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厚厚的深色窗簾阻隔了正午的陽光,白允婕睡眼惺忪的看了眼床頭的鬧鐘。
才十二點半,她以為自己會睡上二十四個小時,但顯然肚皮不配合,她是被餓醒的。
好吧!既然餓了就去吃點東西再睡,她相信自己有吃完再繼續睡的本事。
因為打算再睡,當然也就不必換掉睡衣了,她甚至連頭發都懶得梳,只刷了牙就晃下樓。
在這佔地百坪的獨棟花園豪宅里,她的房間在二樓,一樓是客廳,還有可容納二十個人一起用餐的宴客餐廳和普通餐廳、老爸的書房、她小時候的琴房、畫室,以及這幾年才增加的健身房、視听室,還有老爸和管家芳姨的臥房。
司機老陳和陳嫂住在後面的小透天厝里,園丁三天來一次,二樓是她和善騰的房間,還有幾間空著的客房,听說去年其中兩間打通成了善騰的辦公室,還大大整修了一番。
真搞不懂這人干麼在家里還要有辦公室?是要突顯他在飯店的重要性嗎?
好笑,將來飯店是她的,他現在只是在替她管理而已,懂不懂啊?
打了個呵欠,她饑腸轆轆的下樓,客廳空無一人,每個角落照例打掃得窗明幾淨、光可監人。芳姨有潔癖,對清潔方面要求很高。
在餐廳門口就嗅到了食物香味,那熟悉的撲鼻香味讓她整個人都蘇醒過來,還沒調好時差的眉眼也生動起來。
是泡菜豬肉火鍋!
天知道她在紐約時有多懷念這泡菜豬肉火鍋,陳嫂家鄉特制的泡菜,搭配大骨熬的湯,薄薄的霜降豬肉片,加幾顆魚丸、貢丸,切些當季的青蒜苗,再放一把大白菜和金針菇,說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
老天,她口水要掉下來了啦!
心急地走進餐廳,原以為會看到老爸和善騰在用餐,誰知跟她想的不一樣。
餐桌邊,有對俊男美女面對面坐著,那在電磁爐上煮著的火鍋散發著肉香菜香,還有一股名為和諧的味道,他們有說有笑,完全沒注意到有人來了。
白允婕既不悅又不善的眯起美眸,仿佛有動物闖入她的地盤。
這女人是誰啊?
利落的俏麗短發,白色低胸名牌套裝,極細的金色高跟鞋,無懈可擊的精致妝容,身材縴合度,舉手投足充滿女人味,長得……好吧,很美艷,但是手臂不夠縴細。她忍不住在心里挑剔著。
「允婕,你起床啦。」
元善騰總算發現她了,她瞪視的眼對上他帶笑的黑瞳。
他在笑什麼?像只狡猾的貓般笑而不語,是在炫耀牙齒白嗎?她覺得很不高興。
「總經理,這位是?」美艷美女順著元善騰的視線也發現她了,表情卻有些奇怪。
接收到對方詫異的目光,白允婕更不高興了。
這個女人也太沒禮貌了吧?她好歹是這里的主人,那樣驚訝的看著她是什麼意思?她不能來她家的餐廳嗎?
「我來介紹。」仿佛沒看見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元善騰笑笑。
「允婕,這位是飯店的業務經理金玫瑰小姐,金經理的業務能力很強,每個月總能達成百分之百的住房率,總裁也很贊許她。」
說完,他轉而對金玫瑰道︰「玫瑰,這位是總裁的女兒白允婕小姐,剛從國外留學回來。」
玫瑰?白允婕撇了撇唇。不是說是飯店的經理嗎?那為什麼直呼名字?他們很熟嗎?
「原來是總裁的千金啊。」金玫瑰立刻堆滿了笑容。「想不到大小姐竟然如此年輕,一直听說你在國外,很榮幸能見到你,以後請多多指教了。」
看到對方伸出的手,白允婕走過去草草一握,怪里怪氣的說︰「彼此彼此。」
她討厭這個女人,什麼金玫瑰,好俗氣的名字。
「你是餓了才下樓來的吧?」元善騰眼眸帶笑地盯著她,對她輕易冒出來的敵意視若無睹,若無其事地說︰「我吩咐陳嫂多準備一副餐具。」
「不必了,我不餓。」不知為何,她不想跟他們兩個同桌吃飯。「我只是有點渴,想喝杯柳橙汁。」
元善騰優雅地放下碗筷。「那我叫陳嫂幫你倒。」
「我自己過去廚房找她就可以了。」奇怪了,雖然他已經做到面面俱到,甚至還為她打算去廚房叫陳嫂倒果汁,她還是很不高興,還不自覺的輕哼了聲。「對了,我老爸呢?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吃飯?」
什麼你們?她干麼用「你們」兩字啊?
「伯父去打高爾夫了。」元善騰微微一笑。「星期天是伯父固定打球的日子。」
「哦。」她皺了皺鼻子。
好吧,她承認她太不關心自己老爸了,以後她會多關心他一點的。
「允婕,你真的不要一起吃嗎?」元善騰好整以暇地問。
她肚子叫得他都听到了,不肯坐下顯然是為了金玫瑰。
他特意請金玫瑰今天來家里作客奏效了嗎?她會在意他身邊的女人嗎?
瞧她那還沒睡夠的嬌俏模樣,蓬松黑亮的豐厚長發,帶著倦懶之意的嫣紅雙頰,還有那巧潤如花瓣般的迷人菱唇,低領的睡衣露出一片凝脂肌膚,像一尊會融化的玉人兒,他渴望她走過來,坐在他腿上,對他撒嬌……
「說了我不餓。」她沒好氣的說︰「要我用英文再講一次嗎?」
她別開頭,連跟金玫瑰說聲告辭慢用的客套話都省了,心里冒著酸酸的泡泡晃進廚房,看到陳嫂正專注的在切水果。
是要招待客人的吧,那朵討厭的金玫瑰,切什麼水果,丟兩顆番石榴給她就好了啊。
「陳嫂,我好餓,有吃的嗎?」餓死了,她好想吃泡菜豬肉鍋,味道一直飄過來,害她一直在分泌唾液……
「天啊!我的小姐!」陳嫂一抬頭,立刻目瞪口呆的看著她。「您這是--這是做什麼?成何體統?家里不是有客人嗎?」
「什麼意思?」她一頭霧水。
陳嫂氣急敗壞的嚷道︰「您怎麼可以穿著睡衣就下樓來……」
白允婕看看自己--
「要命!」
單身公寓住邊了,夏天時,她甚至常光著身子在家里走來走去,只要把窗簾全拉上就可以了。
她當然知道這里不是她在紐約的公寓,她只是一時不察才會穿著睡衣下樓,她怎麼知道家里會有個金玫瑰在?
氣死人了!原來他們是在笑這個,善騰竟也不暗示她,由著她出糗?
這個男人變了,真的變了,一定是被外星人帶壞了,否則他不會這樣的。
以前要是她有什麼失禮的行為,他會馬上掩護她,不然就是不惜自己出丑也要維護她的形象,可是現在,他居然和外人一起嘲笑她--
「元少爺也看到您這副披頭散發的樣子了嗎?」陳嫂喃喃地搖著頭,水果也不切了,只顧著懊惱。
「看到了啊。」雖然她氣得險些沒暈過去,但在疼愛她的陳嫂面前,她要鎮定些。「陳嫂,你不必大驚小敝,在美國,這樣算是流行。」
「什麼流行?小姐您騙我沒去過美國,穿著睡衣在客人面前走動是流行?這是哪門子的流行?」
她一本正經地說︰「陳嫂,等你去了美國就知道我沒有騙你。」
「厚--小姐,您又在唬弄我了。」責備歸責備,陳嫂還是語重心長的說︰「小姐,您要是對元少爺還有心,就不能在他面前邋里邋遢的,您看看那位金小姐,人家打扮得珠光寶氣的,您好歹也梳一下頭發……」
本來很氣的,听到陳嫂形容金玫瑰珠光寶氣,白允婕忍不住噗哧一笑。
陳嫂看人的眼光真好,那個金玫瑰就是渾身俗氣,真不知道善騰為什麼要請那種女人回來吃飯?真的只是單純的同事關系?
「陳嫂,我問你,那個金玫瑰常來嗎?」
「是啊。」陳嫂憂心忡忡的說︰「金小姐對元少爺很好,對飯店業務也很有一套,我看他們可能會結婚……」
她錯愕的看著陳嫂,沒想到會從她口中听到結婚這兩個字。
結婚?她從沒想過善騰會再婚。她的心縮了一下。
只是前夫嘛,又沒什麼了不起,而且是她不要的前夫,可為什麼她不但很在意他的目光不再放在她一人身上,身邊還有了別的女人……
說穿了,雖然曾是夫妻,但他們其實只有過一夜罷了,她在放不下什麼?
善騰是老爸好友的獨生子,他的父親是警察,母親在他三歲時就過世了,在一次執行勤務中,善騰的父親中彈身亡。
那一年,善騰十二歲,正是叛逆的時候,老爸義無反顧的把他接到家里來住,從此大她五歲的善騰就一直呵護著她。
她十八歲生日那天,在家里辦了狂歡派對,兩人酒後亂性,一個月後,她月事沒來,她偷偷買了驗孕棒驗到自己懷孕了,驚慌之下,她哭著對芳姨吐實。
芳姨大驚失色,把她懷孕的事告訴老爸,得知她和善騰「鬧出人命」,老爸只好叫他們結婚。
兩人匆匆奉子成婚,婚禮辦得非常低調,只公證而已,因為老爸覺得很丟臉,在老爸的心里,她這個不太聰明又性格跋扈的女兒配不上考上一流大學的善騰。
他們就這麼變成夫妻。
哪知婚後她肚子一直沒大起來,去檢查才發現她根本沒懷孕,不知道是買到過期的驗孕棒還是怎樣。
總之沒懷孕太好了,她當場松了口氣,立即吵著要離婚,她要依照原訂計劃跟死黨們出國留學,去國外念她感興趣的珠寶設計。
對于她提出離婚,善騰同意了,她快樂的辦了離婚手續,隨即飛到美國,而他則在台灣服完兵役,沒有選擇出國留學繼續攻讀學位,反而進入貝麗飯店,成了她老爸的左右手。
回想那三個月,真的很荒唐,閃電結婚又閃電離婚的,死黨們都被她嚇得半死,不過也直說她好運,幸好沒有真的懷孕。
是啊,她是夠好運,能夠不費吹灰之力的擺月兌不在預期之內的婚姻生活,在國外的這幾年,她幾乎忘了自己曾和善騰結過婚,只除了在參加友人的婚禮時,她會想起善騰把婚戒套在她手上,掀起頭紗,親吻她嘴唇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