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杜福兮心顫了一下,愣愣地看著他。
她只是說說,沒想到他會做出如此重大的承諾,他說答應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這表示他不會納側妃,也不會有姨娘跟通房……
明明心里激動,她臉上卻是嘟了嘴說道︰「爺可想清楚了?可不要說得出做不到呵,妾身可沒逼你做這承諾……」
孫石玉單手摟住她腰身,將她拽進自個兒懷里,笑著輕撫著她的臉。「真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那故作不在乎的樣子真是可愛透頂,明明心里就很在意,當他說出一生一世一雙人時,她眼里的激動瞞不了他。
「妾身是說真的啊,爺要想好了才承諾……」不是她不容人,是他自己說不要旁人的,就算是王爺、王妃也不能追究這事。
「閉上你的嘴。」他驀地堵住她的唇,舌頭霸道地伸入,卷著她的舌糾纏起來。
杜福兮第一次進宮,覺得自己就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那肅穆莊嚴的宮門、那恢宏雄偉的皇宮、那一眼望不到頭的宮牆跟處處可見著甲佩劍的宮中侍衛,在在提醒著她這里是皇宮,讓她跟著小心翼翼了起來。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皇宮,任何一個內監宮女都可能是皇上、皇後或哪位娘娘的眼線,比不得她在王府的隨興。
王府的馬車一路駛進宮中,內宮門口有二、三十頂轎子在等候著,除了蘭陽王府的馬車,各王府親貴的馬車也一一到了,一輛接一輛華貴氣派的馬車整齊地停在內宮的廣場之前,再換坐轎子進宮。
杜福兮隨孫石玉下了馬車,阿芷前來扶她,才剛站好,正在深深呼吸一口皇宮的空氣做紀念,忽地發現廣場上有許多人不約而同的在看她家相公,她也不禁朝孫石玉看去。
今天他甚是俊美,頭束白玉冠帶,剪裁合宜的世子朝服繡著象征蘭陽王府的暗紫蘭花紋,腰間佩著蘭形紫玉佩,束著玉革帶,顯得挺拔貴重。
杜福兮正欣賞自己相公欣賞得很歡時,忽然听到阿芷壓低聲音道︰「世子妃,好多女賓在看世子,您可得緊張點,奴婢听說世子身子大好的消息在京里傳開之後,世子側妃之位如今可是個香餑餑。」
杜福兮一個激靈,連忙再看過去。果然,那一雙雙痴迷在看她家相公的眼楮都族女眷。
她不客氣的瞪了她們一眼。這些花痴,那人已承諾她一生一世一雙人,還看?你們沒機會了,早早洗洗睡吧!
眾人換乘軟轎進入慈寧宮,太後生辰是宮里的大事,受邀的賓客自然都是平素與皇室來往密切的皇親國戚與朝中重臣和其家眷們。
杜福兮今日帶了阿芷和添香隨行,她與孫石玉跟在王爺、王妃和嚴側妃的身後,嚴側妃的娘家——寧王府也在受邀之列,而王妃的娘家不過是皇商「並未受邀,因此嚴側妃今日臉上有光,露出了少見的笑容。
杜福兮看著她的王妃婆婆,見她沒有一絲的自卑或不快,真是打從心里喜歡這個內心溫厚的古代婆婆。
王妃若是知道疼惜如命的兒子早去做神仙了,不知會有多悲痛……相反的,在場的皇後若知道嫡親胞弟的魂魄尚在人間,又不知會有多歡喜……
「這種場子你也敢走神?」孫石玉輕輕捏了她手心一下。
「哈哈,我有嗎?」杜福兮連忙打起神精來。
今日的慈寧宮布置得喜氣洋洋,地上鋪著厚厚的大紅滾金絲邊地毯,梁上結著大紅的綢花,掛滿了精巧的彩繪宮燈,帷幔與窗簾都是大紅色錦緞,繡著金紅的牡丹,正面三張金邊雕花扶手椅,第一位便是太後,皇帝坐在太後身邊,而皇後坐在皇帝身邊。
兩邊擺著一長排紫檀木的桌子,後面置著整齊的紅木椅子和繡花軟靠墊,再後面立著準備斟酒倒茶-侍奉菜肴的宮女,哪一府到了,便有慈寧宮的內監總管大聲唱名,再由內監引領著一一入座。
蘭陽王府一門便坐在右邊為首的位置,而左邊為首是幾位老太妃,後面才坐了謹親王夫妻,其他人則按官位品階排序入座。
杜福兮先是看了今日的壽星,這位大宣王朝最顯赫、最尊貴的女性,長得與她想像的慈眉善目和福泰截然不同,她很瘦,氣度沉靜,妝容素雅,一雙眼眸還熠亮有神。
再看當今皇上,不由得在心里暗贊一聲美男子啊!
雖是四十開外的年紀,那俊挺深邃的五官,自有一股熟男魅力,雖然和蘭陽王相貌有六成像,但硬是比蘭陽王多了一份淡雅從容、俊逸穩重的氣度,也或許是君王當久了,他只是坐在那兒都會自動聚焦。
杜福兮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孫石玉,以前她覺得孫石玉遺傳了王爺俊挺的外貌,如今看來,發現孫石玉的眉目五官還比較像皇上哩!
自然了,他們都是有血緣關系的,相像也是理所當然。
接著她又看向皇後,皇後可是她真正的大姑啊,是她所愛的男人敬重的長姐,她自然要格外留心了。
皇後自然也是萬中選一的美女了,她眉目莊重,鳳目含威,肌膚勝雪,看起來跟王妃一樣,不過才三十多歲,卻也跟王妃一樣,都是當婆婆了。
她不由得又拿皇後跟王妃相比,雖然皇後美得黯麗,但她還是比較喜歡淡雅清麗的王妃,溫和可親的王妃不說話都給人如沐春風之感,而皇後,或許也跟皇上一樣,久居中殿之位,神情嚴肅多了。
不說皇後,便是在場那些個艷妝麗服的妃嬪,也沒有一個比得上王妃。
「坐在你對面的便是軒兒。」孫石玉低聲說道,他的音量只足夠讓杜福兮听到,即便大殿里還有其他人有內功,也不會听到。
杜福兮看向平日孫石玉口中那勝了真正孫石玉不只一點兩點的謹王孫昶軒。
說實在的,雖然孫昶軒也是面若玉冠、俊朗有加,但從外貌上來看,是孫石玉勝,不過他說了,孫昶軒自幼便以太子規格,接一受各種訓練,加上他勤勉好學又天資聰穎,文武雙全比長年臥床的孫石玉強太多了。
孫昶軒有沒有那麼好,她是不知道,但那位姐寶一心維護姐姐、疼愛外甥之情,她倒是一眼就看透,自是不會那麼沒眼色的去挑皇後與孫擁軒的短處……
「定國公、國公夫人到——」
內監的聲音一揚起,杜福兮便感覺她身邊的孫石玉大大震動了一下,又見到孟不群竟也姿態自若的隨定國公前來,她連忙在桌子底下握住孫石玉的手,悄聲問道︰「爺,你還好嗎?」
孫石玉強自定了定神。「無事。」
說完他便緊抿起嘴唇,視線復雜的落在定國公與定國公夫人身上,此時他眼里沒有背叛他的孟不群,只有那因他驟逝而憔悴許多的父親跟母親。
杜福兮也不吵他,默默在心里對自己真正的公婆打招呼。
定國公府的位置便在謹王夫妻之後,可見皇上對定國公府的重視,這同時也是對皇後的重視。
沒有人提到已逝的衛如靖,就仿佛這世間從未有這個人……
「慢著——」
正當孟不群以準元帥和定國公義子之姿要坐上定國公夫人後面的位置時,皇上忽然開口了。
所有人都看著皇上,就見皇上雖然帶著微笑,但神情鄭重地說道︰「太後一向將飛踏將軍視若親兒,今日太後生辰,飛踏將軍沒有來為太後祝壽怎麼成?」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錯愕了。已死的人要怎麼向太後祝壽?除非那個人沒有死……
杜福兮連忙看著孟不群,果然見那家伙臉色變了又變、驚疑不定,果然是做了虧心事,一副怕衛如靖會從殿門口走進來似的。
「郭福臨!」皇上喊了身邊的內監大總管。
冰福臨一抬手,兩名小太監便抬著一幅男子大腿般粗的卷軸進來了。
兩人將卷軸抬到定國公夫人後面的位置上展開,竟是一幅成年男子般大小的畫像,兩人拿出小堡具,小聲地敲敲打打,很有技巧地將那畫像固定在座位上便迅速退下了。
杜福兮瞬也不瞬的看著那畫像,以現代的話來說,那是真人比例的人形立牌。
畫上,身長玉立的男子,有雙灼人心魂的眼眸,氣度飛揚,俊美凌人,銀亮的戰袍,一身的卓然挺拔,手上拿著一張半臉面具,那俊美形貌確實更勝孫石玉,難怪那廝會瞧不起孫石玉的外貌了。
唉,皇上真是有心,連她都動容了,他心中會怎麼的澎湃啊……
定國公夫人首先淚流滿面,又忙向太後、皇上告罪,「臣婦……臣婦失儀了……」
太後、皇上自然是不會怪罪,皇上對臉色陰沉不定的孟不群笑著說道︰「孟卿便後移一位吧!」
「末將自當這麼做。」孟不群恭敬地退了一位,杜福兮不知道別人看到了沒有,但她看到了,看得清清楚楚,孟不群眼里閃過一抹狠厲呢,鐵定很不甘心,皇上重視一個死人勝過他這個活人。
「南苑國賀禮到——」
一群南苑國使者抬著賀禮浩浩蕩蕩的進入殿中,一段小插曲便這麼過去,殿里又恢復了熱鬧。
賓客都到齊了,太後也二看過各國使節送來的賀禮,其中不乏極為名貴的壽禮,就說那海牙國好了,一個小小的國家,竟誠意十足地送了一株十尺高的珊瑚樹,價值數萬兩的黃金,可算是稀世之寶了,看得眾賓客驚呼連連、移不開眼,然而太後卻也只是看了一眼便命人收入庫房。
看過賀禮,皇上首先向太後拜壽,跟著由皇後領著眾妃嬪拜壽,跟著是謹王、謹王妃拜壽,再來是皇上的親弟蘭陽王與蘭陽王妃、側妃一同拜壽,都分別說了吉祥話跟獻上賀禮,接下來便輪到孫石玉與杜福兮了。
向活生生的太後拜壽耶,這還是她穿來後第一次那麼緊張呢!幸而一直嚴肅又不苟言笑的太後,在他們倆跪拜磕頭時,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連皇上也是微笑地看著她。
「孫兒給皇祖母磕頭,祝皇祖母福如東海常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孫石玉說罷,恭敬地磕了三個響頭,抬起頭看著太後,堂堂地說道︰「孫兒沒有準備壽禮,心想孫兒身子安康便是最好的壽禮,皇祖母自會收這份禮。」
太後眼角都濕了。「好好,快起來,哀家竟能等到這一天,心里真是歡喜得緊哪,哀家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哀家便心滿意足了。」
杜福兮在心里月復誹著他好油腔滑調啊!她跟著跪下磕頭,也不膽怯了,清脆響亮地說道︰「孫媳婦給皇祖母磕頭,祝皇祖母壽比松齡,福壽雙全。」
她打開手里的錦帕,呈上一個小小的琉璃粉罐,還附了張小卡,然後她嫣然一笑,一雙眼眸清亮地看著太後說道︰「是孫媳婦親手做的生辰禮物,小小壽禮,不成敬意,還請皇祖母不要見笑才好。」
太後迫不及待的命令跟前太監。「快拿上來!」
太監忙轉呈了琉璃粉罐和小卡,太後瞧那精致的小粉罐里裝了五顏六色、滿滿一罐的折紙星星,只覺得討喜有趣,再打開那別致的小卡,上頭漂亮的簪花小楷寫著——送您一顆星,使您天天歡心;送您兩顆星,讓您一切順心;送您三顆星,祝您凡事開心;送您四顆星,願您事事順心.,;送您五顆星,代表孫媳婦的心,生辰快樂!
太後不由得哈哈一笑,神情顯得甚是歡愉,皇上見狀也向太後討了去看,看完同樣哈哈一笑。
皇後臉色不大好看,勉為其難笑道︰「玉兒媳婦寫的什麼讓母後和皇上那麼歡,倒讓臣妾也好奇了。」
皇上笑著將小卡遞給皇後,皇後看完之後,勉強笑道︰「還真是別出心裁。」
「這壽禮哀家太喜歡了。」太後慈愛地對杜福兮說道︰「孩子,你過來哀家這里,讓哀家好好看看你。」
杜福兮依言走上前去,低眉順眼,模樣恭敬。
太後拉住她的手,從自己腕上取下一只通透瑩白的手鐲套在她手上,眉眼含笑地說︰「哀家都听說了,前些日子你代玉兒受苦了,現子還好吧?有生之年能見著玉兒娶媳婦兒,還如此健健康康的,哀家沒有遺憾了。」
「孫媳婦多謝皇祖母關懷,孫媳婦身子已經沒事了,日後也定當恪守人妻本分,伺候相公。」杜福兮恭謹又乖巧地回答。
听她這麼說,太後滿心的歡喜,不斷的點頭,「好好,和玉兒回去坐下吧!」
太後當眾賞賜了貼身的手鐲,還對那不起眼的紙星星賀禮視若珍寶,自然是表明對她這個蘭陽王世子妃的重視了。
杜自珍和韓氏也在賓客之列,雖然座位後面了點,但當太後當眾對杜福兮表示了看重之意,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杜自珍是甚感安慰,韓氏則是眼兒發亮、精神都來了。
她今天把兩個女兒也帶來了,目的就是要讓京里受邀的貴族子弟都看看她們姐妹,為她們謀樁好姻緣,連杜福兮那蹄子都能得太後喜愛,那她的兩個女兒更是沒問題了。
誰知道一轉眸,竟見她們痴迷的看著孫石玉,氣得她在桌底猛捏兩個女兒一把,要她們收斂點,那日在王府受的屈辱她可是都還記恨在心里,明知道進王府是沒希望了,還看什麼看?不啻是在自討沒趣。
杜福兮自是不曉得娘家人那些彎彎繞繞,她忙著品嘗皇室御膳,吃得不亦樂乎,後頭伺候著的宮女額上密布著細汗,夾菜都快跟不上她吃東西的速度了。
她偶一抬頭,竟看見太後和皇上都是含笑的在看著她,她一愣,隨即沖著他們咧嘴一笑後又繼續吃。
就在她吃得正歡時,身旁的孫石玉竟冷不防開口問道︰「皇伯父,不知此次征討東奴,皇伯父擬差何人掛帥?」
杜福兮差點嗆到。這人有必要挑人家正在吃東西時鳴槍發難嗎?
此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同時停下筷子。
差何人掛帥?孟不群即將被任命為兵馬大元帥去討伐東奴之事,已是上京人人知曉,甚至是天下皆知,還需要問嗎?
孟不群臉色亦是很不好看,那什麼世子的白臉小子,當著他的面這麼問,是存心給他難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