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蘭珠盈盈舉步,踏進辦公大樓,四葉珠寶的辦公室位于這棟大樓的二樓,從挑高三層樓高的一樓大廳便有樓梯可以直接上去。
她剛來到樓梯口,一個男人踏著輕快的步履由上而來,她揚眸一看,容色頓時微微刷白。
竟然是葉文華!怎麼偏偏這麼巧遇見他?
她懊惱地咬牙,轉身便想離去,可已經來不及了,葉文華眼尖地發現她,急急追上來。
「蘭珠,你等等我!」
她不想等,加快了步伐,但怎麼樣也比不過一個大男人奔走的速度,不一會兒,藕臂便遭他挾持。
「蘭珠,我們談一談。」葉文華的聲調居然是溫軟的,帶點祈求的意味。
「沒什麼好談的。」反倒是她語氣冷硬。
察覺周遭開始有人投來異樣的注目,葉文華放低音量。「蘭珠,我知道你氣我……我發誓,那些只是玩玩而已,我真正愛的女人只有你。」
現在是怎樣?他在對她表忠心嗎?
憶起前世這男人對自己一再的背叛,方蘭珠禁不住地惡心,怒火在胸口熊熊焚燒,若不是不想再與他糾纏不休,她真想當眾痛甩他幾個耳光。
「這些對我來說已經沒意義了,你愛誰都好,不關我的事。」
這話冷淡而絕情,猶如一記狠狠甩在葉文華臉上的耳光。
他目光一沉,俊容微微變色。這女人當真出乎他意料之外,本以為她是那種隨他捏塑的泥女圭女圭……
他分出一只手模了模襯衫口袋,確定昨晚從朋友處得來的藥包還在——對她,他本不欲動用這種手段,但她對他的排斥實在太令他惱火。
他用力咬牙,再張口時,語聲更溫柔了,看著方蘭珠的眼神也很溫柔,仿佛滿是愛戀。
「蘭珠,你給我一小時……不,半小時也好,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如果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那我答應你,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去煩你,好嗎?」
方蘭珠抿唇不語,半小時換未來的安寧,這交易听起來還是劃算的。
她厭煩地點了點頭,沒注意到葉文華臉上那一閃而逝的邪肆。
辦公大樓隔壁便是一間咖啡館,大片大片的落地玻璃窗,采光明亮,葉文華卻刻意選了張角落的桌子,還吩咐店家拉下百葉簾,不讓外頭經過的行人有窺視的機會。
兩人各自點了咖啡和伯爵茶,葉文華說笑話試圖逗方蘭珠開心,又關切地詢問她家人的情況,說自己很想念方媽媽,也想再跟方子奇一起打籃球,可她神情一直是淡淡的,不為所動。
「已經過了十分鐘了。」她淡聲提醒。
葉文華一窒,目光冷下,嘴角卻揚起笑,故作殷勤地將身子往前一傾。「咦?你這邊沾了什麼?」
大手正要抓住方蘭珠的小手,她下意識地甩開,結果踫落了茶杯,裙擺因而濺上幾滴茶漬,她怒瞪葉文華,起身去洗手間處理。
再回來時,葉文華正一面悠哉地喝著咖啡,一面似乎想拿起她擱在桌上的手機起來查看。
她連忙搶回手機。「你干麼?」
他攤了攤雙手,表示無辜。
她沒好氣地橫他一眼,端起服務生新送來的茶杯淺啜,他看著她啜飲的動作,嘴角似笑非笑。
「關于張琳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他突如其來地問。
她沒答話,緩緩放下茶杯。
「是我哥告訴你的嗎?」銳眸犀利地盯住她。
方蘭珠蹙眉,是她的錯覺嗎?她覺得葉文華看她的眼神仿佛一條狡猾的蛇盯上自己的獵物,黏乎乎的教人惡心。
她盡量壓住胸臆翻騰欲嘔的情緒。「你是什麼意思?」
「張琳是我爸的秘書,我就是跟她玩玩而已。」他慢條斯理地解釋,這話一半也是實話,他看上張琳,除了因為她性感漂亮,更重要的是她是父親信賴的左右手,于公于私都能助他一臂之力。
「……倒是你跟我哥,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為何他會提起葉明琛?方蘭珠悶不吭聲,小心翼翼地戒備著。她很清楚他們兄
弟倆感情不好,要是她說錯一句話,很可能會惹得葉文華勃然大怒。
但無須她開口,葉文華的語氣已漸漸變得咄咄逼人。「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你是因為他才拒絕我的求婚嗎?」
「……」
「听說他在明珠樓開幕那天,送你一幅夏卡爾的畫當賀禮,那幅畫的價值你應該也曉得吧?那可不是隨隨便便的普通朋友能送得出手的!」
「……」
「你們該不會早就背著我勾搭在一起了吧?」
這句無禮的質問激怒了她。「葉文華!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他冷冷地反問。
「我沒必要在這里听你廢話!」方蘭珠憤然起身,驀地感覺到腦門一陣暈眩。是因為動作太激烈了嗎?
她扶著額頭,怕自己站不穩,只好又坐下。
「怎麼了?你不舒服?」葉文華語聲濕冷滑膩,一再令方蘭珠聯想起那躲在暗處吐信的毒蛇。
「我很好!」她倔強地反駁,體內卻慢慢升起一股燥熱感,如火焚燒,喉間焦渴,心韻加速。
怎麼回事?她伸手想端茶杯,忽地瞥見葉文華嘴角浮起一抹怪異的笑,她霎時警覺,玉手微顛。
罷剛她曾短暫離席過,該不會這杯茶里……被下了什麼東西吧?
腦海亂七八糟地浮起以前听說過的各種傳聞,據說有種藥被稱為約會強暴的聖品,女人服下後便會不由自主地想做那件事……
一念及此,她心跳更快了,呼吸急促,視線仿佛也變得迷離。
她必須逃,但不能讓這男人發現她有逃走的意圖,否則她肯定走不了,該怎麼辦?怎麼辦?
「我……去一下洗手間。」她力持鎮定,隨手將一把點心叉捏在掌心里。
「怎麼又去?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葉文華觀察她略微泛紅的臉色。
她沒回答,故作不悅地瞪他一眼,便起身離席。
那奇怪的感覺愈來愈明顯,不只身子燥熱,就連腦袋好像也糊成一團,方蘭珠跟蹌地奔進洗手間,將門鎖起來。
怎麼辦?該找誰來救她?如果跟咖啡館的服務生說,他們會不會又被葉文華的花言巧語騙去?
不行,她只能找自己信任的人……
腦海里浮現一張熟悉的臉龐,她顫著手,一個個按下一組深刻在記憶里的手機號碼。
鈴聲數響,對方接起電話。「喂。」
雖然只是短短的、漫不經心的一聲,方蘭珠卻似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的浮木。「我是……蘭珠……」
「蘭珠?方蘭珠?」他霎時驚訝。「你怎會知道我的電話?」
對于現在神智昏沉的她,他的問題太過深奧,她嗓音發顫。「救、救我……」
「救你?」他語氣一變。「你怎麼了?你人在哪里?」
「在……你們公司樓下……咖啡廳……我好難受……」
「你等著!別掛電話,我馬上過去!」
葉明琛握著手機,飛也似地從辦公室奔出來,身影猶如一道狂卷而來的暴風,在周遭激起漫天黃沙。
四葉珠寶的同事都愕然望著他,誰也沒見過這個平常總是冷著一張臉、仿佛泰山崩于前也不動的男人這般焦灼的神態。
張琳正好從外面回來,在一樓大廳目睹他三步並兩步仿佛越野選手般沖下樓,不禁駭然。
葉明琛無視眾人異樣的眼神,一路沖進隔壁的咖啡館,急躁地環視店內,卻不見她的人。
服務生見他滿頭大汗,連忙上來問︰「先生,請問你找哪位?」
「這里是不是有一位方蘭珠小姐?!」
「方蘭珠?」
服務生一臉疑惑,葉明琛也懶得跟他多說,正想拿起手機時,忽地听見一陣喧鬧聲。
他順著聲音的來處尋過去,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弟弟站在女性化妝室門口,神色一變。
「蘭珠,你不舒服對吧?你出來,我帶你去醫院。」他用力拍打門板。「再不開門的話我要撞進去嘍!」
葉明琛聞言,怒火中燒,猛然抓住弟弟的手,葉文華回頭看見他,表情閃過一絲驚慌。
「你怎麼會在這里?」
葉明琛狠狠瞪他。「走開!不然我馬上報警。」
葉文華面色大變,知道情勢對自己不利,轉身就走。
葉明琛這才輕輕敲門,極力放柔聲調。「方蘭珠,我是葉明琛,我來了,你開門。」
他等了好一會兒,門內才傳來細細的回應。「真的是……明琛?」
「是我,我來了。」
一陣低低的嗚咽。
是她在哭!
葉明琛只覺得胸口像是有人拿了一根鋼索用力地絞著,教他窒悶不已。他用力深呼吸。「你開門,別怕,文華已經走了,我會保護你。」
「我、我不行……」她哽咽。「你不能……進來……」
「蘭珠,你乖,開門好嗎?」生平第一次這樣哄一個人。「你不能一直這樣把自己關在里面,我擔心你會出事。」
她低泣著,過了好片刻,才總算下定決心,顫顫地打開門鎖。
葉明琛推開門,見她蜷縮著蹲坐在角落,面色潮紅,氣息短促,身子一陣一陣地顫栗。
他走向她,彎身想扶起她,她往後驚懼地一縮,他這才發現她左手竟然血流不止。
「你的手怎麼了?」他不顧她的躲避,強悍地將她受傷的左手拿過來看,只見她緊緊握著一根點心叉,在掌心肉上刺出幾個小洞。
他駭然檢視那一個個深紅的傷口,眸光疑問地投向她。
她閃躲著他的眼神,吶吶低喃。「要痛……才會清醒……」
所以她是用這種方式讓自己的神智保持清醒嗎?她到底怎麼了?
葉明琛心念電轉,還未厘清這是怎麼回事,她柔軟的玉手忽然反握住他,蔥指在他手臂上撫模。
「葉……明琛,你、好涼喔!」
軟軟膩膩的嬌嗓听來幾乎像是女性在床第之間忘情的申吟。
葉明琛胸口一擰,倏地恍然大悟方蘭珠是被下藥了!懊死的文華,竟然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
難怪她必須利用傷口的痛覺來努力維持清醒,這個女人寧可刺傷自己也不願屈從于藥物的效力,更不願屈服于心懷惡意的舊情人,她比他想像的更勇敢、更倔強。
葉明琛說不清自己內心翻騰的是什麼樣的滋味,他只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每回見面都令他有新一層的認識,心弦總在不知不覺間為她牽動。
見他神情震驚,她以為他是厭惡自己的踫觸,含淚哽咽。「對、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語落,她顫抖地深吸一口氣,握住點心叉又要往自己手上刺,葉明琛悚然,急急扣住她手腕。
「不要這樣!不準你傷害自己!」
「可是、可是……你不要踫我……」她嬌喘細細,一面想甩月兌他的手,一面身子又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靠。
怎麼辦?她覺得好丟臉!她真不想像個下賤的女子這般倒貼他,可藥力在胸月復間焚著火,燒得她全身發燙,而他俊美的臉龐看起來是那麼迷人,那麼可口。
她好想咬下去,好想將臉蛋埋在他頸窩聞他身上那清新性感的松木香。
「不可以,你不可以……」她喃喃警告著自己,張開嘴就想往自己的手背咬下去。
「方蘭珠!」葉明琛胸口一擰,厲聲喝止她,也不管她會怎麼想了,攔腰將她橫抱起來。
「你、做什麼?!」她驚駭不已。
「噓,別害怕。」他在她耳畔低語。「我不會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