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情婦 第五章

書名︰小兔情婦|作者︰江曉嵐|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電鈴聲急促響起,小兔圍了一條浴巾,踩著濕淋淋的腳步去開門。

「怎麼了?」她濕著頭發,倚在門邊看他。

如果他說他要結婚,她會有什麼反應?他很想知道。

饒崴永打了一個酒嗝進來。「你都穿這樣來開門嗎?」

不知是不是喝酒的關系,他現在全身燥熱。

「會找上門來的通常只有你。」小兔在他身後關上門。

饒崴永的腳步輕輕浮啊,像是用飄的來到沙發旁邊,然後砰地倒了下去。

「干麼喝酒?」她坐在另一邊的單人沙發上,拿起桌上的香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現在應該不是問這些話的時候吧!」饒崴永是喝了不少酒,但還不到神智不清的地步,他只能算是微醺,微醺而已。

「不然要怎樣?」小兔吞雲吐霧的問。

這男人好像為她訂下了情婦守則,總是希望她按照他規定的路去走,他以為她是他的員工嗎?雖然她也算是在領他的錢啦!但是狡猾的兔子一向蹦蹦跳跳,從不會守規矩。

「你應該先倒杯水給我喝,然後買解酒液給我喝。」饒崴永眯起眼望著她。

小兔靜靜的看了他一眼,把煙放在煙灰缸,站起身,走進廚房,如他所願的倒了一杯水給他。

「喏,水給大少爺你倒來了,可是解酒液……」小兔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又一坐在沙發上。「我懶得出去買,你只要去沖個冷水澡,然後上床睡覺,自然就能解酒了!」

看著桌子上的水杯,饒崴永調侃的說︰「電視上的情婦不是都會服侍男人喝水的嗎?」

「你的要求還真多,」小兔又拿起香煙來抽,可是這時分不出她是在吐煙還是在嘆氣。「我怕我不小心灌得太急讓你嗆到,但是如果你堅持的話,好吧!」

見她站起身來,饒崴永擺了一下手。「算了!」

小兔聳聳肩,又坐了下去。

饒崴永把頭枕在沙發的扶手上,醉眼朦朧的看著雲霧中的小兔。

她十八歲就跟了他,今年二十四歲,算算已經有六年,她沒怎麼變,那張臉蛋依舊是清純中又帶著性感,身材依舊是農縴合度,增一分則太肥,減一分則太瘦。

難道跟了他這些年的她,完全沒有因他而改變嗎?倒是他……

饒崴永感覺自己受她影響不小。

小兔也在看著他,也在打量這個她跟了六年的男人。

她知道饒崴永對她著迷,她看得很清楚,這個她很早以前就發現了!即使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我愛你,但是小兔知道他愛她。

可是小兔自己呢?當風吹過樹梢,不是每片葉子都會掉落,愛情也是一樣,並不是每一對男女的心坎都會中愛神的同一支箭而心心相印。

但是饒崴永對她而言也不是個可有可無的男人,他對她相當重要,因為他是她的經濟來源,填飽肚子怎能不重要?可是硬是要叫她也對他著迷,那她只能跟他說聲對不起。

「你不問我為什麼喝酒嗎?」饒崴永看著她,不知是他的眼楮迷蒙,還是她吐出的煙霧太多,他覺得自己怎麼也看不清她。

小兔捻熄香煙,看來他今晚是真的有煩惱的事,否則平時的饒崴永是不會有這麼多要求的。

「你為什麼喝酒?」小兔依他所言乖乖的問了,說是乖乖的,但是依舊是那種什麼都毫不在乎的口吻。

「我被逼婚。」盡避她不是挺在乎的樣子,但是饒崴永還是決定讓她傾听他的苦惱,為什麼呢?他希望在小兔的臉上看到什麼樣的表情?

「不結就好啦!」小兔露出一個嗤之以鼻的笑。「你都幾歲人了,而且又是動輒可以決定幾十億企劃案的大老板,會沒有權力拒絕結婚?」

「豪門子弟可以擁有羨煞旁人的享受,但是也必須犧牲一般旁人所擁有的享受。」饒崴永失望又痛苦的閉上眼。

「呵,你說的話真是太深奧了!」小兔裝作一個不懂的表情,其實也並非真的不懂,只是懶得去懂。

這就是他想看到的表情嗎?小兔為何總是這個毫不在乎的調調呢?她就沒有任何在乎的人事物嗎?

他以為她在乎她外婆,可她又鮮少在他面前提起她;他以為六年的關系可以讓她多在乎一些什麼,但是小兔就是小兔,讓人模不清又猜不透,她笑的時候他懷疑她是不是真的高興,她不笑的時候他懷疑她是不是真的不開心,或許小兔其實並沒有這麼難猜,只是他當局者迷。

當局者迷?他在迷什麼?

哎……迷得不就是這個小兔嗎!

看到饒崴永沒來由的嘆了一口氣,小兔心里笑著,連這種事也煩惱成這個樣,豪門子弟的心靈可真是脆弱,要是咱們的身份對調,他不就要去自殺了!

「真不能拒絕的話就結婚嘛,可是……」小兔爬到他身邊,跪坐在沙發旁邊。「你會不會因為有了老婆就不要我?」

他真的不懂小兔,她一下子冷一下子熱,熱的時候又熱中帶冷,冷的時候又冷中帶熱,又冷又熱的態度常搞得人像感冒一樣,不是頭痛發燒,就是神智不清。

「你真的要我結婚嗎?」饒崴永莫名的有了瑜亮情節。

既生瑜,何生亮?那麼既有了他饒崴永,老天爺又為何派了小兔讓他遇上,小兔是他的克星!

為了解月兌,他真恨不得她消失,但是她若消失的話,他一定也會跟著她一起死。

「不然呢?你拒絕得了嗎?拒絕不了的話就接受吧!這樣你也不用這麼苦惱呀!」小兔故意忽略他眼里的掙扎。

她曉得這掙扎從何而來,他的理智跟情感正在拔河,但是小兔不想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僵局,她不想他因她而改變,她更不想她因他而改變!

目前為止,她還不討厭情婦這個角色;目前為止,她還不想愛上他!

「你……」饒崴永欲言又止。

他可笑得想問她在不在乎!

他可笑得想問她愛不愛他!

但是……或許小兔真是墮落過頭了,她墮落到連一顆可以感受愛恨的心都不見了!

而他卻選擇錯了墮落的方向,他墮落在一個根本就沒有希望的山谷里,他墮落在一個作繭自縛的桎梏里!

饒崴永閉上眼楮,按了按太陽穴。「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希望你是真的知道。」小兔漠不在乎的補了一句,狀似可有可無,其實這句話是發自她內心的提醒。

愛情是一體兩面的妖怪,它可以甜美得不可思議,也可以在瞬間丑惡得慘不忍睹,有人以為伸手緊緊抓住了,卻有反作用力把它推得更遠;有人以為逃月兌得了愛情釋放的魔掌,卻被綿密如絲的它纏繞在一起。

沒有人可以說出愛情是什麼東西。

因為,愛情根本不是個東西!

小兔從國貿科畢業以後,就到鴻揚去應征,鴻揚企業是以電子業起家,在科學園區有一座晶圓廠,在台北則設有傳統電子工廠。

一個高挑亮麗的美女到哪里都是無往不利,當然,說話不能台灣國語,而且要懂得收斂和假裝,這樣的話應征通常都會通過。

小兔雖然只有二專學歷,但是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打敗了許多大學畢業生,原因無他,因為面試官是個男的,而小兔又是個美女,所以她輕而易舉的得到了這份工作。

「你好,我是生管部的經理,以後我就是你的直屬上司,希望我們在工作上能相處愉快。」簡桓修,三十三歲,是公司最年輕的經理,而且未婚,長得普普通通,不是頂差,所以是電子廠女工最心儀的對象。

「你好,請多多指教,你叫我小兔就行了!」小兔主動伸出手,臉上漾出一個冬陽般不冷不熱的笑容。

簡桓修握住她柔若無骨的手,帶著興奮的情緒笑道︰「小兔,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會緊張嗎?」

有什麼好緊張的,就算不適應被Fire掉,也不會對她的生活造成影響,饒崴永用一個月兩百萬的價碼包養她,她可以過著很好的少女乃女乃生活,不希罕這份工作。

但是今年從二專畢業後,她不想再讀書了,學校中規中矩的生活快把她逼瘋,所以她推翻了饒崴永的提議繼續往上讀,選擇出來工作是為有事做,反正她認為讀書不是頂重要的。

一個人成不成材完全在于他的腦袋,而多讀書並不代表腦袋就靈光,小兔看多了死讀書而做人失敗的人。

「是有一點緊張。」小兔故作含蓄的笑著。

「不用緊張,有什麼不會的地方盡量來問我,我一定會教你,對了,你頭一天上班,中午我就帶你去吃飯吧!」簡桓修溫柔笑道。

這如意算盤打得真是又快又響,四兩撥千金就約到一個美女吃飯。小兔心里暗笑,但表面上也不拒絕。「好啊!」

苞著簡桓修走進生管部的辦公室,看他眉飛色舞的解說工作環境跟工作性質,小兔倒是一點也不仔細去听,反正……這份工作只是個打發無聊的消遣品。

堡作是小兔的消遣品,那麼小兔她自己呢?

她是不是饒崴永的消遣品?

「你去應征?」饒崴永在與小兔用餐時,听到她提及她到鴻揚工作的事,十分驚愕。

「對呀!畢業快一個月,我整天在家閑閑的覺得皮在癢,所以跑去找工作。」小兔倒是很鎮靜,彷佛他的驚愕全在她的意料之中。

「好……」或許他該慶幸她沒有去找泡沫紅茶店當服務生,或又到PUB跳鋼管。「但是台北有這麼多家公司,你為什麼偏偏挑上鴻揚?」

「鴻揚有什麼不好?」小兔反問。

饒崴永真的不曉得她是真不知道還假不知道,「鴻揚是我未婚妻她家的公司。」

「哦……」小兔恍然大悟地挑起眉。「原來如此。」

「你到鴻揚做什麼?」饒崴永真的不懂。

「做什麼?工作啊!」小兔咬著生菜沙拉的叉子,睜大眼楮,很無辜的說道,但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很無辜啊!「你該不會是以為我有什麼企圖吧?」

她也不曉得天底不會有這麼巧的事,而這種巧合就發生在她身上!

「我從來就沒有搞懂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饒崴永拿著刀叉,眉宇之間有著結,這話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說給他自己听。

「呵……放心,」小兔舉起手,做了個發誓的手勢。「我發誓,我根本不知道鴻揚是你未婚妻家開的,一切純屬巧合!」

看她信誓旦旦,饒崴永心里反而不是滋味,難道他希望她是故意去鴻揚應征嗎?

如果她是故意的,代表她嫉妒,如果她嫉妒,他將會感到無比的喜悅,但是小兔的反應讓人失望。

「算了!辭職吧!再去找其他工作。」今天他已經在電話里答應父母親,他將會在下個月月底娶俞捷如過門。

「為什麼?」小兔馬上就睜大眼楮。「你在怕什麼?」

「我要怕什麼?」饒崴永奇怪的看著她。「我何必怕。」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怕的啦!」小兔擺擺手。「那我又為什麼要辭職呢?」

「我……」饒崴永自嘴里吐了一口氣,慢慢的說︰「我下個月月底就要跟俞捷如結婚,你是我的情婦,卻在我太太家的公司上班,你覺得這樣好嗎?」

他下個月月底就要結婚……這麼快?!

那天才听他說,現在就決定了日期,他們有錢人結婚不是都要計畫個一年半載的嗎?怎麼現在……連兩個月的時間都不到?!

避……管他那麼多,他遲早都要結婚,他遲早都會有太太,這她早就知道的呀!那天自己不是也很瀟灑的面對,怎麼現在會有如此訝異跟措手不及的感覺呢?

饒崴永不會再妄想小兔會有什麼異樣的表情,他看到她只微微的挑了一下眉,那彎如新月的眉再平下,這就是小兔,他認識的小兔,他熟悉的小兔。

熟悉?他真的熟悉她嗎?他們太常見面,幾乎一個禮拜有三天到她那里過夜,但是除了熟悉彼此的,每次見面他對她都有種陌生的感覺,他真的熟悉小兔嗎?

「那好,」小兔的手指踫觸高腳杯,她發現,她那縴細的手指居然在發抖、居然無法在一瞬間舉起那杯子。

她用力,用力的舉起杯子,以至于紅酒溢出了杯口,噴灑到她白皙的手指。

是她手的膚色太白?還是酒的顏色太紅?怎麼看起來像受了傷、流了血?

「在這里先恭禧你了!」小兔笑道,強自鎮定。「Cheers!」

紅酒在她的杯子里搖晃,微波蕩漾。

她不是一直很篤定饒崴永眼里的愛意嗎?為什麼現在……她那一向再冰冷、再清澈不過的心湖,開始刮風下雨還吹起一片濃濃的霧來了?

霧很濃,籠罩她的心頭,她困惑了!紗後的世界,小兔怎麼也看不清楚,那白茫茫的一片,雪花撲天蓋地而來……她匆地覺得冷,她需要溫暖,需要一個男人強而有力的擁抱!

饒崴永拿起高腳杯許久,但是小兔像在想什麼想得出神。

她在想什麼?她從未在他面前如此發困啊!

「小兔?」饒崴永呼喚著她。「小兔!」

「啊?!」小兔回過神來,她抽搐著嘴角,像是想掩視失態的笑,卻又無法真的勾上嘴角。

「你怎麼了?」饒崴永低沉的聲音問道。

「沒有。」小兔撩著發絲,想藉由一些小動作轉移他以及她自己的注意力,她不解,她……怎會如此的恍惚呢?

「Cheers!」饒崴永踫撞她的杯子,發出清脆的響聲。

玻璃杯相撞的聲音彷佛是暮鼓晨鐘,在她心里造成極大的回響,那回音渾厚有力,不斷繞在她的心坎上。

小兔看著他仰起頭把酒喝下,她低垂眉睫,只輕輕的啜了一口就把酒杯放下,她現在……連喝酒的心情也沒有。

清晨,饒崴永比小兔先起床,他側躺著身子,一手支著頭,一手伸入她黑亮的發間。

昨晚小兔熱情異常,她很少這麼毫無節制的放縱,一向,毫無節制放縱的人是他。

小兔的怪他向來都掌握不住,事實上,跟她在一起後,連他也變得不太正常。

他是個條件很好的男人吧!

盎有,年輕、英俊,不是個工作狂,也不是個風流種,不酗酒、不賭博、沒什麼不良嗜好,甚至連煙也沒小兔抽得凶,對待女人也很大方,剛開始一個月給她一百五十萬,現在一個月給她兩百萬,還不時會送珠寶首飾、衣服皮包給她……

像他這種男人應該是處處受人歡迎,而且應該不只一個情婦,但是自從認識小兔到現在六年來,他只有她一個女人。

他這樣算不算跟小兔結婚?只是他們沒有結婚的形式、沒有證書,但他的的確確只跟她發生關系。

想必小兔也是吧……

他怎會愛上這樣一只笑面冷心的兔子呢?即使小兔對著你笑,她也不是真心在笑,小兔總像有太多秘密、太多故事,神秘得讓人猜測不透。

她像一葉扁舟,在水煙彌漫的湖心上蕩漾,她只是暫停在他這個港口,總有一天,這舟會蕩開,會蕩到他不知道的方向,他們的交集只是短暫的擦撞。

擦撞,是一種錯誤的偶然,一種偶然的錯誤,有火花,卻沒有永久,那光雖然比一閃即逝的流星長久,但是終究不會永恆。

為什麼愛上這個女人?饒崴永怎麼想也想不通。

從一開始就不可自拔的被她吸引,因為她身上有著濃濃的墮落味道,然後他跨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六年來,他跨出了無數步,猛然回首,才發現自己已經置身于情絲千纏百繞的黑洞中,拚命在裹頭兜著圈子,轉不出來。

他愛她,但她為什麼不愛他呢?他常常會在工作時突然出神思考這個問題。

一間大公司、上百個員工,爾虞我詐、千萬億萬的商場交易,他處理得游刀有余,為何獨獨遇上小兔會一點辦法也沒有?會完全處于弱勢?

上天有它的旨意,他的旨意一向難以猜測,但是六年來饒崴永慢慢有個小小的領悟,那就是他別想再掙扎什麼、強硬什麼、爭取什麼、堅持什麼,因為這些都是沒有用的,他踫上了一個最囂張的女人、最囂張的情婦。

饒崴永輕刷著她的發絲,控制著憐愛的力道,小心柔順的輕刷著。

小兔輾轉醒來,睜開眼,看到他正深情款款的望著她,就像某些熟悉的早晨一樣,但是轉念一想,他下個月月底就要成為有婦之夫了!

這僅僅是一種遺憾、一種惋惜吧!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一點別的什麼了吧!小兔檢視著自己的心,但是她的心一片混沌,雜亂得根本什麼都看不清。

「今天是星期六,再多睡點。」饒崴永俯著頭對她笑道。

「不行。」小兔看著床頭櫃上的鬧鐘。「今天要去安養院看外婆,沒有如期出現的話,她會擔心。」

「我陪你去。」饒崴永看著她奮力的爬下床,走進浴室盥洗。

他並不抱什麼希望的問,因為他曾跟小兔提過好幾次要陪她去安養院,但是她都沒答應。

小兔用著冷水洗臉,潑了潑,完全清醒,她伸長手拿起架上的毛巾,看著鏡中的自己擦臉。

听到饒崴永的話,小兔拿著毛巾的手停頓了一下。

「好啊!」這句話就這麼月兌口而出。

小兔瞪著鏡中像機器人的自己,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心里卻是驚濤駭浪、狂風暴雨的拍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