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韋彤!」一道嚴苛的聲嗓。
她揚眸,迷蒙的視界里暈著一個男人的形影。「副總?」
他瞪她,不由分說地把住她手腕。「跟我回去!」
「我不要。」她直覺拒絕。「不行,我還沒買到——」
「我說跟我回去!」他厲聲打斷她,怒火中燒。
借她雨傘的宅男以為她又受到騷擾,幾個人交頭接耳地商量,由其中一個代表挺身而出。
「請離她遠一點,不要打擾她。」
「我是她老板!」他吼著日語,嚇得那些試圖英雄救美的宅男不禁退縮。
而他拉著她便往停在一旁的計程車走去,她手足無措,倉惶之間只能將傘丟還給宅男們。
「謝謝!」她揚嗓表達感激,話語方落,人已被嚴琛推進計程車後座。
他動作粗魯,姿態強硬,若是平常,她至少會象微性地掙扎,但現在,她只覺得累,尋不到反抗的力氣。
她想睡,腦袋很重,身子忽冷忽熱,呼吸斷續而短促。
她想,自己可能感冒了。
「你還好吧?」他察覺她不對勁,伸手探測她額頭。
她無力回話,疲倦地掩落羽睫。
手機鈴聲忽地唱響,她認出是屬于男友的來電鈴聲,伸手在皮包里模索,嚴琛見狀,替她取出手機。
「幫我接。」她喃喃請求。
她當他是誰?私人秘書嗎?
他皺皺眉,卻還是替她接起電話。
「韋,你有記得幫我排隊買游戲嗎?」黃凱超也不打招呼,劈頭就問。
嚴琛皺眉。「我不是周韋彤。」
黃凱超愣住,半晌才回話。「你是誰?干麼接韋彤電話?」
「她現在人不舒服。」
「人不舒服?可她不是要幫我買游戲?」
「你只記得你的游戲嗎?你女朋友生病了!」
她在朦朧中听見他發飆,抗議地低喃︰「你別罵凱超……」
都到這時候了,她還替那個沒良心的男人說話?
他怒極,不管黃凱超在另一端急切地叫嚷,逕自切線。
她勉力睜開眼。「凱超……說什麼?」
他沒好氣地瞪她。「他提醒你記得幫他買游戲。」
「喔。」她漫應,也沒精神細想自己無法達成男友交付的任務,該如何是好。
她只想睡,就讓她睡吧,睡一覺醒來,再來好好想想怎麼解釋……
她悠悠地墜入夢鄉。
***
這一昏睡,便睡了十幾個小時。
再睜眼時,已是隔日黃昏,窗外彩霞滿天,迷離的光影在室內搖曳。
她揚起眼簾,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好半晌,才恍然記起自己在東京的飯店。
她緩緩下床,身子仍沉重著,喉嚨發干,來到客廳找水喝,正巧一個女服務生開門走進來。
「周小姐,你醒啦?睡得好嗎?」女服務生笑盈盈地問候。
她迷惑地顰眉。「你怎麼……」
「喔,是嚴桑交代我們不時進來看看你,喂你喝水吃藥。」她一手端著水杯,另一手掌心托著藥丸。「差不多該吃藥了。」
「喔。」她點點頭,接過藥,和水咽下。「謝謝。」
「不客氣。你肚子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用了。」她婉謝服務生的好意。「請問他人呢?」
「你說嚴桑?他早上就出去了,臨走前一直叮嚀我們照顧你。」說著,女服務生輕笑。「周小姐,你男朋友真的很擔心你,對你好體貼昵!」
「什麼?」周韋彤一愣,連忙搖頭。「他不是我男友。」
「不是嗎?」女服務生大感意外。「可他對你好溫柔呢!他把你抱回飯店房間的時候,好帥好酷,好像一個英勇的騎士,我們幾個女同事都迷上他了。」
「是他抱我回房的?」她不敢相信。
「是啊,公主抱喔。」
鮑主抱?
她更驚駭了,試著想像那畫面,但怎麼也無法跟他平素的形象聯想在一起——
怎麼可能?他親自抱她回房?以他的個性,應該一腳踢她下車,才不會那麼憐香惜玉呢!
究竟怎麼回事?
服務生離開後,她獨自坐在沙發上,魂不守舍,怎麼想怎麼怪,到後來,臉頰又默默發燒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猛然驚醒,瞥望手表,已經六點多了,她慌忙撥打嚴琛手機。
「你睡醒了?」他嗓音沉穩,似乎並無責怪她的意思。
她心跳一停。「真對不起,副總,我沒想到自己會睡那麼久。」
他不理會她的道歉。「燒退了嗎?」
「嗯。」她模模赧熱的粉頰。「應該退了吧。」
是她听錯了嗎?還是他真的輕輕嘆了口氣?他在為她擔憂?
她不覺捏緊手機,試著分辨他那邊的動靜,終究難以厘清。
數秒後,他漠然揚嗓。「我正在跟客戶吃飯,行李已經收拾好了,你請飯店服務生幫忙搬上計程車,今天晚上九點半的飛機,我們成田機場見,不許遲到!」
發下命令後,他也不等她回應,果斷地掛電話。
好吧,果然是她誤會了。她怎會傻到以為他那個沉默的瞬間,是在心疼她呢?
周韋彤自嘲地扯唇,又喝了一杯水,然後回到臥房,乖乖收拾自己的行李。
***
回程依然是坐商務艙。
一上機,她便感覺一波濃濃的睡意襲來,雖然燒是退了,但感冒還沒好,神智仍是昏蒙。
空姐送飲料過來,她要了一杯柳橙汁,捧著玻璃杯啜飲。
「這次沒幫凱超買到游戲,他一定很失望。」她幽幽低喃。
嚴琛听到了,不以為然地冷哼。「半夜淋雨排隊,你是白痴嗎?」
「我只是希望他高興嘛。」她為自己辯解。
「你感冒發燒,還被路人騷擾,這樣他會比較高興?」
「他大概……會生氣吧?」
是啊,黃凱超的確會生氣,但氣的不是她為他冒雨排隊,而是氣她竟然沒買到他心愛的游戲。
嚴琛瞪視身旁的女人,神情復雜。
她為何能夠如此對待一個男人?她是笨蛋嗎?
他想好好地罵醒她,罵她愚蠢,看不清自己的男人是何貨色,罵她真誠的感情給錯了對象,超級不值得,他想狠狠地痛斥她一頓,但見她臉色蒼白,可憐兮兮,滿腔懊惱終究只能化為一句不情願的關懷。
「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
「……嗯。」
她漫然應聲,喝完柳橙汁,在飛機起飛後不久,又朦朦朧朧地睡著了,螓首隨著飛機震蕩,有韻律地搖晃,忽地落上他肩頭。
他感覺到了,從雜志上揚起頭望向她,眼眸深蘊著某種難以形容的情感。
通常他很討厭女人踫他的,但現今,他卻一動也不動,任由她偎靠。
「先生,要我幫這位小姐調低椅背嗎?」空姐經過時,怕他這樣不舒服,體貼地提議。
「不用了,就讓她這樣睡吧。」他拒絕空姐的好意,怔忡地盯著她恬靜的睡顏。她整個人睡沉了,眼鏡都歪了一邊,狼狽地滑落頰畔。
這副黑框眼鏡也太丑了吧?她眼光真不是普通的差,選到這種老姑婆款式。
他好笑地搖頭,伸手想替她取下礙事的眼鏡,但手指一觸及鏡架,忽然凝住,兩秒後,改為幫她將眼鏡推回原位。
這眼鏡……她還是戴著比較好。
他苦澀地尋思,又出神地看了她片刻,然後悄悄移開阻隔在兩張座椅間的扶手,讓她柔軟的嬌軀更容易偎進他胸懷。
得到他大方出借的寬廣胸膛,她似乎睡得更安心了,在他懷里調整姿勢,尋到最舒適的位置,迷迷糊糊之間,還逸出一聲猶如貓咪般輕細可愛的咕嚕。
他听聞那聲音,先是懷疑地挑眉,接著,別過臉,嘴角隱約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