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夫人,麻繩取來了。」那二十個士兵回來了,一人扛了四條拇指般粗的麻繩。
「陳寬、張基、凌丞、胡昱、古俊……」崔鶯鶯迅速點了八十個人出列,被她點到名的人也很快列隊成形。
在她的記憶里,這八十名新兵的身手是三百人之中數一數二的好,膽量也大,要橫渡峽谷,沒有一點膽子是不行的。
「這八十人隨我過去,其余人等由章狂領隊,在此接應,待我們其中一人將人質李天送回來,你們便火速將人交到耿副將手中,听明白了沒有?」
「明白!」依舊是響徹雲霄的應答聲。
崔鶯鶯率先取了一條麻繩,她堅定的走到峽谷邊,那水霧噴得她衣衫飄揚,眾人都替她捏了把冷汗。
蕭探月對孫忍風道︰「老大不在這里可惜了。」說完,復又對孫忍風眨眨眼,似笑非笑道︰「不過你在這里就值了,待會可以親眼看看穆芷怎麼過去,她要是掉下去,你應該會很高興吧?少了一個人跟你唇槍舌戰、針鋒相對。」
孫忍風心情很差的吼道︰「你閉嘴!」
「怎麼你跟穆芷老愛叫我閉嘴?」蕭探月故意一副不明白的樣子,「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心有靈犀一點通?」
孫忍風懶得理他,看著崔鶯鶯,她已然握著繩索開始甩圈,甩了數十下之後,她松了手,那繩索便如箭般的被她拋到了峽谷對岸,他這才發現她的繩索帶著利鉤,拋到對岸之後能立即勾住泥地。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這樣就想滑過去,恐怕那鉤子很快便會松落。
才在想著,崔鶯鶯就已經拉著繩索滑到峽谷對岸了。
以體型來說,她很嬌小,體重比人高馬大的兵丁們少了一半,所以她可以順利滑過去,鉤繩不至于松月兌,但其他人可就沒這麼簡單了。
「陳寬,把你的繩索拋過來。」她在對岸大聲喝道。
「是。」
見陳寬如法炮制將繩索拋來對岸後,崔鶯鶯找了塊大石頭將繩鉤敲進土中,「可以過來了。」
如此就安全多了,陳寬順利滑過去。
八十個人,一個幫一個,很快全都順利越過了峽谷。
見狀,蕭探月卻是笑得頗有深意,「此刻才正要開始,好戲上場了。」
孫忍風警覺地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
蕭探月唇邊透著笑意,「兄弟啊,對面是雨林,你不知道吧?」
孫忍風皺起眉頭,「什麼?!」
連他都不知道峽谷對面是雨林,崔鶯鶯和穆芷肯定更不知道了。
他原以為這個競賽里,橫渡峽谷是最困難的事,只要能渡過去,從岩洞里找到李天根本不是難事,沒想到對面是雨林……
崔鶯鶯很快發現他們身處雨林之中,她想穆芷一定也馬上就會過來了,他們得在穆芷到達之前離開。
她並非第一次身處雨林之中,前生為了捉一個南美大毒梟,在雨林里潛伏了三天,那真是痛苦的經驗,盡避備足了干糧和補充品,還是熬得很辛苦。
「夫人,情況不太對勁。」其他人也發現不只腳下泥濘濕滑,周圍也是濕氣粘身,有些人甚至開始呼吸不順暢的低喘,人心各有浮動。
崔鶯鶯朗聲道︰「這是雨林,濕氣重,而且悶熱,這都是正常的,大家無須害怕。」
雨林並非主要作戰之地,現在沒必要跟他們解釋太多,只要讓他們知道此刻身處在什麼樣的環境便可以了。
她揚聲道︰「現在十人一組。」
很快的,在她面前已列了八小隊。
「雨林的土地泥濘濕滑,若踩下去,腳幾乎是泡在稀泥之中,」她往旁邊一指,「看到芭蕉樹了吧,摘芭蕉葉包在腳下有利行走,萬不可輕忽這雨林,在回到這里之前,千萬不可將芭蕉葉丟棄。」
整齊洪亮的聲音響起,「明白!」
崔鶯鶯很慶幸今日只是比賽,並非真正的援救人質。耿雲一定知道這里是雨林,也知道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即便是訓練有素的精兵也不可能在雨林里待上一天一夜,因此人質藏匿的地點肯定不會太遠。
雖然知道這一點,可她卻莫名的有點不安。
還沒找到李天,她可不能自亂陣腳。
她深吸了一口氣,模了模衣襟里的護身符,心也隨之沉澱了下來。「無論哪隊先找到人質李天,立即施放煙火通知其他小隊,會合,同心協力將李天送到對岸。」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距離比賽開始已過了兩個半時辰,也就是說,比賽時間將至。
諸葛燁送杜鵑回去後便沒再回來觀賽,此刻觀賽台上僅有杜確和耿雲,後方則是百來名留守的士兵。
「算算時辰,她們此刻也該找到李天並且渡過峽谷了。」耿雲說道。
杜確一言不發,神色看似平緩,其實內心莫名的有些不安。
半盞茶的工夫,只見遠處大隊人馬歸來,待他們距離近些,才看到領軍的人竟然是穆芷。
杜確內心驀然一凜,起身瞬也不瞬的看著歸來的大隊。
雹雲也是深感意外,「怎麼會是穆芷回來?難道是我判斷誤錯?」
浩浩蕩蕩的大隊走近了,這才看到孫忍風、蕭探月、李天也在其中,獨獨不見崔鶯鶯。
「怎麼回事?」杜確再也冷靜不了的起身,黑眸涌起寒意。
孫忍風悶悶地說︰「根據士兵的說法,他們抵達雨林之後,很快就找到李天,回程大嫂壓後,卻在雨林里遭人突襲,有人朝她放箭,她倒了下去,眾人要回頭救她之際,起了一陣大霧,當下地形完全變了,待他們能看清楚時,已不見大嫂蹤影,從那時開始,他們便尋不到回峽谷岸邊的路,最後是遇上了穆芷一行人,才靠著辨听水流聲回到峽谷邊。」
杜確一眯怒焰繚繞的鷹眸,「所以你們就將她留在雨林里了?」
「是我!」穆芷站了出來,她迎視著杜確責難陰沉的目光,「是我說要返回峽谷的,要怪就怪我!」
杜確心口如受一擊,「該死!」
原來這就是他一直感到不安的原因,她受傷了,此刻生死不明……
「穆芷沒有錯。」孫忍風眉頭微皺,緩緩言道︰「要是所有人繼續去找大嫂,大家都會喪命。」
穆芷不領情地道︰「不要說了。」
雖然很意外她的死對頭孫忍風會破天荒地為她說話,但她不想對杜確解釋那麼多,越解釋就越顯心虛,而她問心無愧。
「忍風說的沒錯。」耿雲緩頰道︰「在那種情況下,所有人去找大嫂確實不利。」
杜確也明白他們說的沒錯,折返是最好的選擇,但想到天色將暗,她一個人被留在不著邊際的雨林里,他就感到揪心,她會有多無助,她可能正在跟閻羅王拔河,也可能已經死了……
想到這里,他就無法再忍耐,他要去找她!
穆芷看出他的意圖,出手攔住了他,「你不能去!」
杜確的臉沉了下來,「讓開!」
穆芷大聲道︰「是迷心陣!我親眼看到了,是迷心陣再現,又是在雨林之中,你去了根本出不來。」
他以為她不難過嗎?她雖然討厭崔鶯鶯,但她從沒想過要讓崔鶯鶯死掉,她還要跟她競爭,還要讓她看看她的本事,她想要知道杜確為什麼選擇崔鶯鶯為妻,總之,崔鶯鶯不能死!崔鶯鶯死了,她會很難受,非常非常難過。尤其是在她沒有帶人回去救她的情況下死的,她會很內疚,真的會很內疚……所以,她不能死!
「迷心陣?」眾人皆感驚訝。
雹雲連忙問︰「此話當真?」
穆芷正色道︰「在兩隊尚未會合之前,我已察覺到不對勁,我們要去找李天,卻總在原地打轉,經過的地方設有暗器,林中奇陣,一環扣著一環,不知何處有暗藏的機關,根本沒法應付,饒是你精通奇門遁甲,也難以找出破綻,你去了只是白白送命,根本找不到人。」
隱身在日月峽谷的雨林里有個江湖中人聞之色變的迷心陣,整座雨林便是一個大陣,幾乎沒有人破陣成功過,數十年來命喪陣里的武林高手更是不在少數,但是迷心陣法也並非隨意展現,三年來,雨林極為平靜,誰也沒想到陣法會在今日的競賽中出現。
「你讓開。」杜確絲毫未受動搖,「不管有多凶險,我還是要去。」
即便不能將人救回,他也要陪在她身邊,與她一起死。
「不讓。」穆芷也很強硬,她雙臂一展,昂首激動的看著杜確,「你忘了你自己的身分了嗎?你若出事,杜家軍群龍無首,若是這時敵人來襲,你可想過後果?」
杜確本來就不是有耐性的,他怒瞪著穆芷,厲聲吼道︰「要我在這里跟你打一場嗎?」
穆芷清瘦的身影直挺挺的,無所謂地回道︰「打就打。」
「不要說了,你這該死的女人!」孫忍風受不了的一把將穆芷給拉開,他雙眸冒火的瞪著她。「我問你,若是你所愛之人被困在雨林里生死未卜,你能置之不理,還滿口狗屁大道理嗎?」
穆芷憤然的回瞪著孫忍風,但她說不出「能」這個字。
將心比心,若是杜確被困在雨林之中,她能做到冷靜思考自己的職責而不去救人嗎?
不,她做不到,肯定是心神欲狂,恨不得插翅飛到他身邊去,哪有法子冷靜?
她瞬間明白了自己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杜確,但她仍用力甩開了孫忍風,大步走向杜確。
「你——」孫忍風渾身充斥怒意與不甘,他瞪著穆芷的背影,拳頭收緊了。
蠢女人!她是要踫多少釘子才會清醒?老大失去了一向的理智,這不就是他深愛大嫂的最好證明?她還想介入他們中間,真是不自量力。
然而他看錯了,這一次穆芷並不是去阻止杜確的,她大步走到杜確面前。
「如果阻止不了你,那麼把這個帶去!」她扯下了脖子上的玉佩,「這是我穆家的家傳冷玉,雖名為冷玉,卻有保暖作用,你帶著,找到崔鶯鶯之後,若她有傷口,貼在傷門上也能止血。」
杜確默默地收下了,而蕭探月見狀也幾個起落,迅速拔了一把干掉的雜草連同火熠子一同交給杜確,杜確接過了,放入衣襟之內。
他明白雨林里濕氣水霧驚人,若是沒有用干草吸走濕氣,等他進了雨林,火熠子肯定不能用了。
雹雲實在不放心,「老大,我跟你一起去吧,多個人也好多分照應。」
「不。」杜確語氣很堅決,「我自己去,杜家軍交給你了。」
眾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此去凶險,要喪命,他一個就夠了。
晚風中,凝望著杜確飛身離去的身影,有如閃電一般,穆芷神情復雜。
此生得此郎君,予願足矣,她好羨慕崔鶯鶯,能擁有杜確的真心,而她的佳郎又在何方?
「好了,換咱們走吧。」蕭探月對孫忍風使了個眼色。
「自己當心。」耿雲似乎跟他們說好了似的,將自己的隨身暗器交給了蕭探月。
穆芷見他們三個人早有默契,瞬間明白蕭探月和孫忍風要去何處,「我也同去!」
原來他們早就決定了要尾隨杜確去雨林,難怪無人阻止杜確了。
「你夠了!」孫忍風瞪著渾身濕透的穆芷,「瞧你這一身狼狽的還想去哪里?你跟雲回去,我們拚死也會將老大帶回來,行嗎?」
穆芷瞬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其實她並不是為了杜確才要同去,就算今天困在雨林里的是耿雲,她也會要求同去,但她不想解釋,半晌才冷冷地道︰「你自己當心。」
穆芷說完拂袖而去,沒再回頭。
李天看著這一幕卻是感動得一塌糊涂。
義氣!兄弟情!這就是他選擇來杜家軍從軍的理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