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老板離去後,夏初雨先是怔忡地出神片刻,接著,手下提醒她時間差不多了,她才親自推著蛋糕來到庭園。
壽星正在致詞,感謝大家光臨捧場,為他祝壽,而晚宴的女主人一見到她,立即滿臉堆笑。
「夏小姐,今天辛苦你了!」
「不會,應該的。」她將蛋糕推到定點,插上幾朵現摘的玫瑰,做最後的裝飾。「這樣可以嗎?傅太太。」
「我說了別叫我傅太太,我比較習慣人家叫我方小姐。」
「是,方小姐。」夏初雨望向女主人,她穿著一身寶藍色的禮服,削肩的剪裁,再加上躺在胸前那串名貴的藍寶石項鏈。
她是個漂亮的女人,很美,很美,跟他很相配。
怪不得他說什麼也要娶到她……
夏初雨深呼吸,心口無法克制地揪著,她以為經過三年了,自己不會再對這個女人吃醋,也不會為此而心痛,但她……還是痛。
「對了,夏小姐。」趁父親發表落落長的感言時,方嬌嬌將她拉到一旁,輕聲說道。「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什麼事?請說。」
「這陣子我想學做菜,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我想請你當我的家教老師。」
「家教老師?」夏初雨愣住。「我?」
「是。」方嬌嬌點頭,美眸燦亮。「我很喜歡你的料理,我爸也很喜歡,我想學幾道菜,孝敬他老人家。」
意思是……
「如果你願意,我想請你來我家教我,時間不用多,一個禮拜上兩次課就好。」
要她到府教學,那不就表示,她有機會常常見到傅家男主人了?
「你可以嗎?至于鐘點費,只要你開口,多少都無所謂。」方嬌嬌雖無惡意,話里仍流露了富家千金的驕氣。
夏初雨遲疑,正欲開口,一道低沉的嗓音率先落下。
「嬌嬌,我來了。」
她震了震,全身瞬間凍凝,這熟悉的聲嗓,莫非是屬于他?
「你來了啊!還真巧,剛好是要切蛋糕的時候。」
是她听錯了嗎?傅家的女主人口氣似乎噙著一絲諷刺?
「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傅家男主人亦仿佛嘲謔。
「你有準備禮物送給爸嗎?」
「當然有。」
「那等下我們一起送吧!」
「也好。」
夏初雨听著兩人對話,一動也不動,她不敢回頭望向傅家的男主人,卻也不甘心輕易逃開。
方嬌嬌察覺到她的尷尬。「夏小姐,我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老公,傅信宇。信宇,這是今天外燴的主廚。」
「你好。」他淡淡地打招呼。
夏初雨閉了閉眸。
他沒認出是她嗎?才不過三年,他已認不得她的背影?又或者他從來沒真正地記住?
她悄悄咬牙,咬去所有的哀怨與委屈,緩緩旋過身來。
傅信宇認清她的臉,倏地倒抽一口氣。
他震驚地瞪她,而她下意識地伏斂羽睫,逃避他的注視。「傅先生,很榮幸……見到你,我是負責外燴的主廚,夏初雨。」
他沒有答腔,她能夠感覺到他銳利的目光正切割著她。
「我正在說服夏小姐擔任我的家教老師,教我做幾道拿手好菜。」方嬌嬌在一旁說道。
「你要學做菜?」
「瞧你一副吃驚的樣子,有這麼不可置信嗎?」
「……」
「夏小姐,你看,連我老公都不相信我能進廚房,你就教教我吧!」方嬌嬌撒嬌似地說道。
夏初雨看看她,又小心翼翼地偷窺傅信宇。
他面色凝重,眼神凌厲如刀。
她知道,他恨不得再也見不到她,若是她答應他妻子的要求,他肯定會很不高興。
說不定他會想殺了她……
「好,我答應你,傅太太。」
「你是故意的,對吧?」
夜色蒼茫,月光瀉地如銀,夏初雨和傅信宇遠離喧鬧的人群,來到後花園的泳池畔。
三年了,經過一千多個日子,他們終于在這月色下重逢,他總是沉寂的心海,可也有一絲絲波瀾起伏?
她盯著他,盯著自己曾經深深愛過,如今也依然眷戀的男人,他的五官如同她不曾磨滅的記憶里的,那麼俊朗出采,端挺的鼻翼頂著傲氣,刀削般的唇線條冷峻,目光咄咄逼人。
為什麼,他一點也沒變?
她的心好痛!
「干嘛這樣說話啊?」她綻分唇,刻意勾起甜笑。「這就是你對三年不見的舊情人的態度嗎?」
他眉宇一凜。「夏初雨,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啊,我是認真的。說真的,信宇,你見到我不開心嗎?這三年來,你就沒有一點點想念我嗎?」
「沒有!」他毫不猶豫的回嗆,傷透她的心。
這人怎能這麼冷、這麼無情啊?
夏初雨自嘲地勾唇,自嘲地笑,淚水威脅欲在她眼里泛濫,她用笑意化解胸臆的酸楚。
「傅信宇,你這樣說實在讓我太痛心了,不知道的人听了,還以為我們是仇人呢!」
他冷哼不語。
她笑睨他。「你因為我答應當你老婆的家教老師在生氣嗎?你怕以後常常在家里見到我?」
「我有什麼好怕的?」他不承認。
「還是怕我跟你老婆亂講話,把我們以前的事都抖出來?」
「諒你也沒那麼無聊!」
「既然這樣,你擔心什麼呢?干嘛擺這種臉色給我看?」
他瞪她,眼神如冰。「我不是擔心,我是不爽。」
「不爽什麼?」
他沒回答。
「啊,我知道了,你怕不小心對我舊情復燃。」
他一震,眸刀狠狠砍向她。「你說什麼?!」
「我說你怕……」
他沒讓她有再次復述的機會,毫無預警地攫住她手腕,她被他抓得腕骨生疼,笑意不知不覺斂逸。
「信宇,你放開我。」
他不放。
「你放開我!放開……」她霎時慌了,掙扎地想擺月兌他,兩人拉拉扯扯之間,她鞋底一滑,跌落泳池。
「啊!」她驚聲尖叫,狼狽地在水里載浮載沉,他見了,臉色一變,趕忙躍下水。
「救命!救命……」她死命地扭動。
「別動,我抓住你了,夏初雨,你冷靜點!」他喝叱道,雙手攬扶她的腰,讓她在水里站好。
她踏到了地,心情也踏實多了,螓首探出水面,大口大口地深呼吸。
「你到現在還沒學會游泳嗎?」他沈聲問。
她搖搖頭,輕輕地打個冷顫。
他凝視她,墨潭映著她猶如芙蓉出水的容顏,她也望著他,兩人同時想起某一天,他們也曾像這樣濕漉漉地站在水里。
那是某個夏日的午後,她拉著他到游樂園,強迫他陪她在水舞廣場玩水,像孩子般地嬉戲。
多麼恣意又浪漫的一段歲月啊!如今已成往事……
他盯著她,接著用手指撥開她額前濕透的發綹,那不經意的溫柔牽動了她心弦,她覺得悲哀。
良久,他終于沙啞地揚嗓。「初雨,你恨我,對吧?」
她閉了閉眸,眼淚融在水珠里--
「對,我恨你。」
「到時你會恨我。」他說。
「我不會。」她說。
「你會的,不管你現在說得多瀟灑,到時我拋下你去娶別的女人,你一定會恨我。」
「我說了我不會!」她很堅持,盯著他的瞳神閃閃發亮,像黑夜里最燦爛的明珠,吸引著他。「我知道你不愛我,也不可能跟我這種平凡的女人結婚,你有光明的未來,你想爬到最高點,想得到權力與財富,這些我都不能給你,但起碼,我可以給你現在,就這麼短暫的現在,我們是在一起的,而且過得很快樂,這就夠了。」
這就夠了?多傻啊她!
他用力瞪她,胸口如萬馬奔騰,踢踏起漫天黃沙。「你不要以為用這種高貴奉獻的情操,就可以感動我,這是現實生活不是在演偶像劇,我不會為你而改變,也從來不相信什麼見鬼的愛情。」
他以為他說得夠狠了,夠冷血了,她卻還是用那麼明亮的眼眸瞅著他,用那麼溫暖的笑容試圖融化他。
「你真的很憤世嫉俗,傅信宇。」她輕輕地、若有似無地嘆息。
他強自冷硬著心。「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對,我知道。」她語聲溫柔似水。「而且我就愛這樣的你。」
他屏住呼吸。「你瘋了。」
「我是瘋了。」她揚起臉,藕臂勾著他僵硬的肩頸。「愛情本來就是這麼瘋狂的一件事……」
他不等她說完,不許她再如此放肆地動搖他的理智,冰涼的唇俯下,狠狠地、近乎殘忍地吻著她。
那是個懲罰的吻,可她卻婉轉相迎,毫不抗拒地領受他給予的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