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得其貌不揚?」慕劭笑著接下她的話。
「嗯。」她輕輕點頭。「原來你已經見過了她。」
「不。」慕劭搖頭。「我曾听說,她雖然其貌不揚,卻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女孩,你說是嗎?」
「沒錯,她的心地確實善良,待家中奴婢、僕役極好,更與姨娘所生的妹妹相處融洽。」段雲羅直點頭。
「听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你不在乎身分、地位,而我並不是那種在乎他人外表的人,只有內在才是最重要的。」
段雲羅陷入沉思,不再開口。
是啊,慕大哥說得沒錯,唯有內在與真心才是最重要的,那麼,究竟要到何時,蒼威才肯主動踫觸她的心?
「好了,時候不早,我也得離開了。」慕劭起身告辭。
段雲羅連忙收起思緒,站起身,跟隨在慕劭身後,看著他步出宅第大門,翻身上馬。
「慕大哥,往後可得多多保重,千萬別忘了玉霞城還有我這個妹子啊,若有空可要來這兒走走。」
「那是當然,你也得多多保重,哪日若要嫁人了,別忘記差人送來喜帖,不管我身在何方,定會前來祝賀。」慕劭坐在馬背上,微笑看著她。
他的話讓段雲羅感到羞赧,一張俏臉頓時緋紅,無法開口回應。
揮了揮手向她道別,慕劭便駕著駿馬離去。
目送他那高壯挺拔身影漸行漸遠,好一會兒後段雲羅才收回視線,轉身走回屋里,朝廂房走去。
她腦海里所想著的人只有他──蒼威。
方才他明明瞧見了她的手摟著慕大哥的手臂,但他卻沒有任何反應,臉上更沒有任何表情……他,就這麼不在乎嗎?
沒來由的,她胸口好悶,泄氣不已。
別說他沒對她動心,那必定是騙人的,而她究竟又該怎麼做,才能讓他正視內心對她的那份情感?
夜,沁涼如水。
段雲羅獨自一人坐在花園的涼亭里,單手托腮,抬頭仰望星空,最後,她輕嘆口氣,趴于石桌上,閉上雙眸。
這時,一道挺拔的身影經過,瞧見她那趴于石桌上的倩影,先是一愣,隨即步向前。
「醒醒,你別在這里休息,會受寒的。」
一听見蒼威的嗓音,段雲羅的心立即狂跳,但她仍裝作沒听見,雙眸依舊緊閉。
接下來……他又會怎麼做呢?
蒼威伸手輕踫她的身子,然而她依舊閉著雙眼,不得已,他只得伸出長臂抱起她的嬌軀,朝她的廂房走去。
偎在他懷里,被他輕抱著,徹底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耳畔更傳來他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段雲羅彷佛醉了,沉迷其中,不願醒來。
蒼威抱著她回到房內,將她輕放在柔軟的床鋪上,透過自窗子斜照入室的銀白月光,凝視著眼前的她。
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披散而下,更顯嬌柔可人,縴細的身子、柔女敕雪白的肌膚、艷麗絕美的五官……她的美,早已深深烙印在腦海里,怎麼也揮之不去,就算是在夢中依然清晰。
雖說她是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卻從來不對府里的僕役擺出主子的架子,頗得人心,而他內心對她的情愫,更是早已超越對主子的敬愛,但,這份心意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好苦,真的好苦,誰來告訴他,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心底那份對她的愛意不再增加?
听著她平穩的呼吸聲,看著她那絕美的容顏,蒼威不禁動了情,伸出手,以指尖輕撫著她細致的臉龐。
他自她細細的蛾眉輕輕往下撫去,滑過俏而挺直的鼻梁,最後,他的手指停在她那艷紅濕潤的雙唇上。
若蒼穹般的青色眼眸早已變得深沉,他抽回手,緩緩俯,靠近她的臉龐。
她艷紅的櫻唇就近在眼前……
驀地,蒼威心一悸,退了開去,臉龐染上一抹紅,連忙步出她的廂房,不敢多待,就怕自己會做出踰矩之事。
回到宅第後方僕役所住的木屋內,他坐于一隅,取出懷里那只青色雲菱紋荷包,置于掌間凝視著。
方才在她房內的情景,怎麼也無法自腦海中抹去,指尖更依稀遺留著她柔軟紅唇的余溫,而他更是清楚,內心對她的那份愛意正與日俱增,快要抑制不住。
她給了他名字,而他的人生更是因為她而不同,他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她所給予的,但,他與她之間的距離卻如同雲泥,遙不可及。
最後,厚實大掌收緊,緊握著那只荷包。
如果可以,多希望自己並非僕役,而是一個能與她匹配的男人,這份奢望可否實現?
廂房里,段雲羅待蒼威離開後,立即睜開雙眸。
罷才他對她……緩緩抬起手輕撫著自己的雙唇,她不禁心跳加快。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這麼做,可是因為也對她動了心?
定是如此,錯不了!
唇邊綻出一抹艷麗絕倫的笑,眼底蘊藏著對他的深情愛意,她從來沒想過,愛上一個人竟會是如此美好。
棒天,大廚請蒼威到街上幫忙買酒,他立即點頭答允,接過酒甕,到賬房領了買酒的銀兩後,便朝熱鬧的街市走去。
到酒肆買完酒,他單手抱著裝滿了酒的酒甕,正準備返回宅第,卻在此時瞧見數名無賴正圍住一名身著灰袍的老者。
「你最好把身上的銀兩全拿出來,否則別怪咱們給你苦頭吃。」
「求你們放過我……」老者不斷請求著。
「那怎麼成?咱們正缺錢飲酒作樂呢!」
「可不是,等會兒咱們還得上迎春樓找姑娘,尋樂子!」說完,這名男子便與同伴們大笑出聲。
「求求你們……放我一馬……」老者只差沒跪下來向他們磕頭。
「少羅唆,看來得先給你一點苦頭吃,才知道認命!」其中一人高揚起拳頭,準備朝老者用力揮去。
但他的手腕卻被人自後方一把握住,動彈不得。
那人驚訝不已,立即轉過頭,只見一名身著褐衣的高壯男子正以冷冽的青色眼眸瞪著他。
「你是誰?該死的,快放開我!」他連忙大喊。
其他人見狀,連忙揚聲道︰「臭小子,你最好別多管閑事,否則等會兒連你一塊兒教訓!」
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蒼威緩緩開口︰「滾。」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麼說!」
被握住手腕的男子見他另一手抱著酒甕,壓根沒辦法反擊,因此另一手悄悄緊握成拳,朝他臉上用力擊去,欲讓他後悔,不該多管他們的閑事。
然而,蒼威卻只是稍微往後退去,便避開了對方所揮來的拳,並將那人的手腕往前拉,讓他的身軀順勢往前倒,再抬起膝蓋用力朝他的下顎頂去。
沒料到蒼威竟會來這招,對方毫無防備,下顎幾乎碎了,鮮血更是立即自口中涌出。
「啊……」那人痛苦的彎子,不停申吟著。
放開了他的手,蒼威單手抱著酒甕,以居高臨下之姿冷眼看著他。
其他人見狀,均氣憤不已,欲替同伴報仇,向前將他團團圍住,並同時揮拳攻擊。
蒼威先一個側身,閃避來自右方的一拳,再順勢揮拳朝對方的臉龐擊去,緊接著再避開另一人的拳頭,抱著酒甕回旋一踢,踢中對方的胸口。眼角余光瞧見有人打算朝他的左側後方偷襲,他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旋身朝對方的太陽xue揮拳擊去。
轉瞬間,那些惡棍紛紛倒下,痛苦的哀號,不敢再戰。
蒼威面無表情,呼吸平穩,手中酒甕里的酒未灑出半滴。
他冷冷的眼神瞪向他們,並低喝一聲,「滾。」
聞言,沒人敢再多待,紛紛連滾帶爬的奔離。
那名老者見他好身手,一下子就將那些惡霸趕跑,連忙向前鞠躬道謝,「多謝壯士見義勇為……」只是,當他一瞧見蒼威的長相,立即止住口,瞪大雙眸看著他。
蒼威瞧見了老者異樣的眼神,感到不解,「怎麼了?」
老者有些顫抖地伸出枯瘦的手,緊緊抓住他的臂膀,再掀起他的衣袖,清楚瞧見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塊焰形青色胎記,之後再仔仔細細地看著他的臉龐許久。
「皇天不負苦心人,太子殿下,老奴謝賢可終于找到您了!」謝賢老淚縱橫,神情更顯激動。
「太子?」蒼威愣住,不解對方為何會如此喚他。
「太子殿下,王重病多年,請您盡快與老奴一同返回凌藺國。」
「我不是你口中的什麼凌藺國的太子,請你放手。」
「不,老奴絕對不會認錯人,當年就是老奴將您帶離皇城,保住您一命啊!」謝賢說得信誓旦旦。
蒼威擰緊劍眉,心想,眼前這位老人家肯定是瘋了。
「您的相貌與王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而您那雙若蒼穹般的青色眼眸以及左手腕上的那個焰形青色胎記,全都證明了您正是王當年下令欲除去的太子殿下。」
蒼威難以相信自己所听見的一切。他會是鄰國的太子?不,不可能的,怎麼會?
「太子殿下,請您快隨老奴返回凌藺國,否則國家就要被一些心懷不軌的賊人奪去了。」
「自我有記憶以來,就無雙親在身旁,如今你突然說我是凌藺國的太子,就要我回去?辦不到,至于凌藺王是死是活,也與我無關。」蒼威冷冷地說。
听了他的回答,謝賢一臉無奈。
「是,您說得沒錯,想當年您出世後,王听信小人讒言,誤以為您是王後與他人私通生下,便下令要王後自縊,更命人將您誅殺,王後在死前萬般請求,要老奴將您帶出宮,無論如何都得讓您活下來,于是老奴便偷偷將您帶出皇城,請一名旅人將您帶出凌藺國,並代為照顧。
「後來,王知道王後曾有祖先亦擁有青色眼瞳,又查出是有人嫉妒王後,才使計污蔑,可惜已經太遲,王後已死,而您亦失去了下落。多年來,王一直差人四處尋找,但一直找不到您,如今真是蒼天有眼,終于讓老奴找著了您……雖然您對凌藺國和您的父王一點印象也沒有,但您的體內確實擁有王的血統,是唯一的王位繼承人啊!」
蒼威整個人僵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他會是凌藺國的王位繼承人?他日後將會成為凌藺王?突如其來的劇變讓他震驚、訝異。
謝賢看著他,「老奴知道,要您馬上接受這一切是很困難的。那麼,可否請問太子殿下目前住在哪兒,又是做何營生?」
遲疑了會兒,蒼威才緩緩開口︰「我只是個僕役。」
雖說段雲羅從來沒把他當僕役看待,更沒教他簽下賣身契,但他的身分又與一般僕役何異?
「什麼?」謝賢震驚不已。
蒼威抿唇不語。他又何嘗願意如此?卻是無可奈何。
謝賢看著他,豈會看不出他內心的不甘願?于是道︰「難道您甘願一輩子做他人的奴僕?」
「我當然不願意,但……」一道倩影浮現腦海,揪疼了蒼威的心。
「太子殿下,您說得沒錯,當年確實是王的不對,不該听信小人讒言,誤會了王後,更要除去您,但是,天命不可違,您仍舊是王位唯一的繼承人,您若繼續待在這里,永遠只會是名身分卑微的僕役,您若是與老奴一同返回凌藺國,便能成為王,受百姓崇敬。」
「我……」蒼威的心開始動搖。
「今兒個老奴就先在城里暫住一宿,讓您考慮一晚,明日卯時,咱們在齊來茶館見面,若過了卯時,仍不見您的身影,那麼老奴就知道您的決定,日後亦不再打擾,由上蒼決定凌藺國往後的盛衰。」語畢,謝賢深深看了他一眼,隨後轉身朝客棧走去。
看著謝賢的身影漸行漸遠,蒼威仍舊站在原地,腦海里不斷回響著他所說的那些話。
難道您甘願一輩子做他人的奴僕……若是返回凌藺國,便能成為王,受世人崇敬……
是,他當然不願當一輩子的奴僕,但,段雲羅的窈窕身影、絕美笑靨卻又在此刻浮現腦海,令他思緒紛亂,不知究竟該如何是好。
他到底該走,還是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