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門鈴響起,她前去應門,迎進兩位女性芳療師。
「是副總裁安排我們過來的。」兩位芳療師笑著解釋,征求她的同意後,為她們母女倆進行全身SPA按摩療程。
一開始,汪媽媽癢得笑鬧不停,汪語臻原本擔心芳療師會被母親嚇著,但對方仿佛早有心理準備,一直保持絕佳耐性,漸漸地,汪媽媽在她手指溫柔的撫慰下,舒服地酣睡。
「謝謝你們。」療程結束後,汪語臻試著付小費,兩人卻都搖搖頭,微笑拒收。
她又欠了袁少齊一次。
汪語臻目送芳療師離開,無奈地嘆息。
黃昏,彩霞滿天,飯店庭園的一角,露天泳池里,一個男人正來回破水,矯捷的姿態猶如一尾游龍。
他是袁少齊,已經在水里游了將近半個小時,犀利帥氣的泳姿吸引了幾個女住客駐足,躲在綠色植栽後,偷窺他肌肉勻稱的精實身材。
他渾未察覺,溺在單純的狂喜里,他不明白自己為何這般興致昂揚,只覺得體內滿滿充盈著某種強烈情感,幾欲令他爆炸。
最近,幾乎每個人看見他,都說他變帥了,變得更英氣、更神采飛揚,就連好友喬旋都取笑他是否陷入愛神的魔掌?
是愛嗎?
他正在愛嗎?
這問題,他已不止一次捫心自問,而答案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越發明晰。
他回旋轉身,游完最後一趟,終于盡興,仰躺水面,悠哉地享受霞光夕影。
一雙修長白皙的美腿忽地闖入他視界,跟著,一道嬌滴滴的聲嗓落下。
「你游得很開心嘛!」
袁少齊凜眉,在水中站直身子,推高泳鏡,直視他沒想到會在此巧遇的女人。「曉宣?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打電話問你秘書,她說你今天在這里度假。」劉曉宣蹲,哀怨地睇他。「你怎麼休假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可以陪你玩啊。」
可他不需要她陪。
袁少齊冷淡地注視她,她穿著大膽的比基尼泳裝,胴體凹凸有致,性感的風情吸引了周遭男士的注目禮,唯有他絲毫不為所動。
「我的秘書應該有告訴你,今天我想一個人獨處。」他有意無意地強調。
她卻像听不懂他的暗示,嬌媚地扇動眼睫。「自從上次化妝舞會後,我們好久沒見面了,晚上一起吃飯吧。我剛已經跟餐廳經理說了,留一個包廂給我們。」
「今晚我有別的計劃。」他拒絕她的提議,單手撐住池緣欄桿,俐落地躍上池畔,拾起浴巾披上肩膀。
「什麼計劃?」劉曉宣跟在他身後。「你要開會,陪客戶吃飯?還是……跟別的女人約會?」最後一句,聲嗓明顯結冰。
他霎時凝步,回過頭,打量劉曉宣不悅的神情,心下了然。「原來你都知道了。」
「飯店經理跟我說你是帶著一個年輕女人還有她媽媽一起來的。那女人是誰?」她不客氣地問。
「我前妻。」他答得直截了當。
「什麼?」劉曉宣驚駭。「你結過婚?」
「是。」
「什麼時候的事?離婚多久了?為什麼你們現在又會在一起?是她糾纏著你不放嗎?」
「這些不關你的事。」他不喜歡她質問的語氣。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呢?」劉曉宣不依地噘唇。「你明明知道我對你——」她驀地頓住,害羞似地睨他一眼。「討厭啦!」
若是別的男人,肯定被她這樣的嬌嗔惹得方寸大亂了,可他只是漠然整肅神情,以最禮貌疏離的態度定義兩人的關系。「我把你當朋友,曉宣。」
她霎時變臉。
怎麼可能?自從在倫敦初次見到他時,她便暗暗喜歡上他,千方百計接近他,費盡心思施展女性魅力,他對她怎能毫不動心?
「你騙人!」劉曉宣顏面拉不下,氣惱地指控。
「我沒說謊。」他很冷靜。
「你就是說謊說謊說謊!」她不相信!他怎麼可能沒有一點點喜歡她?她長得漂亮家世又好,多少男人爭著將她捧在手心,他憑什麼輕忽她?「袁少齊,你敢這樣侮辱我,信不信我叫我爸開除你!」
他聞言,面色一沉,而她也立即後悔了,她沒想過用這種手段威脅他,她只是太過無所適從。
「如果董事會因此開除我,我沒話說。」他冷然撂話。
「不是的!少齊,對不起,我不是那意思——」她慌了,藕臂急切地攀住他,兩人拉扯之間,她一時重心不穩,身子往後仰倒。
千鈞一發之際,袁少齊及時展臂相救,摟住她後腰,將她撈回自己懷里。
她整個人嚇傻了,反手緊緊抱住他,他想推開,她卻如八爪魚抓著不放,兩人親密相貼,姿勢暖味。
這一幕,恰恰落入汪語臻眼里,她先是怔然佇立,接著嗤聲冷笑。
這聲諷味十足的冷笑,驚動了袁少齊,他轉頭,發現是她,頓時大驚。
她橫睨他,沉默的一眼,卻似千言萬語,重重地壓在他心頭。
見她翩然轉身,他再也顧不得紳士風度,用力推開懷中痴纏的女人,跨大步追去。
「語臻,你等等!」
她不理他。
「語臻!」
他在一座跨越荷花池的日式拱橋追上她,自身後攬抱她的腰。
「你放開我!」她氣憤地掙扎。
他不放,雙臂更圈緊,將她牢牢地鎖在自己懷里。「你听我說。」
「說什麼啊?」她冷嗤。「你追過來干麼?不怕你女朋友生氣嗎?」
他听出她話里浸染著醋味,不禁微笑了,慎重宣布。「曉宣不是我女朋友。」
她諷哼,顯然不相信。
「我跟她是在倫敦認識的,當時她爸爸——也就是春悅集團的董事長想挖角我,約我吃飯,那天我們才第一次見面。之後我回台灣,她便常找機會約我吃飯或參加宴會,但我保證,我只是將她當朋友看,沒別的意思。」
「干麼……跟我保證啊?」听他信誓旦旦地解釋,她的氣像是消了,原本僵硬的嬌驅也漸漸酥軟,不再抗拒他的擁抱。「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你是我前妻!」他粗聲強調,對她總是強力撇清與自己的關系感到懊惱。
「前妻也……不代表什麼。」她低語,嗓音逐漸細微,軟軟的,如一束融化的春水,沁入他胸房。
他不自覺地心動,低頭更貼近她,濕淋淋的發梢逗惹她敏感的耳際,水滴順著她曲線美好的頸脖,滑落浴衣領內。
夕陽西沉,霞光剪著橋上他與她的姿影,襯著渲染迷幻色彩的天空,美得像一幅印象畫。
他不顧可能經過的路人,方唇不安分地啃咬她後頸,嗅著那性感女人香。
她陣陣輕顫,氣息變得急促,心韻迷亂。
「跟我說實話,語臻,你跟那個蔡睿安其實也只是朋友,對吧?」他胸有成竹地問,沙啞的聲調撥弄她心弦。
她暗暗咬唇。「你都知道了?」
「是寶姨跟我說的。」他輕聲笑。「她說蔡睿安不是你男朋友,你們比較像是工作伙伴,她還說,蔡睿安的確對你很有好感,所以要我多加油。」
「她在……胡說什麼啊?」她羞窘不已,細聲細氣地抗議。「干麼要你加油?」
「因為她知道……」他懸疑地停頓。
她跟著屏凝呼吸。
他忽然轉過她身子,與她面對面,深湛的眼潭映出她慌張的容顏。
「語臻,這句話我本來想過一陣子再說的,我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時機還沒成熟,重點是,我還必須跟你證明我做得到,所以——」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魯莽地打斷他,心亂如麻。
「我想說——」他深呼吸,凝聚體內所有的勇氣。「嫁給我吧!」
她駭然震住,腦海霎時空白,傻傻地瞅著他。
「嫁給我,語臻。」他熱烈地表白。「跟我結婚!」
她瞠視他。「你……瘋了。」
「我是認真的!」他握起她顫動的玉手,抵在唇前,綿密地呵護。
「你……」她一時無語,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的求婚來得太突然,毫無預警,她不但沒有心理準備,也從不敢奢望。
經過一段漫長的靜默,她總算幽幽地揚嗓,逸落唇瓣的卻是連自己也料想不到的一句話。「這是你第一次……向我求婚。」
這是抗議嗎?抑或撒嬌?她茫茫地憶起許多年前那次婚姻,當時他本欲向她提分手,是她死賴著他,苦苦糾纏不放,甚至表明願意與他私奔。
她沒得到求婚戒,只有一枚隨手撿來的易開罐拉環,而且,還是她主動套住他。
是她主動的,是她厚著臉皮決定跟隨他到天涯海角……
一念及此,汪語臻驀地笑了,笑中隱含的自嘲與傷痛,震動袁少齊,他怔怔地望她,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佔據胸臆。
餅了好片刻,她終于收住那串令他神經緊繃的笑音,唯有一波波感傷的笑意,隱約在唇畔蕩漾——
「我不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