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花雲依端著早膳步入梅尉文的廂房,只見他自椅子上站起身,拄著拐杖朝她走來。
他已經能靠自己的力量起身行走了,她打從心底為他感到高興,但隨即想起一事,臉上笑容隱去。
如此一來,她就得離開這里,再也見不到他了。她的胸口彷佛被什麼緊揪著,好悶、好疼。
梅尉文緩緩走向她,見她神情哀傷,于是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花雲依輕輕搖頭,勉強朝他綻放笑容。
梅尉文伸出手輕握住她的柔荑,「別想騙我。」
他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她眼底滿是哀傷,究竟她有何心事?他非要弄清楚不可。
花雲依的雙眸直瞅著他,柔聲道︰「當你雙腿能完全正常行走後,便是我該離開的時候。」
梅尉文擰緊眉,握著她柔荑的力道加重。他根本舍不得她離開,更已打算將她永遠留在身旁,怎麼可能讓她離去?
兩人四目交接,就這麼望著彼此,沒有人開口說話。
此時,一道身影步入房內,花雲依連忙抽回手,轉頭一看,是一名陌生男子。
他身著菱紋淺藍絲綢衣衫,腰上系著綴有金色流蘇的深色瓖金玉帶,腳踏蟒紋長靴,一看便知身分非凡。
梅尉文一見來人,隨即擰緊眉,「你來做什麼?」
皇甫堂無視于他的不悅,挑眉看著站于他身旁的絕子。她雖身著簡單的粗布衣裳,但散發出高雅的氣息,絕非身分卑微的婢女。
「小美人,妳叫什麼名字?」皇甫堂笑著步向前,伸手輕抬起她的下顎。
花雲依愣住了。這男人未免太過唐突。
梅尉文氣憤的站起身,一把推開皇甫堂,將花雲依護于身後。「別踫她。」
他太了解這家伙心里打什麼歪主意,只要一看到貌美的女子就想搭訕、勾引,大意不得。
皇甫堂挑眉看著梅尉文發怒的模樣,先是一愣,隨即念頭一轉,笑瞇了眼,「原來如此。」
想不到向來對女人沒什麼興趣的尉文竟然有了心儀的對象,只是,那名女子對他又是什麼想法?
梅尉文皺眉,惡狠狠的瞪向他,「你來做什麼?」這家伙那不懷好意的神情,讓人見了就厭惡,巴不得他馬上離開。
「不久前才听說你的腿受了傷,所以特地從江南趕來探望。」皇甫堂仍然滿臉笑意,雖是對梅尉文說話,目光卻直瞅著著花雲依。「沒想到你過得不錯,身旁還多了個美人。」
花雲依趕緊躲在梅尉文身後。眼前這個男人她不喜歡。
梅尉文劍眉緊蹙。看得出來,皇甫堂對花雲依十分感興趣……該死!
「小美人,我勸妳最好別喜歡上他,他不僅脾氣差,那雙腿搞不好永遠都好不了,日後會成了瘸子……」
皇甫堂尚未說完,一只瓷杯便朝他飛來,他連忙側身閃過,杯子落于地面,摔成碎片。
他以為是梅尉文拿杯子朝他丟來,怎麼也沒想到出手的人卻是花雲依。
她氣得全身直發抖,手拿著另一只瓷杯,怒氣沖沖的瞪向皇甫堂,「請你把方才說的話收回去。」
梅尉文訝異的看著她。原來她也是有脾氣的,而她之所以這麼做,全是為了他……他唇畔勾起一絲笑意。
皇甫堂不怒反笑。「喔?妳會比我了解他嗎?」
「當然,他是個溫柔體貼的好人,而他的腿也已經逐漸恢復,以後絕不會成為瘸子。」花雲依氣憤不已。這男人根本一點都不了解梅尉文的好。
皇甫堂笑瞇了俊眸,「看來妳挺喜歡他的嘛!」
花雲依被說中心事,雙頰緋紅,低頭不語。
「算了,就當我沒來過。」皇甫堂笑著徑自轉身離開。他可不是不知趣的人,自然懂得見好就收。
待皇甫堂離開後,梅尉文伸手取餅她手中緊握著的瓷杯。「妳喜歡我?」多虧了那個家伙,他才知道她的心意。
花雲依的俏臉更為緋紅,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于是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往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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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蘭月正坐在廳里品茗,一見到花雲依的身影,便笑著輕拍身旁的黑檀木凳,「雲依,快過來坐下,陪王姨喝杯茶。」
花雲依只得步向前,坐于她身旁。
王蘭月瞧著雙頰帶著紅暈的花雲依好一會兒,伸手輕拍她白皙的手背,笑容可掬。
「王姨再問妳一次,妳覺得尉文怎樣?」
她已從下人口中得知雲依與尉文之間相處融洽,尉文甚至願意吃雲依做的餅,而且當她做餅時,他還在一旁幫忙。
呵呵呵……喜事近了!
花雲依一想起梅尉文,臉頰羞紅,低頭不語。
她的反應令王蘭月欣喜萬分,「雲依,妳干脆嫁給尉文為妻吧。」
嫁給梅尉文?花雲依心跳加快,俏臉更為酡紅,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其實像妳這個年齡的女孩早已嫁人生子了,而我與妳爹又是相識多年的老友,只要我說一聲,他定會答允讓妳嫁進咱們家。」
花雲依低垂著俏顏。如此一來,她是不是就能永遠待在他身旁,不必與他分離了呢?但身為女子的矜持讓她怎麼也無法馬上點頭答允。
「王姨不逼妳,妳可以慢慢考慮。」
花雲依紅著臉輕輕點頭,腦海中浮現梅尉文俊逸的臉龐和挺拔的身軀,心兒再次怦怦跳。
想不到頭一回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竟如此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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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最近似乎心情不錯。」
「那當然,多虧有花姑娘照顧,少爺的雙腿逐漸能行走,心情也好多了,咱們做下人的自然也感到歡喜。」
「花姑娘人美,心地又善良,任誰見了都喜歡。」
「只是我不懂,為何京城首富花富貴會讓自己的女兒前來照顧他人?真是太委屈花姑娘了。」
「這事兒誰知道?不過花姑娘雖然身為千金小姐,但一點也不驕縱,待咱們這些下人也十分和善……」說話聲驀地止住。
「你怎麼啦?」李文不解的看著忽然間滿臉驚恐的男僕。
「少……少爺。」男僕抖著聲音喚道。
他轉頭一看,只見梅尉文神情不悅地向他們走來。
梅尉文沉聲低喝,「方才你說的話可是真的?」
「少爺……」李文嚇得臉色慘白,說不出話來。
梅尉文臉色鐵青的陷入沉思。
是了,他想起來了,京城首富花富貴膝下有四女,其中一個名叫花雲依,溫柔婉約,制餅功夫一流……
好個花雲依,想不到他竟被人騙得團團轉!他拄著拐杖毅然轉身離開。
李文與那名男僕見梅尉文發怒,嚇得手足無措。怎麼辦?他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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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花雲依端著午膳步入梅尉文的廂房,只見他坐在椅子上,並未抬頭。
將午膳擱下,她取來布巾要為他拭淨雙手,準備用膳,手卻被他一把用力揮開,手中的布巾就這麼掉落在地上。
花雲依不解的看著他。
只見他面無表情,神情冷酷,她眨著眼,不知道他究竟怎麼了。
驀地,梅尉文一把推開她。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花雲依來不及反應,就這麼跌坐在地上,摔疼了俏臀。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她究竟是哪里惹火了他?她怎麼也不明白。
見她因為摔倒而神情痛苦,梅尉文心里有絲愧疚,但又因為想起她的欺騙而怒不可遏。
「別以為人人都會被妳的外表所欺騙,我最厭惡像妳這樣虛偽的女人。」他惡狠狠的瞪視著她。
花雲依愣住了,眨著眼,依舊不明白為何他的態度突然驟變,他還說她虛偽,她並沒有啊。
「少在那里裝可憐、無辜。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做,跑來這里當婢女,不覺得委屈?」梅尉文低沉的嗓音再次響起。
他痛恨刻意的欺騙,更不要任何人的同情。
花雲依臉色慘白,心跳彷佛在瞬間停止。他……知道了。
「欺騙我很有趣嗎?還是覺得我很可憐,因為同情才會來照顧我?」他緩緩抬起頭,眼神冷漠,不帶一絲情感。
「不……不是的……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她搖頭道。
梅尉文冷哼了聲,「那我倒要問問,妳平白無故又怎會這麼做?」
「我……我只是……」她抖著唇,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忽然重重拍一下桌面,發出偌大的聲響。
「夠了!不管妳有什麼理由,這場游戲已經結束。」接著他朝外頭揚聲喊道︰「李文!」
李文神情愧疚的拿了一只包袱走進來,遞給花雲依。
她瞪大了眼。這不是當初她所帶來的包袱嗎?這麼說……他要她離開?
「妳馬上走。」梅尉文低吼道。
不管有什麼理由,只要是敢欺騙他的人,他絕不寬貸。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隱瞞身分,我只是……」花雲依想說些什麼,卻被硬生生打斷。
「我跟妳之間已沒有話好說。李文,你還不快帶她離開?」梅尉文連看也不看她一眼,沉聲下令。
見他心意已決,花雲依知道自己無論再說什麼也沒有用,只得接過包袱,忍著心疼,深深地看了梅尉文一眼,才轉身步出廂房。
她的心像是瞬間被人用力劃上一刀,疼得難受。
她並沒有欺騙他的打算,她天真的以為只要照顧他,讓他能夠靠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之後她便可以離開。
只是,她無法預料的是自己竟會喜歡上他。
知道自己喜歡上他,這件事是如此的突然,讓她措手不及,卻又感到無比甜蜜,然而,與他之間的結束也是如此突然,讓她難過得連落淚也辦不到。
花雲依緩緩地往前走,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王蘭月迎面走來,瞧見她這模樣,訝異不已。「雲依,妳是怎麼了?拿著包袱要上哪去?」
花雲依抬起頭,勉強自己綻出一抹笑,「王姨,這些日子多虧有妳的照顧,我也該離開了。」
「離開?」怎麼這麼突然?王蘭月瞪大了雙眸。「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花雲依輕輕搖頭,並未多說,朝她深深一鞠躬後,隨即朝大門走去,坐上早已等候多時的馬車,離開梅宅。
王蘭月見一旁的李文神情有異,于是問道︰「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你快說個仔細,不許有任何隱瞞。」
「夫人,小的與人談話時正巧被少爺听見……少爺知道了花姑娘的身分,便命小的將花姑娘的行李收拾妥當,派人送她回府。」
王蘭月一听,怒不可遏,立即朝梅尉文廂房奔去。
她一走進房里便破口大罵,「尉文,你這是什麼意思?」
梅尉文頭也沒回,不願答腔。
「雲依是沒有告訴你有關她的身分,但那又如何?她幫助你再度站起來,你卻無情的她趕走,這麼做是對的嗎?」
梅尉文沉默無語。
王蘭月氣煞了,「我怎會有像你這樣的兒子?早知如此,我就不讓雲依來照顧你了!」說完,她轉身怒氣沖沖的離開。
梅尉文坐在椅子上,仍面無表情。
這時,另一道身影步入房中。
梅尉文並未轉頭看向他,只是冷冷地問道︰「你怎麼還沒離開?」
皇甫堂徑自在一旁坐下,「表弟,不是我要說你,咱們身為男人,臉皮就得厚一點,干嘛那麼好面子?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隱瞞身分來照顧你,讓你能再次行走,連整顆心都向著你,而你非但不領情,竟還發怒將她趕走,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梅尉文斂緊劍眉,抿唇不語。
「我雖然喜好,但可從來不會讓女人傷心難過。」皇甫堂見他眉頭越蹙越緊,不由得一笑。「若你不要的話,那我就要去找她了,啊,干脆馬上派人前去花家說媒,迎娶她為妻……」
他話尚未說完,衣襟便被人緊緊揪起。
梅尉文惡狠狠的瞪向他。
皇甫堂眼里毫無懼意,反倒露出笑容,「喲,你干嘛發這麼大的脾氣?難不成是不希望我去找她?」
梅尉文神情復雜的收回手,好半晌不語。
皇甫堂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衫,「就算我不去,也會有他人前去提親,她遲早得嫁人,若你能眼睜睜看著她嫁給別人,那就隨你高興。」說著,他站超身朝外頭走去,「但我會一輩子鄙視你,你不配當個男人。」
之後,偌大的房里只剩下梅尉文一人。
皇甫堂所說的話,一字一句刺進他的心窩。
是啊,就算他不去,也會有別人前去花家提親,她遲早得嫁人……
梅尉文知道,花雲依所做的並非什麼嚴重的錯事,但他就是無法容忍有人刻意欺瞞……
頭一回,他對自己所作的決定感到後悔。
人總是這麼愚蠢,直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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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緩緩地前行,坐于車內的花雲依面無表情,腦中一片空白。
胸口依舊好悶、好疼,快要喘不過氣來。她是不是做錯了?不該答應大姊與王姨的要求,前去照顧他?
驀地,馬車停了下來。
「花姑娘,已經到了。」車夫為她掀開布簾,眼中有著不舍。
梅府所有下人的心全向著花雲依,對于少爺發怒將她趕走的事,他們都難以接受,但身為下人,他也只能依主子的命令行事,不得違抗。
花雲依緩緩步下馬車,勉強自己展露出笑容,「大叔,不好意思,還麻煩你送我回來。」
「哪兒的話,花姑娘……您若有空,還請回來看看咱們。」車夫話說得艱辛,卻十分誠懇。
花雲依笑著輕輕點頭,揮手與他道別。
梅府的馬車緩緩駛離,最後消失在街道彼端,再也看不見。
花雲依拿著包袱,轉身步入家門,直接往自己的廂房走去。
守門的男僕一見她回來,立即前去通知花凌月此事。
听聞小妹返家的消息,花凌月立即前去她房里探望。
「小妹,妳與梅公子這些日子來相處得如何?」
然而花雲依呆坐于床沿,听見大姊提起梅尉文,淚水再也忍不住滑落頰邊。
「小妹,妳怎麼了,誰欺負妳來著?」花凌月一驚,連忙取出手絹為她拭去淚水。
花雲依並沒有哭出聲,但淚水就如同斷了線的珍珠,不停滾落。
「小妹,妳別光哭啊,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花凌月急了。
好半晌後,花雲依終于撲入她懷里,痛哭失聲,「大姊……我從沒想過喜歡上一個人會這麼痛苦……」
喜歡一個人,不該是感到無比甜蜜嗎?為什麼她卻感到如此痛苦,整顆心彷佛被揪緊,讓她難受得快要崩潰?
她再也不要喜歡上任何人……再也不要了……
花凌月輕拍她的肩,無言的安撫著她。
就算小妹不說,她也知道只有那個男人會令她如此傷心難過。
唉,是她害了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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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尉文腿傷已復元一事傳開來後,那些原本避不見面的酒肉朋友又相約來到梅府,與他飲酒作樂。
冷眼看著那些盡情飲酒的人們,梅尉文懶得與他們多談,獨自一人坐于窗邊,腦海里浮現的是花雲依的倩影以及她甜美的笑容。
他是否真的做錯了,不該將她趕走?而她的離去,彷佛也將他的心一並帶走,他就如同失去魂魄的軀殼,坐在這里麻木的飲酒。
此時,一名男子手執酒瓶,搖搖晃晃的步向他,「你怎麼獨自一人坐在這兒?快過來與咱們一同喝酒,那才痛快。」
梅尉文頭也沒抬,僅是冷冷地回應,「不必。」
「哎,別這麼說。」男子打了個酒嗝,「對了,你可知道花家?」
梅尉文眉一皺。「花家?」
「就是京城首富花富貴啊!听說他膝下有四女,個個貌美如花……」那人笑著搖晃酒瓶,琥珀色的酒灑了一地。
腦海中再次浮現花雲依絕美的容顏,梅尉文的眼神不自覺的柔和許多。
「我前幾日派人前去說媒……」
那男子的話令梅尉文想起皇甫堂所說過的話,劍眉更為緊蹙,胸口彷佛被什麼壓住,疼痛不堪。
女大當嫁,自然有許多男子派人前去花家說媒,她遲早都得嫁為人婦……但這情景他怎麼也不願見到。
那男子所說的話,引起其他人熱烈的反應。
「想不到你也派人去說媒了。」
「哈,我之前也曾派人去說媒呢!」
「那你看上了誰啊?」
「我原本看上花凌月,可是听說那女人太過精明,而花琉玉好像也不太好對付,花翎鳳在不久前嫁人了,所以我只好將就點,選那個听說溫柔體貼的花雲依。」
梅尉文眼底蘊藏著怒火,雙手不自覺的緊握成拳。只好將就點?憑他也想娶花雲依為妻?簡直是痴人說夢。
「結果怎麼啦?」有人連忙問道。
「哼!那女人居然二話不說便拒絕。」男子喝了口酒,接著道︰「她八成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疾,不然就根本不是傳言所說得那般美麗,是個滿臉麻子、歪嘴斜眼的丑八怪,搞不好私下還與府里的男僕有私情……」
話尚未說完,他便被狠狠地揍了一拳,倒在地上。
眾人見狀,醉意全消,訝異的看著怒不可遏的梅尉文。
那名男子被他揍得鼻梁歪,滿口是血,疼得哭爹喊娘。
「滾,全給我滾!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你們,還有,你們要是敢再說任何污蔑花雲依的話,就別想再待在京城!」梅尉文怒聲威嚇道。
以前的他究竟是怎麼了,怎會和這些人渣混在一塊?
眾人連忙放下酒杯,攙扶著那名被打傷的男子離開,生怕再多待一刻,下一個受害者便是自己。
偌大的廳堂里只剩下梅尉文一人,他雙手依舊緊握著拳頭,眼底怒氣未散。
也不想想他們是什麼德行,居然敢那樣批評花雲依?
想起那時她憤怒的拿起酒杯朝皇甫堂用力丟去的情景,以及她所說的話,梅尉文原本緊握的雙手逐漸松開。
當時她的心情,如今他已能體會。
她的心完全向著他,然而他卻因為自尊心作祟,憤而將她趕走。
他實在後悔莫及。
李文小心翼翼地步入廳堂,整理著凌亂的桌子。方才他與其他僕佣們都瞧見了,那群人中的其中一人鼻梁被打歪,嘴角流著血,狼狽的離開,這必定是少爺下的手,他與其他僕佣都暗自叫好,少爺早就不該再與那些酒肉朋友有任何來往。
「李文。」梅尉文忽然喚了聲。
「小的在。」李文停下動作,有些膽戰心驚。
遲疑了會兒,梅尉文才緩緩開口,「花雲依……最近過得可好?」
李文有些愣住,「少爺,這事小的怎會知道?您若這麼擔心花姑娘,大可親自登門拜訪……」他連忙閉上嘴,不敢繼續說下去。
哎呀,要是少爺听了不悅,倒楣的可是他啊。
然而梅尉文並未發怒,只是重重嘆口氣,拄著拐杖緩緩步出廳堂。
李文說得沒錯,他不該問他這個問題,若真擔心她,他就該親自前去見她,但是,他該以什麼身分見她呢?而她,又會肯見他一面嗎?
李文看著梅尉文離開,不由得輕嘆口氣。
少爺那拄著拐杖的背影竟是如此落寞,身旁少了花姑娘,少爺也不好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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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從梅府返家後,花雲依整日待在房內,幾乎不吃不喝,讓家中所有人擔憂不已。
花凌月內心更是愧疚萬分。原本以為梅尉文是個不錯的人選,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看走了眼,讓小妹如此痛苦。
她緩緩步入廂房,看著坐于窗邊面無表情的花雲依。「小妹。」
花雲依無任何反應,依舊望著窗外。
「小妹。」花凌月再次開口叫喚。
花雲依這才回過神,連忙轉頭看向她,「大姊,有什麼事?」
花凌月朝她綻出一抹笑,「不知是怎麼回事,我突然好想吃妳做的餅。」雖然小妹不說,但她知道小妹心里一直想著梅尉文,因此她打算以這個方法讓小妹轉移心思。
花雲依先是一愣,隨即輕輕點頭,起身朝灶房的方向走去。
來到灶房,看著眼前熟悉的鍋碗瓢盆,她心里所想的卻是另一座宅邸的灶房。
她拿出木盆與面粉,和了些水,開始揉壓,制成面團。
手上忙碌著,她腦海里浮現上一回做餅時的情景,他就站在她身後,環著她的身軀,一同與她揉搓面團。
她有種幻覺,彷佛他現在就站在她身後,然而她轉頭一看,卻空無一人。一陣孤寂襲上心頭,她的淚水瞬間決堤,一滴滴的緩緩滴落在面團上。
一直以為做餅時的她是快樂的,如今,她卻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
好想他……好想他……真的好想他……
思念不停啃蝕著她的心,腦海里全是他的身影。
為什麼要讓她遇見他,進而喜歡上他?如果不要喜歡上他,她此刻是否就不會這麼難受呢?
這時,花凌月步入灶房,只見花雲依動也不動的站在那兒。
「小妹,妳怎麼了?」
花雲依連忙抬起手將眼淚拭去,轉過身,勉強自己露出笑容,「我沒事。」隨即繼續做餅。
她眼眶泛紅,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方才在哭泣。
花凌月看著她強忍著心中的痛苦繼續做餅的模樣,心里也十分難受,想開口安慰,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待餅烘烤完成,花凌月拿起一塊放入口中品嘗,卻不禁皺起眉。這餅雖然不難吃,但卻沒有之前做得那般美味。
花雲依看著大姊吃餅的模樣,腦海中又浮現當時她踮起腳尖喂梅尉文吃餅的情景,一股酸澀涌上心頭,又讓她眼眶泛紅。
「抱歉,我想回房歇息了。」她趕緊在眼淚尚未落下前奔離灶房。
花凌月自然看得出她眼底的哀傷,再看了眼掌中的餅。
她下定決心,要讓小妹再次展露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