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丫鬟 第五章 離別的謝函(2)

書名︰金枝丫鬟|作者︰金萱|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上官擎宇懷中有一封信,是杜家田莊的杜總管親自交給他的,說是其女為感謝他的送藥,親手寫下的一封道謝信函,隨即又有個不情之請,請他保密這件事,別讓第二個人知道。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請求,如果只是道謝函沒必要怕人知道,但是杜總管卻不覺得自己這麼要求有何奇怪之處,這點相當奇怪。

奇怪之處不只這一點,杜總管交給他的那封信厚度也很奇怪,里頭的信紙肯定不止有一張,至少有兩張或三張的厚度。如果只是道謝,需要用這麼多張信紙來寫這封信嗎?因此他真的很懷疑信的內容真如杜總管所說只是道謝。

不過這一點他倒是想岔了,杜榮之所以沒有懷疑信的厚度,實在是因為他理解女兒的字寫得並不好,而且還偏大,因此雖然只寫了幾句話,可能也需要用到兩三張信紙,所以對信的厚度根本不疑有他。

不管如何,杜綺玉是成功的算計了父親一回,信總算交到上官擎宇手中了,至于上官擎宇對于突然收到這麼一封信是什麼感覺並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她所考慮的只有上官擎宇在看見信的內容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那封信上官擎宇在回京途中一直都沒有拆開來看,一來是對內容有所疑慮而猶豫,二來則是找不到獨自看信的時間,因為白日沒有獨處時,夜晚手下的探子又找上他,忙得他焦頭爛額,連睡覺的時間都不足了,只能利用白日的時間在馬車上打盹,弄得大伙都懷疑他是不是生病了。

回到京城之後,上官擎宇又忙了幾天,這才有機會將那封充滿疑點的信拿出來,然後緩緩地打開,把里頭寫得密密麻麻的三張信紙抽出來看。

信他沒看完,因為只看了幾行字,他就被信上的內容給嚇住了,內心掀起驚濤駭浪。

這是什麼?他問自己。

但這封信又不是他寫的,他怎麼可能會有答案?

可這封信難道真的會是杜綺玉那個自小生長在鄉下田莊里,一個田莊總管的女兒所寫的嗎?

上官擎宇瞪著手上的信,打從心里無法相信這種可能性。

他深吸一口氣,按捺住滿心的疑惑與震驚,低頭繼續將手上的信看完,之後整個人呆若木雞的坐在椅子上,半晌回不了神。

餅了好一陣兒,他終于回神將信放到桌子上,然後目不轉楮的瞪著它,再次問自己這到底是什麼,信中所寫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他眉頭緊蹙,臉上的神情從原本的疑惑與震驚變成了凝重。

這封信里的內容太過駭人听聞了,條條列列都讓人難以置信,偏又無法讓人將它視為笑話或無稽之談,因為別的暫且不提,光是開頭那幾行文字便足以驚駭世人。

靖元十四年科舉,殿試狀元郎徐進川,荊州鳳林人,連中三元,其人豐身玉碩,神彩照人,欽點駙馬,入翰林修撰。殿試一甲榜眼鍾又明,挹州永嘉人,秉性剛介,有君子之風,入翰林編修。殿試一探花林修儒,康州尹縣人,文筆斐然,入翰林編修。

信中所寫的靖元十四年便是今年,會試在前兩個月已舉行過,榜單在十天前才公布,而這封信交到他手中的時間卻已超過十日,最重要的一點是,此次科舉殿試尚未舉行,舉行的時間正定在三曰之後。

還未發生的事,結果卻已先出現,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發生呢?

上官擎宇不自覺的搖著頭,在理智上拒絕相信信中所寫的內容會是真的,但是現實的情況卻又讓他不得不懷疑它可能會有幾分真實,因為徐進川、鍾又明和林修儒這三個人的確出現在這回科舉進士的榜單中。

其中除了徐進川早被人看好之外,其余兩人在發榜之前皆是沒沒無名之輩,可是這信上卻寫著那兩人的姓名,連兩人是何方人士都清楚的寫了出來,還明確無誤,叫他怎能不心存懷疑?

巧合?

這世上沒有這麼巧合的事。

未卜先知?

他的確相信這世上或許有許多神奇的方外之士,但這樣的高人向來不問世事,為何要去卜算一屆科舉之事,還將這一屆的狀元、榜眼、探花一一卜算出來,這根本就沒道理。

除此之外,這信中還列有其它許多未卜先知之事,事有大有小,有重要的,也有無關緊要的,而事與事之間的關連性也不大,估且不論這些預告之事準確與否,光是高人為何要卜算這些事就是個令人費解的問題。

上官擎宇只手放在桌面上,食指不自覺的輕點著桌面,專注的思考著自己究竟該如何處理這封信。

這是一封見不得人的信,信中內容若是流傳出去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將它立即焚毀,忘記信中所寫之內容,就當他從未見過,也未曾讀過這麼一封信。

可是前者沒問題,後者他卻做不到,因為信中預告的那些事中有兩件事與他們上官家有關,其中一件甚至還關系到兄長的性命,這叫他如何能當未見過、未讀過?

攸關兄長性命之大事,即便這封信里的內容全都是虛構的,他也必須慎重以對,寧可信其有,以防萬一才行。

蹙著眉頭,他又將書信拿起來仔細的讀了一遍,然後思索猶豫了一會兒之後,他動手磨墨,提筆寫字,將信中他覺得重要的部分以他自己才看得懂的暗語一一抄錄下來,並再三確認抄錄無誤,才將那封信連同信封一起拿到燭火上點燃,然後看著它們被火焰吞噬,直到變成灰燼,再不存于世為止。

好了,他告訴自己,現在他只需靜心等待,只要再等三天,等這回科舉的殿試結果出來之後,便能確認那信中所寫的預言內容是真或是假。

三天後,真假定真章!

杜綺玉只手托腮,一個人坐在涼亭里發著呆,整個人顯得懨懨縮縮的,有氣無力。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好像有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她緩緩地轉頭看,原來是娘。

「娘。」她懨慵的出聲喚道。

「綺玉,你是不是生病了?有哪里不舒服的,你告訴娘,娘去請葉大夫過來。」周氏一臉憂心的看著女兒柔聲問道。

「娘,女兒沒事。」杜綺玉搖搖頭。

「沒事的話怎麼這段日子每天都見你這樣沒精神呢?」周氏說。

「不就是因為春困嘛。」杜綺玉隨便找了個借口。

「春天早結束了,現在都夏天了,你真的沒有生病嗎?」周氏說著伸手探了探女兒的額頭,又模了模她的手,就怕女兒自個兒病了卻不知道。

見娘如此擔憂,杜綺玉頓時充滿了愧疚感,只得強迫自己提振精神的反手握住娘的手,然後對娘咧嘴一笑。「娘,女兒真的沒事啦,你別擔心。」

「那你告訴娘你這陣子是怎麼了,為何一直悶悶不樂的?」周氏認真的看著女兒。

杜綺玉知道自己若是不說出一個能讓娘放心的理由,娘是絕對不會罷休的,她腦筋飛快的動著。

「娘,女兒好久沒去秦山城了,女兒想去城里玩。」她嘟嘴道。

周氏聞言不禁笑了出來。「你這丫頭說什麼啊,你以前不是想去就纏著你爹,要他進城辦事時順便帶你去嗎?這回是怎麼了,就為這麼點小事你這陣子一直悶悶不樂的?這可不像你。」

「女兒只是覺得自己應該長大懂事了,不該再給爹娘添麻煩。」杜綺玉認真道。

「傻丫頭,讓你爹順路帶你進城逛逛算什麼麻煩啊?娘待會兒就去問問你爹,最近啥時要進城里去,娘陪你一塊進城,剛好娘也有些東西要買。」周氏笑著說。

「真的嗎?謝謝娘。」杜綺玉眉開眼笑的歡欣道。

「心情好了吧?」

「嗯。」她用力的點頭。

「真是個傻丫頭,以後想做什麼就告訴爹娘,別一個人悶在心里,人都悶壞了。」

母女倆又聊了一會兒,周氏見女兒的心情似乎真恢復以前的開朗後,終于放下心來,離開亭子去忙了。

見娘總算放心離去,杜綺玉臉上的笑容也隨之散去,同時不由自主的深深嘆了口氣。她提醒自己今後一定要小心謹慎些,別再情緒外露了,免得徒惹爹娘為她憂心。

這陣子她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因為她的希望全落空了。

自從她決定要從上官擎宇那邊下手,看是否能請他幫忙救杜家之後,她便一直充滿了期待。從確認爹的確親手將那封信交給上官擎宇之後,她便一直帶著緊張、擔憂與期盼的心情等待對方的反應,一天等過一天,一天緊張一分,一天失落一分,心情每天都處在起起伏伏與忐忑不安中。

依照她當初的想法,上官擎宇最快會在兩三天內給她答復,但她也知道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不大,因為上官擎宇不是個莽撞之人,即便信中內容再驚人,他也會先冷靜思考一段時間之後才會給她響應,所以信送出後過了幾天仍沒得到響應,她便按捺住性子慢慢地等候。

既然想過最快的答復時間,她當然也預設了最慢的響應時間,那時間便是她寫在信中開頭,今年科舉殿試前三名榜單揭曉之後,因為一旦榜單揭曉便能證明她寫的內容非虛。

俗話說,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

對于這年科舉殿試的前三名,她可謂記憶深刻,因為那是上一世她被納進李府後所听聞的第一件大事,狀元郎徐進川被點駙馬,榜眼鍾又明和探花林修儒皆是黑馬,原本皆是沒沒無聞之輩,試後卻一舉成名。

也因此,她對這個預言非常的有把握,更將它寫在信中的開頭,用以取信上官擎宇,但是為何她所預言的榜單都已從京城傳遍全國了,連他們所處的這個秦嶺鎮也收到公告榜文好幾個月了,她卻仍遲遲等不到來自上官擎宇的任何響應呢?

她想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性,那就是上官擎宇恐怕壓根兒就沒拆開她寫給他的那封信吧?

這幾天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愈想愈覺得只有這個可能性,愈想愈覺得自己真是太自以為是了,以為他救過她幾回——不對,依照上官擎宇的意思,他也只救過她那麼一回而已,說有幾回完全是她自以為是的想法。

換句話說,從頭到尾,上官擎宇都把她當成一個普通丫鬟看待,是她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自以為他對她特別好,幾次救了她,自以為她寫給他的信他一定會看,自以為他看了信後一定會回過頭來找她,然後答應幫她救杜家,這些根本全是她自個兒想象的自以為是。

至于她送出去的那封信,可能不知道被人扔到了哪個角落,或早被撕了丟了吧?畢竟一個住在鄉下田莊丫鬟所寫的信,哪個做主子的會真拆來看啊?

想通這個殘忍的事實之後,她這幾天才會這樣情緒懨懨、有氣無力的,因為太受打擊了。

看樣子她只能再想別的辦法來救杜家。

想到這,她忍不住再次長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原點,回到那個充滿無能為力且無計可施的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