才好了一點。
但從昨天晚上開始,她的神情總是像現在一樣怔忡茫然,好像對身邊的人事物渾然不覺一樣。
方大易收回手,替她將滑落的披肩拉高,擔憂的看著她。
「哥……」許久之後,終于意識到大哥憂心忡忡的目光,她虛弱沙啞的開了口。「我的頭不痛了,感覺好多了。」
她勉強的扯唇微笑。
但那笑容卻藏著一絲淒苦。
「小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三天來,方大易一直被這件事困惑著,他一直等著她身體好轉,好向她再問個清楚。
三天前的晚上七點鐘他回到家時,以為小栗跟齊澤烈外出用餐應該不在家里,但沒想到卻在客廳沙發上看見渾身濕透不斷發抖的她。
當時她發高燒,手里抓著手機,一直發出細微急促的囈語聲,令人听不真切她說了些什麼。
那時他急壞了,無心去細听她說些什麼,馬上抱著她去掛急診,幸好他及時發現送她就醫,才沒讓高燒的她轉為肺炎。
但這場重感冒也讓她非常不好受,高燒兩天半,三餐勉強喝了一點清粥填填胃,這一折騰讓她瘦了一圈。
「告訴大哥好嗎?是不是齊澤烈做了什麼事讓你受傷難過了?」坐在沙發上的她,臉色蒼白如紙,身子單薄得令人好心疼。「如果他讓你傷心了,大哥去找他,替你討公道。」
而這三天來,齊澤烈連通電話也沒打來關心過,這是哪門子男朋友?無情淡漠得令人憤怒。
對齊澤烈非常不滿的方大易,打算一等方小栗感冒痊愈,就去找齊澤烈算帳。
「不要!」呆滯的神情終于有了反應,方小栗抓著大哥的手,慌亂的以為大哥真的要去找齊澤烈。
「好,我不去,但是你要告訴大哥,他到底做了什麼事讓你如此難過?」這一點他堅持一定要弄清楚。「是不是跟前幾天那個自殺消息有關?那疑似是連羽芯的女人沖出馬路自殺,就發生在你發燒那一天,你難過是因為她的出現嗎?是不是他們兩個還糾纏不清,被你看見了?」
兩件事聯想在一起,極有可能。
但方大易只是大膽猜測而已,畢竟齊澤烈跟連羽芯的戀情,早在連羽芯嫁給香港富商後結束,兩人早該沒有瓜葛才對,而那件自殺的新聞從昨天開始,也沒有再做後續的報導,有可能女人的身分已被證實不是連羽芯,已經沒有讓人八卦的新聞價值了。
所以,方大易很困惑。
「哥……」沒想到大哥料事如神,猜中了。方小栗已經夠蒼白的臉色,更是一片慘白。
「是真的嗎?他們兩個還糾纏不清?」既然齊澤烈還在跟連羽芯糾纏,為什麼要來招惹他妹妹?!方大易一臉怒意。
「不……」她搖搖頭。「事情不是大哥想像的那樣,他並沒有跟連羽芯糾纏不清,一切是因為連羽芯而起……」深怕大哥去找齊澤烈,她只好將聖誕夜那晚在齊澤烈公寓發生的事情始末告訴大哥。
是連羽芯來糾纏齊澤烈,當時齊澤烈堅持要連羽芯離開,後來因為連羽芯不走,齊澤烈才會跟她一起回家,在她房里待了一夜。
「所以說,他那天早上趕著離開說有事處理,就是去找連羽芯,要趕她走?」
「後來的事我不清楚,但連羽芯的確是走掉了,不過卻自殺了。」方小栗會如此確定那女人就是連羽芯,是因為羅莉在電話中證實了。
羅莉告訴她,齊澤烈已經利用關系請醫院高層出面,將連羽芯緊急從急診室中心轉走,轉往別棟的單人病房。
她當時立刻趕往醫院,當她趕到時,在單人病房走廊外的角落看見了齊澤烈。
她看著他一臉的憂心忡忡,她看見他凝重的臉龐上閃過痛苦與掙扎,他那掙扎後悔的表情讓她無法走向前去。
因為她無法確定,自己的出現會不會引起他的驚慌和排斥?因為連羽芯會自殺,跟她月兌不了關系,一切都是因為她,齊澤烈才會對連羽芯如此冷酷無情。
結果,連羽芯用了極端的方法報復齊澤烈,他一定感到後悔了,而他的懊悔除了用冷漠的言語刺傷連羽芯之外,他的心是不是也後悔了?後悔選擇護著她,趕走曾經是他深愛過、如今又回到他身邊的連羽芯?
他應該是後悔了吧?
那一天,方小栗退縮的不敢上前找他,迅速轉身離開醫院的原因,就是因為他的表情告訴她,他正陷入抉擇的掙扎之中。
他是不是已經決定選擇連羽芯了?
這三天來他的不聞不問,應該足以證實她心里的揣測了吧?
他做出了選擇,所以他一直留在醫院陪著連羽芯,他忘了聖誕節當晚的晚餐約會,他連她生病都不知道,他現在只想待在連羽芯身邊,所以他一定是選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