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學校回來後,丁雨香直接上蕭老爹家里報到,老爹熱情地歡迎,他正好在泡茶,也給了她一杯。
見她捧著茶慢慢啜飲,似是心神不寧地想什麼,想著想著,臉蛋漸漸透出一抹霞色,眉目含春,蕭老爹心下暗暗偷笑。
「說吧,剛剛在學校發生了什麼事?是不是老二……呃,對你做了這個那個?」話說蕭老爹也年輕過,年輕時亦是風流倜儻的人物,對男女風月之事自然有一雙剔透眼,看得清楚。
「他……」丁雨香听問,神情忽地變得扭捏,臉蛋更紅了,眼眸微微氤氳,漫著迷蒙水霧。
看她這副樣子,蕭老爹哪還有不了解的?他呵呵笑。「好了,這下總算雨過天青了!我家老二那脾氣倔得很,他肯踫你那應該就是原諒你了,太好了!」
一點都不好。丁雨香哀怨地睇著老人家。「老爹,他沒原諒我。」
蕭老爹一怔。「他沒有?」
「嗯。」
「那他為什麼對你……咳咳,這個那個?」照理說他那個兒子不是那種會被yu望沖昏頭的男人啊!
「今天他前女友來找他了。」丁雨香嘆息,幽幽地將事情經過轉述給蕭老爹听,從她死賴箸住他的課堂上旁听說起,一直到兩個女人在研究室的對立,當然,最後那段在研究室發生的旖旎橋段,她很簡略地帶過去。
「……教授他不是因為原諒我才跟我……嗯,這個那個的,他還在生氣。其實我跟他前女友一樣,都做了傷害他的事,在他心里,我跟那女人一樣壞……」
「胡說!」蕭老爹激動地打斷她。「你怎麼能跟那女人比?她偷了老二的研究成果又跟別的男人上床,你只不過……」
「一樣的。」丁雨香神色黯淡。「我們都騙了他,對他說謊。」
蕭老爹啞然無言。
丁雨香又啜了口茶,恍惚地想起不久以前,當她被他帶領至情潮的最高峰時,她忍不住緊緊摟抱他,對他說她愛他,他是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結果他的反應是立即全身僵冷,離她而去。
他說,他不相信,女人天生就愛說謊,尤其是在床笫之間說出的甜言蜜語,他不會輕信。
想著,丁雨香明眸含淚,禁不住哽咽。「他不相信我愛他,他覺得我在說謊,可我真的沒有騙他,真的沒騙他……」
蕭老爹听得鼻酸,他能看出這丫頭是真心的,可他也理解老二為什麼不敢相信,愈是表面強悍的男人,愈是禁不住心受傷啊!
「老爹,我該怎麼辦?現在那個溫雪真回來了,他們今天晚上還一起吃飯,我看得出來那女人對教授還是喜歡的,她如果想把教授搶回去……」
「你當老二那麼好說話?說搶就能搶的嗎?」
「可是……溫雪真比我漂亮多了,她站在教授身邊感覺也相配多了,還有她了解教授似乎也比我多。」至少她是到今天才發現原來教授的耳垂很敏感,而溫雪真想必還知道許多她不知道的事。
「如果她也跟教授道歉,真心求他原諒,我擔心教授會選擇她,不選我……」
「那你就想辦法讓蕭牧野選你!」一道清脆如珠滾玉盤的嗓音,。
兩人同時怔住,往聲音來處一看,客廳玄關不知何時站了一個女人,約莫二十七、八歲,身形窈窕,俏麗的短褲下是一雙修長亭勻的玉腿,秀發在肩際搖曳著輕盈的波浪,戴著一副大大的墨鏡,幾乎遮去半張臉。
「澄美!」蕭老爹驚訝地呼喊。
丁雨香愣住,這女人是誰?看樣子老爹似乎跟她很熟。
「老爹,不好意思,我自己進來了。」女人先是禮貌地道歉,接著轉向丁雨香。「你就是雨香吧,我是于澄美。」
于澄美?丁雨香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名字。
「她就是你大嫂。」蕭老爹在一旁補充。
「大嫂!」丁雨香驚異地起身。
于澄美笑笑,摘下墨鏡,丁雨香看了,更是駭然倒抽口氣。
大嫂長得很美,真的很美,比溫雪真都更美上幾分,而且她的美不是那種庸脂俗粉的嬌艷,而是一種高貴的清雅,傲然中透著幾許堅毅,猶如開在懸崖峰頂的雪蓮花。
可惜的是,這張絕美的臉蛋卻在眼周附近有了瑕疵,一道刀傷由右眼角斜斜畫向鬢邊,在清透無瑕的肌膚上更顯得怵目驚心。
這算是被毀容了嗎?怪不得她在室內也要戴墨鏡。
「你不必同情我。」看出她憐惜的眼神,于澄美漫不在乎地彎彎唇。「這傷是我刻意留下來的,也算是個標記。」
什麼標記?怎會有人故意在自己臉上留傷?
丁雨香驚疑地瞥向蕭老爹,後者皺眉搖頭,看來也是百思不解。
于澄美並無意對兩人解釋,逕自拿起桌上一只空茶杯,為自己斟了一杯蕭老爹親手泡的高山烏龍茶。
她嗅嗅茶香,輕品一口,笑贊。「還是老爹您泡的茶最好喝!」
「那當然!」提起自己泡茶的手藝,蕭老爹可得意呢。「喜歡的話就多喝點。」
「好,那我不客氣了。」于澄美拉著丁雨香在沙發上坐下,仔細審視她。「听說牧野娶了個比他小十一歲的女敕妻,我本來還不相信呢!現在看你還真是青春可愛,牧野眼光不錯。」
「哪里。」丁雨香尷尬地應,比起這個即便臉上有傷的大嫂,她仍覺得自己像個不起眼的丑小鴨。
「看樣子你對自己很沒信心?」于澄美看透她的思緒。
丁雨香眨眨眼,小小聲地解釋。「我不是對自己沒信心,可我……本來就不出色。」
「別這樣妄自菲薄,如果你沒有吸引人的地方,牧野又怎麼會把你娶回家?」
「他是當自己在養兔子……」
「養兔子?」于澄美愕然。
丁雨香更窘了,吶吶地說明。「他說我很像他小時候撿回家的那只小兔子。」
「所以他娶你等于在養兔子嗎?」于澄美笑了,笑聲讓丁雨香聯想起蜿蜒過山間空谷那淙淙的流水,悅耳動听。
「沒想到蕭牧野挺幽默的。」
這算是幽默嗎?丁雨香悶悶地咬唇。
于澄美凝睇她,明眸閃爍某種慧詰的光。「听你這麼說,反而令我更確定了,牧野一定是喜歡你的。你說對吧?老爹。」
「沒錯,我也這麼想。」蕭老爹用力點頭,十分之贊同。
兩人交換意味深長的一眼,丁雨香莫名地感到有些害羞。
于澄美見狀,抿嘴一笑,抬手輕輕為她收攏鬢邊一綹散發,就像個真正的姊姊愛護自己的妹妹那樣。
「你剛才說,擔心牧野選擇他前女友,不選擇你,你不該這樣想的,如果你是抱持著這種想法,也就無法真正得到他的心。」
「那我該怎麼做?」丁雨香像遇到救星,緊緊抓住大嫂的手。
「你不該等著男人來選擇你,應該想辦法讓他主動來追你。」于澄美神情慎重。
丁雨香愣愣地瞧著她。「你跟大哥也是這樣嗎?」
于澄美聞言怔忡,唇角勾起一抹苦澀。「我跟牧理之間,不是那麼簡單的。」她悵然低語,眼神瞬間變得迷離,好一會兒,她深吸口氣,振作精神。
「別管我跟牧理怎麼樣,現在重要的是怎麼幫助你改頭換面。」
「幫我改頭換面?」丁雨香訝異。要怎麼做?
于澄美嫣然淺笑。「你如果相信我,就把自己交給我。」
「牧野,那個小女生不適合你。」
溫雪真俯在蕭牧野耳畔,喃喃細語,聲音含著些微醉意。
吃過晚餐,她硬是將他拖來這間位于東區的夜店,台上有人演奏爵士鋼琴,甜蜜慵懶的氛圍很像他們以前在美國泡過的小酒館。
她也不禁回憶起那段似水年華,雖然兩人都是求知若渴的好學生,大半時間……都耗在實驗室里,但那些偶然的輕狂肆意,仍是人生畫布上的一筆濃彩,美麗而鮮艷。
男人多負心,自從與他分手後,她再沒遇見像他這般一心一意的好男人了,如今想來好後悔,真不曉得自己當初在任性什麼。
「牧野,你說我們還有沒有再重新來過的機會?」她對身旁的男人呵氣,縴縴玉指輕輕去揉他耳垂。
「溫雪真,你放開我。」他淡漠地喝叱,拉下她的手,不許她踫觸自己。
「怎麼?你怕嗎?」她醉眼迷蒙地瞅著他。「你怕自己又對我動心了?」
「我不可能再對你動心。」他話說得斬釘截鐵。
她惱了,驀地挺直上半身,近乎憤恨地瞪他。「因為那個小女生?只不過是個黃毛丫頭!」她不肩,那丫頭壓根兒就沒一絲一毫女性魅力。
「就算沒有她,我跟你也是不可能的。」蕭牧野語氣淡定。「我沒有吃回頭草的習慣。」
「你……」她氣得咬牙。
「關于你提的那件事。」他將話題拉回公事。「我那個研究計劃是跟工研院合作的,年初已經把部分成果拿去申請專利了,本來是覺得應用商品化還太早了些,不過你們公司如果有興趣,我會跟工研院那邊提提看。」
「我不想討論這件事!」她負氣地嗆道。
「可這不就是你來找我的目的嗎?」他似笑非笑。
「你明知我是為什麼來找你。」她瞪視他,許久,見他面容一如自己記憶中那般清俊端正,眼神不禁一柔,輕聲嘆息。「牧野,到現在你還生我的氣?」
他凜然不語。
「以前的事我跟你道歉,是我做錯了,我那時候太年輕,不知好歹,我現在後悔了,真的很後悔。」說著,她又挪了挪身子歪向他那邊,秀發若有似無地撩撥他側頸。
「這世上是沒有後悔藥可吃的。」他冷嗤。
溫雪真听出他的譏諷,眸光一暗,但想起自己這些年來在情路上的跌跌撞撞,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攬住他脖頸,迅雷不及掩耳地找到他的唇……
午夜十二點半,蕭牧野總算回家了。
丁雨香坐在客廳,焦躁不安地等著他,直到他走進屋里,她才放下沉沈壓在心頭的巨石。
她連忙迎上前,試著跟他說話,他卻板著臉不理她,她聞到他身上明顯的酒味,胸口一緊。
他跟溫雪真去喝酒了?他們聊得很開心嗎?
她想問,可看他冷凝的表情,她問不出口,只能惆悵地目送他月兌了外衣,進浴室洗澡。
她拾起他隨手丟在洗衣籃的領帶、襯衫、皮帶……忽地動作一滯,驚愕地瞪著那件藍色條紋襯衫領口,一道鮮明刺目的口紅印。
是那個女人留下的唇印嗎?他們接吻了?
丁雨香不知該如何形容纏結于胸臆的百般滋味,她好氣、好恨,又難以抑制地傷心。
她捧著那件烙著唇印的襯衫,呆呆地靠牆而立,思緒紛亂糾結如散落的毛線團,許久,許久,她好不容易尋回一絲理智。
她拿起手機,找到今夜才得到的一組新號碼,撥通電話——
「大嫂,是我香香。我想通了,請你幫幫我,教我怎麼讓教授主動來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