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她來到一座田莊。
田莊本身佔地不大,視野卻很遼闊,周遭圍著約兩百畝的旱田,山坡上種著果樹,池塘里養著魚,莊子後頭的園子則放養著還建了一間暖房,栽著各色蔬菜瓜果。
雖是蕭瑟的冬季,但田莊里仍可見一抹綠意,可以想見春日來臨時,會是怎樣一幅秀面景致。
都督大人大駕光臨,田莊的僕役和附近的莊戶都趕過來拜見。見到都督身邊帶著個女人,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珠,驚奇不已,但他們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民,也不敢碎嘴多問,只極有眼色地請安問好。傅雲生不要下人們侍候,讓他們離得遠遠的,自己陪著朱妍玉在田莊里閑逛,見她饒有興致地賞賞魚、逗逗雞鴨、檢視暖房里綠瑩瑩的蔬菜,看見什麼都能驚訝地大呼小叫,像個孩子一樣,不禁露出會心的微笑。
日落以後,朱妍玉堅持要吃火鍋,讓人宰了一只鴨,用麻油、老姜爆香後大火快炒,血水鎖在鴨肉里,再加了桂枝、川芎等中藥以及一杯米酒,熬成濃郁的湯頭。
案桌中央擺著炭爐,上頭一大鍋姜母鴨,幾盤子魚丸、白菜、寬粉、紅薯片、杏鮑茹、黑木耳,擺了滿滿一桌。
蔬菜新鮮生脆,稍稍燙過一嚼就滿口甘甜,鴨肉炖得軟女敕,撲鼻的中藥香,再喝幾杯帶著甜甜果味的小酒,豈不妙哉!
確實很妙。
傅雲生坐在案邊,看著對面的姑娘不客氣地大吃大喝,臉頰暈染一片嬌艷的酒色,止不住地心動。
她不只自己吃,也不停地為他挾菜挾肉、為他斟酒,非要他陪自己也盡興恣意一番。
「好吃吧?」她喜孜孜地問。「天氣冷的時候這樣隨燙隨吃,再幸福不過了。」
「幸福?」他不太懂這兩個字的涵義。
難道這個時代沒這種說法嗎?朱妍玉想了想,笑道︰「就是平生幸事,有福氣!」
是嗎?
原來這樣跟自己喜愛的人一起吃頓熱騰騰的飯、喝個小酒,這種舒心閑適的滋味就是幸福啊!
傅雲生暢快地大嚼起來。
吃過晚飯,朱妍玉嚷嚷著自己吃撐了,非要拉著他散步消食。兩人提著燈,沿著莊外的田野小徑走了一遭,直到覺得冷了,才回房里沐浴梳洗。
兩人自是同睡一間房,下人們早將炕床燒得暖暖的,上床窩進被褥里,便像窩進一個溫暖的天地。
朱妍玉不免有幾分緊張。
既是他的人了,陪睡自然是她的義務,可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褻衣,躺在一個男人身邊,她仍是覺得不自在。
傅雲生吹滅了燈,只留一盞燭光,掀開床帳,躺了上來。
朱妍玉全身繃緊。
她側躺身背對著他,卻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從男人身上傳來清爽雄渾的男性氣息,他好似也有些尷尬,沉默地躺了片刻,才轉過身來。
他的大手勾住她倩腰,將她攬入懷里,她沒有抗拒,柔順地偎著他。
另一只手擱在她小月復上,一寸一寸地往上移,探入她衣襟內,貼上一片滑膩如羊脂的肌膚。
他的手好燙!
她的身子也燙,心韻怦然狂跳,咚咚地敲擊著胸口,她懷疑他也听見了,羞得耳根血紅。
他輕輕地模親著她,揉揉這里、捏捏那里,所到之處都像燃起一根火線,熱力驚人。
她難受得要爆炸,櫻唇微啟,禁不住逸出一聲破碎的嬌吟。
他听見了,呼吸也粗喘起來,在她敏感的耳畔濁濁地呼著氣。
他想要她吧?
她能感覺到他很明顯地是起了,可不知怎地,他遲遲不做進一步的舉動,就如同昨夜,她以為在她那樣「服侍」他後,他必會狂風暴雨地要了她……
可他沒有。
他只是摟著她睡了一夜。
為什麼?
她又羞又慌,又是茫然不解,許久,方大著膽子細聲細氣地揚嗓。「大人,您……不想要嗎?」
他沒有說話。
「如果您想要,我可以的。」她小聲地咕噥。
回答她的是一聲重重的低喘,大手使上了勁,將她整個人圈得更緊,溫熱的唇在她脖頸和鎖骨眷戀流連,一下下地啄吻。
片刻,他拉下她的手。
「幫幫我……」他用舌尖舌忝她玲瓏的耳珠,沙啞的嗓音里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祈求之意。
還是只要她的手嗎?
她不懂……他明明可以……
朱妍玉轉過身來,正面迎視他,抬起臉來,輕輕吻了吻他英挺的下鄂,凝睇他的眸光纏綿似水。「都督,我可以的。」
長夜漫漫,滿室生春。
朱妍玉和傅雲生在田莊里盤桓了數日,兩人天天只是無所事事,有時在暖房里種種菜、到後山摘摘水果;有時縱馬奔馳,恣意游覽周遭茫茫的田野風光。
朱妍玉致力于改善都督大人的吃食生話,每日三餐變換各種花樣,或寫了方子請廚娘準備,有時也自己親自上灶,將傅雲生喂養得臉色紅潤,腰帶足足寬了將近半指。
好像在養豬呢!
幫他系腰帶時,她忍不住偷偷地笑。
等過年時就殺來吃吧!
她想得樂陶陶的,可一轉念,思及既然快過年了,他這個都督想必得在都督府里主持禮儀祭祀等大小事宜,如此歲月靜好的日子怕是也不多了,以她這等尷尬的身分,回府後還不曉得會招來多少流言蜚語呢,唉!
「怎麼啦?」听聞她細細的嘆息,傅雲生劍眉一挑,低頭望她。
她一凜,連忙定了定神,在他腰上系了個荷包和小印,添了幾分翩翩公子的氣質。
她揚起臉,對他盈盈一笑。「大人偶爾這樣裝扮一下,也挺好看的呢。」
他沒說話,深湛的眸光掃向她替他系在腰間的裝飾品。小印是他閑來無事自己刻的,荷包是去年春柳替他做的,做得極是精致,他卻不愛戴,還是她方才從箱子里特地翻出來的。
他驀地想起小時候,姊姊也會親手做荷包給他,還笑著戲謔他,等他長大以後有了自己的娘子,就不必勞動姊姊了……「不如你給我做一個吧。」他突如其來地道。
朱妍玉一愣,不解地眨眨眼。「做什麼?」
他指了指腰間的荷包。
「這個?」她微怔。有著現代靈魂的她肯定是不會做這種東西的,幸而她還有著身體原主的記憶,女紅的手藝應該還拿得出來,只是……
「我做的,怕是沒您脖上這個好看。」她小小聲地道,一臉赧然,微斂著眸,羽睫輕顫,像是一只害羞的小鳥拍著翅膀似的。
他看著,無聲地微笑,語氣卻故作嚴厲。「叫你做就做,用心點!」
這麼凶干麼啊?
她抿了抿小嘴。「知道了。」想想還是不甘心,揚起亮晶晶的眸,鬼靈精地補上一句。「是都督大人讓我做的,到時您可不許不戴喔!」
「嗯。」
「說好了喔,再丑也得戴著。」
「知道了,本都督說話算話。」他狀若不耐。
「那我就做吧!」她笑嘻嘻地,已經在心頭琢磨到時這荷包上就給他繡上一頭圓滾滾的小胖豬,看他怎麼戴?呵呵。
「在想什麼?」他看出她表情詭異。
「啊,沒、沒什麼」她急急搖頭。「我只是在想,不曉得大人打算何時回府呢?也快過年了。」說著,她神色不由得有些沉。
傅雲生卻誤解了她的意思,眉宇一蹙。「怎麼,你急著回去?」
「啊?」她愣了愣。「沒有啊。」
「就算回去,你也見不著他。」
他?誰啊?
「我讓底下幾個將軍帶他和柳信巡察附近的軍營去了。」
喔,原來是說宋殊華啊。
朱妍玉總算懂了,眨了眨清亮的明眸,看著傅雲生臉色陰陰的,有幾分難看,不禁噗哧一笑。
這男人,是吃醋吧?
這傲嬌的小模樣,怎就這麼可愛呢!
她強忍住想伸手掐這男人臉頰的沖動,甜甜地彎唇。「大人誤會了,我在這田莊過得隨興快意,才不想那麼快回那個守衛森嚴的都督府呢!」
「真不想回?」狹長的眼尾微挑,似是仔細審視她神情的任何一絲變化。
她頭。「我還想如果過年也可以不回去就好了。」
「你想在這里過年?」他訝異了。
「不行嗎?」她嘴。其實她自己也明白不可能的。「我知道都督府里一定有很多事需要大人回去處理……」
「不需要。」他截斷她。
她一怔。
「那些事,不需要我回去處理。」
「可您是都督大人、北境之王……」身為這北方邊境的頭號大人物,他可以就這麼窩在一個小田莊過年嗎?
「就因為本都督是北境之王,所以我說了算!」他霸氣地表示。
她震驚,櫻唇微張。
說得也是,這兒可是他這個軍神大都督的地盤呢!他想怎樣就怎樣!她怎麼就忘了呢?他可是很囂張地跟那個什麼世子爺嗆聲過他治理這邊境就只有四個字——無法無天!
朱妍玉忽然覺得熱血沸騰起來,芳心怦怦地跳。從前或許會因他此等威勢而感到畏懼,如今卻是莫名地興奮,還帶著點英雄崇拜的心理。
好帥!真是太帥了!
男人就該這般狂霸炫酷跩……
「大人,那我們真的可以在這莊子里過年嗎?」她勾著諂媚的笑容,眼眸閃閃發亮,比掛在樹梢的冰晶更剔透。
他心弦一動,不知不覺就點了頭。「可以。」
「那可以讓我弟弟也過來這里嗎?」
他毫不遲疑。「我立刻命人帶他過來。」
她聞言大喜,心窩漲滿了歡樂的泡泡,恨不得飛起來轉圈圈。既然這男人肯定學不會像現代的男人抱著女人轉圈圈,就讓她主動投懷送抱吧!
她一陣沖動,來不及細想,便向後退了幾步。
傅雲生一愣,正想問她做什麼時,她已一個箭步往前加速,奔跳進他懷里,藕臂攬著他頸脖,玉腿勾著他腰際,整個人像無尾熊似地牢牢巴在他身上。
他傻住了。
「謝謝都督大人!我太高興了!」她不僅巴著他,還在他頻畔印落香吻。
傅雲生不是個清心寡欲的和尚,他也有過女人,曾經出入過紅帳蓬解決生理需要,也朦朦朧朧地作過幾場春夢,但即便是在他最狂野的夢里,也不曾想過會有女人如此親昵地對待他。
而且,還是個令他心動的女人。
他的耳根發熱,俊頰漫開可疑的紅暈,由著她抱了自己好一會兒,終于受不了心跳如擂幾欲撞破胸口,用力把她拽下來。
「胡鬧!成什麼樣!」他低聲喝叱。
她卻未從他話里听出任何教訓的意味,只有窘迫與一絲不易察覺的赧然。
她笑了,笑聲如冰珠撞擊,清脆悅耳。「大人晚上想吃什麼?我去做給您吃!」
語落,她也不等他點菜,行禮告退,翩翩然飛奔而去的倩影像只歡快的鳥兒,兩條長辮子甩來甩去。
他看著那樣的背影,心下是從未有過的平靜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