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上官擎宇約她在蓮花池竹亭一見,杜綺玉頓時有些迫不及待,連衣裳都沒換就興沖沖的前往,惹得貼身服侍她的紫衣無奈的緊追在她身後,不斷地低聲勸道︰「姑娘,你走慢點,走慢點。」
說了幾次見勸說無效後,紫衣不由自主的改口道︰「姑娘,你別急啊,二少爺一定會等你,不會跑掉的。」
一直往前急行的杜綺玉突然間停下腳步,迅速轉頭看向四周。
「姑娘,你在看什麼?」終于追趕上姑娘,來到她身邊的紫衣疑惑的問道,也跟著轉頭朝四周看去,結果額頭卻猛挨了一記敲打,發出「叩」的一聲。
「噢。」她下意識的低呼一聲,伸手搗住被敲的額頭,發出不解的聲響,「姑娘?」
「你真是愈來愈不知死活了,這玩笑也敢亂開?」杜綺玉瞪眼低斥道。
「啊?」紫衣依舊一臉茫然,一頭霧水。
「啊什麼?」杜綺玉忍不住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剛剛你說的話,你自個兒想想合不合適?私底下只有咱們兩人時,你與我開什麼玩笑我都不會在意,也不會生氣,但在外頭你最好注意別亂說話,須知說者無心,听者有意,若是不小心被旁人听見了會錯意,或是惡意誤導誤傳的話會有什麼後果?」她轉頭看了下左右,「幸好現在周圍沒人。」
紫衣恍然大悟後只覺得一陣後怕,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服侍表小姐,由于表小姐待人親切、脾氣好又無架子的關系,她在不知不覺間也跟著放松了許多,忘了要謹言慎行。
她面容一肅,後退一步,恭謹的朝杜綺玉福身低頭道︰「奴婢知錯,請姑娘責罰。」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要注意謹言慎行。」
「謝謝姑娘提醒,奴婢記住了。」紫衣恭敬謝道。
「好了,那咱們快走吧。」杜綺玉點頭道,再度舉步朝蓮花池別院的方向走去,只是這回步伐明顯放緩了許多。她邊走邊解釋,「我剛剛之所以走這麼快並不是因為心急,而是因為這段時間每日都關在廂房里真的悶壞了,今日難得有理由出門,我這不是高興嘛,才會一時失控的。」
「姑娘平日若覺得待在屋里太悶了,隨時都可以到蓮花池別院去啊,二少爺許諾過你的,你忘了嗎?」紫衣不解道。
「別,兩次我就夠受了。」杜綺玉敬謝不敏。
她一共就只去過那座蓮花池竹亭兩次,卻兩次都留下後遺癥,一次是溫家四小姐的妒恨發狂,一次是上官小姐們的找碴警告,讓她完全有種受夠了的感覺,她這也才知道自己能自由進出蓮花池別院是享有多大的特權,讓她成了上官府中被人羨慕嫉妒恨的對象。
對于前者的找碴,她可以設計將其驅出上官府,但後者她卻只能避讓了,因為她總不能鳩佔鵲巢的把上官家的人趕出去吧?這也就是她近來整日都窩在房里快被悶壞了的原因。
「小姐們找麻煩的事其實可以告訴二少爺,但是姑娘卻不許奴婢稟報。」紫衣無奈的輕聲道。
「我不想連這種小事都麻煩表哥。」杜綺玉搖頭說。
「奴婢覺得二少爺絕不會認為這是件小事。」紫衣認真道。
杜綺玉搖了搖頭,帶著些許洞悉人世的感慨道︰「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這件事若捅到表哥那里只會讓所有人都不開心,我也撈不到一個好,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紫衣本就是個聰慧的,不然也不會被上官擎宇派來貼身服侍杜綺玉。
听完姑娘的話,她細細的想了一下,雖不到完全明白表小姐所說的,但也懂了幾分。
她知道這事若讓二少爺知道了,第一個不開心的人一定是二少爺,然後府中那幾位找表小姐麻煩的小姐肯定也會不開心。主子不開心,在主子身邊服侍的人自然也會不開心,加上能貼身服侍主子的人在府中一定都各有各的人脈與關系,若是一個不安好心想使壞報復的話,大事沒有,小事不斷,那可就麻煩了,這也難怪姑娘會說她撈不到一個好了。
想清楚這些牽連後,紫衣突然好佩服姑娘,覺得姑娘好厲害,竟能看穿這些只有在大戶人家後宅里才有的利害關系與齷齪,真是太聰慧了,這也難怪二少爺會對這位明顯家道中落的表小姐另眼相看了。
兩人一路朝蓮花池別院方向走去,途中難免會遇到人,也就是說,今明兩天之內肯定又會有人前往東廂房找碴了。
杜綺玉為此感到有些無奈,卻也不會因嘻廢食,畢竟她之所以會厚著臉皮、假裝遠房表小姐的身分住在上官府,目的就是為了要與上官擎宇合作找出解救杜家的辦法,所以面對上官擎宇的相邀,她絕對是非去不可。
抵達蓮花池竹亭時,上官擎宇已然在座,紫衣分別朝兩人福身後便靜靜地退了出去。
「事情是不是有了進展,查到什麼了?」一見紫衣走出竹亭,杜綺玉立即迫不及待的出聲問道。
「別急,坐下再說。」
不能怪她著急,過去三個月他都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除了讓他身邊的丫鬟為她帶了幾句話之外就沒有其它消息,連她想見他都騰不出時間來,日期一延再延,最後甚至不了了之。
這回他會主動約她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與她說,她怎能不急?
「好,我坐下來了。」她迅速坐下,眼巴巴的看著他。
上官擎宇忍不住被她的可愛模樣給逗笑了出來,覺得她根本就像一只等著主人打賞骨頭的小狽一樣。
「你笑什麼?」杜綺玉疑惑的問道,一邊卻忍不住在心里贊嘆的想著,沒想到他笑起來的樣子竟比不笑時還要好看這麼多。
想想也是,他不笑時英俊的模樣就已經迷倒一堆姑娘了,若是現在這笑起來的樣子再被看見的話,那還真的是會迷死人,這也難怪他平時都冷冷酷酷的不隨便展露笑顏。
「沒事。」上官擎宇輕咳一聲,急忙收起笑顏,開口問道︰「你額頭上的傷口還痛嗎?」他可不敢告訴她實話,說她現在很像想向主人討骨頭的小狽。
「都過三個月了,早就不痛不癢了。」她答道,忍不住白他一眼。
「大嫂拿的藥膏你沒忘記擦吧?」
「我倒是想忘記,但你不是命令紫衣早晚都要替我擦嗎?我偶爾一次不想擦都不行。」
她說著瞋瞪了他一眼,有些抱怨。
「那藥膏能讓你的傷口不留下疤痕。」
「只是一道小傷口,又不是在臉頰上。」她有些不以為然。
「我以為姑娘家最重視的就是容顏。」
「那是千金小姐、大戶人家閨秀們的特權,不是像我這種做奴婢的下人能想能重視的。」她搖頭道,接著言歸正傳的說︰「咱們還是討論正事要緊。你找我來到底有什麼事,是不是調查的事有進展了?」
上官擎宇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倒以一種若有所思的神情盯著她看,看得她莫名其妙又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難道她臉上不小心沾到了什麼不成?還是她額角那道疤真有那麼明顯?但是她照鏡子時根本就看不出來啊。
「你剛剛說你是奴婢下人,但其實你並不是,不是嗎?」上官擎宇目不轉楮的看著她,緩慢地開口說。
「什麼?」杜綺玉呆了一呆。
「杜家並沒有你的賣身契,你不知道嗎?所以你並不是杜家的奴僕。」上官擎宇告訴她。
杜綺玉愣了一下才問他,「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知道這件事?」上官擎宇露出驚愕與不可思議的神情。
「知道。」杜綺玉點點頭。
「那你怎麼還以奴婢自稱,在田莊的時候甚至悶不吭聲的任人欺侮?」上官擎宇不滿的質問她,既怒其不爭又百思不解。
「在官文上我們一家三口雖然早已不再是杜家的奴僕,但對我爹娘來說,他們這輩子永遠都是杜家的下人,杜家人永遠都是他們的主子,而身為他們女兒的我又怎能不敬不從爹娘的主子呢?」杜綺玉平靜地解釋著自己的處境。如果可以的話,誰會喜歡當個任人呼來喚去、隨打隨罵的奴婢呢?
「杜家既已還你們一家三口自由,為何你爹娘還要繼續留在杜家當下人?是否與已逝的杜三老爺有關系?」上官擎宇眉頭緊蹙的問她。
「為何你會這麼問?」杜綺玉不解的問道︰「我的確听我爹娘說過,我爹曾是杜家已逝三老爺身邊的小廝,但讓我爹情願一輩子留在杜家做奴僕的主因應是為報小時候杜家對他的收留之恩。」一頓,她坦誠道︰「我爹小時候是一名流浪的孤兒,隨時都有可能會餓死在街上,之所以能活至今日全承蒙杜家收留的大恩惠,這也是令我爹對杜家忠心耿耿的原因。」
「原來如此。」上官擎宇點了點頭,並未對她爹卑賤的出生來歷發表任何看法,只道︰「那麼你爹應該知道當年杜三老爺是因何而逝,他可曾與你提起過?」
杜綺玉搖頭,不解的問︰「為何問這個?」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暗中調查有關杜家的事,卻未發現任何可能導致杜家在多年後會招禍之事,至少現階段我完全調查不到。不過卻意外發現一件事,那便是杜家對已逝杜三老爺的事下了禁口令,無人敢提。我特意將從卿約出來問了他這事,他也一問三不知,因當初他年紀還小,家中長輩又下了禁口令,所以所知有限。不過卻知道你爹以前是他三叔身邊的小廝,還知道他三叔過世時,你爹似乎也受了傷,才會搬到田莊去生活,你們一家三口的賣身契好像也是因為那件事才還給你們的。」上官擎宇告訴她。
「我從未听我爹說過這些事,但卻知道我爹的腳的確曾經受過重傷,至今季節更替都會疼痛,尤其是在下雪的時節,有時甚至痛得無法下地走路。」杜綺玉說。
「看樣子我必須去趟秦嶺田莊親自找杜總管談一談了。」上官擎宇伸手揉了揉額角,無奈的說。
「我和你一起回去。」杜綺玉立即出聲說道,一臉的驚喜與激動。她老早就想回家了,她好想爹和娘。
「你隨我回去後是否還要隨我回來?」上官擎宇問她。
杜綺玉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
上官擎宇接著說明了他為何會有此一問的原因,「李敬似乎還不肯對你死心,今日我在酒樓外遇見他,他讓我轉告你,有本事就讓我護你一輩子,永遠住在上官府里。」
杜綺玉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度難看,她怒不可遏的迸聲問道︰「他真說了這樣的話?」
上官擎宇點頭。
「仗勢欺人的卑鄙小人!」她咬牙切齒的說︰「他就是這樣的人,在比自己強大的人面前裝君子,實際上卻是道貌岸然、欺男霸女的偽君子!」
「這樣你是否還要隨我一同前往秦嶺田莊?」上官擎宇問。
「我若回秦嶺田莊是否會為我爹娘帶來危險?」杜綺玉看著他,猶豫的問。
「在你心里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他平靜的說。
「我很想我爹娘,他們一定也很想我,很擔心我,即便我每個月都寫信回家告訴他們我過得很好,但他們沒有親眼看見也不可能真正放心。」杜綺玉低聲道,思念之情溢于言表。
「既然如此,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吧,等事情辦完之後再隨我回京城。」上官擎宇心軟道,雖然這麼做可能會替他增添許多麻煩,但他不喜歡她露出郁郁寡歡的樣子。
「可以嗎?」她立即抬頭看向他,整張臉瞬間都亮了起來。
「有何不可。」上官擎宇自信滿滿的回答,頓時覺得自己光芒萬丈,再也沒有任何困難或阻礙能夠擋住他,他會為她披荊斬棘、排除萬難,只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