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老李,好久不見了,今兒個怎麼有空上來?」
客棧內,熟客拜訪,掌櫃的奉上茶,上前招呼。
「哈哈,當然是把那棘手的事給弄妥了,所以來捧你的場啊!」老李朗笑。
「你是說……」掌櫃看了看沒坐很滿的四周,最靠近的一桌有個剛才進來的白衣青年背著他們。他轉回注意力,清咳後壓低了聲︰「你是說,已將那筆銀兩送到順天府啦?」怎會這麼快?
老李呷了口熱茶,一臉滿足。
「沒錯,只花了十天。」還以為這次買賣會困難重重呢。
「你居然敢帶著這麼多錢財上路啊?」掌櫃的微訝。這麼相信當今世道?不怕半途被人劫了?
「嗟,哪有可能我自個兒帶?」他不過是個平凡商人,最寶貝小命,偶爾會作些比較大的生意而已。「我是托了人幫我送到的。」
「誰?」揮走一旁閑來偷听的小二。
「還有誰,不就是咱們城里那個四方鏢局。」他放下茶杯,神秘兮兮地對著也坐下的掌櫃擠眉弄眼。「你也知道,我去年才來到洛陽,那時還沒听過這鏢局名號,這次正愁那萬兩銀沒法如期付給人家,踫巧耳聞了他們的厲害,就想去試試看也好……他們鏢局的當家行事可瀟灑了,還沒听我要求,就先開口告訴我,是否承接選擇權在他們,不過一旦接下,鏢物若是在押鏢途中丟失,那麼絕對盡數負責賠償。」听說是這鏢局一貫的規矩。
「喔……我倒也听聞過不少那當家的事跡。」在道上可有名了。
「我解釋過事情來由後,那當家的只沉吟一會兒,甚至沒听我要付多少酬勞,就一口允了。」真是爽剌的個性。他又啜了茶水潤潤喉,「本來還擔心他們會獅子大開口呢,沒想到價錢不僅合理公道,還是在鏢物送達之後才給的錢。」他這個老奸……老實商人從沒看過有人這樣談交易的,一點都不怕吃虧啊!
掌櫃的模了模下巴一小撮胡子。「我記得……那當家的是個女人。」
「是啊是啊!」老李忙不迭地點頭,「我一開始也是吃了驚,沒想到是個女人,那有什麼可靠的。」還不如靠自己。
「能一手撐起那鏢局,她也是極不簡單了!」掌櫃略帶不以為然地睇他一眼。
「我是說初見面嘛,總是會那麼覺得。不過和她談了會兒後,我才看出那架勢。」當真是英姿逼人啊!「加上她的條件都是有利於托方的,我想反正也沒損失,便當場成交了。本來還在家里等消息等得戰戰兢兢的,不料他們只用了一半的日子就辦妥當了。」還以為個把月都睡不著了呢。
「那當然。」不曉得為啥也感覺與有榮焉,掌櫃的哼了兩聲。「咱們洛陽算得上是臥虎藏龍。」連享譽數十年的玉泉莊也都在這地頭上呢!
「是了是了。」反正沒他這剛遷來的外地人的分,「我還听說……那當家的還沒成過親是不?」正事說完,開始閑嗑牙。
「咦?不是丈夫死了嗎?」所以守寡啊。
「對啊對啊!」小二經過第四遍,終於可以插得上嘴。「是她自己把丈夫揍死的嘛!」所以說娶妻當娶無才之人,最毒婦人心啊!
「啥?」掌櫃的不曉得這個版本。
「是沒嫁過人吧!」老李堅信自己沒弄錯。
「她又沒三頭六臂,干啥不嫁人?」有人出聲。
「那好,換作是你,你會娶她嗎?」又來個問題。
「不會,她太老了。」三十五歲的女人,沒剩多少男人可以「沖動」的價值。更別提成親後,丈夫的地位可能在她之下,那不窩囊惹人笑話?
「沒錯,跟娶個木頭回家睡有哈兩樣?」愈說愈毒。
「她長得也不夠美。說溫柔沒溫柔,說身材也沒身材,臀扁沒胸部,缺少娘們兒的那股味。」愈毒愈離譜。
「一定是她那可憐丈夫對她沒興趣……」
「所以才會被她打得躺進棺材!」好狠哪……嘖嘖嘖。
齊聲編劇,至此拍板定案。
人是嫁了,丈夫也死了,凶手是武功高強的妻子,原因是丈夫對她的容貌身材多所挑剔,加上家里掌權的不是男人。
原來謠言就是這麼來的。
掌櫃的還在搜尋自己腦中記憶,回過神來卻發現桌旁多站了好些人。連廚子和打雜的都跑出來參加討論了。
那沒根沒據的結論實在太過夸張,掌櫃正想斥喝他們別多嘴長舌詆毀人家,身後卻「踫」地一大聲響,有人重重地敲了下桌,嚇了大夥兒一跳,整齊朝聲源瞧去。
只見旁桌的白衣青年收回手,慢慢地轉著杯子。
「小二,結帳。」冷著聲。
「是、是!」小二趕緊趁掌櫃的沒瞪人之前去招呼。點了點桌面上沒吃幾口的菜盤,「客倌,總共是六文錢。」哈著腰。
「拿去。」
「是……」咦咦?小二才正要接下,白衣青年張手的瞬間卻從中發出一股極為沉重的氣沖!「啊、啊啊——」幾枚銅錢從手掌上方打了下來,頓時像是有十幾斤那麼重,小二痛得申吟,下意識地抽回膀臂,銅錢跟著直直落地。
只看那掌心已立刻紅腫一大塊,他眼眶含著淚再一望,驚見掉在地上的錢幣卻嵌入了樓板!
這下子,不僅是小二抓著自個兒手腕,瞠大了眼連連退步,連後面掌櫃的一群人也是個個目瞪口呆。
白衣青年一揮袍擺,從椅上起身,壓根兒當他們不存在。
掌櫃在看清他的樣貌後,眨了眨眼,訝道︰「這……你不、不是玉泉莊的……」大少爺嗎?
白衣青年似是听到了他的喃語,倏地側首陰狠睇向掌櫃,左手則不知為何按了按自已的鬢邊。
掌櫃被瞪得寒毛豎起,一聲也不敢吭了。
「少爺?」一面容剛硬的男子察覺動靜跑上樓,見狀後朝著青年拱手。
「哼!」白衣青年沒理會他,只逕自走下樓梯,男子隨即跟在後頭。
掌櫃、老李和若干人等,就這樣呆若木雞地看著他們離開,直到從旁邊欄桿伸出脖子,確定樓下的人已策馬遠去,他們才「呼」地一聲吐出口長氣。
「那公子好可怕啊!」廚子拍了拍自個兒圓滾的肚皮。
「我差點以為我手會斷了呢!」小二夸張道,還走上前,蹲在地上用另只手的手指戳了戳瓖在地上的銅板。摳也摳不起來,牢成這樣,功夫真扎實。
「掌櫃的,你剛說他是誰?」幾只眼楮齊望向他。
掌櫃一怔,吶道︰「他……他是玉泉莊的大少爺玉龍……不過怎麼……」跟他印象中的好像不太一樣。
玉大公子應該是個斯文有禮的人啊,剛剛……
「哎呀!糟糕了!」廚子又拍了下肚皮,「難怪那玉公子看咱們不順眼了,玉泉莊不是要和四方鏢局辦喜事了嗎?」結果他們還這麼大聲說玉公子未來親家的壞話。
「啊?」掌櫃微楞。
是有傳過這事兒沒錯,四方鏢局最受疼愛的掌上明珠將下嫁玉泉莊的大少爺,江湖上沸沸揚揚地等著喝喜酒呢!但……
一憶起那白衣青年的眼神,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就算是他們嘴碎了些,那玉公子看人的神態也太過……冰冷了。那模樣,就像是對著什麼恨極的仇人一樣……
最近有人傳言,玉泉莊近年來似乎有點古怪,不僅上莊作客的人無緣無故失蹤,里面好像也因為什麼寶藏圖而內斗,以往正派的形象開始受到質疑,或許……真是眾人看走了眼?
掌櫃抱胸深思,見旁邊一群人還在閑扯東南西北,忽而清醒過來。
吱,他們不過是市井小民,又不用寫書唱戲混江湖,管那麼多做啥?
「你還站這兒干啥?廚房不用理啦?還有你!去拿個杓子或者什麼的,把地板里的錢給我挖出來!」發飆了。
「咦?這錢你還要?」小二不可置信。
「蠢豬!」彈指賞了他一個大爆栗。「錢怎麼能不要,難不成你還這樣瓖著讓客人觀賞?去去去,統統給我回去工作,不然就滾回家吃自己!」
不一會兒就趕散,掌櫃回過頭,不該走的卻也不見了。
「你干啥?」他叫住在樓梯口的老李。
只見老李囁嚅道︰「我……我要回家吃自已。」
***
是她!是她!是她!
懊死的她來了!
就要跟他見面了!
馬上的白衣青年策馬狂奔著,疾風刮過他的臉龐,卻沒有比他的雙眼更冷。
從她踏進洛陽開始,從要跟四方鏢局結親的日子近了開始,他就知道定會有這麼一天的到來,她會認出他嗎?
他能讓她認出嗎?
八年了。
走到這一步,她是來阻止他,亦或者她完全毫不知情,只是一場陰錯陽差?
他該怎麼做?
是照自己的計畫繼續下去?還是就此住手?
若她認出他了,又該如何?
眼角餘光瞥見同樣駕馬跟在自已後方的男子,他揚起深沉的冷笑。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只等她出現!
「駕!」
青年一喝,踢向座騎月復側,速度更快,遠遠地把隨行護衛拋在後頭。
那男子不發一語地保持距離,臉上仍是毫無表情,輪廓又剛又直。
是誰有著什麼樣的危險心機,沒有人清楚。
***
「哈啾!」
「有空隙!」
趁對方打了個響響的噴嚏,女子木劍一揮,敲上他的腦門。
「痛!」一年輕男子立刻抱頭蹲在地上,俊逸的面容變了形,哀哀愁愁,「姑姑……妳下手輕點嘛。」他正是容攬雲第七個兒子。
腫了個包……加上頰旁的黑青、嘴角的瘀血……怎麼每個人都以打他為樂?他好命苦。
四方鏢局分舵練武的空地上,容似風一身簡單黑袍,稜角的輪廓依舊未變,不過添了些許歲月痕跡。年齡已屆三十五的她,雖無風花餘韻,但更散發一股獨特的沉穩英銳。
她收劍而立,笑道︰「咦,我下手還不夠輕啊?這要是真劍,你早頭破血流了。」已算大發慈悲,「哪,你輸了,照約定,這把扇子屬我了。」她把玩著手中的玉制扇柄。
「不行、不行啦!」七少連忙跳起來,急聲道︰「那扇子是別人給我的,姑姑,妳要的話,我去買別把給妳。」別搶他的啦,嗚。
「哦……」她好笑地瞅著他,「我瞧你這粗魯樣,跟這扇子一點也不配,這到底是誰給你的,讓你這麼寶貝?」老實招來。
他臉不知何故一紅,吞吞吐吐。
「這、這……當然是我朋友給的!」理不直氣不壯,好像還有點心虛。「姑姑,還給我,好不好?」他萬分誠懇,只差沒有雙膝落地。
要是拿不回來,被那人曉得,又會好生氣的。
「嗯……你既然這麼說了,我又怎麼好意思呢?」她微微一笑,將手遞出,在他面前靈巧地將那把玉扇轉了圈,而後收回,讓他抓個空。「所以,這東西是我的了。」放入自己懷中。
「嗄?」為什麼結論是這樣?七少張口錯愕。「姑姑……」不要逗他了吧。
她昂起首笑個兩聲,負手在後。
「你只要乖乖地把我交代的事情辦好,我自然會還給你的。」
「我有辦、我有辦!妳叫我監視玉泉莊的動靜嘛,我都有在那附近守著,就算奄奄一息,我也都有救活。」連那人也是這樣認識的。
「那……我問你,你是否真的看到是誰下的手?」她背過身,慢慢地踱著。
「看到啦!」就是救了那人的那一次嘛!「是玉大公子,我看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因為那人傷勢太重,他只好在山崖下就先行處理傷口,不料卻見玉龍追到附近的樹林里。他嚇出一身汗,本想抱起人就立刻逃跑,可沒想到他卻只是站了一下,陰沉地看著他們,沒多久就消失了蹤影。
事後也詢問過那人,確定他是被玉龍打下山的沒錯。他實在搞不懂那姓玉的想法,他是要趕盡殺絕,但卻為何又沒下手乾淨?
因為幫姑姑辦事,所以他來龍去脈也模了個明白。
總之那玉龍是想搶奪玉泉莊莊主的位子,還有江湖上流傳已久的藏寶圖,但手段卻十分令人不齒;十妹還說,那家伙甚至還殘害自己親爹……許多消息被傳得歷歷如繪,發指之極,玉龍的動作卻毫無收斂之意,難道他一點都不擔心會弄垮了這莊的聲譽?這樣他奪取下來又有何價值?
他們家鏢局和玉泉莊是有那麼一點點交情,前陣子十兒離家時也在那兒有了意外……這事還真復雜,不知道爹和姑姑會怎麼做……
咦咦?他居然在思考耶!每次都被兄弟們罵是豆腐腦兒,他就不信自已比他們笨到哪里去。模著頭,七少感覺自個兒好像變得聰明了點。
「啊啊……真是這樣入?那打傷十兒心上人的……也是他了?」容似風停步,猶如喃喃對自己說著,但語氣卻有一絲惆悵。
真是他……真是他嗎?真是她……一手教出來的那個……好徒弟嗎?
七少被她略微怔仲的話語影響,愣了下,慢慢地走近她身邊。
「姑……」怎麼了?他繞到她側邊,小心翼翼地審視著這長輩。
「有破綻!」容似風忽喝,一轉手,木劍便朝他砍去。
他反應極快,扭身欲躲,逃過了一寸,卻在眨眼間失了那木劍蹤影,才心下大驚,臀上立刻就挨了一記。
「啪」地一聲,好不清脆。
七少只覺火辣辣地,像是抹了特嗆辣椒,疼得他挺直了腰桿子。
「姑姑……妳怎麼這樣……」他淚眼汪汪,知自己又被她耍弄了。都這麼大了,還打這里……丟臉、好丟臉。
「手感不錯,滿有肉的。」拈了拈手中木劍,她淡揚唇,回應自己佷子的滿臉通紅。而後又恢復正經,道︰「我有事要善後,你該做的事情就到此,可以不用待在這里了,想找誰就去吧。」簡單俐落地交代,一如她的處事。
轉過步子,她走向長廊,神色已在轉瞬間變得冷凝。
「楊伯。」她輕聲低喚。
一蓄著長白胡子的老人隨之出現,「分舵主。」垂著手。
因為容攬雲的叮囑,加上對她的關心,楊伯當年便也跟著她來分舵了。他一向嚴謹本分,平日雖輕松,但該嚴肅時則也不致僭越,即使之間的感情就像是爺孫一般仍是。
容似風緩緩地將手搭上身旁木欄,道︰「就……照大哥的意思去做吧。」
楊伯一征。「您是說……」
「去吧。」沒有第二句話。
「我知道了。」同樣地沒多說什麼,他領命退下。
容似風佇立在廊下,捏緊了掌下的欄桿,直到刺屑扎了手,她才似是清醒般輕展了下。
「啊啊……」垂低首,她睇著入肉的屑渣,忍不住哀額一笑,再抬頭,她雙眼清明,眸底卻隱隱有著淡淡的怒氣。
她曾告訴自己,不會去找他,所以,現在她要他出自已送上門!
一甩袖,她移步而去。
「咦?怎麼都走了?」被孤獨留下的七少傻住,趕緊一拐一拐地追上前面的人,用力揮手跳腳,「姑姑、姑姑!我的扇子,扇子、扇子啊!」還他先啊,沒有扇子就不能去找那人啊!
***
「大哥,你喝喝看這茶是不是跟咱們家鄉一樣?」
「風妹……」
「嗯?」
「你只是叫我來喝茶吃點心的嗎?」已有半頭白發的容攬雲坐在亭子里,抱胸睇著她。
容似風一笑,放下手中竹箸,道︰「大哥風塵僕僕趕來,我理當是要為你洗洗塵的。」還以為他會高興呢,看來大哥很生玉泉莊的氣。
也對,他那麼寵愛的小女兒受了欺負,他自是按捺不住的。
「我精神得很!」他一手拍上石桌,「我問妳,妳既然要我來幫忙,又為何讓我只能按著不動?」他想要的不是那些個只會在附近擾人的蝦兵蟹將,而是那姓玉的王八羔子!
偏偏妹子三令五申,讓他到現在還上不了玉泉莊去討公道。
「大哥,咱們年紀都不小了,實在不適宜這樣動肝火。」她將滿滿的茶杯推到他面前,「來,消消氣。我既然要你來,就是有打算的,你只需靜觀其變即可。」都要六十了,偏還是這麼急性子。
「是嗎?」容攬雲粗聲粗氣地反問,端起茶一口喝下,「我照妳的話,故意散播消息,然後把那些來偷襲的人都抓起來了,妳到底還在等什麼?」他望向一旁楊伯,白花花的胡子蓋了大半臉,他實在看不出他們主僕究竟在玩什麼把戲。
「我啊……我在等。」她屆起長指,慢慢地敲著桌面,低聲緩語。
她好像充滿玄機的喃喃,只讓他听得萬分辛苦加不耐,大手撐上桌,支著自己下巴,左右看了看,他皺眉道︰「對了,風妹,怎麼這幾天都沒看到鏢局里的武師?」連守門的也只剩一個。
她輕輕眯眼,睇著遠方一點。
「那是我……把他們支開了。」
「為啥?」總覺得不太對勁。
「因為——」她擱在杯旁的手剎那緊握成拳,忽地站起身大喝道︰「小心!」破空聲驟起,她用力振袖,一道疾風爆出,掃開右方射來的無數小石。
一黑影突然從亭子上方出現,容攬雲反應過來,立刻跟著出掌,卻被躲掉。
「大膽惡賊!」他重叱,心底卻驚愕自己怎麼完全沒感覺到對方的接近,剛才出的那一掌,更是完全使不上內力。
那蒙面黑衣人身形極快,轉瞬又躍入涼亭內強攻,容攬雲和他對了幾招,一跨步,正欲運氣回擊,不料丹田卻是一片空蕩。
般什麼?!他瞅著自個兒雙手,皆是汗意。
「大哥別來!」容似風疾穿入他們兩人之中,輕拐肘,將容攬雲往後推去。
「風妹,妳!」坐倒在石椅,他腳下虛軟,大驚之餘,瞥到一旁翻倒的空茶杯。
莫非……他側頭瞪向容似風,簡直難以置信!
那黑衣人見到是她,攻勢很明顯地停頓了下。她就趁此空隙朝他踢去,兩人一同出了涼亭。
「楊伯!」身體已漸趨遲緩,見她與黑衣人打斗不休,容攬雲急吼。
始終在梁柱旁的楊伯沒有去討幫手,反而退到了更不顯眼的位置,盯著前方的動靜,低聲道︰「總舵主,分舵主要我告訴您,自己人也會陷害自己人,這是您教的。」
至此,容攬雲總算確定,自已真的著了妹子的道!
「容似風!」還有力氣怒咆,不過可惜沒人理會。
亭外,黑衣人一抖臂,卷上容似風的膀子,就要點她穴道,她用另一手打向他月復部,在他閃避時,一個扭肩抽出自已被困的手。
不停留地箭步上前,她以極近的距離貼上黑衣人,細長鳳目幾乎盯著他面罩下的雙眸不放,在他愣住的瞬間出拳欲破他上盤,他在關頭之際格臂擋開,退了兩步,胸腔起伏愈來愈大,顯是已有惱意。
她瞧在眼里,非但沒有半分害怕,反而若有似無地勾起嘴角。
兩人用拳腳對了幾十來招,黑衣人招式逐漸凌厲起來,她挑眉,知他耐性已然磨光。
屈身避過一記掃腿,他左手再次直點她穴位,容似風也一掌拍向他胸前。
可這次,他沒躲了。
在穴道麻痹的同時,容似風也微微地笑了。
「你進步了,徒弟。」她僅是虛招而沒有運上內力的手,落在他的肩上。
他聞言,身子一震!抬起眼狠狠地瞪著她。
只听她獨特的嗓音,在這種混亂的狀況中不疾不徐地道︰「好久不見。」就算遮了臉,就算相隔將近八年,就算他的功夫和招法刻意更改,她也能一眼就看穿。
因為,她是他的師父。
他那雙瞳眸,也總是那麼漂亮、那麼倔強,就是不肯認輸。
黑衣人緊瞅著她,又快手封了她兩處大穴,跟著一攬臂抱起她,施展輕功躍出牆外。
不遠處的容攬雲張口結舌,就這樣僵在椅上,目睹自已妹子被擄走。
在他們的身影消失之前,他還清楚地瞧見,她的唇瓣上揚著,似乎……
笑得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