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後,她整理行囊,將行李寄放在飯店,先去拜訪兩位客戶。傍晚,她辭別客戶,特意繞道至某間幾十年傳統老店,買了方可華最愛吃的老婆餅,接著回飯店拿行李,直奔機場。
劃位、檢查行李、通關,等她坐上飛機,天色已昏沉。
她恍惚地望著窗外,連身旁有人落坐都未察覺,那男人坐定後,饒有興致地盯著她的側面。
直到飛機起飛後,她才慢慢感覺到有兩道炙熱的眸光一直在自己身上徘徊,有些被冒犯地撇過頭,認清男人臉龐,頓時愣住。
必雅人淡淡一笑。「嗨,我們又見面了。」
「是你?」夏晴驚愕地瞪他。「你也坐這班飛機?」而且剛好位子就劃在她旁邊,這麼巧?
「我是跟人交換座位的。」他看出她的懷疑,悠然解釋。
「交換座位?那人肯答應?」
「當然會答應,我可是拿商務艙的位子跟他換。」他含笑低語,表明他寧願放棄商務艙的舒適,來擠這經濟艙,就是為了與她相鄰而坐。
她怔望他。「你本來就打算坐這班飛機嗎?」
他搖頭,坦然招認。「我是查到你坐這班飛機,所以才刻意把事情提早辦完,好跟你一起走。」夏晴聞言,坪然心動。她還以為他對她不在乎呢,以為他對自己毫不留戀,沒想到——
「我真服了你了,你都是用這種方法追女孩子嗎?」
「我有說我在追你嗎?」他不承認。
「都追上飛機了,還不算嗎?」她直視他,清澈的眼潭堅持反照他的表情,他無可逃避,只能有風度地勾唇一笑。
「你說算就算吧。」他頓了頓,從西裝內袋取出名片。「我們好像還沒彼此自我介紹過。」他遞出名片。「關雅人,法律顧問,這次來香港跟台灣是幫客戶收集一些資料。」
她接過名片,也遞出自己的。「夏晴,‘瑞華集團’董事長特別助理。」
「很高興認識你。」
「嗯,我也……很高興。」她猶豫兩秒,伸出手。
他握住,一面打趣。「听你的口氣感覺好像有點不情願?」
「誰教你早上放我鴿子?」明眸橫睞他一眼,流露幾分屬于女人的倨傲。「這是一個紳士會做的事嗎?」
「我說過了,為了能跟你坐同一班飛機到台灣,我今天可是加緊利用時間辦事呢。」他喊冤。
「哼。」她不以為然地冷嗤。就算他趕著辦事,也不差幾分鐘的時間親自將手煉送還給她,故意等到現在才從容現身,擾亂她心湖,分明是一種欲擒故縱的手段。
「還在生氣啊?」他戲譫似地輕捏她的手。
她這才驚覺兩人的手仍相握著,粉頰一熱,急忙抽回,一股奇異的暖意從掌心直透進胸口,催動她心韻加速。
他彷佛看出她的不自在,直勾勾地瞧著她,教她更害羞。
「你干麼——」她想抱怨,言語卻遺落在機身一陣突如其來的晃動中。
是亂流,而且還頗大的,安全燈亮起,空姐們迅速回到座位,系緊安全帶。
罷剛機長有廣播通報說會通過亂流嗎?為什麼她都沒听到?
夏晴驚疑不定地咬唇,雙手不自覺地抓緊兩側扶手。她其實很怕坐飛機的,兩年前某次歸國遇上超級亂流,機身上下劇烈搖晃,連氧氣罩都落下來了,嚇得她花容失色,心跳差點停止。後來,飛機雖然平安通過亂流,但那危險的經歷,她永遠都忘不了……又一陣晃動,夏晴驚得閉眸,顫動的眼睫猶如受驚的鳥兒,撲動著羽翅。
必雅人旁觀她蒼白的容顏。「不用怕,這種亂流,應該很快就通過了。」
「最好是這樣啦。」她暗暗向天主祈禱。
看她緊張兮兮的模樣,他嘲弄地挑起劍眉,眼底卻是隱隱流過一波溫柔。
「沒事的。」他展臂輕輕攬過她肩頭。「你不覺得飛機已經穩定許多了嗎?」
話才落下,機身便很不給他面子地往下沉落幾公尺。
夏晴只覺得一顆心幾乎跳出胸口,下意識地緊拽住必雅人的臂膀。
兩分鐘後,飛機順利通過亂流,夏晴平定紊亂的呼吸,緩緩揚眸,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孔俯望著她。
他眼潭好深,鼻梁傲挺,嘴唇性感,離她好近,近得她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男性氣息。
「沒事了吧?」他低聲問,每一個字都促使她臉蛋更灼燙一分。
「嗯,我沒事。」她連忙從他懷里掙月兌。
「要喝點什麼嗎?」
她點頭,經過方才的驚嚇,她的確需要喝點飲料才能鎮定心神。
「我想……柳橙汁好了。」
「隻果汁不好嗎?」
「啊?」
「比較襯你現在的臉色。」他椰褕地笑望她。「紅通通的。」
「我……哪有啊?」她嬌嗔地反駁,羽睫卻彎彎地伏斂,不敢迎視他的眼。
飛機降落桃園機場,他邀她一起搭出租車回台北,她沒拒絕,其實也是舍不得與他相處的每分每秒。雖然彼此交換了名片,但那只是例行的介紹,他會再打電話給她嗎?會不會因為工作太忙,忘了?若是他不打,難道由她主動嗎?
他到台灣,也只是短暫的出差,終歸要飛回美國去,他們倆之間能發展出什麼嗎?遠距離戀愛真有可能嗎?
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夏晴一直胡思亂想著,她恨自己如此心神不寧,明明昨天還告訴自己討厭這男人,今日已擋不住心動。她的戀愛經驗其實乏善可陳,以前是曾經有過數段曖昧,也曾和某個阿嬤介紹的青年才俊交往,但不過幾個月,便因個性不合而分手。這輩子,她還不曾認真愛過哪個男人,電影里那種轟轟烈烈的戀愛對她而言彷佛童話故事。
她並不向往童話,比起她的好姊妹葉初冬,她實際多了,她要的只是一個志同道合的男人,彼此相處不枯燥乏味。
她沒想過要那種飛蛾撲火的熱戀,只要甜蜜如水的心動。
但,可以是身旁這個男人嗎?她總覺得愛上他,會是一條不歸路,偏偏她似乎已經站上了路口……
「到了。」司機的宣布宛如暮鼓晨鐘,瞬間敲破夏晴滿腦子的幻想泡沬。
她定定神,望向窗外,車子果然已經停在她住處樓下。
必雅人展現紳士風度,下車替她開門,又替她從後車廂拿出行李。
「謝謝。」她接過行李,站在原地,仰頭望他。
他也看著她,墨潭深幽,她看不出他想些什麼。
就這麼道別了嗎?說再見以後,她與他,還有相見的機會嗎?
「你!」
「你!」兩人同時啟齒,卻又同時戛然而止。
「LadyFirst。」他讓她先說。
要她說什麼呢?她哀怨地掃他一眼。「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客氣。」
就這樣嗎?「那,再見了。」
「嗯,再見。」
什麼嘛!他連一句話也不肯多說嗎?就這麼讓她走了,他不會舍不得嗎?
夏晴咬唇,旋過身,拖著行李,前進的步伐好沉重,她的心也一樣沈,直往下墜——可惡的男人!好可惡,太可惡了,為何偏要來攪亂她一池春水?
「夏晴!」他驀地揚聲喊。
她一震,緩緩回身。
他大踏步走向她,雙手抵在大樓的雕花鐵門上,將她窈窕的嬌軀牢牢困住。
「你干麼?」她嚇一跳。
他沒回答,以言語代替行動,低下頭,輕柔地攫住她的唇,細致地、慢條斯理地啄吻,每一口,都令她更頭暈目眩,全身癱軟。
從來沒有人如此吻過她,如此溫柔,又隱含著霸氣,彷佛她是專屬于他所有的,他能夠恣意品嘗一輩子。
時光,在她腦海里灑落昏黃朦朧的影,這個吻,將成為她永難忘懷的回憶吧?她會將這一刻收進記憶的寶盒里,用心珍藏。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吻夠了,稍稍退開,拇指憐愛地撫過教他吻得水潤微腫的唇。
「手機給我。」他啞聲低語。
「什麼?」她心神仍迷惘,兩秒後,才愣愣地取出手機,遞給他。
他接過,利落地輸入一組號碼,跟著,澎湃的樂音劃破靜夜,是他的手機響了。
「這樣,我們都有對方的號碼了。」他微微一笑,又親了親她臉頰。「我會打電話給你,不準拒接。」
語落,他擺擺手,瀟灑離去。
月光,暈亮了他英氣的背影,碎成星芒點點,落進她如夢似幻的眼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