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出門這一天,衛珠玉早上醒來之後就一直未見到荷葉與小草,她覺得奇怪,找了個丫鬟問了,這才知道兩人竟然同時都病了。
她毫不猶豫地立刻前往兩丫鬟的住處,只見兩人皆是渾身無力,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起不來。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轉頭問著留在房里照顧她們的小丫鬟。
「奴婢也不知道,只知道兩位姊姊不知道為何從昨晚開始就不斷地跑茅房,又吐又拉了一整個晚上。」小丫鬟一臉茫然的老實答道。
「好端端的怎麼會上吐下瀉起來?」衛珠玉蹙眉道。
小丫鬟除了搖頭,根本答不出所以然。
衛珠玉也沒冀望能從一個小丫鬟那兒得到答案,接著問道︰「去了請大夫嗎?」
「奴婢一早就去找過李嬤嬤,跟李嬤嬤說過這事了,可是大夫到現在都還沒來。」小丫鬟又點頭又搖頭的說。
李嬤嬤是水雲院里的管事嬤嬤,資格很老,在上官赫宇還在孩提時就已在水雲院里當差,五年前被提拔為管事嬤嬤,負責管理院子里三等以下的奴僕們。
「你叫什麼名字?」衛珠玉問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小丫鬟。
「奴婢叫小香。」
「小香,你去幫我告訴李嬤嬤,一刻鐘內我要見到大夫,若見不到的話後果自負。」
衛珠玉說得平靜,可是小香卻可以感覺到,平日里沒脾氣的二少女乃女乃生氣了,而且還是很生氣。
「奴婢這就去。」小香點頭如搗蒜的轉身就走。
床上的荷葉被吵醒,一睜開眼就看見站在床邊的主子。「二少女乃女乃?」她虛弱的喚道。「怎麼樣?還想吐嗎?」衛珠玉在床沿坐下,關心的問。
荷葉輕搖了下頭,虛弱道︰「只覺得全身無力。」一頓後又歉疚道︰「奴婢可能無法陪二爺和二少女乃女乃去白陽山了……」
「先別說這個,你可知道自己與小草為何會突然生病?昨兒個你們倆不是都還好端端的嗎?」衛珠玉問她,總覺得這事透著古怪。
「奴婢也想了一晚,卻想不出是什麼原因。」荷葉苦笑道。
衛珠玉皺了皺眉,若有所思的問道︰「昨天晚膳之後,你們可還有再吃過什麼東西?」
「有,吃了塊芙蓉糕,可是那糕點大伙兒都有吃,不可能只有奴婢和小草兩個人有事,其他人卻都無事。」
「如果其他人事先或事後都吃了解藥呢?」衛珠玉緩聲道。
荷葉聞言震驚的瞠大雙眼,原就蒼白的臉色變得更是面無血色,因為她之前只往糕點是不是壞了這方面想,從未想過可能被下藥的事。
「二少女乃女乃……」她虛弱的嗓音中多了幾分顫抖與害怕,她無法不去想,如果下在糕點里的藥是毒藥,而不是只讓她和小草病倒的藥的話,那結果……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們。」衛珠玉嘆息的道歉。
「不是的。」荷葉迅速回神,「奴婢從賣身為奴後,命就不屬于自己的了,是好是壞跟二少女乃女乃沒有任何關系。相反的,能遇到二少女乃女乃這麼好的主子是奴婢的福氣,二少女乃女乃千萬別這麼說。」
「好,我不說,你也別激動,別忘了自個兒還病著。」衛珠玉安撫她。沉默了一會兒,又猶豫的開口,「荷葉,今天這事即使明知道是人為的,我恐怕也沒辦法查明真相,還你和小草一個公道。」對此,她很是歉疚。
「奴婢知道,奴婢比誰都了解二少女乃女乃的處境,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呢?二少女乃女乃真的不需要介懷。」荷葉反過來安慰她,再次覺得自己能有二少女乃女乃這樣的主子,真是太幸運了。
「委屈你們了。」
荷葉搖搖頭,她現在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二少女乃女乃,奴婢和小草現在這個樣子無法陪您和二爺去白陽山,您不久後就要出發,還得重新挑人——」
「挑什麼人?」衛珠玉直接打斷她的話,「除了你和小草,我不會帶其他丫鬟同行。」
「可是奴婢都病了……」
「那就晚個兩天,等你們病好了再出發。」衛珠玉斬釘截鐵地道。
荷葉不禁感到一陣心暖,感動得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了。
又過了許久,姍姍來遲的大夫終于出現,身邊跟著神情有些畏縮,額上汗涔涔的李嬤嬤。
「二少女乃女乃,大夫來了。」李嬤嬤有些心驚膽顫的上前稟報,只因為從小香找上她至今,早已過了一刻鐘的時間。
衛珠玉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對大夫道︰「大夫,麻煩您了。這丫頭從昨晚半夜開始就上吐下瀉不止,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東西,隔壁還有個丫頭也是一樣的情況。」
「老夫先看看再說。」大夫說著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伸手為荷葉號脈。
他眉頭輕皺,只一會兒便知道這丫頭是被人下了藥才會導致上吐下瀉,想必隔壁那個丫頭也一樣。這種陰私手段在高門大戶的後宅里比比皆是,他早就見怪不怪了,自然也知道接下來自個兒該說什麼話。
「沒事,只是吃壞了肚子,老夫等等開兩帖藥,藥吃完休息個兩天就能痊愈了。」他起身問道︰「另一個丫頭在哪兒?」
聞言,小香看向二少女乃女乃,李嬤嬤則不敢亂應聲。
在一室的沉靜中,衛珠玉緩緩的開口道︰「小香,你帶大夫過去看小草。」
「是,二少女乃女乃。」小香立刻點頭答道。「大夫,這邊請。」
小草領著大夫去了隔壁廂房,李嬤嬤則半低著頭站在原地,連動也不敢亂動一下。
李嬤嬤真覺得很憋屈,眼前這人明明就是個出身卑微下賤、上不了台面的丫頭,卻因二少爺的關系能在她面前狐假虎威,讓她不得不對她卑躬屈膝,令她真的是很不服氣。
還有荷葉和小草那兩個臭丫頭也是,才進府不到半年時間,竟然就敢仗著主子的喜愛指使她做這做那的,真是該死的丫頭!
生病了?
上吐下瀉躺在床上動彈不得要請大夫?
呵呵,她們真以為有那位狐假虎威的二少女乃女乃寵著,別人也就要將她們倆當一回事嗎?不過是兩個賤婢罷了,只是多跑幾趙茅房又吐了幾次而已,又不是真的快病死了,請什麼大夫?
這些都是她先前的想法,然而此時此刻她真的後悔自個兒的沖動了,要不現在又怎會心驚膽顫的站在這里?
「誰讓你不去請大夫的?」衛珠玉冷聲淡問,威嚴的模樣倏然把李嬤嬤給震懾住了。「老奴、老奴只是按府里的規矩……」
「府里有什麼規矩?」衛珠玉打斷她,「規定丫鬟病了不許請大夫來給她們看病?」
「不、不是的,老奴只是見她們病得不重……」
「你是大夫嗎?會給人看病嗎?病得重不重你說了算?」
衛珠玉再次打斷她,說話聲音依舊是冷冷淡淡的,卻讓李嬤嬤再也承受不住那無形的壓力,雙膝一彎就跪到地上去。
「二少女乃女乃饒命,老奴知錯,老奴知錯了。」李嫂嬤求饒道。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是誰讓你不要去請大夫的?」衛珠玉不為所動的看著她。
「沒有誰,都是老奴一時鬼迷了心竅,嫉妒這兩個丫頭受寵才會橫加阻撓請大夫的事,老奴知錯了,老奴下回再也不敢了,請二少女乃女乃饒命。」李嬤嬤跪伏在地上認罪的乞求道。從這個回答,衛珠玉便知道自己無須再問,因為再問也問不出她想知道的答案。
能在侯府里當差多年,一路爬到管事嬤嬤的人,她或許會心存嫉妒,但絕不會沖動行事,自毀前程,會令她挺而走險的原因恐怕只有兩個,一是受到威脅,二是接到命令。
而眼前這事,威脅是不成立的,因為不會有人為了對付兩個小丫鬟去威脅一個管事嬤嬤,所以原因就只剩一個,那便是受到不可抗拒的命令。
衛珠玉心如明鏡。
「我會將此事稟報二爺,你下去吧。」她說。
李嬤嬤登時面無血色,因為這事若由二少女乃女乃處置的話,她可能挨頓打或罰些月例銀子便罷,可若交給近來寵妻無度的二爺的話……
「二少女乃女乃饒命,老奴知錯了,請二少女乃女乃饒命,請二少女乃女乃饒命……」
「來人。」衛珠玉出聲喚道,立刻有兩個丫鬟應聲而入。「把她帶下去,等二爺發落。」
李嬤嬤登時整個人癱軟在地上,知道自己完了。
「你說什麼?為了那兩個丫鬟要延後出門的時間?」侯爺夫人張口結舌的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以為自己听錯了。
張嬤嬤無奈的對主子點點頭。這個結果完全出乎她們預料之外,怎麼也想不到他們夫妻倆竟為了兩個生病的丫鬟而延後行程,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該死,為什麼會這樣?」侯爺夫人忍不住咒罵一聲,問張嬤嬤道︰「你說說看,那個丫頭到底有哪里好,竟讓那向來我行我素、唯我獨尊的小子按捺住自己的脾氣,對她言听計從?」
張嬤嬤無言以對,只能搖頭。「夫人,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想安插人到二少女乃女乃身邊的事恐怕是不成了。」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下重手,讓那兩個丫鬟病上十天半個月。」侯爺夫人恨聲道,實在後悔莫及。
「誰也想不到二少爺對二少女乃女乃竟會如此的寵溺。」這才是令她們始料未及的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