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喪禮,黑保原的遺照就放在靈堂內,從一開始醫生宣布黑保原死亡,到現在他的遺體火化,骨灰壇放到白亞希的手中,她只是慘白著一張臉,連一滴淚也沒有落下。
一旁傳來竊竊私語。
「哎喲,你瞧她一滴眼淚也沒掉啊!」
「是啊,那個管家不是為了救她才會死的嗎?她竟然一點都不難過的樣子,如果我是那個管家啊,早知道就不救她了。」
「哼,我就說嘛,有錢人家的小老婆又怎麼可能會有同情心存在?听說她以前還是個酒家女呢!」
「那她是用什麼計謀才混進李家的啊?哈哈,早知道我們也去請教她了。」
此時這些女人發現身後有人,她們一回過頭,就看到一個跟熊一樣高壯的男人正惡狠狠瞪向她們,嚇得她們立刻鳥獸散,不敢再聚在一起說白亞希的閑話。
熊聖凱最痛恨那些只會在背地里說人間話的三姑六婆,她們太過分了,竟然說話聲音越來越大,也不在于白亞希會不會听到。
望向獨自一人站在靈堂內的自亞希,她的背影看來更加落寞、孤寂,緩緩走向前,他伸出大手,動作輕柔的將她擁入懷中。
為什麼她都不反駁那些人所說的話?為什麼她總是要默默承受這一切?而她又為什麼要強忍著眼眶里的淚水,執意不讓淚落下?
他可清楚看到她泛紅的眼眶里有著強忍的淚,令他見了更為心疼。
會發生這種事情,誰也不願見到,更何況黑保原還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白亞希抱著骨灰壇,戴上墨鏡,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眼底的哀傷,用著有些沙啞的嗓音開口對熊聖凱說︰「請你先帶我離開這里,我想要跟他去一個地方。」
他們以前就約好了要一起再回去那里的,只是萬萬沒料到,大哥竟然會是在這種情況下跟她一起回去。
多麼令人感傷,多麼令人心痛,她只是想要擁有富裕的生活罷了,真的沒想到結果會變成這樣。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啊!
如果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那麼她寧願選擇過去的生活,雖貧困,但至少她還有親人活在世上。
熊聖凱在心中輕嘆口氣,載著她前往她所說的地點,靠近宜蘭的一個小佰口。
白亞希望向窗外熟悉的風景,依舊沒有摘下墨鏡。
她不發一語,頭靠在車窗旁,看著窗外不斷移動的山坡地與海岸線。
已經……好久沒回來了,他們的故鄉、他們的出生地。
熊聖凱在她的指引下,緩緩往山頭駛去,最後他們來到一處可眺望蔚藍海水的山崖上。
冷冽的海風吹襲而來,吹亂了她披散在身後的長發,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緩緩自隱藏在墨鏡後方的眼眸滑落。
白亞希伸手打開了骨灰壇,任由海面上吹起的強風帶走黑保原的一切。
「他說過,哪天我們要是死了之後,就回到我們出生的地方,把自己的骨灰撒向大海。」什麼都不留,什麼也不帶走。
「你們是在這里出生的。」一個靠海的小漁港、一處偏僻的小鎮,就是她跟黑保原出生的地方。
白亞希將手中的骨灰壇用力丟向大海,「走吧,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接下來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說她是個壞女人也好,現在她什麼也不在乎了。
熊聖凱一如往常沒有多問一句,開著車載她來到山腳下,一間靠山面海的平房。
自亞希拿出鑰匙開門後走進屋內,伸手開了燈,拉開窗簾,外頭的天空陰霾,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熊聖凱環顧四周。這里的擺設簡單,卻相當干淨整潔,看得出有人定期前來打掃,而她帶他來到這里要做什麼?
坐在靠窗的一張椅子上,自亞希緩緩月兌上所穿的黑色外套,支肘看向窗外那片陰霾的天空。
「以前這里曾經有間簡陋的木屋,後來木屋的男主人因為酗酒過多,酒精中毒而死。我努力存錢重新蓋了這間房,這里也是我跟他一起生活過的地方。」
這件事就連李天擎也不知道,但是她卻願意與他一同分享,也只告訴他一人。
人真的很奇怪,從小一直想要離開的地方,等到長大、老了之後,卻又一心想回來。
這算是什麼?所謂的念舊大概就是如此吧。白亞希苦笑著。
熊聖凱緩緩走向她,伸出手輕撫著她細致的臉頰,給予她安慰。
他知道現在的她心里真的很難過,可是他卻找不出任何安慰的話語,只能夠就這麼站在她身旁,好好看著她。
突然,白亞希站起身,撲入他的懷抱,雙手緊緊抱著他結實的腰身,用著顫抖的細微嗓音說︰「抱我,拜托,我想要有一個人好好的安慰我……」
她不想要一個人孤獨的入睡,不想要一個人被滿滿的寂寞佔領,她想要有個寬闊的臂膀可以依靠。
「你……」她在說什麼?她怎麼可以說出這樣的話?
熊聖凱連忙想要掙月兌離開。
這是不對的,她所說的話語隱藏的含意再明顯不過,但他不想乘人之危,在她最難過的時候與她發生關系,他不是那種人,也不願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是喜歡她、在乎她沒錯,但在這種情況下,他是怎麼也不願接受的。
是男人,就不該在女人最無助、最難過的時候,與她發生關系。
可是當熊聖凱低下頭,看到自亞希那布滿淚痕的臉龐時,再怎麼強硬、冷酷的心也柔軟了。
「就算是……我求你也不行嗎?」滾燙且晶瑩剔透的淚水不斷自她眼眶落下。
她渴望他的擁抱,渴望著他的吻,她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給他,只給他一人……這樣他也不願意接受嗎?
她現在真的很需要一個人來好好愛她,她一直都渴望得到愛。
愛她好嗎?別拒絕她好嗎?她用著請求、渴望的眼神直瞅向熊聖凱的雙眼。
嘆了口氣,熊聖凱緩緩俯,吻上顫抖著的紅唇,雙臂一縮緊,將她整個人擁入懷中。
這回他的吻不再是先前那樣輕柔的一吻,而是帶著強烈愛意的一吻,兩人的舌尖緊緊纏繞著,分享著彼此的體溫與氣息。
情不自禁、難以忍耐,有誰看到那晶瑩的淚水還能夠強硬的拒絕她?怎麼也辦不到啊!
打從見到她那一刻起,他就對她目不轉楮,除了她以外,這世界上大概再沒有任何女人可以進駐他的心房。
礙于身份,他無法將對她的感情說出來,可是現在,這一切早被他拋在腦後,他現在只想將她擁入懷中,好好的抱著她、吻著她,讓她徹底感受到他對她的愛意。
黝黑大手緩緩伸入黑色毛衣內,動作輕柔的解開她的內衣,大手覆蓋在柔軟的胸脯上。
他的動作如此的輕柔,卻帶給她強烈的感覺,白亞希只覺得一陣酥麻感持續從她腳底竄上,讓她雙腿一軟,怎麼也站不住腳。
熊聖凱放開她的唇,一把將她抱起,與她一同跌進床鋪里。
白亞希緩緩閉上眼,伸出手撫上他的臉龐,用著再確定不過的話語告訴他,「抱我,讓我忘不了今晚。」
她早做好準備,要讓自己徹底成為他的人,絕對不後悔。
熊聖凱看著那絕美的臉龐,略微粗糙的手指輕撫上她的紅唇,用著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邊低語。
「給我幾年的時間……我會娶你為妻。」這是他的承諾。
他很早以前就這麼想了,只是一直無法說出口,如今他總算能親口告訴她了。
白亞希先是一愣,接著睜開眼,看著他那近在咫尺、專注且清澈的眼眸,沒有半點虛假。
輕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她眼中有抹遲疑、有些歉疚,不過最後她還是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兩人的手雖然緊緊握著,卻各懷著心事。
窗外下起雨,雨勢一發不可收拾,大雨不斷落下,雨滴聲擾得人無法再入睡,熊聖凱睜開眼,望向窗外。
又是新的一天開始,他抬起手揉了揉眼,往身旁探去,卻沒有踫觸到自亞希的嬌軀。
她上哪去了?她一早就起來了嗎?
可是接下來一道光線卻令他不得不眯起眼,井往閃光的方向看去,只見白亞希已穿好衣褲,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拿著一架數位攝影機又朝他照了一張。
「早安,熊律師。」她面無表情的看著一臉迷惑的他。
「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對她拍照?他現在全身赤果,下半身只有一條絲被遮掩。
「你說呢?」白亞希高舉著手中的攝影機,用冷漠的眼神,冰冷的話語告訴他,「如果我把這些照片寄到律師公會,你會不會被開除律師資格?」
熊聖凱怎麼也沒料到會听到這樣的話,瞬間了解一切,他眯起眼瞪向她,「你要威脅我?」
懊死,他竟然會被她迷惑,還著了她的道。
先不管她真正的目的為何,她已經成功的激怒他。他還以為昨晚所發生的一切,是出自你情我願,沒想到會是她所設下的計謀。
「你說呢?我可是拍下了我們兩人昨晚所做的一切。我可以說是你將我帶到這里,並對我下了迷藥,才會跟你發生關系的。」再怎麼狠毒的話,她都可以說得出口。
「你!」熊聖凱瞪向她,眼神不再是昨晚的深情款款,取而代之的是對她無比的怨恨。
她究竟想做什麼?想對他要求什麼?「你打算要對我提出什麼樣的要求?」他知道她絕對不是要勒索他的錢,那麼他又有什麼好讓她威脅的?
他不懂,明明昨晚他們兩人如此的契合,可是一覺醒來,眼前的她不再是他心底那柔弱可人,讓人想要擁入懷中疼惜的小女人,而是一名心機深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邪惡魔女。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幫我找出撞死我大哥的凶手,我要親手殺了那個人。」
她絕對不會原諒那個國手,她非要親手殺了那個凶手不可!
「你……你在說什麼?這件案子警方已經在調查了,法院也一定會給凶手最嚴厲的處分,你怎麼會這樣想?」眼前的她完全變了個人,已經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白亞希。
「我怎麼會這麼想?你是律師,應該知道台灣有些法律根本是在保護凶手,被判刑後,只要關個幾年,出來之後還是會再犯案,他們根本就沒有悔意,好像殺死了個人,一點也不痛不癢,無關緊要。那為什麼我就不可以要求一命還一命?」她雙手因氣憤握緊成拳。
警方捉到了犯人,法院判了犯人應有的罪,那又如何?還不是換不回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她多想要親眼看到那人慘死在她面前,就像那時她大哥慘死在她面前一樣。
現在她不要什麼警方和檢察官的調查,她只要他幫她捉到犯人,這就是她唯一的要求。
熊聖凱听了她所說的話,心里非常難過。他自己也知道有些法律真的是太過保護人權,有誰听到被害人家屬心里那悲痛的吶喊聲。
可是,如果每個人都有像她這樣的想法,一命償一命,那她殺了凶手後,又會是誰前來取她的性命?
「這樣……是不對的想法。」熊聖凱緩緩站起身,當著她的面-一穿妥昨晚褪去的衣褲。
在心里重嘆口氣,對于她的想法,他非要糾正過來不可,再怎麼樣,他也不可能讓她成為另一個殺人凶手。
白亞希看著他健壯的身軀,想起昨晚跟他發生的一切,忍不住全身燥熱起來。
他的吻、他的手指、他的動作……仿佛是影片,一一在她腦海里不斷播放著,讓她怎麼也忘不了。
懊死,她在想什麼?現在不是她回味昨晚一切的時候。就算昨晚他們之間有多親密、有多熱情,都與現在一點關系也沒有。
連忙將那些令她心動的畫面甩離腦海,不許自己再想他的一切,現在的她必須得強忍下對他的一切情感,用自己最丑陋的一面面對他。
他會討厭她也無所謂,她就是非要達到目的不可。
「我的想法是對與錯用不著你來幫我糾正,你可別忘了我的手上有什麼。」她將手上的數位攝影機輕晃了晃,「若是你不答應,我馬上就將影像上網傳給律師事務所和律師公會內的人。」
熊聖凱眯起眼,緩緩走向她,雙手緊握著她所坐的椅子手把,俯惡狠狠瞪向她,「我從來不知道你是個這麼令人憎恨的女人,我真後悔自己對你動了情。」
以前老一輩的律師們總是會再三警告他們這些菜鳥律師,千萬不要相信任何人所說的話,只能夠相信事實,以自己眼楮所看到的為憑據,千萬不要跟自己的委托人有不當關系存在,這樣只會讓自己招來毀滅,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所說的話更不能去相信。
而他竟然沒有將這些諄諄告誡牢記在心頭,現在他果然為自己招來了毀滅。這就是他所要的嗎?這就是他所追求的愛情嗎?
這一切只不過是她所設計的一場騙局,卻成功且徹徹底底玩弄了他的感情。原來真正傻的人是他,只有他一人。
眼前的她還是一樣美麗,但是現在他卻氣得想要一把將她掐死,但他卻下不了手,更絕對不會動手打女人。
為什麼她要這麼做?他一定會幫她找出撞死黑保原的凶手啊!她又何必做得這麼絕情?
白亞希抬起眼,用最冷漠的眼神直視著他,「現在你知道了,不是嗎?」她強忍著心里的恐懼,強壓下內心的痛。
在他面前,她非要偽裝強勢與卑劣不可,這樣一來,他才能夠比警方更早找出凶手。
熊聖凱重重喘著氣,呼吸有些不穩,胸膛更因為她所說的話劇烈起伏,最後他抽回手,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外頭下著大雨,可是他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會被淋濕,只想早點離開她身邊,以免自己真的會想要動手傷害她。
她狠,她夠狠!為什麼她可以對昨夜的情人說出這樣傷人的話語來?她對他真的只有利用價值存在,一點情意都沒有嗎?
頭一次心動的對象竟然是這種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的女人,他認了,這也算是給他一個教訓,要他牢牢記著,千萬不要听信漂亮女人所說的話,那只會毀了自己。
冰冷的兩淋在他的身上,他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冷,只因為自己的心更冷,更覺得現在快要失去所有的知覺。
白亞希站在窗邊,看著他走在大雨里的背影,他是那麼的氣憤、哀傷與難過,而看在她的眼底,心里也同樣不好受。
緩緩的,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她頰邊,接著兩行清淚落下。
她不明白,外頭不斷落下的雨,難道也模糊了她的眼嗎?
心頭很悶。很疼,而這股沉悶感無法用任何言語表達,以前爸爸喝醉酒打她出氣時,在酒店工作差點被男人灌醉酒性騷擾時,她都沒有感受這麼強烈。
現在看著他高壯的背影毅然離去時,她覺得好痛苦,心仿佛被人用力捏碎。
心好疼、好痛……她知道自己剛剛說的話有多狠毒,也知道自己對他做了不可原諒的事,可是,這一切的結果全是她咎由自取啊!
斜靠在窗邊,看著他淋著雨的高壯背影,緩緩伸出手,好想要叫住他,可是熊聖凱早已坐進車內,發動引擎,駕車揚長離去。
她伸出的手緩緩放下,轉過身去,將沾有血跡的床單用力扯下,緊緊抱在懷中。
她沒有告訴他,她把自己最寶貴的第一次給了他,而她永遠都不打算告訴他,因為他可能再也不會見她了。
罷才她一直拿在手上的數位攝影機,其實里面根本就沒有錄影帶,她全都是騙他的。
欺騙他真的不得已,也很不好受,她只是想要早點捉到殺害大哥的凶手而已。
可是,為什麼她的心會這麼疼、這麼難受?
最後,白亞希放聲大哭,這也是她有生以來頭一次大哭。
熊走了,他真的走了,就此走出她的生命,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結果,怨不得人……怨不得啊!
可是更多涌上心頭的情感是她那無限的心疼、懊悔與不舍……
一對男女在深夜里會談,他們臉上布滿忿忿不平的神情。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啊?你說啊!」
原本的計劃不是這樣的,這下全出了岔。
「你問我我問誰啊?我怎麼知道那家伙會救人?」該死,這下子他們肯定會提高警覺。
「你還說呢!現在我們什麼錢也都拿不到。」真氣人啊!
「我們要擔心的是那些人吧!你還有那心思想著錢,我們現在可是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無論他們走到哪里,都會有人上門來討債,那些放高利貸的人也不曉得是哪來的消息,竟然可以找到他們暫住的汽車旅館。
嚇得他們連忙跑走,差點小命休矣。
被那些人捉到,可不是開玩笑的,輕則被打斷手腳,重則連命都沒了啊!」現在警察和那些人都在找我們,這下子該怎麼辦才好?」就連警察也把他們列為嫌疑犯。
完了,他們什麼都沒了嗎?真是不甘心啊!
「都到了這步田地,還能怎麼辦?當然是咬著牙撐下去,就算是拿不到錢。我也要讓白亞希那賤女人和那只熊死得難看。」
可惡的家伙,要不是因為他幫了那賤女人,他們也不會變成這樣。
「你怎麼讓他們死得難看啊?」女人冷哼了聲。現在死得難看的人是他們兩個吧!
「放心,我前幾天有跟蹤他們外出,拍到一些不錯的照片,到時候……哼哼,看那只熊怎麼在律師界里混下去!」他手中可是握有王牌。
只要犯到他,他絕對不會給那人什麼好下場的,他就算是死,也要拉幾個人來墊背。
「啊!在哪?是什麼照片啊?」女人連忙湊過頭,想看看是什麼了不起的照片。
「哪,在這。」
男人將放在口袋里的照片拿出,透過微弱的燈光照射,他們一同露出奸笑。
「哈哈哈,想不到他們原來早就有一腿了,這麼一來,搞不好那家伙再也當不成律師了。」有這照片最後究竟是誰死還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