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公司,艾織心立刻進董事長辦公室,季石磊懊惱地目送她的背影,好半晌,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提著一個點心盒。
這蛋糕,是他特地開了半小時車買回來的。他听璇風說她特別喜愛這家的點心,為了犒賞她近日的辛勞,所以買給她。
沒想到她卻跟另一個男人悠閑地享受下午茶,而他乍然透過玻璃窗瞥見他們,一路跟蹤,活像個為愛痴狂的傻瓜!
他到底在做什麼?季石磊隨手將點心擱進茶水間的冰箱,僵立片刻,滿腔郁惱怎麼也壓不住,悻幸然地轉身,也不等秘書通報,直闖艾織心辦公室。
她正閱讀一份文件,訝然抬眸,見他盛氣凌人,威風凜凜地彷佛意欲出征的戰士,很不爭氣地怦然心動。
「你是來罵我的吧?」她極力克制想逃離的沖動,卻仍下意識地往後傾。「我知道我不該偷溜出去喝咖啡,但只有一個小時,應該沒關系吧?」
「你應該認真工作。」不該跟男人調情鬼混!他暗暗磨牙。
她容色一黯,兩秒後,才木然揚嗓。「我知道,我應該效法你當一個工作機器,我正在努力學習中,請給我一點時間。」
她這是揶揄他嗎?
季石磊掐握掌心。「上回工會抗議的事我沒出手幫你,你是不是怪我?」否則為何要跟別的男人訴苦?
她搖頭。「我知道你不會救我。」眼潭靜靜地照看他,清澈得令他心痛。「而且人是我裁的,有什麼怨氣當然是沖著我來。」
我知道你不會救我。
他心弦揪緊。為何她能將這句話說得如此自然?她忘了嗎?她曾經耍賴著命令他寸步不離地保護她。
現在,她已經不需要他這個騎士了嗎?因為有另一個男人很樂意擔任她的護花使者?
「那個方斯文,你認識他很久了嗎?」
「嗯,有十年了。」
你就是因為他跟我分手的嗎?
他想問,言語卻干澀地卡在喉嚨,或許是因為他不敢听到答案,他不想深究她當年為何移情別戀,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狂亂地發飆。
他是季石磊,一顆無趣的、冷硬的石頭。
「他好像很關心你。」
「他當然關心我啊,我們是好朋友。」她話說得理所當然,惹得他胸口怒火更熾。
既然他們倆感情如此融洽,為什麼不在一起?因為她又移情別戀了嗎?還是他不夠有錢,不能幫她挽救家族事業?
這些年來,她究竟交過幾任男朋友?跟每一個都維持良好的關系嗎?
是否每次在他這里受了委屈,她就楚楚可憐地找她的「好朋友」傾訴?她會哭得梨花帶雨嗎?用那嬌弱不堪的模樣勾惹男人的保護欲?
懊死!
季石磊咬緊牙關,強悍地壓內每一分不馴的怒意。
他在嫉妒,嫉妒每一個跟她友好的男人,嫉妒她大方地對別的男人展現溫婉風情。
他嫉妒方斯文,嫉妒那塊巧克力蛋糕,嫉妒她吃蛋糕時,那愉悅又恍惚的神情,不屬于他。
是的,他在嫉妒,瘋狂地吃醋,可他絕不會讓她知道這一點。
他清冷地揚聲。「方斯文要載別虐待你,你經常跟他抱怨我對你不好嗎?」
她怔了怔,別過眸。「你下會連我跟朋友說什麼,都要管吧?」
為什麼不敢看他?心虛嗎?
「如果你想抗議,可以親自對我說!」怒火與妒火在胸織,他就快持不住鎮定,掛不住喬裝的面具。
「我抗議有效嗎?」她自嘲地輕哼。「你一定會說我是董事長,這是我分內該做的事。」
「我說錯了嗎?」他驀地欺向她。「這些難道不是你該做的嗎?」
「我沒說不是——」
「還是你希望我寵你?沒問題,只要你說一聲,把一切都交給我,我會負責把公司救起來,你只要在家當你的大小姐就好!」
其實,他心底是這麼希望的,希望能寵她、呵護她一輩子。十年前,他就是為了能得到一把鋒利的劍守護她,才遠赴他鄉。
是她任性地斬斷了兩人的關系,如今卻埋怨他苛刻,跟另一個男人訴苦……
他不眠不休地努力,手中終于握著劍了,為何反而不能擁抱她?為何她已經不需要他的擁抱了?
這份痛,她明白嗎?
「我不用你寵我!」她尖聲反駁,水樣的眸融進他燃火的眼里,彼此相抗。「你不要老是把我當成那種膚淺的千金小姐,我不是!十年了,我已經長大了,我不是從前那個艾織心了!」
對,她不是,她變心了,移情了,她不再愛他——
季石磊嘶聲低吼,好想傷害她,卻又想狠狠地吻她。
「季石磊,你放開我!」
他也想放啊!十年了,他為何還放不下?為何仍被同一個女人耍得團團轉?
「你可以依賴我的……」他迷蒙地望著她的唇,那倔氣又可惡的唇,微微地分開,吐露著魅人的馨息。
「你不是要我別依賴你嗎?」
「別說了!」他不許她頂嘴,一口咬住那軟女敕的唇。初始帶著幾分彷徨與不確定,接著,排山倒海的襲來,狂野地肆卷。
他一把將她抱起來,鉗住她縴細的皓腕,將她抵在牆面,然後低頭,肆意啃咬她柔潤的玉頸,將那當成可口的點心。
有多久,不曾這樣親近她了?在體內勃發、蘇醒,他不覺憶起當年,是如何生澀又激烈地與她。
至今,那滿足卻又永遠不夠的滋味仍鮮明地烙在心版,不知有多少次在夢里,他一遍又一遍地要她。
有時甚至會在半夢半醒間驚懼,怕自己弄壞了她……
「石……石頭……」她仿佛有些無法承受,細細地嬌吟,卻只是火上加油,更添旖旎氛圍。「拜托你……」
拜托什麼?放開她?還是充滿她?
「你別想躲……」已不由他控制,隔著裙擺,在她最私密的入口廝磨,很親昵,很放肆。
「這里是辦公室,你……不可以……」一波波顫栗在她體內洶涌,她忍住強烈的歡愉,蔥蔥五指侵進他的發間,明明是想抵擋他的侵略,卻更似迎合的挑逗。「你不是常說……要公私分明嗎?」
是啊,要公私分明,他一向最講究工作態度,在職場上,一向扮演嚴謹得教人抓狂的角色,為何一面對她,什麼都變調了?
季石磊焦躁地喘息,男望痛苦地痙攣著,差點擊潰他僅存的自制——這可惡的女人,他真恨她!
「石頭,你別這樣……」
真要他放手,就不該這樣喚他,不該用如此嬌媚的聲嗓,勾走他不安定的神魂……
他猛然放開她。
她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怔怔地揪住半敞的衣襟,眼眸漫著曖昧的水煙。
「不要那樣看我。」他以為她是在抗議他的侵犯,陰郁地別過頭。「你放心,我以後不會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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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到做到。
自從那回在辦公室意外地擦槍走火後,他不允許自己再犯同樣的錯誤,除了公事上的往來,不再與她私下接觸。
他們比同事還像同事,單看表面,怕是誰也不相信他們會是一對夫妻吧!
「姊,你跟姊夫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就連神經大條的艾璇風,也察覺兩人近日互動太冷淡。「我看你們最近好像都說不上幾句話,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我們沒吵架。」
吵架需要熱情,那是對彼此真正有愛的夫妻才做得出來的事,他們……只是冷戰。
「那你們怎麼都不說話?」
「因為我們在公司里說太多了啊!」艾織心故作輕松地攤攤手。「回到家來,總要休息一下吧?每天都跟同一個人見面,從早到晚在一起,你也會膩吧?」
「真的只是這樣?」艾璇風半信半疑。
「不然還怎樣?」艾織心俏皮地敲弟弟的肩。「你該不會是擔心我們鬧離婚吧?」
艾璇風聞言一震。「你們會嗎?」
艾織心愣了愣。「我只是開玩笑。」
「我知道,可是你們說不定有一天也會離婚,對吧?」艾璇風定定地望她,似乎想從她眼里看出一絲端倪。
艾織心深呼吸,鎮定微微凌亂的情緒。「每對夫妻,不管他們是基于什麼樣的理由結婚,都不一定能一輩子在一起的,誰都有可能離婚。」
「你們也會嗎?」
「或許。」
艾璇風沉默不語。
「怎麼了?璇風。」艾織心有些擔憂。「干麼不說話?」
他搖搖頭,許久,嘴角勉強牽起笑弧。「我喜歡姊夫。」
「什麼?」她愣住。
「我喜歡他。」他再次強調。「我以為他會保護你一輩子。」
她悵然。「你姊姊我看起來那麼需要人家保護嗎?」為什麼誰也不相信她已經學會堅強獨立?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艾璇風頓了頓,眉宇染上淡淡的苦惱。「姊,你是不是太逞強了?自從爸爸身體不好,把公司的事交給你以後,我沒听過你有一句怨言,你那麼喜歡畫畫,現在卻被逼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所以你是為我抱不平了?」艾織心俏皮地眨眼,展臂擁抱弟弟。「好乖啊,璇風,姊姊真愛你!」
「你少惡心了!」艾璇風俊頰窘紅,連忙掙月兌姊姊的魔掌。
她只是笑著,笑聲清脆雋朗,如夏季在門檐搖動的風鈴。
「姊……」
「別為我擔心了,你瞧,我現在也算是在畫畫啊!」
「嗄?」艾璇風一愣。
「你看這個。」她主動將桌上幾張圖稿遞給弟弟。「這是我設計的一些花色,比如這張,這是桐花的圖案,五月雪——好看嗎?」
「是不錯啊!」艾璇風瀏覽圖稿,半遲疑地點頭。「可是姊,你畫這些干麼?」
「石磊說過,公司得開發一些創新的產品,我想,將台灣文化的元素融進服裝設計里,也算是一種創新吧?」
「所以這是你幫公司品牌服飾畫的設計圖?」
「是啊。」艾織心淺笑盈盈。「怎樣?你姊姊還不賴吧?」
「一級棒!」艾璇風相當給姊姊面子,豎起大拇指,不吝惜地夸證。「說起我姊姊的才氣,可是天下第一。」
哇,天下第一呢。「你這小子真會甜言蜜語,老實說,你一定在外面拐了不少小女生吧?」
艾織心再度熱情地擁抱弟弟,艾璇風也再一次恐慌地掙月兌,往後連跳好幾步,似是極力想躲開這黏人的魔女。
「拜托!姊,你別這樣啦,而且我哪有在外面拐女生啊?告訴你,你弟弟可是很潔身自愛的。」
「是嗎?」她不相信。她這麼俊秀可愛的弟弟,會沒有女生追?
「別說這些啦!」艾璇風慌張地搖手,似乎很怕姊姊探問自己的風流情史。
「對了,你這些設計圖拿給姊夫看了嗎?」
她一怔,搖頭。「還沒。」
「為什麼?」
「這些只是初步構想。」她收回圖稿,一張張順理。「我至少得做出一份像樣的企劃案,才能拿給他看,不然他肯定會笑我。」
「他干麼笑你?」艾璇風察覺她神情有些黯淡,不禁蹙眉。「姊,姊夫是不是對你很嚴格啊?」
他的確很嚴格,要求很高,有時她為了跟上他的腳步,真的追得很辛苦……
艾織心推開苦澀的思潮,朝弟弟送去嫣然一笑。「當然嚴格啦!就像我這個姊姊對你也很嚴格一樣。」她巧妙地轉開話題。「哪,你的成績單呢?基測考試快到了吧?讓我看看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咦?啊!我忽然想起來,有個電話要打。」艾璇風裝傻,說起升學考試,走得比飛得快。「姊,我不打擾你了,你別弄太晚,早點睡啊,晚安!」
目送弟弟旋風般卷離的背影,艾織心又好氣又好笑。
「這小子……」她喃喃叨念,似是責備,語氣卻藏不住滿滿的寵溺。
她愛這個弟弟,真的很愛,雖然她小時候曾經怨過他,但也很快便領悟,血緣親情終究斬不斷。
答應父親接下家族事業,有一半原因也是為了他,為了能在他長大後,交給他一間朝氣蓬勃的公司。
所以,她該好好加油啊!
艾織心振臂為自己打氣,坐回書桌前,繼續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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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睡。
經過書房時,隱隱流泄的燈光留住季石磊的步伐,他在原地躑躅,猶豫著是否該敲門進去。
午夜時分,是萬籟俱寂的時候了,她也該上床睡覺,不該再透支精力。
季石磊暗暗擰眉。
雖然超時工作對他而言,一向猶如家常便飯,雖然他也嚴格要求她認真負起董事長該盡的責任,但見她如此配合,他又覺得莫名地心疼。
方斯文說的沒錯,她是瘦了,神色偶爾會顯得憔悴,教他看得怵目驚心,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在虐待她。
為何要對她如此嚴厲?
只因為她說不想嫁給他,不需要他的保護,所以他就惱火了,藉此懲罰她?
他真是個小氣的男人,小氣又別扭,明明舍不得她,卻刻意裝酷。
季石磊自嘲地抿唇,輕輕推開門扉。
她果然坐在書桌前,卻是趴在桌面打著盹,許是太累了吧?
他心弦一緊,悄無聲息地走向她,蹲在桌前,看她疲倦卻依然嬌美的容顏。
「織心。」他啞聲喚。
她听不見,朦朧地睡著,蘭息輕吐,頰葉淡淡透出薔薇色澤。
懊不會發燒了吧?
他忍不住憂心,偷偷伸手探了探她額頭,確定溫度正常,才松一口氣。
「嗯……」也不知是否在夢里感受到他溫柔的撫觸,她滿足地輕吟一聲,換了個姿勢,繼續酣睡。
季石磊微微一笑,眼底最後一分銳氣滅去,只留溫煦。「加油吧!大小姐。」他低聲鼓勵,手指輕彈了彈她可愛的俏鼻。
手機驀地在口袋震響,他怕吵醒她,急忙閃身踏出落地窗外,到露台上接。
夜涼如水,空氣中濕潤著寒意,他小心翼翼地拉上窗扉,不讓冷風溜進屋里。
「喂,請問哪位?」
「是我,筱柔。」一道女性的聲嗓,幽幽地從線路另一端傳來。「抱歉這麼晚打給你,可我想你應該還沒睡。」
「嗯,我還醒著。」他定定神。「最近怎樣?還好嗎?」
「還不就那樣?為工作賣命。」黎筱柔自嘲,頓了頓。「你突然辭職,叔叔很生氣。」
「我知道,改天我會親自去美國跟他道歉。」
「改天?什麼時候?」她問得犀利。
他怔了怔。「等我手上的事告一段落。」
她沉默半晌。「我听說了,你找了幾個投資人,投資你老婆家的公司,你現在就是為那間公司的事在忙吧?」
「是啊。」
「你要結婚,怎麼不事先告訴我?至少……讓我送份結婚禮物。」
似乎他每個朋友都怪他這婚結得匆忙。季石磊苦笑。「抱歉。」
「她……就是十年前,堅持要跟你分手的女孩吧?」
「你還記得?」他詫異地揚眉。
「怎麼可能忘?」她輕哼。
他悵然,不是听不懂她話里隱含的幽怨,只是她這番情意,他實在承受不起。
「最近應該還是不少人追你吧?有沒有考慮過跟哪個人定下來了?」他笑笑地問,委婉地暗示她另尋真愛。
「就算你跟初戀情人復合了,也不必急著幫別人作媒吧?」她語調清冷。
季石磊無話可說。愛情難言其妙,總是彼此追逐,卻又彼此錯過,心心相印也許是萬分之一的奇跡。
「我真的沒想到你們會復合,我以為你不會再喜歡她,畢竟當初她對你那麼絕情。」
「我們……是有一些誤會。」他不知該如何解釋,對織心,他是既恨又愛,想傷害她,卻更想呵護她。
「是不是她求你的?」黎筱柔顫聲問,似壓抑著波瀾起伏的情感。「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她是個需要保護的女孩,希望你寸步不離地跟著,所以你決定到美國工作,她才會那麼生氣。」
「是不是她求你跟她結婚的?是不是因為她救不了自己家的公司,所以才要你幫她?」
「筱柔,你是不是喝醉了?」他听出她不對勁。
「我沒有!」黎筱柔尖聲否認,更顯激動。「就因為她任性、柔弱,所以你沒辦法丟下她不管是嗎?為什麼你要這麼傻?她背叛過你!」
「她不是你想像的那種女人。」季石磊慎重地澄清。「沒錯,她或許有些任性,有時候也會惹我生氣,但她並沒有求我娶她,她工作很認真,也一肩挑起該負的責任,她沒有把爛攤子都丟給別人收。」
「你的意思是……她很好,對嗎?」她微微哽咽。
他悚然一驚。她在哭嗎?在人前總是擺出一副女強人姿態的黎筱柔,也會流淚?
「筱柔,你……還好嗎?」
「我好像真的有點喝太多了。」她深吸口氣,似是逐漸重拾冷靜。「其實我現在在台灣。」
「你在台灣?」他愕然。
「我跟幾個同事過來做一件Project。」她解釋。「改天出來吃個飯吧!」
「當然。」他放柔嗓音。「你有空的時候Call我。」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老婆一定在等你吧?我不打擾了,晚安。」
斷線後,季石磊仍怔忡地握著手機。
他回想起剛到美國那時候,他曾幾次為了情傷而買醉,都是黎筱柔陪他一起喝酒,鼓勵他振作。
後來兩人各自沖刺事業,見面機會少了,卻仍不時通電話,維系友誼。
他一直知道她暗戀自己,在她因為和前男友分手而失落時,他也曾考慮過回應她的情意,但蒙塵的心弦,總是難以牽動。
他對不起她……
「想什麼?這麼入神。」沙啞的嗓音驀地在他身後揚起。
他愕然回眸。
艾織心站在落地窗邊,靜靜瞅著他。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怎麼無聲無息的?
「剛剛。」艾織心清淡地回應,走上露台,倚著欄桿。「你可能講電話太專心了,連我開窗都沒听見。」她頓了頓。「是黎筱柔嗎?」
他愣了愣。「你听見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以為你干麼站在露台上吹風,所以才想出來看一看,沒想到你在跟她通電話。」
長串的解釋,似有些多余。季石磊沉吟,望向艾織心的眼神多了幾分興味——她那麼怕他誤會她偷听,是因為對方是筱柔嗎?
「看來你跟黎筱柔交情挺不錯的,這麼多年了還都保持聯絡。」
「我們一直在同一家公司工作,關系當然好。」她果然在意筱柔。季石磊悄悄揚唇——他可以期待那是嫉妒嗎?
「是喔。」她瞥他一眼,視線卻又迅速調開,仿佛很不情願。「那你們怎麼不談個戀愛什麼的?我還滿驚訝你們沒在一起。」
驚訝嗎?季石磊劍眉一挑,笑痕烙深。「你怎麼知道我們沒在一起過?」
「你——」艾織心神情一變,但不過轉瞬,嬌容便燦爛笑開。「那你怎麼舍得跟她分手?她應該是個很不錯的對象吧?」
「是啊,是很不錯。」他煞有其事地贊同,偷覷她緊緊掐握欄桿的玉手。「筱柔很聰明、很能干,交給她做的事一定做到最好,個性又很爽朗、善解人意,完全沒有一般女孩子的嬌氣,不只我們公司同事,很多客戶都很想追她。」
她暗暗咬唇,沉默許久,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嗓音。「既然你把她稱贊得天上有、地上無的,那你干麼不娶她?你去跟她結婚啊!」
呵,果然是吃醋了。季石磊頓時心情飛揚。「我如果要跟她結婚,這十年早就結了。」
可他卻沒有娶她,沒娶其他任何女人——這意味著什麼?他真希望這倔女孩能懂。
她似是領悟了,轉過容顏,星眸在夜色中神秘地閃亮。
四目相凝,兩人專注地對望,直到遠方的天際,忽地劈落一道閃電,跟著雷鳴砰響。
「要下雨了?」艾織心輕呼,話語未落,滂沱大雨霎時迷蒙了整個夜世界。
「快進來!」季石磊連忙握住她的手,將她牽進屋里,刷地關上落地窗。
窗是關緊了,卻擋不住窗外隆隆雷響,電光石火,一道接一道,連綿不絕,似是欲將夜幕狠狠撕裂。
兩人在室內相對,不由得都憶起多年前,那個春雷落響的黃昏,她驚顫地偎著他,與他意亂情迷地擁吻。
他看著她,她也與他相凝,情潮悄悄地在彼此胸口沸騰,心韻激烈地鼓動著,祈求著什麼。
他不禁上前一步,大手珍愛地捧起她臉蛋,像捧起易碎的玻璃。
「織心、織心……」沙啞的呼喚,就如同當時,一遍又一遍,挑逗她的心。
她倏地閉上眸,全身顫栗,滾燙著,羞澀著,彷佛又成了當初那個天真浪漫、不解世事的少女。
但她,已經不是了……
他展臂,輕輕擁住她,方唇緩緩接近她,徘徊在只有一個呼吸的距離,想親吻,卻又猶豫。
「不是說,不再踫我了嗎?」她輕聲問,似嗔似怨。
他一凜,狼狽地為自己的把持不定找借口。「我只是……想安慰你,你不是最怕打雷嗎?我怕你嚇著了。」
羽睫翩然揚起,眼潭如最清澈的秋水,映照他。「我已經不怕了。」
「什麼?」他一愣。
「只是打雷而已,有什麼好怕的?」
只是……打雷而已?
他蹙眉。「可你以前很怕的。」
沒錯,以前的她確實很怕,總覺得轟轟雷響像怪獸的咆哮,張牙舞爪地想吞噬這個世界。但現在,她不怕了,這世上有太多比雷鳴更值得驚懼的事,而她已經歷過。
「我在你眼中,真的是那麼沒用的大小姐嗎?」艾織心自嘲地彎唇。「都這麼多年了,我好歹也長大了一點吧?」
他悵惘,望著那看似嬌俏,卻蘊著幾分滄桑的笑,忽覺胸口好似被挖去一塊,空空落落。
她長大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會因為害怕閃電,尖叫著躲進他懷里的女孩。
她變堅強了。
他該感到欣慰,但他,卻覺得自己似乎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