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老太太病倒了,這回不是裝病,而是真的被氣病、愁病了。
她心尖上的長子才從荊州衙門大牢里月兌身,沒想到回家不過幾天的時間,虧空的身子都還沒養好,竟又落入縣府大牢內,這到底算啥事啊?
得知此事八成和駱含瑄那死丫頭月兌不了關系,她便讓老二帶著老大媳婦去找那死丫頭算帳。
依她的想法,老二的性子雖軟綿,但為夫為父的身分擺在那里,不難鎮住袁氏和駱含瑄那死丫頭,到時再由怒起來便會變得潑辣、不擇手段的老大媳婦動手教訓,絕對能將那對賤人母女打得服服貼貼,老大自然就能從牢房里出來了。
可是誰知結果竟是完全出乎她意料——一個被打成了豬頭哭哭啼啼的回來,一個則是手拿和離書,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兩人此去不僅沒達成她期許的目的,還狼狽成那副模樣,折損了她現今唯一一可用之人,讓她實在偷雞不著觸把米。
于是,駱老太太扎扎實實的被氣得病倒了,再加上憂愁她那個還在縣府大牢受罪的長子,卻苦于想不出救人的對策,也就病上加病了。
相對于陷入愁雲慘霧中的駱家,住在玉井胡同這邊的駱含瑄母女的生活,卻是愈來愈安穩寧靜。
案母離異對有著現代靈魂的駱含瑄來說完全不受影響,但礙于有太多眼楮在看,她也得裝裝樣子,免得被人在背後說她冷血無情,可是裝模作樣真的不是她的強項,她只好將重心放在照顧母親一事,用對娘親的擔心、孝順、貼心來遮掩她的不受影響。
娘身子的狀況始終不好,雖然嘴上總說著沒事要她別擔心,臉上也掛著強顏歡笑,但愈來愈虛弱削瘦的模樣,叫她怎能不擔心?
方大夫說,心病需要心藥醫,但對娘來說,那帖心藥根本就不是救命藥,而是慢性毒藥,吃了早晚都會被害死,她又怎能允許呢?
于是在大夫也覺得無能為力的情況下,她決定求人不如求己,用自己的方式來治療娘的心病。
在她看來,娘的心病說穿了就是失戀,要治愈這種病,除了需要時間來淡忘之外,忙碌就是一帖很好的藥方,不僅可以轉移娘的注意力,還可以讓娘沒時間憂傷哭泣或是思念前夫。
所以,她開始拉著娘陪她進廚房研究食譜,將原本早已存在她腦袋里的食譜拆得七零八落的,讓娘幫忙思考試驗研究那道菜要怎麼煮、怎麼調味配料才會好吃。
許是她誤打誤撞,這方法還真有用,娘的注意力真的慢慢被轉移,開始將時間和心思都放在廚房里,加上做好菜總要試吃味道,一次又一次的試下來,累積吃下肚子里的食物也比平時要多得多,身子、氣色、體力無一不逐漸變好,而且愈來愈好。
總而言之,在駱含瑄很欣慰、方大夫很訝異、家中下人們愈來愈佩服自家姑娘的情形下,袁氏的身子愈來愈顯好,也不再天天愁容滿面、郁郁寡歡或強顏歡笑了。
如何將紙上所寫的食譜變成一道道美味菜肴的事正式交給她娘負責後,駱含瑄開始忙于行銷策略之戰,因為朝陽城內著名的飯館酒樓們已串成一氣來對付她的豪華大飯館了。
想辦法偷師是最平常的手段,這點她倒是不太在意,因為她有層出不窮的新食譜,被偷學走幾道菜也不是什麼大事,大不了被偷走哪道菜她就公開哪道菜的食譜,讓它不再奇貨可居就是了,對她損失也不大。
挖角是另一個手段,不過這事連馳俊似乎在興建飯館時就未雨綢繆早有防範了,所以李管家處理起這類的事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根本不需要她傷神。
讓她最無法忍受的便是第三種,利用陷害、抹黑、造謠等等下三濫手段企圖毀她商譽,最近飯館就遭遇了兩場這種禍事。
一場是抬病人到店門前,指控吃了飯館的飯菜就病倒的事,另一場則是在三天前才發生的,手段更加狠毒,竟然直接將毒藥加在飯館的菜肴里讓客人吃下,客人當眾毒發倒下,若非她當時剛好在場,處理得宜,後果絕對不堪想象。
她還記得那時她正在檢查廚房的衛生狀況,前頭的大廳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名店小二匆匆忙忙、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大喊著,「出大事了,要死人了。」
她聞言立刻往外沖去,鑽過一圈又一圍觀的人群後,這才看清楚眼前的情況——一名男子正倒在地上,面無血色的哀號打滾,男子的同行友人不救人,而是扯著李管家指控飯館殺人,要飯館負責之類的,讓李管家想做什麼都不能做,掌櫃和一名店小二雖一左一右的蹲在那倒地男子身邊,但一看就知道兩人皆束手無策。
救人如救火,她二話不說立刻沖上前,下令店小二幫男子催吐,命掌櫃去拿水來,開始進行一連串重復的催吐與灌水,直到大夫到來為止,當然,期間她不忘對李管家下令,要他封鎖現場,凡是在場之人皆要接受盤查,不許離開。
總之因為她的出手,那中毒的男子撿回一條命,也抓到了下毒之人,然而即便如此,隨著有心人以訛傳訛的散播,飯館的生意還是受到了很大的影響,讓她不得不坐在這里思索些適合的行銷手法來力挽狂瀾。
「姑娘,李管家來了。」如詩從外頭走進書房向她稟報道。
「請李管家進來。」她抬頭道,不一會兒就見李管家進來。
「姑娘。」李管家朝她恭敬的行禮。
「李管家免禮,請坐。」駱含瑄對他說,不知是否是錯覺,她總覺得好像經歷過三天前客人中毒事件後,李管家對她的態度又多了幾分敬畏。
「謝謝姑娘。」李管家恭敬的坐下後,不等駱含瑄詢問便將自己的來意說了出來。「姑娘,查出那下毒之人的幕後指使者了。」
「是誰?」駱含瑄的神情頓時變得冷厲起來。
李管家看了她一眼,眉頭輕皺了一下,道︰「駱家老太太。」
「什麼?!」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讓駱含瑄目瞪口呆了起來,過了半晌,她依舊有些難以置信,忍不住
問道︰「你確定?」
「確定。」李管家點了點頭。
駱含瑄真是有種無話可說的感覺,她苦笑了一下,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李管家的說︰「這到底是為什麼啊?她對我們母女倆到底哪來這麼大的仇恨啊?」
李管家沒辦法評論這件事,一來不清楚她們過去的恩怨,二來姑娘雖與駱家斷絕了關系,但血緣卻是永遠斷不了的,所以他還是少摻和到其中比較好。
「姑娘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要報官嗎?」他請示道。
駱含瑄猶豫不決的皺緊了眉頭,覺得這事真不好辦,以她的想法當然是要送官,一來讓那老虔婆惡有惡報,二來可以讓官府還他們飯館一個清白,一舉兩得。
可是她真能這麼做嗎?她可沒忘記自己在重視孝道倫理的古代,沒忘記那該死的老虔婆是她的親祖母,而她老爹又剛好是個大孝子,她這個做孫女、做女兒的若真把那老虔婆送進大牢的話,不說別的,光是輿論的口水大概就可以活活把她給淹死了吧?
真是不甘心,但是又能如何呢?誰讓她身處在這樣的世界。
「派個人過去,狠狠地嚇唬嚇唬她,讓她知道什麼叫後悔莫及。」她開口說出決定。
「姑娘的意思是……」
「那位老太太最偏愛的人不是在大牢里嗎?只要拿那個來作文章嚇唬嚇唬她,我就不信以後她若再想做出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不會三思而後行。」
李管家雙眼一亮,壓抑不住想出口悶氣的,自動請命道︰「這件事交給屬下吧,屬下定會讓她嘗到後悔
莫及的滋味。」他說得信誓旦旦。
「那這事就麻煩李管家了,不必手下留情,只有真的打疼打痛了他們,他們才會受到教訓。」駱含瑄認真道,說完她直接換話題到另一件她所關注的事情上。「飯館這兩天的生意怎麼樣?」
「每況愈下。」李管家搖了搖頭老實答道,愁容滿面。
「推出新菜單也沒有幫助嗎?」
「幫助不大。」李管家嘆氣道︰「以訛傳訛的謠言愈傳愈離譜,傳播的速度也愈來愈快,一天就能出現好幾個新版本,想遏止都沒辦法,完全束手無策。」
「看樣子那幾家飯館和酒樓應該沒少推波助瀾。」駱含瑄沉吟道。
「商場如戰場,敵人是不會對咱們心軟的,怎會放棄這麼好打擊咱們的機會呢?」李管家苦笑。
「既然如此,那咱們也不需要再對他們心軟了,要戰就戰吧。」駱含瑄斗志昂揚、擲地有聲的說。
只是這話用在這個時間點,好像怎麼听都是在虛張聲勢,在吹噓啊。
「姑娘,以咱們現在每況愈下的情況,要怎麼與他人對戰?」李管家委婉的詢問,語氣中有疑慮也有希望。
苞隨在姑娘身邊的時間愈久,見識到姑娘的與眾不同愈多,他愈能理解聰明絕頂、同時也眼高于頂的公子為何會獨對姑娘傾心,甚至在沒媒沒聘、名分未定前就將這麼大一筆財富及費心培養的忠僕送給姑娘。
鮑子這樣做除了是在討好姑娘外,更是在先下手為強——利用這方法和姑娘牽扯不清,讓姑娘即使對公子無意也不得不顧念公子為她所做過的一切,真是高招。
「我已經想好了對策,只是先前還在猶豫這麼做會不會太狠了,會不會太趕盡殺絕、不留余地,可是現在既然是那些人無情在先,咱們不義在後,又有誰能說什麼呢?」駱含瑄嘆氣道。
李管家難以置信的瞪大雙眼,略有些激動的月兌口道︰「姑娘當真想到解決目前飯館困境的辦法了?」
「嗯。」駱含瑄點頭。
「而且這個辦法還能同時打擊到那些趁人之危、對咱們落井下石的人,一舉兩得?」李管家又問,仍舊瞪大雙眼。
「嗯。」駱含瑄再次點頭,一本正經的臉上沒有一絲開玩笑的神情。
李管家呆若木雞的看著她,啞口無言的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該說什麼,又或是能說什麼,他簡直不知該怎麼形容他的感覺,那種高山仰止、心悅誠服、五體投地的感受,過去只有公子曾讓他感受過,如今又多了姑娘一人。
最不可思議的是,姑娘都還沒將她所想到的辦法說出來,他就已經信了姑娘絕不會讓他失望。他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何時已像臣服公子、信任公子那般,臣服與信任姑娘了。
「李管家,你怎麼了?是不是不相信我真的已想到了對策?」見他遲遲沒開口說話,臉上表情又有些變化不定,駱含瑄不由得出聲問道。
「不是。」李管家迅速回神道︰「屬下只是有點震驚,還有佩服姑娘的聰明才智,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想出力挽狂瀾的對策。」
「如果連公子在這兒,他一定能比我更早想出對應之策。」駱含瑄不得不說她是站在巨人肩膀上,便拿連馳俊來做擋箭牌。
那個家伙才是真聰明,面對她所提出來的任何事總能舉一反三,不管是理解力或聯想力都不像個古人,總能令她嘆為觀止,真的很厲害。
唉,說起來他都離開半年多了,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她真的是想他了啊。
「公子的確是屬下所見過最聰明的人,但是跟隨在姑娘身邊這些日子後,屬下不得不說,姑娘與公子相比卻也不遑多讓。」李管家認真道︰「這是屬下肺腑之言。」
「謝謝。」駱含瑄微笑,坦然接受,不是為自己,而是為所有有智慧的先人們,這才讓來自現代的她,要比古人們多點見識。
「好了,咱們該談正事了。」她言歸正傳,「關于我所想出來的對策……」
駱含瑄最近為飯館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原本她以為只要將自己的對策仔細的向李管家說明之後,便能做個甩手掌櫃,可惜李管家畢竟不是連馳俊,無法舉一反三,更難融會貫通。
因此,在李管家幾次為了在她眼中看來不值一提的小問題前來請示她之後,她只好認命的將這件事承擔起來,就見李管家明顯地松了一口大氣,讓她頓時哭笑不得。
其實她所想的對策並不難,只是利用一些現代的行銷手法來挽救飯館的收益,同時向同行搶消費客源罷了。
因現今情況有些緊急,她決定雙管齊下,同時利用折扣回饋和集點換會員卡的方式來震撼震撼這個古代商場。
折扣回饋很簡單,對前來消費的客人一律九折優待,並且饋贈一份小點心,自享或拿回家給孩子吃兩相宜,限時半個月。她相信這手段一推出去,肯定能招來一群又一群貪小便宜的客人們。
先讓飯館恢復往日門庭若市的熱鬧景象,是駱含瑄策略中的第一步,畢竟有人潮才有錢潮,將人潮給吸引回來比什麼都重要。
第二步便是如何籠絡住這些客人們,讓他們成為飯館永久的客人,這就要靠集點換會員卡這個方案了。
九折優惠目前是限時的,如果這個九折能成為永遠,誰不想要?這方案是累積消費到一定額度就能永久享受飯館的九折優惠,這樣能不讓人趨之若鶩嗎?
于是有了人潮,再有人潮為集點而使勁消費,飯館的生意能不變好嗎?等到飯館的生意穩固之後,那些人潮也成了飯館的固定會員,環環相扣下來,這些人潮想跑都跑不掉了。
不過這事說起來挺簡單的,辦起來還真的是大事不多小事不少,瑣碎繁雜得讓她每天都忙得暈頭轉向的,忙到都把駱家的事完全丟到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