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午餐會議,雅娜照例留下來,向蘇正東報告雜事,某某廠商有研發新圖、下個月在哪個城市有相關展覽、規模大概是多少個攤位、新用戶的反應問題主要集中在什麼上面,如此如此。
她每講一件,他就發出一個單音表示听到。
然後到了最後一項。
「經理,明天是‘天好’張副理訂婚,提醒您一下,在寶美飯店的鳳凰廳,晚上六點開席,是自助式酒會,所以建議攜伴參加。」
蘇正東終于抬起頭來,「天好的張副理?」
「是的。」
「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他跟張家根本不熟,不是同一行,也沒交情,上次見面不知道是三年前還是五年前,連對方長什麼樣他都沒印象。
雅娜小心翼翼的回答,「是……蘇夫人打電話來交代的。」
蘇正東這下懂了,張家小姐一定有還沒出閣的閨密,而婚宴又是容易讓人頭暈的場合,母親大人大概是希望他去粉紅色的婚禮,看到一個千金小姐,兩人就在那樣幸福的氛圍里攜手墜入愛河。
攜伴只是禮貌而已,不妨礙。
他對這種事情沒興趣,以前不可能,現在……更不可能。
明天就是周末,天妮跟兒子要來家里玩,他大概沒有對哪個日子像明天那樣期盼,他早就把模型車軌組裝好,甚至前幾天就開始復習生疏的廚藝,只希望能在大日子有好表現。
星期六沒有正事,唯一要做的就是提高天妮對他的好感,順便看看能不能找個借口讓兩母子留宿一晚,接著讓留宿變成雙周一次的固定模式,最後就是跟她說,這樣太麻煩了,別再搬來搬去的吧,如果能在年底前結婚那就太好了……
雅娜見他沒回答,提醒的喊了一聲,「經理?明天要請司機去接你嗎?」
「幫我寫張卡片,再送一份合適的禮物過去就好。」
「您不參加?」
「沒空。」
「可是蘇夫人說,一定要讓您參加。」
正確來說,當時蘇伯母的說法是——時間那麼緊急,他如果找不到伴,你就陪他去吧。
前幾天她刻意又陪母親去花藝班,不意外看到蘇伯母。
三人一邊插花、一邊聊天,蘇夫人很自然的問起兒子最近怎麼樣啦、工作順不順利之類的,她也就順勢故意說出他好像跟某個女人來往得很密切。
蘇伯母果然如她所想的,立刻關心起對方的家世,她只回說听說是核心科技老董的主要秘書,工作能力很好,有一張女圭女圭臉很可愛,末了還加注,還來公司找過經理。
話就說到這里,剩下的讓蘇伯母自己去查。
沒兩天,蘇伯母的電話就來了,說要讓她提醒自家兒子,周末去參加張家小姐的婚禮,那種場合,攜伴比較正式。
「如果太臨時,就請雅娜你陪他去吧。」
正合她的心意。
蘇伯母一定是打听出那位核心科技的秘書素行不良,所以才趕忙要兒子參加周末的婚禮。
這麼匆忙,女伴只能是她了。
她會把自己打扮得很美、表現得很好,爭取包進一步的機會,可沒想到,蘇正東連去都不想去。
雖然他的語氣不耐煩,但提起明天,臉上卻有笑意,她想,一定是跟那個女秘書有約。
蘇正東真是胡涂了,這麼好打听的事情,她不信他不知道,他的曖昧對象只是在狩獵豪門而已,是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錢,而她愛錢。
自己哪里比不上她了?
沒錯,她也喜歡錢、她也愛豪門,可是,她對蘇正東是真的有感情的。
雅娜幾乎想大吼,但還是在關鍵時刻忍住了,「那蘇夫人那邊……」
「不用主動提,她有問你再跟她說就好了。」蘇正東一臉輕松,「沒事的話,出去吧。」
說好的那一天,終于在蘇正東殷殷企盼下來到。
他去接天妮跟勤勤,只見天妮就一個外出包,看來沒帶什麼換洗衣服,他正想著怎麼暗示她準備一些,卻見心心抱著貓眯出來,跟他打了招呼後,一看天妮的袋子也是一臉疑惑。
「怎麼就這麼一點?」
「勤勤的玩具跟泳衣,還有午睡的枕頭涼被,夠了。」
「那你不下水?」
天妮有點尷尬,「我又不會游泳。」
心心噗的一笑,「我今天晚上有節目,明天才回來,記得帶鑰匙出門喔。」
說完蹲下,對勤勤招招手,勤勤很快跑過來,就見心心貼在他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小朋友縮著脖子一笑,接著用力點頭,一大一小還煞有其事的拉手蓋印章。
「心心,你不要教勤勤奇怪的事情。」
「哪有,我可是心術端正的好阿姨呢,勤勤,對不對?」
小朋友很捧場的用力點頭。
「看吧,我得到當事人的支持。」心心嘻嘻一笑,「你們快點出門吧,周末愉快哦。」
出了門,蘇正東很自然的接過天妮肩膀上那個大包包,兩個大人各牽著小孩的一只手,感覺真是……美夢成真吧。
並不是夸大,真的是美夢成真。
自從四年多前從筱君那里知道天妮懷孕之後,他就反復作著這樣一個夢,有一天,一家三口一起上街、一起吃飯、一起在客廳聊天,雖然都是些非常平凡的日常生活,但總讓他感到溫馨卻也後悔。
想到這里,蘇正東忍不住看了天妮一眼,幸好她願意讓一切歸零、幸好她給自己機會。
他會好好表現的。
勤勤一路顯得很高興,在車上就吱吱喳喳個不停,問他關于各種模型的問題,男人也十分樂于回答。
天妮則是不多話,大部分時間都靜靜听著這對父子的談話,但每次他看著後照鏡,總能看到她微笑的眼。
終于,車子停下來了,蘇正東按了遙控器之後,大門緩緩打開,車子直駛進入車棚底。
勤勤哇的一聲,「叔叔,這是你家?」
「是啊。」
「好大喔,叔叔家里有幾個人?」
「就我一個。」
「一個人住這麼大的房子,不會寂寞嗎?」
「會啊。」
「如果勤勤一個人住,一定會很寂寞,回到家都沒人說話。」
「是這樣沒錯,但也沒辦法。」
天妮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互動,勤勤是好奇詢問,蘇正東則是認真響應,但這些無心之語都讓她感覺有那麼一點點的……
心痛。
對,居然是心痛。
她覺得自己真要毀了,她居然為了蘇正東自己造成的結果而難過,距離他們重逢,才這麼短的時間。
就因為他看到孩子的照片眼眶發紅,她就心軟了,就因為他每天都會來等她下班,她就開始覺得他是好人,然後現在看到他一人獨居,回到家後沒人說話,內心居然有種酸酸的感覺……
如果是公寓式的套房,可能還好一點,但一個人住在山上的別墅,那該有多寂寞?
「叔叔,車軌在哪里?」
「在二樓的房間。」
「媽咪,我們去玩模型車。」
于是蘇正東帶路,勤勤拉著天妮,三人進入了別墅。
天妮環視屋內一圈後,忍不住松了口氣,至少屋子里該有的家具跟裝潢還是有的,她很怕看到屋子里也空蕩蕩……
才剛剛這樣想,一上到二樓,她馬上就看到了空蕩蕩的房間-
樓布置得溫暖舒適,二樓卻什麼也沒有,連隔間都沒有。
五十幾坪大的地方,干淨明亮,但唯一的東西卻是靠露台的那邊,蘇正東所架設的繁復車軌。
勤勤沒多想,歡呼了一聲,就跑上前去,這些他在模型車展上都玩過,不久小車子們在軌道上競速起來。
沒有對手太寂寞了,小朋友連忙招手,「媽咪、叔叔,快點,我們一起玩!」
很快的,由勤勤指揮官下令,組成紅隊、藍隊、黃隊,每隊五台車,開始分組進行團體賽。
勤勤開心得不得了,蘇正東則是很驚訝的發現,兒子不只是單純的比賽而已,還會調整戰術,並非一味求快,而是想辦法讓總加得到最高的分數,男人內心默默的小得意了一下,看來兒子除了喜歡短跑,這點也像他。
天妮對數字類的東西完全不行,可他卻相反,從小到大,數學是他覺得最輕松的科目,勤勤這點,絕對是遺傳自他。
一直玩到快十二點,總指揮官的媽媽下令了,「先吃飯。」
蘇正東早就準備好了,該煮的煮、該熱的熱,完全沒讓天妮動到手,不到二十分鐘,一桌簡易的義式料理便上桌。
看到她一臉意外,男人連忙爭取加分機會,「我現在還滿會煮飯的,尤其是歐式料理,會的菜色還不少。」
「什麼時候喜歡煮飯了?」
「我不喜歡,只是覺得,學了總有一天會用得上。」
男人沒說的是,靈感來自某次家族聚會時,某個堂弟妹說從不下廚的堂弟在她生日時煮了一桌子的菜,她當時的喜悅程度真的難以形容,那時他才發現,原來願意下廚可以給男人加這麼多的分數。
反正閑來無事,他就買了幾本食譜,有空就照書做一、兩道,幾年下來,居然也成了另一項家事專長。
現在看勤勤吃得一臉滿意,他真是慶幸自己早有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