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蜜月假期的最後一夜,兩人在飯店游泳池畔用晚餐,她喝了兩杯熱帶水果酒,他也喝了好兒罐啤酒,乘著薄醮的酒意,他們在月色下翩翩起舞。
樂隊奏著抒情歌,樂聲纏綿,她將螓首靠在他肩頭,悠然嘆息。
「怎麼?累了嗎?」他溫聲問。
「嗯,有點。」
「累的話要不要早點回房休息?」
「不要。」她搖頭,臉頰依戀地貼在他頸脖。
「我想象這樣一直跟你跳舞,跳到永遠。」
「怎麼可能跳到永遠?」他失笑。
「為什麼不可以?」
「你都不用休息嗎?」
「不用啊,我精神好得很。」
「傻瓜。」他低啐,方唇擦過她敏感的耳垂,彷佛有電流通過。
她酥麻地一顫。
他誤解了她的顫栗。「是不是覺得冷?」
「我不冷,不累。」她嬌嗔地揚眸睨他。
「怎麼你老把我當成弱不禁風的瓷女圭女圭?」
他不說話,墨瞳深邃無垠。
她又是一聲嘆息,伸手撫模他臉頰。
「我真的沒事,你這壞蛋,干麼對我這麼好?」
他聞言,全身一震,下頷凜然縮緊。
「這禮拜你對我太溫柔了,簡直不像我以前認識的你。」她似笑非笑地揶揄。
他靜靜地望她,許久,才啞聲揚嗓。
「我們在度蜜月,我只是希望至少這個禮拜,你能留下美好的回憶。」
「嗯,是真的很美好,這禮拜我玩得很開心,我覺得自己很幸福。」她坦率地告白,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他僵凝兩秒,接著不由自主地回吻她,吻著吻著,兩人心中悸動。
他帶她上樓,一進電梯便迫不及待地深吻,探索彼此滾燙的。
回到房里,還來不及上床,兩人己完全剝除對方身上的衣衫,赤果相貼,他灼熱的吻烙過她身上每一寸肌膚,宛如吸血鬼吮咬她頸間搏動的血脈。
她亦熱烈地回吻他,鶯啼婉轉,藕臂勾住他肩頸,玉腿纏上他腰間。
他倏地低吼一聲,抱著她坐上旋轉椅。
這是第一次,他粗暴而狂野地要她,即便她害怕自己承受不住,懇求地喊停,他依然毫不猶豫。
最後,她啜泣地嘶喊,與他同時攀上高潮的頂峰。
,真是一件累人的事啊!
事後,她癱軟地躺在床上,品味著高潮的余韻。
「你還好吧?」他躺在她身旁,轉頭看她。
怕她被他弄壞嗎?
櫻唇彎起,「你好過分,再這麼下去,我總有一天會壞掉。」
「你怕嗎?」他語音瘖啞。
「才不呢。在那之前,我會先……」她比了個用剪刀喀嚓的動作。
他愣住,她看不出他是嚇到了還是覺得荒謬可笑。
但哪種反應都好,能讓他總是淡漠的表情產生變化對她而言都是小小的成就感。
她粲然笑了,沖過澡後,與他相擁而眠,唇畔依然含笑。
但這甜蜜的笑意,在她朦朦朧朧地墜入夢鄉後,逐漸轉為某種驚恐的情緒。
因為她又作惡夢了,那個從她動了換心手術後便不時糾纏她的惡夢,她夢見一場車禍,夢見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命令她去死。
她依然看不清那男人的臉,但這次,她依稀看見了透過鏡子反射出的自己的容顏——
眉目如畫的五官、豐滿的雙頰。
不對,這不是她的臉,卻似曾相識,她曾經在哪里看過這張臉,她見過……
「田曉雲!」她悚然驚喊,陡地從床上彈跳坐起。
韓非被她吵醒,也跟著坐起身。
「你怎麼了?」
她茫然望他,雙瞳失焦。
「我……作了個惡夢。」
「惡夢?」劍眉一挑,「什麼樣的惡夢?」
「我夢見車禍,還有鏡子里的臉……」
「什麼意思?」他不解。
她自己也很迷惘,如墜五里霧中。
「那張臉是田曉雲……奇怪,為什麼會夢見她呢?」
听見這熟悉的名字,韓非一凜,神智頓時清醒,眸光銳利。
「你說你夢見車禍?」
「嗯。」
「什麼樣的車禍?」
「就是我好像走在馬路上,不知為什麼精神很恍惚,然後有一輛出租車突然撞過來……」
「出租車?!」韓非擰眉,一個陰暗的念頭在腦海成形。
「對。」方楚楚頷首,察覺他神情變得陰沉,呼吸凝住。
「怎麼了?你表情……好可怕,這個夢有什麼涵義嗎?你知道我為什麼會作這樣的夢嗎?我明明沒出過車禍,夢中那個女人不應該是我。」
「或許……是一種感應吧。」
「感應?」她期待他的解釋。
他卻不吭聲默默下床,為自己倒了杯水,一面啜飲,一面深思著什麼,然後,他來到窗前陰影處,旋身面對她。
夜太深,房內只開了一盞小燈,她看不清他的臉。
半晌,他終于慢條斯理地揚嗓。
「你說你在鏡子里看見曉雲?」
「是啊。」
「其實出車禍的人是她。」
「什麼?!」她駭然,「我、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
「曉雲發生車禍,她死了。」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怎能顯得如此冷靜?
「怎、怎麼會?怎麼可能!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你動換心手術那一天。」
她倏地凜息,不能呼吸。
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這是玩笑吧?不可能是真的!
但他說話的口氣異常認真,半隱在陰影里的身軀站得挺直,宛如冰封的武士雕像。
雖然她無法辨認他的眼神,但她能感覺到,他正用一種復雜的目光切割著她。
方楚楚不寒而栗。
這一切,究竟意味著什麼?
方楚楚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慮,一回到台灣,便直奔醫院院長辦公室。
「怎麼?蜜月剛回來就來找我這個爸爸?」方啟達見到女兒,很高興。
「是買了什麼紀念品要送給我嗎?」
「是,這個給你。」方楚楚將前幾天買好的禮物隨手交給父親,迫不及待地發問。
「爸,有件事我想問你。」
「什麼事?」
「我的心髒是誰捐給我的?」
方啟達聞言,拆封禮物的雙手頓住,疑惑地望向女兒。
「你干麼突然問這個?」
「總之你告訴我就對了。」
「根據法律規定,醫院相關人士就算知道捐贈者是誰,也絕對不能透露給病人及家屬知道。」
「別跟我講法律那一套!」方楚楚焦急地反駁,「告訴我真相!」
方啟達皺眉,「我不知道。」
「騙人!」方楚楚不相信。
「你是醫院院長,怎麼可能不知道?」
「我不能說。」
「爸!算我求你,好不好?」強求不成,方楚楚只好換個方式,搖晃父親臂膀,軟言撒嬌。
「我從小到大幾乎沒求過你什麼事,這次就當你救救自己的女兒好嗎?」
「為什麼你會想知道?」方啟達仍是猶疑,「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現在沒法解釋,你就當看在過世的媽媽分上,告訴我吧!」方楚楚很聰明地提起母親作為殺手 。
見女兒連亡妻都拿來做談判籌碼了,方啟達頓時沒轍。
「好吧,既然你這麼堅持,我就跟你說,但你要答應我絕對不能打擾對方的家人朋友,也不能把這個秘密泄漏出去。」
「我知道。」方楚楚滿口應允。
「你等我一下,我調出病歷資料。」方啟達來到計算機前,輸入密碼,調出醫院檔案。
「捐贈者是一位田曉雲小姐,她因為發生車禍意外……」
後來父親還說了什麼,方楚楚己然听不見了。
她轉身離開,如游魂般飄蕩于醫院長廊,就像之前她因心疾困在這里的時候。
天崩地裂,她受到強烈的打擊,不久前才滿心歡喜得到的幸福彷佛于此刻盡數幻化為海上的泡沫。
她猜得沒錯,換心給她的人真的是田曉雲。
她身上裝著田曉雲的心,韓非最珍惜、最在乎的女人的心,裝在她身上。
所以,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娶她,甚至不惜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搶婚?
是因為愛她嗎?或是……
「他把我當成替代品了嗎?在他眼里,我只是田曉雲的……替身?!」
她駭然低喃,霎時全身虛軟,順著牆滑跪在地,失去焦距的瞳孔像沒有靈魂的寶石,在眼里碎成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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