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嗎?
細微的聲響喚醒沉睡中的紫蝶,她慵懶低吟一聲,羽睫輕展,第一個映入眼底的正是最思念的人。
花信側身望著她,墨深的瞳如此專注,彷佛早已戀望她許久,須臾不離。
「妳醒啦?」他暖暖地對她微笑。
「你也醒了。」她也甜甜微笑。
「今天覺得怎樣?」
「好多了。你呢?」
「我根本沒事,好得很!」
「逞強。」她嫵媚地睨他,「明明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我哪是站不起來?不想站而已。」
「為什麼?」
「能躺在這兒看著妳,我何樂不為?站起來做啥?」他對她眨眼,那晶亮的眼神好淘氣。
她呼吸一緊,半晌才找回說話的聲音,「……你無賴!」藕臂輕輕推他,「躺了這幾天,也該下去了吧?」
「不行啊,我身子還沒全好。」他手撫著胸膛,做出西施捧心狀,還夸張地咳幾聲,「妳听,我還咳著呢。妳舍得趕我下床嗎?」
瞧這模樣,多可憐兮兮啊。紫蝶又是好笑,又是疼惜,玉手不覺輕揚,撫向他臉緣。
他的臉整個瘦削了大半,到現在仍蒼白得很,不見多少血色。
火影說,他現在已經好多了,剛回來時,那模樣才真嚇人,宮女們見了尖叫連連,還以為打哪兒跑來一具殭尸呢。
這雖是玩笑話,卻也讓紫蝶明白,那七天他究竟受到了何種折磨。
為了救她,他真可說是豁出性命了,她又怎舍得趕他下床呢?他病著,她也病著,兩人唯有同躺一榻,才能像這樣時時見面。
只是,這事若讓那些多嘴的宮女傳了出去,不知有多難听啊!
她嘆息,強迫自己擱下手,狠下心,「別裝可憐,要躺回你自己床上躺去。」
「我想陪著妳嘛。」花信嘻嘻笑,就是不肯下床,「我啊,想看著妳,還想……抱著妳。」話語未落,臂膀已趁她不備之際環住她縴腰。
「花信!」她嚇一跳,粉頰染紅,開始掙扎起來。
他卻不容她掙扎,緊緊抱著她,一面得意地笑道︰「呵呵,這下我不娶妳都不行了。」
「誰、誰希罕你娶啊?」她窘得全身發燙,「我才不嫁呢!」
「真不嫁嗎?」他笑睇她,「火影不是說了嗎?我那兩個雙胞胎弟弟一听說我千里迢迢去取藥,原來是為了妳,二話不說,馬上趕回家要我老爹籌辦婚事。」
提到花老爹,紫蝶一陣不安。「听說花伯父還特地派人到千羽國打探我的下落,唉,我真不該讓他老人家這麼擔心。」
「知道錯了就好。只要妳乖乖跟我回家成親,我想老爹不會太計較的。」他啄吻她柔唇一記。
「你!」粉拳捶他肩頭,「討厭啦!」
「嘿!妳這姑娘可真沒良心,我可是妳的救命恩人呢,為了替妳取雪冰蓮跟地獄火,差點沒去了一條命呢。」
「哼,你還敢邀功?」紫蝶瞪他,「我會中毒有一半也是為了你--」她驀地頓住,急急掩唇。
「說啊,怎麼不說了?」他眼神了然,「妳會中毒是因為喝了那杯聖酒吧?」
她斂眸不語。
可即便她不說,他也能猜出來龍去脈。「我早知道妳不是那種會自居功勞的人,妳會堅持向雲霓討那杯酒來喝,是為了救她吧?」
她默然,良久,方啞聲道︰「因為我知道,如果公主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會非常難過。」
「如果妳死了,我才不想活了呢。」他嘆道,又愛又憐地捏了捏她鼻尖,「傻瓜!」
她輕輕笑了。
他摟著她,右手撩起一束發,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是水月下的毒嗎?」
她倒抽一口氣,明眸圓睜,「不是的!」
「那杯聖酒是她親手從祭壇取下的--」
「可經手的還有那典侍巫女呢!」她急切地為好友辯解,「又或者事先有人下了毒,總之,不一定是水月--」
「噓。」他伸指抵住她的唇,溫柔望她,「別這麼激動,妳身子還很虛弱呢。」
她哀傷地睇著他,「花信,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別告訴公主這件事。」她懇求,「好嗎?」
「我答應妳,在事情沒查清楚前,不會對任何人提起。」他安撫她,伸手替她拂攏發絡,看著她的眼滿足柔情蜜意。
她心悸不已,「謝謝。」
「不必客氣。只要妳答應馬上嫁給我,什麼都好商量。」他朗聲笑,好大方地許諾。
她啞然。
「答應我吧。」他繼續說服她,「再不答應的話,我可要親妳了哦!」
「你無賴!」菱唇不依地噘起。
「無賴就無賴吧。」花信聳聳肩,「反正在妳面前,我也不是第一次耍無賴了。」他呵呵笑。
她瞪他。這人……怎麼這麼不知羞啊?她簡直拿他沒法子。
可,為何她會感覺如此幸福呢?這漲滿心窩的甜蜜,幾乎要淹沒她了。
她嘆息,他忽然貼近她i-
四瓣唇,一次又一次輾轉相親,像花與蝶兒,在無人窺見的幽靜山谷間追逐嬉戲。
晨光,在兩人意亂情迷中,一格一格偷偷攀上窗,終于,溜進屋內,灑落一地金粉。
天,亮了。
這天晚上,花信興致勃勃地在花園里擺開酒席,樹梢上、涼亭邊,都掛上一盞盞別致宮燈,因為天冷,他命宮女們點燃火爐,再點上他前幾日親自調好的燻香。
燈火朦朧,暗香浮動,一座在冬夜里應顯得蒼涼的花園頓時美麗起來。
這精心策畫的一切,只為求得佳人一個羞怯的頷首。
他只要她點個頭啊!不必開口說話,也不強求能听見那些甜蜜溫柔的愛語,只要她淺淺一笑,點個頭,甚或一個暗示的眼神都可以。
只要她點頭……
「不行。」紫蝶搖頭。
「妳說什麼?」花信不敢置信,整個人驚愕地往桌旁一跌。
「我說不行。」紫蝶好笑地看著他夸張的舉動。
「為什麼?」
「我還不想。」
「為何不想?」
「因為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花信傷痛地望她。這淘氣的姑娘啊!究竟要折磨他到什麼時候?
「妳還需要什麼心理準備?」他可憐兮兮地揪起眉,「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妳說,我可以改。」
她溫柔地睇他,「你對我很好,花信。」
「真的嗎?沒有需要加強的地方?」
「不需要。」
「或者妳還在怨我?」花信靈光一現,「妳怨我老是去鳳凰宮嗎?妳听我說,我只是去教雲霓讀書,現在我只把她當朋友,真的!」他抓住佳人柔荑,擱在自己胸前,急切地保證,「我愛的人是妳啊!」
這毫不避諱的熱情表白,羞紅了紫蝶的臉,她斂下眸,「我知道。」
「既然如此,為何到現在還不答應我?」花信苦著臉。
這些日子來,他早也求,晚也求,求了不下百次,她卻總是不在乎,有時還當笑話看。
這女人會不會太狠了?就連火影都將千櫻的冰山女祭司給娶回家了,為何他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他真不服氣。
「小蝶兒,小蝶兒。」他涎著臉膩喚,一把將紫蝶抱坐到自己大腿上,「別這麼鐵石心腸嘛,難道妳舍得我夜夜孤枕難眠嗎?唉,『戀君君不曉,孤枕知我痴』啊!我好慘啊!」他聲聲哀嘆。
這般耍賴的模樣逗笑了紫蝶,耳際也因他呵出的陣陣暖息而發癢。「花信,你別鬧了。」她一面躲,一面轉頭笑瞋,眸底滿蘊愛意。
他感覺到了,迅速把握良機,俊唇調皮地溜上她耳畔舌忝吻著,「小蝶兒,嫁給我吧。」
「你別……這樣。」一陣戰栗竄過,她不禁喘息。
「嫁給我。」他咬她耳垂。
「別、別這樣,花信,我……要生氣。」
「真生氣啦?」俊唇離開她耳垂,卻沿著玉頸滑落,邪肆地吮住她敏感的鎖骨,「老實招來,妳真不愛我這樣對妳?」
「你--」好無賴啊!她瞪他,明眸瑩瑩,彌漫柔媚水波。
他看著,不禁痴了。「妳好美啊。」
「我……你別這樣看我。」她斂下眸,直覺撫上殘缺的那半邊頰。
「妳很美。」他拉下她的手,不許她自慚形穢。「在我眼底,妳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
他怎能……如此輕易就動搖她一顆心?怎能這樣令她全身癱軟?
她顫顫揚起睫,不知所措地望著他。
「妳很美。」他捧起她容顏,低下唇,輕輕地、柔柔地擦過那曾遭火紋傷的頰,他閉上眸,細細吻著那粗糙的臉頰,吻得那麼專心、那麼溫柔,好似呵護著某種珍寶。
她一陣陣心悸,心海剎那間涌起漫天狂潮,甜蜜又傷感。
「我說過,這是勇敢的印記,妳永遠、永遠都不要因此自卑。」他深情的言語宛如春日暖陽,融化她脆弱的淚珠。
「……好。」一聲細碎的低語,忽地拂過他耳畔。
他怔愣地抬頭,「好?」
她迷蒙著淚眼看他,「我答應你。」
「妳答應我?妳的意思是--」他瞪大眼,與她對望。
然後,他看清了,看清了她眼底蒙卻不容錯辨的濃濃愛意,看清她唇角淺淺噙著藏不住的甜蜜,看清她如桃花般嫣紅的臉,綻開了女兒家的嬌羞……
「妳答應嫁給我了?」他輕聲問,語氣是那麼小心翼翼,彷佛怕太過粗魯,會嚇回她的決心。
她抿唇,不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她點頭了,點頭了!
極度的喜悅排山倒海而來,花信歡呼出聲,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興奮地直轉圈。
「啊!你做什麼?你放開我啊!」她驚得花容失色。
他卻不肯放,抱著她轉了又轉,她長長的衣袖因旋舞而開展,在空中飄逸如蝶。
蝶兒與花,在旖旎夜色里幸福快樂的嬉戲。
就這樣,經過無數次威脅、利誘、耍賴、吵鬧,用盡鎊種絕招、狠招、奸招,深情的花兒,終于留住了他最愛的蝴蝶。
第一零一次求親,成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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