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窒,驀地撇頭望向車窗外,白女敕的雙手悄悄揪著裙擺。
她也明白自己是無理取鬧,只是她的心太慌了,今日發生的一切月兌離了她的掌控。
她原以為重生一世,她能夠糾正過去的錯誤,但她人生的軌跡仍然出了岔,躲不過杜東元還在其次,更令她慌亂的是好姐妹雅嵐的心思……
「你覺得……雅嵐怎樣?」她低低地問。
暗明澤一凜,握住方向盤的手指倏地收攏。「你是什麼意思?」他嗓音很沈,隱隱噙著不悅。
她咬咬唇,眼眸依然盯著窗外。「雅嵐她老是在我面前夸你,說你聰明又優秀,你應該也覺得她挺不錯的,對吧?單純沒什麼心機,笑起來又可愛。」
「……是挺可愛的。」沉默兩秒後,他給了這樣的回應。
江雪只覺得自己要瘋了,她到底在想什麼?為何要跟他說這種話?簡直就像個吃醋鬧別扭的小女生。
他一定覺得她很莫名其妙吧?就連她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江雪沒再說話,半邊臉蛋貼靠在車窗涼涼的玻璃上,她自顧自地陷入懊惱的情緒里,絲毫沒察覺傅明澤望向她的墨黑眼潭閃過粼粼波光,璀亮如星。
到家後,江雪郁悶地回房,沐浴時才發現自己左手臂和膝蓋上緣各有一塊明顯的瘀青,應該是在馬場跌倒時留下的。
洗過澡,換了睡衣,她正想找藥油來搽,門扉傳來幾聲清脆叩響。
「進來!」她揚聲喊,一面從抽屜里捧出急救箱,坐在床沿翻找著。
「在找這個嗎?」一道含笑的聲嗓落下。
她怔了怔,轉頭望向傅明澤,他手里拿著一瓶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油,舉高來晃了晃。
「你……怎麼知道?」
「在車上時我就看見了,你腿上有瘀青。」他淡淡解釋,一面走向她。「手上也有吧?我幫你推一推。」
說著,他捧起她懷里的急救箱放在一邊,不由分說地卷起她睡衣衣袖,見那瘀青處隱隱透出幾絲暗紅,軒眉一擰。
「這麼嚴重怎麼不早說!」他低斥。
她只是恍惚地盯著他,直到他手上抹了藥油,慢慢在她手臂瘀青處推開,她才恍然醒神,心韻不由自主地加速。
「你……我自己來就好。」她慌得想躲。
「你自己推不開。」他沈聲說道,左手牢牢地擒著她藕臂,右手掌心不停在她肌膚上繞圈圈。
傷處因推拿不免有點痛,可她絲毫感覺不到,只覺得那塊肌膚似要被他揉得起火了,熱得她連臉頰都微微發燒。
推完了手,他在她身前以騎士姿態蹲下,小心地將她睡衣裙擺推高到膝蓋上頭幾公分,露出一小截白女敕細膩的大腿。
他再次在手上抹藥油,這次選擇用指月復來推,微礪的觸感宛如電流竄進她體膚內,激得她心頭陣陣發麻。
她坐立不安,他卻恍若心無旁騖,只是靜靜地替她推著傷處,連手勁都恰到好處。
他就一點都沒感覺到異樣嗎?
雖然前世的她和他早做過了夫妻間各種親密的事,但現在他們畢竟不是那種關系,她是個青春少女,而他是血氣方剛的青年。
難道只有她覺得這情況很……曖昧嗎?
想著,江雪又羞又惱,這男人根本沒把她當成異性看待吧?在他眼里,她是否依然是八年前那個小丫頭?
比起來,她的評然心動簡直像個笨蛋……
正胡思亂想著,江雪瞥見一道小巧的白影在門口探頭探腦,那只最近被珠姨養得白白胖胖的小雪球躡手躡腳地溜進房內,趴在不遠處的地板上,抬起小臉,黑眼珠滴溜溜地轉,討好似的瞅著她。
今天早上出門前,雪球又咬她的拖鞋玩,被她拎著耳朵罵了一頓,現在這是在撒嬌討饒呢!
江雪撇撇嘴,為了掩飾心頭的紛亂,也顧不得在雪球面前擺姿態,便拍拍小手。
「雪球過來!」
小雪球听她叫喚,知道主人原諒自己了,開心地發出甜膩軟綿的細鳴,興高采烈地奔過來,一個勁兒地想往床上跳。
暗明澤被這小東西冷不防地騷擾了一下,怕自己踩到它,只好讓開起身,江雪正好也想彎腰抱起它,無巧不巧,兩人額頭相撞,痛得同時驚呼一聲。
「小雪,你怎樣?很疼嗎?」顧不得自己額頭也痛,傅明澤只急著察看江雪的情況,結果又是小雪球來礙事,在他腳邊調皮地繞了一圈,害他一時沒站穩,身子往床上趴……
直過了好片刻,江雪才懵懂地回過神,察覺自己身陷何種窘境。
他,竟然就倒在她身上,半邊身子壓著她不說,薄俊的雙唇也與她的軟唇貼合在一起。
他們……接吻了!
江雪心口驀地評評急跳,血流在體內狂野地奔竄,一下子將她的小臉蛋染成瑰麗的粉色。
前世今生,他們的初吻竟都是在意外中發生,只是前世是在小客廳,今生是在她閨房。
前世她羞得立即推開他,可如今她卻渾身發軟一動也不能動。
還是他先行倉皇起身。「小雪……」
她依然躺在床上,杏眸微氳著水霧,怔怔地望著他,而見她眼神迷離,听染霞暈,向來淡定的他也不禁感到手足無措,耳根隱約泛紅。
兩人都是傻傻地看著彼此,誰也沒注意到莊淑蕙站在門外,正沈著臉看著這一幕。
她看了好一會兒,轉身悄悄離開,在樓梯口遇見剛好送點心過來的珠姨,她勉強笑了笑算是招呼。
珠姨目送她忿忿的背影,微感訝異,搖頭不再多想,來到江雪房前,感覺到空氣中似是浮著一顆顆粉紅泡泡。
珠姨的反應卻是偷偷抿嘴一笑,故意咳兩聲。「原來明澤也在這里啊!正好,珠姨做了焦糖女乃酪,一起來吃。」
暗明澤猛然醒神,急急收回纏綿在江雪身上的視線,暗暗深呼吸,面對珠姨時,又是他那招牌的溫潤微笑。
「我不吃了,珠姨,你和小雪慢慢吃。」說著,他將藥油遞給珠姨。
「小雪身上有些瘀青,珠姨你幫她用藥揉一揉,我先回房了。」語落,他舉步就走,直到返回自己房里,他才允許自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伸手一抹額頭,竟然都是汗。
他澀澀地苦笑,來到落地窗外的陽台,夜晚沁涼的空氣柔柔地吹拂過他微熱的臉,卻吹不開他心頭那一團糾結的麻。
唇上仿佛還殘留那軟到近乎不可思議的觸感,鼻尖隱約還能嗅到少女身上特有的馨香,眼前似乎還看見那在玉白的肌膚映襯下,顯得更加濃密墨黑,猶如蝶翅般翩翩驚顫的睫毛,還有在他半側胸膛邊擠壓的一團豐盈……
想著,傅明澤的耳根又紅了,靠著陽台欄桿站了許久,右手握拳緊緊壓著左胸口,直到那急促慌亂的心韻逐漸恢復原有的規律,他才走回房里,從抽屜里拿出一本藏得隱密的皮革手記,翻開深藍色線繩夾的那頁——
吾家有女、初長成。
他用鋼筆一筆一劃地寫下這七個字,字跡一如既往地英挺,轉折之處卻少了幾分瀟灑,多了遲滯。
最近他常常想起這句話,常常覺得不知該拿那個逐漸展露楚楚風韻的少女如何是好。
這八年來,她對他是忽冷忽熱、若即若離,每當兩人好像親密一些了,她又會忽然變得冷淡,有時他告誡自己與她保持距離,她反而又在無意中流露出對他的在乎與關心。
他一直不確定該如何定義與她的關系,該拿她當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看呢?還是一個傲嬌可愛的妹妹?或是……傅明澤一凜,阻止自己思緒繼續深入。
他一向思慮縝密,但有些事他不能想,也不該想。
畢竟他的出身,他自己最清楚……
暗明澤驀地合上手記,將那厚厚一本手記鎖回抽屜里,同時也鎖住心頭那份難以言喻的悸動。
夜色更深了,窗外月光如洗。
窗外月光如洗。
莊淑蕙躺在床上,卻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她想著晚上在江雪房外窺見的那一幕,想著在那之前她接到的電話。
難道……
她陰沈地蹙眉,轉身見身旁的男人睡到輕聲打鼾,忍不住氣惱,伸手用力推了推他。
「成君,起來!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事啊?」江成君正酣眠時被推醒,腦子迷迷糊糊地轉不過來,語音沙啞。「明天再說……」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莊淑蕙坐起身。
江成君無奈,只好也跟著坐起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到底什麼事?」
莊淑蕙咬唇,思量著該怎麼說才不會引起枕邊人疑心。「成君,你覺不覺得……兩個孩子都大了?」
江成君一愣。「你說雪兒和明澤?」
「嗯。」
「雪兒才十七歲,還小呢!」
「不小了!」莊淑蕙駿斥。「而且明澤那孩子都二十一歲了,明年就大學畢業了。」
「那又怎樣?」江成君不明白妻子為何突然提起這話題。
「我是說孩子都大了,繼續讓他們兩個單獨住在三樓會不會不好?畢竟除了佣人打掃,我們都很少上去,三樓只有他們兩個人……」
「干麼?你怕他們照顧不好自己?」
「才不是呢!」莊淑蕙忍不住翻白眼,這男人怎麼就這麼粗神經呢?她這樣暗示還不懂。「我是說孤男寡女在一個屋檐下……」
「什麼孤男寡女?你在想什麼啊!」江成君總算領悟妻子用意,起初覺得好笑,轉念一想,臉孔忽地扭曲。「該不會是你看見他們倆怎麼樣了吧?我不相信他們小小年紀敢給我偷嘗禁果!」他用力拍床。
看他一臉怒不可遏的表情,莊淑蕙眯了眯眸,試探地反問。「如果他們真的做出什麼你會怎樣?」
江成君驚得倒抽口氣。「你是說……」他臉色忽青忽白,整個很難看,跟著就要翻身下床。
「你去哪兒?」莊淑蕙連忙拉住他。「還沒影的事呢!我只是問問你。」
江成君愣住,這才明白自己小題大作了,可也對妻子的試探更加茫然模不著頭緒。「那你干麼說得煞有介事的?害我還以為他們真的做了什麼。」
他無奈地躺回床上,感覺眼皮又沉了。
「你別睡啊!」莊淑蕙懊惱地又推推丈夫。「我話還沒說完呢。」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江成君重重地嘆氣。
「看你剛才那麼生氣的樣子,是不是不希望這兩個孩子在一起啊?」
「不會啊。」
不會?莊淑蕙心跳漏了一拍。「那你干麼生氣?」
「我是擔心他們年紀太小,雪兒都還未成年呢!她和明澤如果真的互相喜歡彼此,我還巴不得……」江成君朦朦朧朧的。「我早就希望明澤當我女婿了。」
「你、你說什麼?」莊淑蕙變臉。「你想要明澤當女婿?」
「唔,雪兒跟他在一起,我放心……」說著說著,江成君聲音漸漸低了,意識模糊,終于又再度墜入夢鄉。
他睡得安詳,莊淑蕙卻是胸口窒悶到差點喘不過氣,其實她早看出來了,這些年來,丈夫一日比一日更欣賞明澤那孩子,尤其明澤到飯店打工的表現,他更是贊不絕口。
「可惡……」她咬牙呢喃,雙手撫著自己平坦的小骯,恨自己八年來費盡心機,卻怎樣都沒能懷孕,生下一兒半女……她沒法生孩子,丈夫是不怪她,可這就意味著將來江家的財產可能大半都會到雪兒手上了,而若是雪兒真嫁給明澤,丈夫肯定會將明澤當成接班人來培養,將自己所有的事業都交給他,那到時哪還有她插手的余地?
籌謀多年,好不容易她現在也能在集團總管理處當個不大不小的經理,她還想繼續往上爬呢!
不能讓雪兒和明澤在一起,明澤那孩子太聰明了,她怕自己斗不過……
一念及此,莊淑蕙眼神越發陰沈,在月色掩映下,那張美麗的臉顯得有幾分蒼白陰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