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太醫離開後,慕容悠看著遲遲不走還屏退了左右的宇文琰,心里好生奇怪。
他不再回去聚霞宮了嗎?玉妃一定還在等他吧?「皇上,臣妾沒事了,您快去聚霞宮吧。」
宇文琰目光一黯。「你就這麼希望朕去聚霞宮?」
「也不是。」他那句話讓她模不著頭緒,只能耐著性子說道︰「既然皇上是從聚霞宮過來的,自然要回聚霞宮,玉妃肯定眼巴巴的在等皇上。」
這跟她希不希望有何干系?如果她希望他去,他就會去嗎?她不希望他去,他就不會去嗎?
自古以來,沒有哪個帝王會樂意讓人控制的。
宇文琰卻在床邊坐了下來,嚇了慕容悠一跳。
想起那小冊子,她整個人都防備了起來,她瞪視著他,他卻道︰「朕已派人去聚霞宮傳話了,今晚不會再過去了。」
萬事怕腦補,小冊子里最猥瑣的一幅畫乍現腦海,慕容悠渾身直冒雞皮疙瘩,忙道︰「那,夜已很深很深了,皇上明日還要早朝,快回去嘯龍宮歇息吧,臣妾恭送皇上!」
宇文琰目光沉了沉。「誰說朕要走?」
慕容悠眯著眼楮看著他。
不走?不走是何意?
要怎麼把皇帝弄走,她頓時有點犯難,跟著瞥見自己的傷殘,腦子里靈光一閃,忙作小意狀,「臣妾腿腳不方便……皇上還是去別的姊妹那兒歇息為妥,讓其他姊妹伺候您……」
「朕不需要人伺候。」宇文琰眼眸中幽光流轉。「你睡吧,朕看著你。」
室內只余燭影輕搖,似在催促著兩人就寢,但慕容悠想睡卻睡不得,她僵硬的看著宇文琰。
他說,看著她?
看著她干麼?
為何要看著她?
她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可這一夜又是摔倒又是包扎的,實在折騰得累了,她真的困極了。
「朕什麼都不會做,只是看著你睡。」他的眸光帶了些迷離。
慕容悠一時有些回不了神。
君無戲言……是吧?好吧,既然他都這麼說了,又趕他不走,只能姑且信他了。
杏黃色的床帳放了下來,她躺下了,他也上了床,紅色的燭光在帳外搖曳,慕容悠的心跳卻開始不受控制。
宇文琰確實什麼都沒做,也確實只有看著她,但她就不同了,不但被他看得睡不著,耳朵還莫名其妙的癢了起來。
不用想,在皇帝面前伸手掏耳垢肯定是大不敬,而說實在的,被一個美男如此看著,她也實在做不出來掏耳垢之事。
可耳朵癢啊,實在忍不了,這可如何是好?在他面前扭身子也不好吧。
終于,她下唇一咬,硬著頭皮開口了,「呃,皇上,能不能傳春景進來?臣妾耳朵癢……」
「耳朵癢?」這可稀奇了,從來沒有哪個嬪妃敢在他面前說耳朵癢,她是第一人。
他是傳了春景進來,不過是讓春景把耳勺放下就出去了。
慕容悠瞬間一呆,她為難的看著銀質耳勺。「呃,皇上,臣妾自個兒構不到。」
事實上她過去用的都是木耳勺,宮里這銀質耳勺她用不慣,用起來怕怕的,像會把耳道刮傷似的。
宇文琰卻像是就等她這一句,眸中笑意點點。「朕來幫你。」
自小,她爹給她挖耳垢,她娘給她挖耳垢,可沒有陌生男子給她挖過耳垢,眼前這位雖是她的夫君,但就跟陌生男子沒兩樣啊。
「不用勞駕皇上了,臣妾不癢了。」
他正色無比的看著她。「皇後,你這是在欺君嗎?」
慕容悠瞪大了眼,欺君?這麼嚴重?
「好吧,那有勞皇上了。」
她側躺著,宇文琰坐了起來開始為她掏耳朵,眸中是溫柔又深幽的火焰。
慕容悠一開始覺得十分緊張,但他力道剛好,一下一下的,她很快就放松了,還舒服的閉起了眼。
直到平穩綿長的呼吸聲傳來,宇文琰才停了手,頓時感覺到彎了太久的腰有些兒酸疼。
他竟然有給女人挖耳朵的一天?
將耳勺等事物收拾妥當丟出帳外,此時萬籟俱寂。
他放輕了手腳順勢側躺在她身後,先是傾身在她發上輕輕吻著,跟著嘴唇游移在她脖頸間細細的吻著,忍不住就烙了幾個印子,他的心跳越來越快,摟住她的雙手也不由得往她胸前兩團柔軟尋去,怕擾了她好眠,他還「貼心」的先在她的安眠穴按了下,讓她更沉睡,好方便自己行事。
就算她無意識也好,他想要與她更親密,只要他對她做些什麼,她身上必定會留下些痕跡,她醒來之後想要否認也否認不了,他,就是要抹去封擎在她心上、身上的痕跡!
慕容悠的心跳越來越快。
其實她並沒有睡著,她裝睡是希望他能離去,不想他非但沒有走還在她身後躺了下來,當時她以為繼續裝睡就沒事了,誰知他竟然開始對她「輕憐蜜愛」……為何她會想到這個詞兒?因為他給她的感覺就是如此,仿佛在對待一件珍品,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似乎不知拿她如何是好,就那麼細細的折磨她……不,應該說是折磨他自個兒才對。
他甚至還按了她的安眠穴,殊不知她的安眠穴異于常人,她爹說的,她的安眠穴特別頑強,就算按個一百下也未必會睡著。
奇異的是,她對他的撫模並不覺得討厭,當他把下巴擱在她肩膀輕輕摩挲時,她甚至舒服得想申吟,當他的雙手在她胸前留連忘返時,她更是舒服得舌尖直打顫,當他含著她的耳垂輕咬慢舌忝時,她的心仿佛快跳出嗓子眼了。
這一夜,兩個人都備受折磨。
棒日,一個消息在宮里炸開了。
皇後又侍寢了。
重點是,皇後摔斷了腿還得侍寢,這顯得皇帝很禽獸似的。
不過,這也代表了另一件事——
皇後連摔斷了腿也要侍寢,皇上待皇後不一般哪!
小方子奉命給皇後送補品,皇後娘娘傷了腿,大食盒里一大只的烤羊腿,自然是給娘娘補腿來著。
話說今日皇上下了朝,進了御書房,任何人都看得出來皇上心情特別好,每個人心里都默默的往那方面奔——皇上有特殊嗜好,皇後娘娘摔斷了腿,皇上特別來勁,所以今日才會像只饜足的貓,然後,他就被派遣了這個送補品的任務。
打從皇後進宮,這還是他第一次跟皇後娘娘面對面。
一打照面,兩人都嚇了一大跳。
慕容悠看著小方子,這不是讓她砸昏的那個人嗎?原來他是太監?他不是乞丐?
小方子也嚇了一跳,這反應……敢情皇後娘娘認出他了?
他怨啊,他為何知道那麼多皇後的秘密,撞見皇後娘娘與野男人在梅林里親吻,他有分兒,撞見皇後娘娘撩了褲腳和少年郎在戲水,他也有分兒,他命真苦啊!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行拜倒。「奴才小方子給皇後娘娘請安,願娘娘鳳體安康。」
慕容悠錯愕的眨著水眸,端詳著跪在面前的白淨小太監。「你是——」
小方子馬上搖頭如波浪鼓。「奴才不是!奴才不是!」他堅決否認。
此地無銀三百兩,慕容悠噗哧失笑,「可你明明是——」
雖然適才才看了一眼他就馬上低下頭去,但她看得分明,她認人的功夫可是很強的,絕不會看錯。
「奴才真的不是!真的不是!」小方子抬起頭來,白淨小臉皺成一團,眼里滿是哀求。
「奴才懇請娘娘別再追問了,奴才真的跟您想的那個人一點關系都沒有!」
皇上要他忘了那兩件事,他這個做奴才的當然要忘,看見皇後娘娘親吻男人,又看見皇後娘娘的半截小腿肚和玉足,他死一萬次也不夠,自然要封口了。
「本宮明白了。」慕容悠點點頭,打死不承認一定是有苦衷,她也不好打破砂鍋問到底。「放心吧!你貪玩溜出宮一事,本宮不會向任何人透露半句,起來吧,不必擔心。」
小方子內心在吶喊。
冤枉啊!他哪有貪玩溜出宮啊!可為了皇上主子爺,這黑鍋也只能背下來了。
他起身後又是長長一揖。「多謝皇後娘娘。」
慕容悠繞著他轉。「不過,本宮那次可把你的頭砸疼了?」
小方子不疑有他。「是很疼……哦不不,奴才沒去過含笑山,娘娘見到的人不是奴才。」
「你還真有意思。」慕容悠笑得更大聲了,她意猶未盡地道︰「本宮那時下手是狠了點,當時看你就是一副看到蛇會不由分說大喊大叫亂動一通的人,所以才會先大力把你砸昏,免得你壞事。」
小方子臉都黑了。「原來奴才看起來是那樣的……」娘娘,奴才很沉穩的好不好?
慕容悠淡淡一哂。「這也沒什麼,你在宮里沒見過蛇嘛,自然是會怕的,那樣的反應也不算特別膽小特別沒用特別沒出息,你無須往心里去。」
「奴、奴才多謝娘娘關懷。」小方子都不知說什麼好了,這是安慰還是補刀啊,能不往心里去嗎……
慕容悠笑容忽收。「對了,本宮答應不把你貪玩溜出宮一事告訴別人,你也要答應本宮一件事。」
嗚,人家才沒有貪玩溜出宮!「娘娘請講,無論何事,奴才定當遵從。」
「就是——」慕容悠輕咳兩聲,壓低了聲音。「你也不能把在溪邊見到本宮捉魚之事告訴其他人,尤其是皇上。」
小方子點了點頭,眼眸十分澄澈真誠。「娘娘放心,奴才絕不會泄露半點口風。」
慕容悠大力拍了拍小方子的肩膀。「本宮信你!」
片刻之後的御書房,宇文琰挑高著眉,手指一下一下的敲著桌面。
「皇後讓你不要告訴朕,她在溪邊捉魚之事?」他倒是有些懊惱當時沒派奉榮查查與隋雨蒙一道捉魚的少年是何人。
小方子點點頭。「奴才已經答應皇後娘娘了,所以皇上您可千萬不能說溜了嘴,讓奴才失信于娘娘。」
宇文琰一個利眼過去。
小方子忙自己輕輕掌嘴。「奴才該死,奴才知罪,是奴才造次了,皇上是真龍天子,要說什麼就說什麼,哪里是奴才可以約束的,請皇上降罪責罰!」
宇文琰低眉沉思,過了一會兒才沉聲嚴肅地說道︰「皇後是怎麼說的,你逐字跟朕說,一個字都不許漏掉。」
「是。」在等罰責的小方子覺得自己白流冷汗了,還以為皇上在想要怎麼罰他,想了那麼久,原來還是在想皇後娘娘。
喜歡人家就直接去表白嘛,喜歡自己老婆又不可恥,有必要這樣折騰他這個小小的奴才嗎?
不過,主子時如三月春風,時如九月飛霜,他老早放棄探究主子爺的心思了。
如今事實擺在眼前,主子在單戀鳳儀宮那位正主兒,如此的傻樣恐怕還要持續一段時日,而他這個小奴才自然還得跟著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