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透著青色,寄芙就醒了,她發現自己枕在皇甫戎的肩膀上,雖然那寬闊的肩胛處十分舒適,但再枕下去可不行,會壓麻他的。
她悄悄地動了動,慢慢掀開被子一角,輕手輕腳的想下床為他做早飯,誰知道她身子才挪了下,便被只手摁住,她不得不重新躺下,同時身邊的皇甫戎已摟住了她,將她勾進懷里。
寄芙抬眸看著他,有些訝異。「王爺沒睡嗎?」
皇甫戎微挑高眉,故意調笑道︰「被你吵醒的,沒見過哪個姑娘打呼跟打雷似的,吵得我一夜未眠。」
她愕然的眨了眨眼,張大了嘴。「打、打呼?呃,原來奴婢會打呼啊,都沒听常嬤嬤說過。」
看著她那錯愕瞠大的水眸,他忍不住笑了,長指徐徐滑過她的雪女敕皓頸。「誆你的,是我自己不想睡,怕醒來只是一場夢,怕我昨夜根本沒來,只是在夢里來找你,在夢里與你雲雨。」
听到雲雨兩字,寄芙的雙頰瞬間酡紅若霞,她低淺地道︰「奴婢剛才也是這麼想的,王爺竟然就在奴婢身邊,真真好似作夢一般。」
她那飄忽的語氣令皇甫戎的心微微一悸,他認真的說道︰「以後你不許再自稱奴婢。」
她很是為難。「可是不自稱奴婢,要稱什麼?」
他哼道︰「你自己好好想想稱什麼恰當,還有,你也不許稱賀踏雪為大哥,我听了很不舒服。」
寄芙更困擾了。「可是奴……我已經答應要稱他為大哥了。」
皇甫戎環住她縴腰的大掌,重重的收攏了下。「總之就是不許。」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賀踏雪答應了她的請托,她可不能出爾反爾,只能日後小心留神,莫要讓這個霸道主子听見便是。「我知道了,以後我會稱他賀公子。」
「這才乖。」他很是滿意,他捉住她溫潤小手,湊上唇,輕輕吻著她肩窩處的胎記,嘴角逸出一絲笑意。「你這彎月胎記真美。」
她的肩窩處有個女子拇指大小、石榴紅的彎月胎記,更顯得她膚如凝脂,極有貴氣。
寄芙星眸湛然,抿抿嘴笑。「小時候常嬤嬤幫我洗澡時,常看著我的胎記嘆息,說有這樣的胎記,哪里是尋常人,直說我不像給人當奴才的命,偏偏我就是。」
老實說,她喜歡在王府為婢,她一點也不向往當那些官家小姐或富貴人家的千金,她在王府里自由自在的,大總管是個公私分明的好人,只要把分內的活做完了,不但三頓飯有著落,還有四季衣裳可換,月銀可以領,更能讓她孝敬常嬤嬤,她已滿足了。
不過,她也听常嬤嬤和其它嬤嬤閑聊,她們說王府之所以能這麼平靜,都是因為王爺還未娶妃,若是娶了正妃、側妃等等,再納幾個姨娘小妾,大伙全開枝散葉,到時恐怕就是一番各憑手段和心機的腥風血雨了。
想到他不可能永遠不娶妃,也不可能只有一個正妃,她涌起滿腔的惆悵,心情不免變得低落。
皇甫戎輕易察覺到她的異狀,他假意不悅的道︰「怎麼了,瞧你失神的,在我懷里也能神游太虛嗎?」
寄芙抬起素手,輕輕滑過他英挺的臉龐,澄澈的眼眸認真的看著他。「你說你是獵戶,那麼你可有妻女?」
他十分訝異,沒想到她會在此時問這個。
見他不語,她頓時覺得懊惱不已,他說是獵戶便是獵戶,自有他的道理,她何必為難他,于是她連忙澄清道︰「不用說了,我、我只是想到你日後會娶妃生子,所以隨意問問罷了……」
皇甫戎長指抵住了她的唇。「不,我要告訴你。」
寄芙愣住了,頓時口干舌燥、心跳突突,不知道他會說什麼。
她曾經想過幾百次他是什麼人,也想過他是否為秦國人,才會不樂見疫情好轉,如今就要揭曉了嗎?
「你說對了,我是秦國人。」他直勾勾的瞅著她。「我是秦王。」
她雖然心里有數,但听他親口證實,她還是不禁感到震驚,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皇甫戎沉聲道︰「我死了,魂魄重生到皇甫戎身上,但我懷疑我並非死于意外,而是蓄意的謀害。」
寄芙立時感到心驚,畢竟千百年來,要弒君的理由只有一個,她戰戰兢兢地問︰「這是……是為了要奪取皇位?」
他面色沉凝的點了點頭。「如今秦國的新帝尚未登基,而我的尸首恐怕已葬入皇陵之中,是什麼人要我的命,我一定要回去查個清楚。」
寄芙難掩驚恐。「你要回去?」
以他如今的身分,要回去大秦恐怕是難上加難,就算是大燕的尋常百姓,要去大秦都不可能了,何況他現在可是顯親王。
見她面露驚懼,皇甫戎安撫道︰「你不必想太多,那只是個想法,我也知道我如今的身分要回大秦困難重重,自然不會拿性命開玩笑,行那冒險之事。」
寄芙這才放下心來,既然他明白情勢輕重,她相信他定會小心斟酌,不會一意孤行。
「換你了。」
「啊?」她不解的看著他。
「你當真沒有兄姊嗎?」皇甫戎忽然一臉嚴肅的問道。
她還以為他要問她什麼天大的事呢,她放松了心情,輕笑道︰「當真沒有,王爺怎麼也跟賀公子一樣,追問起我的身世來?我自小在王府長大,這可是再真沒有的事兒了,我與南院的惠兒、彩霞幾個自小便同房,她們可以作證。」
聞言,他的神情並未放松,繼續問道︰「那麼進王府之前呢?」
寄芙一愣,想了想才道︰「我只記得大約是在我五歲左右,發生了一場洪水,水勢又猛又急,我差點死了,救活後過了半年吧,爹娘就因為實在過不下去了,將我賣給人牙子,從此我沒再見過他們。」
雖然被爹娘賣掉,她也沒怨過,她知道家里的日子根本過不下去了,洪水沖走了他們賴以為生的農田,他們日日都在坐困愁城,一籌莫展的相看兩無言,只有把她賣掉,少一張嘴吃飯,還可以讓爹娘再撐一陣子。
而且,她進王府後日子反而好過,雖然她那時還小,但她會看臉色,知道自己爹不疼娘不愛的,時常被打罵,倒是常嬤嬤常夸她百伶百俐,會自己認字,還會給人看病,只除了她不記得洪水之前的事,其它都很好。
「你沒被賣掉之前,家中還有些什麼人?」皇甫戎繼續問。
「家中就我爹娘跟一個大我幾歲的哥哥,可是我對他一點兒印象也沒有,因為我不記得發洪水之前的事,而哥哥又死在那場洪水里,听鄰居大娘說,我可能是被洪水嚇傻了,才會一股腦失了洪水之前的記憶,不過那也不打緊,只是個才五歲的小不點兒,之前不過是吃喝拉撒玩罷了,失了記憶也不受影響。」
「這麼說,你唯一的哥哥就死在那場洪水中?你哥哥叫什麼名字?」
不會名字里剛巧有個磊字吧?若是有個磊字,那麼她夢中囈語喊磊哥哥便不足為奇了。
「哥哥名叫寄福,好像是哥哥自小身子不好,爹娘希望他平安長大,所以給取了福字,沒想到還是……」寄芙笑了笑。「我還記得爹娘常唉聲嘆氣的說怎麼死的不是我,如果死的是我不是哥哥,該有多好。」
皇甫戎瞪著她,這種事她怎麼還可以笑笑的講?「他們真是你的親爹娘嗎?怎麼可以對自己的孩子說這種話?」
她不以為意,一笑置之。「我不怪他們,哥哥是咱們寄家的獨苗,爹娘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而我一個姑娘家,本來就沒什麼用處,他們會有那樣的反應也不出奇。」
皇甫戎不舍的將她抱緊。「好吧,既然你想得開就罷,就當成他們狠心賣掉你,我之後才能在王府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