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她第一天回來,住進那個大房子,他就知道她並不曉得那個地方已非端木家所有。
她在屋里的每一種行為和態度,也確實證明了這一點。
所以,為什麼明明認為這是自己的家,她卻突然說要搬走?
「一直……一直跟禮住在這里很奇怪,我想那是不太好的。我絕對不是討厭和禮住在這里,只是,這樣是不正確的。」
昨夜,她努力地如此解釋著。
藍禮央坐在自己的辦公座位上百思不解地想著除了昨晚對他表明要搬離之外,早上在餐桌上,她也試探地提及不需他載送的話題,但都被他技巧性地回絕,給了她軟釘子;沒想到她竟趁他不注意時招了出租車坐上去。結果他只能開車跟在那輛出租車後面,一路目送她到公司。
等他在公司停車場停好車後,她已經進入辦公室,一直到現在都不曾出來。
他當然可以進去找她,不過經過早上的那種情況,別說他尚未平復心情,對她那種前所未見的拒絕決心,他的確需要重新思考如何應對。
自她回來,與他重逢的第一天起。他就介入和滲透進她的生活;即使一開始她覺得有些困惑,但最後仍是受他影響而不知不覺地接受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甚至在他面前做出偷跑的行為。
這讓他想起很久以前,她曾經做過的相似的事。
沒有表情的瞪視著面前的筆電屏幕,藍禮央快速且毫無錯誤地將會議檔寫好;為了使浮動的情緒平靜下來,他甚至連明天後的部分都已做好。
幸好直到中午端木麗都沒什麼特別行程。將文書檔案打印出來放進透明的活頁夾,他起身走到她的辦公室前。
就像要徹底將他推拒在外,平常她總是大門敞開,今天卻關上了門。
放在門前的手握了幾次拳,這才屈指敲門。
「請進。」
里面傳來端木麗響應的聲音,他開門進入。
「……這是下午開會要的資料。」將文件放在她桌上,他道。
她正專注地閱讀厚重的統合報告書。
「我知道了,謝謝。」她說,頭也沒抬地。
藍禮央看她一眼,隨即翻開工作時隨身不離的記事本,道︰「下午兩點要和部門主管聯合開會。四點日本儀器廠商來談事情。至于研發部門的試用品已經準備好了,今天就可以給您。」
端木麗用來勾重點的鉛筆停住了下。
「好的。那就請他們在下班之前把樣品送過來,我會仔細試用。」她一副處理公事的態度。
雖然平常也是在工作,但她並不會只把他當下屬看待。
打從一開始,她就一直都當他是「禮」,然而現在,她卻完全以他是「藍特助」的身份來交談。
他懂了。
她要專業,他就專業。將記事本合上,藍禮央道︰「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他也會將私人情緒擱置在一旁。
結果,一整天下來,兩人之間的對話除了公事,再也沒有其它。
為避開高峰時間,公司上下班都會晚半個小時,所以下班時間是五點半;將近六點的時候,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雖然是周末,但對藍禮央而言並沒有任何不同,他猜測她今天不會跟他一起回家,果然沒錯。
「啊,你好。你是禮吧,好久不見。」
他的座位就在電梯出來,要到副總辦公室的途中,上樓的人必先經過他的位置。一名面貌清麗的女子正站在他面前,很有禮貌地和他說話。
「嗯……不過,你好像不認識我?」女子打完招呼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雖然他們的確沒說過什麼話,但他怎麼可能不認識她,她是端木麗最要好的朋友。藍禮央望向辦公室,果然端木麗走了出來。
「小瑩。」端木麗喚道,並朝女子走近。「我今天要和小瑩去吃飯,所以……你先回去吧。」
她對他說話,卻沒有看著他的眼,藍禮央注視著她低垂的視線。
「……我還要加班。」她明顯愣了一下。「可是……」
「祝您愉快,再見。」他截斷她的話。
她臉上閃過一絲為難。
「那……你不要留太晚。」她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對身旁的好友道︰「走吧,小瑩。」
「哦……」清麗女子看著兩人好一會兒,隨即向他道別︰「再見。」
端木麗和好友離開的背影,他看都不看,然後,他讓自己專心于成堆公事之中,各部門工作的進度追蹤,甚至把下個星期會用到的報告都概略寫完,星期一就要用的那份還加裝精美的封面,之後,他才拿起公文包離開公司。
回到大房子,整棟建築物漆黑成一片,那就表示她還沒有回來。
于是他進到自己所居住的副屋。即使不用開燈,也能看見電話錄音機的紅燈在閃爍。副屋的電話和主屋是一樣的,是主屋的分機。
他打開電燈,將公文包放在沙發上,月兌掉西裝,拉松領帶之後,上前按下閃著紅燈的鈕。
嗶的一聲,端木麗獨特的醇厚嗓音透過機器傳出︰「禮,我這兩天假日要睡在小瑩家,不回去了。星期一我會直接去上班,所以,你不用等我。晚安。」
他垂下手,佇立在電話前,動都不動。
四周靜悄悄的,毫無聲響。
他的時光彷佛倒回到八年前,那個完全沒有月光的夜晚。
「……謝謝你,小瑩。」
坐在好友家的沙發上,端木麗對著旁邊的好友說道。忽然要來她家住宿,一定是麻煩人家了。
「沒有什麼好謝的啊。」清麗女子一笑,笑容甜美,隨即正色道︰「我才要謝謝麗麗,麗麗救過我一命。」
端木麗歪了下頭。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還需要提嗎?「那我要謝謝小瑩,每天載我上學。」她道。
好友笑了,跟著有點不甘示弱,努力地想了想,道︰「那我要謝謝麗麗,上次從國外帶回來給我的禮物。」她將注滿女乃茶的茶杯放在桌上。
端木麗想起藍禮央不讓她晚上喝茶。
「啊,那個……」很性感惹火的內衣,她問,「結果你穿了嗎?」因為金發友人曾經大力推薦,所以她才買來送給還在感情路上努力的好友。
「哈……哈哈。」好友臉一下子飛紅,尷尬地笑笑,但是很快地,那笑容摻雜了一點苦澀。
「嗯,怎麼說呢,根本沒有那個機會吧。我最近開始在想,或許安叔叔永遠也不會接受我。」
好友心傷的表情映在端木麗瞳眸中。
她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地陪著好友。好友長久以來追逐著某人而不放棄,她也是。
她也對某個人有那種怎麼樣也無法放棄的心情。
就算離開那個人身邊,卻還是在意著他的一切。看著擺在桌上的茶,她卻一口也不敢喝。
但是,這個晚上,她依舊失眠了。
如果禮知道她沒睡覺,一定又會不開心吧。必須……要早點找到新的住處才行。想著這樣的事情,端木麗度過沒有藍禮央在身旁的假日。
原本打算星期一直接到公司,但是最後,她還是在星期日的傍晚離開好友家,懷抱著並未沉澱的心思回到大房子。
才打開大鐵門走進,她就覺得有點奇怪。只要禮在,副屋一定會有燈光,但是現在副屋卻是一片漆黑。注視著門戶深鎖的副屋,她走過石板路,來到主屋的大門前。
白色門扉是半掩著的,並未關上。她微頓住,僅輕輕一推,門板「咿呀」地往里面開啟,屋內十分安靜,這小小的聲響,因為回音而被放大到有些刺耳的感覺。
始終覺得有些怪異,所以她並沒有貿然地進去,只是在門口處觀察著房子里的動靜。
橘紅色的晚霞從她身後照進大門,在地板上畫也一個圓弧形的光區,她的影子映在上面,因為長廊的窗簾是拉上的,所以只有她站的地方有光。
昏暗之中,好像有人影緩慢地走了出來,她馬上認出那是藍禮央,瞬間安心了一些,只是……
「禮?」端木麗看著他,他從暗處極慢地朝她走近。
只見他頭發微亂,劉海垂在額前,上半身僅著白襯衫,卻沒有塞進褲腰里,依賴也是拉松的,手里拿著一瓶開過的酒。
不若之前每次進到主屋的整齊儀容,總讓人感覺優雅且拘謹的他,如今看來既放蕩又頹廢。
他停在她面前,仔細地凝視著她。之後,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緩緩伸向她的面頰。
端木麗沒有動作,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您……」只說了一個字,他便低下頭,用手掩住口鼻。
他腳步不穩,身體搖搖晃晃的,端木麗連忙扶住他。
「小心!」一接近,就聞到淡淡的酒味,禮不是不喝酒嗎?趕緊將他攙到客廳,她讓他坐在沙發上,那瓶酒好像是上次外國友人來時喝剩的。
拍他的背,她輕喚著他︰「禮?」到底是怎麼了?她從未見過他如此模樣。
他上半身前傾,深深低垂著臉,手肘撐靠在膝蓋上,聲音低啞道︰「……您不是……不回來?」
「嗯。」端木麗輕應。但是,她一直想著他,所以就回來了。
「你喝酒了?我去倒杯水給你。」語畢,她站直身就要離開。
「等……等等。」
不料,他卻從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讓她失去平衡地坐倒在他腿上。
「禮?」她嚇了一跳。
「我有話……要說……不,應該是,你有話……也要跟我說……」他皺眉低聲說道,隨即似乎因為感覺頭疼痛苦,脖子往後仰,閉著眼楮用手按住額側。
「我去倒水給你。」見狀,她又道。再一次站起身,朝廚房走去。
找到杯子,她拿起水瓶。在倒水的時候,因為手有些抖而灑了一些出來。剛剛他說的話,讓她尚未沉靜下來的心劇烈動搖起來。
禮為何會那樣說?難道他知道了什麼?她有泄露出什麼嗎?大概是因為水的關系,她的手指才變得有些冰冷。輕輕吸著氣,端木麗端著玻璃水杯走回客廳。
藍禮央坐在那里,因為酒意而微微低首,閉著眼楮,就彷佛已睡著一般。
她上前,將水杯放在茶幾上。
「禮。」她喚,但他沒有回應。「……禮。」凝視著他,她的聲音更低了。
心跳得好快!他就在她這麼近的地方,觸手可及。
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她帶著些許怯意,輕輕撫著他垂在胸前的領帶。
听說,送對方領帶,是想要束縛住對方的意思;雖然她是送禮之後才在雜志上看到這種說法的,不過,好驚訝,有種自己深藏起來的想法完全的感覺。
如果她說要把他綁起來,他一定會答應吧?因為她是「小姐」,是他會為她做任何事的、端木家的「小姐」。
莫名地笑了一下,心里卻相當感傷。她抬起眼,卻發現他已再度張開雙眸,並且正注視著她。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空氣凝結住了。
只要隨便說些什麼,將自己剛剛的舉動搪塞過去就好,反正禮看起來不大清醒,但是,端木麗卻沒有辦法開口。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想到他喜歡的人,想到有人喜歡他,想到不能再和他太靠近,是不是不要回來比較好?她的感情比以前更加強烈,心那麼亂,她真的不曉得要怎麼辦。
她的確有話想跟他說,但是,她不能說。
所以,八年前,她走了。
她究竟必須隱藏自己的真心到哪一天?思及此的一瞬間,她涌起一種全然舍棄的沮喪心情。明知他正看著自己,原本撫著領帶的手,帶點忌諱似的,極緩慢地往上移動。
細白的手接近他,充滿猶豫和不安,最後,卻在他的臉旁停住,微微地顫抖著。
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她的手往下滑去,將他的領帶纏繞在指間。
她微傾身,波浪般的長發頓時從肩處落下,她絕美的面容凝視著他,幾繒發尾踫觸到他的面頰。
然後,她提起他的領帶,低下臉,輕輕地在上面印下一吻。
「……你,這……」
听到藍禮央的聲音,端木麗心悸地放開手,退離一步,但他似乎難以保持意識清楚,只能扶住頭,甚至忘記使用慣用的敬語,斷續地首道︰「等……我有話……跟你說……別、走。」像是用圭皿最後僅存的一點清明神智,他再度無力地閉上雙眼。
端木麗緊張到甚至可以听見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了。上樓拿毛毯給他蓋住,之後,她毫不遲疑地離開大房子。
回到好友家,本來以為她已經回去的好友被搞胡涂了。她又借住了一夜,祈禱藍禮央不會半夜找來。並且打電話給二哥及其第一秘書。
棒天一大早,她和第一秘書約在車站,然後坐出租車到機場。
直飛歐洲。
「……執行長雖然老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樣子,不過原來他那麼寵妹妹啊,你有沒有發現不管你有什麼要求他都不會拒絕?」因為早起而頻頻打呵欠的美艷女子一臉驚奇的表情。
她知道,不論是要回國工作,又或者是突然要去歐洲展覽視察,不管她說什麼,二哥都會答應,即使他不曾笑著和她玩,即使他明明是個討厭公私不分的人。
就是她和二哥是不同母親,他還是把她當妹妹;她也一樣,他是她的二哥。
「我知道,很抱歉,讓你這麼匆忙。」端木麗輕聲道。因為身邊要有個助手,她不能帶藍禮央,只好借用第一秘書。
「雖然我很開心能去歐洲,不過下次能不能先讓我安排一下血拼行程,還有我要找好吃的蛋糕店……」美艷女子聊著想要去吃美味點心再回家叫自己弟弟做給她吃,她弟弟廚藝很不賴的事情。
然而,端木麗卻是一個字也沒听進去,直到美艷女子提到關鍵詞,才讓她一下子回神過來。
「藍特助,你跟他發生什麼事了嗎?」美艷女子支著面頰問。「不是找藍特助而是找我,肯定有什麼原因吧?」
端木麗回過頭,看著她。
「……沒有。」她只是太沖動了,現在不知道要怎麼辦,她要好好想一下,要好好想……
「副總,你真奇怪呢,明明心里就有事,卻硬是不說出來。我不是只指今天這個狀況而已喔。」美艷女子道。
她低下頭。
「沒有什麼比自己喜歡的人更令人害怕的了。」她細聲說。
「啊?」美艷女子眨眼。
「我在某個地方看過這句話。我覺得……相當貼切。」至少,對她而言是這樣。
她總是在意著禮,在意到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地步。
「其實,你喜歡藍特助吧?」美艷女子嘆口氣後問道。
聞言,端木麗的身體一震!但她並沒有回答,只是看著窗外。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機內開始變暗,班機上的乘客,包括美艷女子都睡著之後,她才極低聲地自語道︰「我……不可以說出來。」明明已經這麼決定了,但卻做了等同于說出來的舉動。雖然只是一時沖動,但現在卻是後悔莫及。
從藍禮央為她受重傷的那一天起,她就徹底醒悟了。他會為她犧牲的,即使犧牲掉的是他自己,但她卻永遠沒有辦法知道那是為端木家,是為她這個「小姐」,還是只為她這個人?那是有極大差別的。
從小生長在端木家,對祖父十分孝順的藍禮央,所受到的影響究竟有多深,她不曉得;如果拿掉她端木家的人,所以她永遠也無法知曉。
若是她把自己的感情全說出來,所得到的愛情會是真實的嗎?她這一輩子,都會懷疑。
如果可以把他緊緊綁在身邊佔為己有,要是能那麼不顧及他,就不會有任何問題,她也就不用這麼煩惱了;然而,愛情也許的確會使人變得自私,但她害怕自己變成那樣,害怕她的自私傷害了藍禮央,同時也傷害了自己。
她也不能讓藍禮央犧牲自己的人生。她要切斷他和端木家的聯系,讓他自由。
因此,她才要離開。
她想過無數次,倘若她不是他口中的小姐,如果她能以另外一種身份和他相遇,就好了。
不想讓端木家再束縛他,卻又沒辦法放棄。
對她來說,藍禮央就像是天上的月亮,她可以凝望他,說他美麗,卻絕不可能伸手將他摘下。
她逃走了。
她竟然再度從他面前逃掉!
酒醉清醒的隔天,領帶上的唇印證明端木麗曾回來並非是場夢境。藍禮央一早就趕到公司,以為端木麗一定會出現,沒想到等不到人就算了,上班時間一到,執行長的新任第二秘書來找他,告知他副總和第一秘書去歐洲出差,所以暫時必須由身為副總特助的他遞補第一秘書的位置。
她竟敢再度逃走!
從他面前,再一次的,丟下他,然後逃到遙遠的地方去。
歐洲的巡回展為期一個月。上班時,他讓頭腦塞滿工作,也只有這樣他才不會想到她;但一回到大房子,卻滿滿的全是她的身影。
他痛恨等待。
從八年前的那一天開始,他就像是一個鬼魂,獨自守在這間空蕩的大屋內,等待它原本的主人歸來。
他離不開、走不掉,只能任由寂寞和孤獨啃噬著他的靈魂。
全都是因為端木麗。
如果不是她,他可以拋下一切就走;如果不是她,他就不用等待。
因為無論如何都想要再見到她,所以他才會在這里。
被酒誤過一次,藍禮央無法再麻醉自己,只能再度清醒著被孤寂所吞噬。于是夜晚一到,他在屋內走過一遍又一遍,如同那八年間所做的一樣,他始終保持著房子的原樣,讓時間彷佛在這里停住。
這樣,他就不用去細數自己究竟過了多少個日子,不用去在意自己已經熬過多少次黑夜。
周圍寂靜無聲,室內沒有開燈,僅有外面圍牆微弱的光源,但藍禮央卻十分熟悉房子內部的擺設位置,緩慢地來到連接二樓的階梯。
他模著平滑的木質扶手,一階一階地往上。
斑中時他代替祖父工作的那段時間,每天早晨,他都要上樓喚醒端木麗,即使明明知道她已經早起在等他敲門,但他還是會去喚她。
她總是穿好制服,表情有些不自然地開門跟他說早。那個時候,他沒想過為什麼,但是後來他知道了。
那是因為,她在意著他。
來到端木麗的房間,藍禮央扭轉門把進入。書桌和椅子上放著許多文件與資料,角落則擺著她回國至今都還沒整理好的行李。
幾件隨意掛著的衣服、迭放在矮櫃上的書本、卷起來的窗簾……她回來的痕跡明明這麼明顯,然而,卻又已經不在了。
藍禮央垂著額頭,無法確認體內那股憤怒失敗暴躁又摻雜著思念的強烈感情是什麼,只是,他沒有辦法忍受她不在。
相隔多年的重逢,她回到他的身邊,他變得比以前更加無法忍受見不到她的事實。
她那在意著他而表現出來的行為舉止以及表情,就像壞掉的影片不停在她腦海中重復播放;原本可以每天相見的人,又再度從他面前消失,他覺得自己整顆腦袋幾乎要炸開了。
但是,她還是不在。
「……可惡!」
忍不住低咒一聲,他放下雙手,用力撐住桌子,低垂著臉,他的雙肩起伏著,桌角因此搖晃而觸到旁邊的矮櫃,矮櫃上有顆布做的骰子額巍巍地掉落到地面,然後滾到床腳。
藍禮央瞥視著那顆被透明紙包裝起來、並且還打著緞帶的布骰。那是端木麗小時候的勞作,他還記得自己曾撿起來還給她過。
那顆骰子的位置,讓他睇見床底下有個木箱,那木箱是打開的,里面放著幾本相同厚度的書冊,其中一本橫放在其它的上面,里面還夾著一支筆。他並沒有去想那會是什麼,只是因看見筆要掉出來了,所以在撿起布骰時順手拾起那本書冊,想要將筆放好。
但當他一翻開來,卻在內頁看到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停住動作。
那是端木麗的字,他看過數不清她經手的檔上的簽字,所以十分確定。那一頁,用他的名字開頭,就像是給他的信件一樣,端木麗以第一稱「我」寫著內容,在問他,是不是她不要回來比較好?他還是沒有發現那是什麼,只是因為看到自己的名字,所以,他翻閱其它頁數,所有的文章,都是以他的名字「禮」為開頭,內容就像是寫給他的信,只是信紙換成本子,一封接著一封。
他放下那本,將木箱里其實相同的冊子拿出來看,內容竟然全部都是寫給他的信!從她念大學、研究所,直到畢業去東南來,然後又到歐洲工作,到她回國為止,每篇文章最後注明的日期從未間斷過。夾著筆的那一篇,是上個星期寫的,是她回來後寫的唯一一篇。
這就是她的「日記」。
離開他的日子以來,她一直在寫信給他,即使那根本是不能寄出去的信,藍禮央彷如將周遭的所有事物盡皆遺忘,就這樣站著翻看那一本本寫給他的信件。從一開始她跟他說對不起,很抱歉害他受傷;到中間她對他說在學校發生的種種事情,再到後面她工作上班的一切。
餅節的時候一定會祝他開心,他生日的那天也不能忘在最後寫上生日快樂。
她寫著只有她自己懂得的信,寫著等同于退回給自己的信,雖然字里行間沒有任何寂寞和孤獨字眼,但這全部卻都代表著她對他無止盡的思念。
在要回國的那一天,她寫著︰禮,我要回去了,你會不會已經忘記我了?如果你忘了我,那我應該要高興吧。因為,我就是不想影響你,所以那個時候才會決定離開。
但其實我是個意志不夠堅定的人。剛開始到國外留學時,我一直念書,寒暑假也努力修學分,因此大學只念了三年就畢業,然後我才發現,那是因為我想回去;所以我繼續讀研究所,這次只花了一年就拿到學位,原來,我還是想回去。
但是,四年顯然還不夠久。知道公司需要人手,于是我自願到國外的工廠工作,甚至還要求去更遠的地方;但是,當我得知你在端木家的公司工作時,我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失敗了。
為什麼我沒有把你從端木家的漩渦里拉出來?為什麼端木家還困著你?你是不是又放棄了什麼來遷就端木家?就像小時候的鋼琴比賽那樣。
我一直相當懊悔︰完全沒有辦法忘記。禮明明是個相當優秀的人,卻因為我而失去你能擁有的東西。
為什麼你會進端木家的公司?究竟是哪里出錯了?為什麼你沒有做其它選擇?我想了好久,想了好多,因為我不知道,所以必須要回去弄清楚。
可是我害怕,擔心說不定這只是我在找借口,因為我一直想要回去。
八年了,夠不夠?我是不是可以見你了?我不那麼確定。
但是,禮,我真的希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我真心希望你能夠永遠幸福。
簡單的字句,蘊含著濃厚的情意,直到最後一個字,都還是在為他著想。藍禮央放下手,那本還在他手中的日記也跟著垂在他身側。
他月兌軌的情緒緩慢地轉變成一股極深沉的情感。
那之後,每個沒有她的夜晚,他讀著她寫給他的信,直到她結束歐洲的工作,回國的那一天。
她的班機會在傍晚抵達,于是,他下班後就直接回到住處,穿上潔白襯衫、黑色長褲,以及剪裁利落的西裝背心。他拿起一串系著銀鏈的鑰匙,銀鏈的另一頭連接連接的是一只銀色懷表。
藍禮央穿好外套,將懷表放進背心暗袋處,然後,帶著那串鑰匙,打開主屋的大門。
他不曉得她會不會回到大房子,但是,他哪里也不去,就在這里等著她。
八年,一個月,兩天,幾個小時,都是一樣的。對他而言,等待並不會由于時間長短而有所不同;因為,想要那個人回來的心情是同樣地強烈。
深夜,外面的鐵門開啟了。
他佇立在二樓端木麗房間的窗邊,望見一抹縴細人影緩慢走了進來。于是他來到她房間門口,听那腳步聲逐漸地接近。來者推門而入,待對方走進幾步,他關上房門,同時反手落下鎖。
他緊緊注視著轉過身來的端木麗。
「從現在開始。沒有把事情講清楚,我們誰都不能走出這個房間。」
他道。
在國外念書的第一年冬天,下雪的聖誕節。在外國人相當重視的這個節日,她的家人和朋友都不在身旁,沒有辦法和重要的人一起度過,有些同樣是落單的留學生便一起辦了熱鬧的聚會,她也被拉著去參加;到中途大家就醉了,但因為她並沒有喝酒,所以悄悄地離開。
她一個人走在街上,看到到處張燈結彩,每個窗戶望進去都充滿了歡欣的氣氛。她穿著大衣,圍著圍巾,雪花落在臉上,呼出的氣形成白霧;正當感覺寒冷之際,她在一家百貨公司的櫥窗看見一只大熊玩偶。
看起來好溫暖。
她不覺停住腳步,讓在那里,看著被暈黃燈光籠罩的毛茸茸布偶,好久都沒有動過。雪花在她頭上堆出一個迷你山丘,她在呼出一口長長的白氣之後,走進去買了那只熊。
假期結束,金發的室友回來宿舍,新奇地笑喊著好大一只熊,然後問她不是否給它取了名字。
她頓了一下,月兌口說出「禮央」兩個字,把自己嚇了一跳。
金發室友學著她,但是音沒有讀準,讀成了「莉雅」。她听到後愣了愣,也沒有糾正,于是就把那只熊命名為「莉雅」;爾後為了小小報復藍禮央總是喚她小姐,所以她就在名字後面加上大人二字。「莉雅大人」就這樣誕生了。
那只布偶熊,就是藍禮央,陪伴著她,度過每一個沒有他的時刻。
坐在出租車里,望著窗外倒退的景物,端木麗因想起往事而有些陷入回憶。
在歐洲的一個月,她忙于工作,盡量不讓自己去想到藍禮央;然而這樣做只是在逃避而已,她並沒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但是回國的時間到了,即使她還不知道怎麼面對,卻也不得不去面對了。
她明白自己有很多東西留在那間大房子里,有形的或無形的。她必須親自去處理,所以,她又回到了這里。
從機場一路未停,她提著到國外才買的簡便行李佇立在大房子前。
拿出鑰匙打開厚重的鐵門,她緩慢地走進去。遠遠望見副屋有燈光,主屋一樓的燈也是打開的,就像在期待她回來般,指引出一條道路。
離開八年後第一次踏進這個地方時的感覺也是一樣的。本來以為半荒廢的這里大概只有自己了,沒想到迎接她的卻是燈火通明的熟悉家園,還有她最想要見到、同時卻也是最不想見到的藍禮央。
現在和那時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二樓她的房間也亮起了燈。她想,那一定是藍禮央,因為這間屋子里不會再有其它人了。
就像被牽引了那樣,進屋後踏上階梯,她來到自己的房間。
開門之後,她走進去,身後傳來門關上的聲音,于是,她轉過身。
藍禮央果然就站在她面前。
「從現在開始,沒有把事情講清楚,我們誰都不能走出這個房間。」
他這麼說。于是,端木麗低下頭,片刻後再抬起。
「禮……想要說什麼呢?」那天,他的確是對她表示他有話要說,只是她沒听就走掉了。他的表情相當嚴肅,肯定是因為這件事而生氣了。
「我們已經不是那種小孩子玩捉迷藏的年紀了,您一聲不響就又擅自離開,實在令人相當困擾。」他瞇起眼楮道。
她曉得自己給許多人添麻煩了。真的非常過意不去。
「我知道在公事方面造成你很多不便,你生氣是當然的,對不起。」
之後她也要去向二哥賠罪,她很努力拚命地工作了,展覽非常成功;第一秘書則是要求在歐洲享用美食的費用都由她負擔,她已經充分表示誠意過了。
「我不是在說過個!」他忽然大聲起來,令她微愣住。只听他極為冷怒地道︰「雖然您做過那麼多讓人氣惱的事,但這件事卻最讓我生氣。那天您做的事,您可不要說您不記得了。」
端木麗怔怔地看著他。
原本她就不敢期望他也許會因醉意而遺忘,但是,該……怎麼辦?她完全不知道。
「……真的很抱歉。」明知他心里有了要等待的人,她還那樣,確實是她的錯。
「我要搬出這里了。如果你希望的話,在公司時你也可不用見我,我會想辦法的。」她道,手心和額頭都已泌出汗。
他只是凝視著她,非常沉默的。許久,他啟唇道︰「您根本不曉得我在說什麼。」
她腦袋里的確是一片混亂,但她已經盡量保持冷靜了。
「我知道禮因為我而不高興了。」而她不想他這樣,因為對她來說,他是這世上最讓她害怕的人。
「上次您跟我說過的,您喜歡的人,您是真心喜歡他。」他忽然道。
他用了肯定的語氣,所以她想,是再也沒辦法說謊了。悄悄吸了口氣,她輕聲道︰「非常……喔,只喜歡過他,沒辦法喜歡別人,所以,是非常喜歡。」
他始終不曾把視線從她臉上移開,就彷佛這世上已經沒有他在意的事情,只除了全心全意注視著她。良久良久之後,他啟唇︰「如果我說我愛您的話,您要怎麼辦?」
他平靜而且直接地對她說道。聞言,端木麗心跳了好大一下,但是很快地,她垂低首,閉緊眼,有一種非常想哭的感覺。
「我……」她微弱地開口。怎麼會這樣?她的心好痛。
「我想要禮可以開心愉快,真的。所以……所以,禮不必這樣,為了我,這樣的……來遷就我……我真的……只是希望你能幸福。」為什麼……她又錯了!為何她總是這樣傷害禮?因為她的感情被他察覺了,所以他只好放棄自己想要的,違背自己的心意來接受她。她不想這樣……怎麼辦?她真的……很難過、很難受。
「您為什麼要哭?」
直到听見藍禮央的聲音,端木麗才發現自己的淚水已經滑出眼眶。
「我……對不起。」她用手遮住眼楮。「我想要做得更好,可是,似乎不管怎麼樣做都不對;所以的事情,都是這樣。我回來,只是希望了解你為何沒有月兌離端木家,卻反而更束縛住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她的聲音輕輕顫抖著,想忍住眼淚,卻根本辦不到。
她是真心想放開他,卻也是真的放不開他;結果到頭來反而不知如何是好,讓她變得如此矛盾。
所以,她終究還是失敗了。如果他們之間可以不要那復雜、可以更加單純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她究竟是為了什麼忍耐著無法和他相見的日子?又是為了什麼回來?她已經完全不知道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室內只有她強忍著的細微哽咽聲,因為她遮著眼,所以自然沒見到他是什麼表情。
「……這樣子看來,無論我說什麼,您都不會相信就是了。」藍禮央上前一步,拉下她遮著雙目的手。
端木麗訝異地抬起淚眼。
「咦……」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要說什麼都可以了,反正毫無差別。」他緊緊握住她縴細的手腕,一直以來的冷靜表情完全消失,以著她前所未見的惱怒語氣逼視她道︰「是您自己一句話都沒說就跑去留學的!說什麼不會討厭我、那樣就可以站在我身旁,離我很近!誰能在听過您那些話之後毫不在意?可是您卻這樣丟下我離開了!扔給我那些讓我也在意的話語,完全不給我響應的機會!以為您讀完書就會回來,好,我等!但是四年過去了,六年過去了,我始終在這里,等著一個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的人,您知道我是什麼心情?」
他一邊說,一邊迫使她往後。直到小腿踫到床沿,端木麗被他逼得再也站不穩,一下子坐到床鋪上,然後錯愕地昂首看著他。
「你……」在被他按住肩膀推躺在床鋪上時,端木麗傻住了。
只見藍禮央單膝跪上床,一手拉松領帶,以絕對支配者的姿態俯視著身下的她。
「請您好好听清楚。我一次也沒有因為您是小姐而違背過自己的心意。」語畢,他低首親吻她的唇。
她睜大雙眸,不敢置信地僵住身體。
「等……」她下意識地用手肘頂住他的胸膛。「禮……」什、什麼?這個……他——雖然想要說話,但雙唇立即又被吻住。
「不等。我已經厭倦等待了。」他貼著她的唇瓣,非常厭惡且不高興的低語。
「可、可是……等一下、不、不行的……」她、心髒跳得快進出胸腔了。不是這樣的,這個、奇怪……應該是……
從未經歷過的熱燙擁吻讓她完全喪失思考能力。在他用舌探進她口中好好品嘗一番過後,他這才稍微放過她,手肘撐在她臉旁,他略微惱怒道︰「您以為我為什麼一直在這里?您以為我為什麼要等待這麼長久的日子!如果不是真的愛著您,我又何必這樣!」壓低聲音,他的眼神變得危險而炙熱。
「即使您說不行也沒用,因為我不會听『小姐』的話。」
「什……」她眼眶濕潤,雙唇被他抹上美麗的艷紅色,只能迷惑地看著他,「我真的……不要,不可以……」
「是真的不要,那我就更不听,反正只要拒絕您就行了。」他的手扶住她的腰部,低啞道︰「這樣,您才會相信我不是只能听您的話。」
「可是……可是……禮不是有心愛的人……」好不容易擠出一點清明神智,她急急提醒他。
只見他探手到背心里扯下一個東西,然後放進她手中,和她十指交握。
「是,那個人叫做端木麗。」他重新吻上她,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
端木麗只見到自己和他相迭的手心里,有個銀色圓形物體,她馬上就知道那是什麼,眼角因此滑出淚水。
然後,她閉上眼楮,放棄所有的顧慮和煩惱。
親密的感覺讓她像被火燙傷般令她戰栗,她愛一個竟然愛到如此心痛。
任自己喜歡得不得了的男人擁抱住自己,再也不去想其它。
做……做了。
啊……正確來說,應該是被做了。
一大清早,真的是能夠听見鳥鳴的一大早。端木麗清醒過來,全果的她身上僅蓋著一條柔軟被單,在發覺自己完全沒穿衣服之後,她瞬間坐起身來。
她的衣物散落在床上,那畫面有些驚人,于是她頭昏腦脹地用薄被圍住自己,抱著膝蓋,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事。
那個……總之,禮沒有做到最後。但是,該怎麼說,好像她全身都被他好好地、徹底地疼愛過了……
不管她說不要不要,他依然對她做了很多很多很多的事情。
將臉埋進雙膝和手肘中,她感覺有把火從頭燒到腳,讓她整個身體都紅了。
「您起床了。」
听見聲音,端木麗飛快抬起頭,只見藍禮央儀容整齊,推著一個裝有早點的小餐車緩慢地走近床邊。
「啊……」腦袋一片空白,她完完全全不曉得自己該做什麼和說什麼。
他赤果的胸膛、結實的腰身和臂膀還烙印在她眼里,印象鮮明,她很快地又心跳加速起來為什麼他此刻會穿著管家的服裝?他是什麼時候離開床鋪的?她完全沒發現……垂首回想到一半,終于意識到自己在他面前只裹著被單,她雙頰發燙。
泉涌出來的記憶與思緒讓她變得更加慌亂,只記得最後他一直很溫柔地摟著她,依偎著他的體溫,她不知怎地很想哭,所以流下幾滴眼淚,卻被他吻去,她整個人因而放松下來,後來就睡著了。
「您哪里不舒服嗎?身體應該不會有事,我昨晚並沒有太過分。」
似乎是見她一直低著頭,所以他啟唇詢問。聞言,她卻羞得更無法抬起臉面對他。
「沒、沒事。」她小聲說。
「我替您打電話到公司請假了,當然,我自己也請了。您今天就好好休息,要在床上吃早餐也可以。」
靶覺藍禮央走到她身旁,床鋪一沉,他好像坐上來了。端木麗抱著膝蓋,根本不敢動。
「謝謝。」她的背後完全沒東西遮掩,怎麼辦?被看到了。不對,昨晚就已經被看光了。
腦子遲遲無法運作,卻又听到藍禮央道︰「您還不穿衣服是想引誘我嗎?還是說您已經很習慣這種事情了?」
她一愣!終于抬起頭道︰「沒有、不是……不是引誘,我也是第一次……做……」或者說「是被做了」這種事。她羞得無法說下去。
只見他一副滿意的表情。
「很好,我也是第一次。」他若無其事地說完驚人的事實,然後道︰「如果不是要在床上用餐的話,請您起床,我要整理床鋪了。」他朝她走近。
她像是听到了什麼震撼的事實,不過已沒時間想太多了。
「因為你在,所以我才不能起來穿衣服啊。」他一直逼近,她被迫只好說出自己的窘境。
「我昨晚不是都看過了?」他伸手撩起她散落在肩處的發絲,彷佛在品嘗那種柔軟的感覺。
那怎麼會一樣!一被他踫觸到就變得很奇怪,她縮著肩膀,被他逼得無處可躲,只好包著被單,爬離床,然後快快跑進浴室。
總覺得……好像在作夢,昨天原本很傷心的,怎麼會變成這樣?想要洗個澡,在淋浴的時候,發現胸口有明顯的紅痕,她一愣,又想到昨晚自己是如何地被疼愛,不禁蹲去,忍住那種令人想申吟的害羞感;隨即愕然想起自己的內衣褲都還留在床上,肯定已被禮收了起來,因而更加覺得挫敗。
尷尬萬分地洗過好像哪里變得不一樣的身體,走出淋浴間,意外在洗手台上看見準備好的干淨衣物,當然包括她的貼身內衣。
靶覺像是在一天內就用完一輩子害羞的份量。
禮是怎麼進入浴室的?啊,因為浴室的安全鎖,她竟然沒听見他開門的聲音……胡思亂想地穿好衣服,她鼓起勇氣走出去。
她房間的陽台是整個打開的,微風吹起窗簾,外面擺著桌椅,藍禮央正將早餐從小餐車拿起,放在陽台鋪好桌巾的圓桌上。
發現她的存在,藍禮央走進來,讓坐在梳妝台前,道︰「先吹干頭發。」拿起吹風機,他站在她身後替她吹干濕發。
端木麗只能任由他擺布。他修長的手指相當輕柔地撫模著她的發絲,她想起曾經作過這樣的夢,那種感覺令她有些恍惚起來。
待頭發吹干,藍禮央對她道︰「今天天氣很好,在外頭用餐?」
「嗯……」他帶她到陽台上,然後拉開椅子讓她坐下,在她面前的杯子里注滿牛女乃,她卻遲遲沒有動作。
佇立在一旁的藍禮央低身在她耳畔說道︰「您不動手,是想要我喂您嗎?」
她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轉首,卻險些踫到他的唇。
「啊,不是……」她按住自己的唇,雙頰微紅;然後,她慢慢放下手,垂眸道︰「我只是在想……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該不會是我在作夢吧。」被寵溺的感覺太不真實了,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
「如果您把我昨天說的那番話全都當成是夢,那我可是會非常生氣的。」藍禮央將烤得溫熱的面包撕開,送到她嘴邊。
端木麗只能張口吃下。啊,不對,她想要正經地跟他討論。
「但是,禮,你不是有一個喜歡的人,被她拋棄了,然後在等她回心轉意……那……那個人是我?」她有拋棄他嗎?他似乎因為她的不信任面露出相當不悅的可怕表情。
「什麼?是公司里的某個人說的嗎?我是曾說過自己有對象,可從來沒人看過,因此他們便一直追問,因為很煩人,我只好說我在等一個人回來,那個人,就是您。」
他彎腰俯首吻了她的唇,然後認真道︰「我一直都很仔細地看著您的,我知道您在想什麼,也曉得您對我又是什麼想法。」
唇上留有柔軟的觸感。這不是夢。
「沒有人……沒有人能確定某人一定會喜歡自己。」當那個人在心中的地位越是重要,就會令人越膽怯。對她而言,以她的立場,對象是他,那就更是如此了。
「我應該什麼都不能說,不然會影響到你;要是離開這個環境,禮就可以體驗到更多,有更多選擇……」要怎麼說才能表達得更清楚?他只是低聲道︰「沒有必要。只要您在我身邊,那我就已經得到我真正想要的了。」
端木麗怔怔地看著他。好高興!但是怎麼辦?又好想哭。她的眼眶微濕,雙肘撐在桌上,用手掩住臉。
她可以相信吧?沒有關系了嗎?若不是小姐的身份,她就不會和他相遇;但也由于如此,她無法將自己的感情毫無顧忌的說出口。
倘若他因為她是小姐而不得不接受她,她絕對會心碎到無法再恢復原狀,此生也無顏面對他,再也不能見他;所以,她總是拚命地在心里做好要笑著祝福他和別人一起的準備了……
「我……會去相信,相信禮。」她真誠地說。
他牽起她一只手,就像是永遠不會再放開般,牢牢緊緊地握住。
「我會讓您不再有一絲懷疑。」他這麼說道,對她許下堅定的承諾。
她忍住不哭出來。過了好久,才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番外管家,請別這樣
倘若中間不是有那段分離的八年時光,或許他們都不可能有現在這麼深的感觸。想要和對方見面、想要和對方見面……因為見不到面,所以非常痛苦。
那樣難受的思念,深深地累積成再也無法抹去的深刻感情。
他們算是兩情相悅了吧?她應該沒有誤會才對。但是,為什麼禮老是要穿那套衣服,然後對她使用敬語?端木麗就是無法不介意。
回到公司上班後,她非常誠心地向二哥賠罪,以妹妹的身份,以下屬的身份。從來沒罵過她的兄長對此倒是沒有多作表示,只說她在歐洲的展覽工作做得還不錯。
她只好在心里訓斥自己,以後絕不能再這樣任性妄為。再來要處理的是藍禮央載送她的問題;她不希望因為他每天和她一起上下班而讓他成為閑話對像或遭受非議,卻被他完全拒絕了。
「如果我擔心這一點的話,一開始就不會站在這里,反正總有一天他們會知道。不然等我們要結婚的時候您要怎麼解釋?只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好,其它人的批評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
听他提到結婚,她一瞬間有些恍神。
「禮……想要跟我結婚嗎?」她遲鈍地問。
「不然您還打算跟別人結婚嗎?我怎麼可能接受。先跟您說好,如果您有這種想法,我一定會把您關起來,免得您又逃走。」他平淡地說著很嚴重的事。
她傻愣地看著他。結果,提議就這樣被他輕易打回了。
他一如他自己所說的,不會只听她的話,然後做得非常徹底。仔細回想才發現,好像以前也是這樣,而且她听他話的時候還比較多,只是他本來還會用其它理由包裹他的目的,現在卻毫不隱藏地做得露骨明顯。
在公司時,他們完全是上司和下屬;一回到家,又繼續當小姐和管家;到了夜晚,則變成一對情人;然後,三種身份常常會有重迭在一起的時候。
和藍禮央在一起之後,她發現他非常疼她,也相當寵她、喂她吃東西或替她吹頭發這些事他做得平常又順手,好像那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
「啊。」發現自己打錯字,端木麗按鍵消掉。
扣扣。
門框被敲了兩下,端木麗將視線從計算器屏幕上移開,見到藍禮央走進來。
「副總,下班了。」
「好。」她應道,將桌面收拾,關掉計算器,拿著公文包離開辦公室。
和他到停車場,他開車載她;不同的是,她可以坐前座了,兩個人一起。如果在公司時已經吃過晚飯,回家就先洗澡;若沒有,就先用餐再洗澡,然後他做他的事,她忙她的事;等時間到了,他會提醒她該睡覺了,每天每天都是如此。
直至深夜,他會溫柔地擁抱她,就像是他用行動證明他對她絕對的真心與不容懷疑的愛情,在她身上留下屬于他的印記。
「等、等一下,禮……可不可以……等……」今天有件事一定要先問他,卻一直被他擾亂了。
「不等。我不是說了要讓您相信?您今天有更相信我一點了?」他低沉地問,溫熱的氣息就在她耳邊。端木麗不禁縮起肩膀。
「嗯……相、相信……」她又忘記他最討厭等了,每次一說到這個字,他總是更加不理會她要說的。他絕對是在不高興,她知道他一不高興就會用奇怪的方式欺負人。
「因為必須讓您好好相信,所以我得這麼做。」他說。
咦?錯在她嗎?端木麗的思緒開始混亂了。
「禮……禮、嗯……禮,你、你——你拿了我的東西吧?」在被剝光之前,她終于急急說出口。
他停住動作,從她縴細的肩頭抬起臉。
「什麼?」
她輕輕喘著氣,雙頰暈紅,一手拉著已被完全解開的衣襟,但還是露出半圓的胸脯和縴細肩膀。雖然她自己可能不覺得,不過,在藍禮央眼里看來,實在是相當性感誘人。
「就是……就是那個……我放在床下的……」不見了的那一箱日記。
不論怎麼推想,都一定是他拿走的。
他凝視著她半晌,然後離開床鋪,走出房間。端木麗坐起身,听到他的腳步聲很快又折了回來。
只見他手里拿著一本書冊,然後重新壓上床。
「啊!」果然是在他那里。端木麗馬上認出那是自己「遺失」的東西,伸手就要拿,結果卻被他一把摟進懷里。
他緊緊地摟抱著她,然後好整以暇地單手打開日記本,讀道︰
「禮,上個星期聖誕節,我說我買了一只熊布偶,今天我把它取名叫莉雅大人,我想你大概會討厭這個名字。」他垂眸睇視著她。
「原來那只熊玩具是我,雅麗大人就是我。」
雖然曾猜想過他因該是看過日記了,卻沒想到他竟會當著她的面念出日記內容。
「那是我的……」她羞得滿面通紅,被抱著動不了,只能選擇閉上眼楮,消極地逃避現實。
「可是,是寫給我的。」他說,又翻到另一頁。「禮,今天看見宿舍里有人沒穿衣服到處走,我嚇了一跳……」
好丟臉,但又不能不听。讀到有趣的地方,他的語調里像是帶著笑意;但若是讀到她思念他的文字,聲音就會變得低沉。
之後,他停住這種惡作劇,吻著她的眼睫毛,低喃道︰「抱歉,我太過火了。」
「你……全都看過了?」她張開雙眸,看著他。
他承認。
「在你丟下我跑到歐洲一個月的時候,我每一本都看過了。」語氣帶著深深的積怨。
真的……好丟臉。真想把自己埋起來。
但是不可否認地又有些開心。在寫那些文字的時候,她絕對沒有想到禮會有看到它們的一天。
因為不使他傷神,所以她不能走;因為不忍他失去,所以她不能走。
他的一言一行,全是為了讓她明白這樣的事實——要她永遠留在他身邊。
她抬起雙手,捧住他的臉,輕輕吻著他。這是她第一次獻上自己的唇。
他似乎有些意外,隨即很快的,他奪回主導權,給她一記深到不能再深的親吻。
禮非常非常地喜歡接吻,總是吻不膩似地不肯放過她。雖然平時他是那麼的穩重內斂,但在只有他們兩人的時候,卻像是某個開關被開啟,讓他變得異常的纏人。原來,面對愛情時他是這個模樣……
「叫我……叫我名字。」她想听。
「……麗。」他在她耳邊低喃。
她心想,真的沒辦法放開他了,她已完全沉溺在他的體溫之中。
棒天一早,又是衣衫不整地在床上醒來。不管經過了幾次,她都還是覺得相當害羞。
注視著正在擺放早餐的藍禮央,她誠懇道︰「可以把那個還給我嗎?」她的日記。他肯定換地方藏吧,房子這麼大,她一定找不到的。
他對她微微一笑;因為不常這樣笑,所以那個笑容看起來既迷人又危險,害她的心多跳了好幾下。
「不行,那是我的,我每天都要再看一次。」他這樣說,只拿出懷表還給她。她打了開來,里面仍然是他們以前的照片,他完全保存原樣。
心頭涌起一陣溫暖。不過……想了想,她問道︰「禮為什麼總是要穿成這樣?」所謂的正裝,又不是只有這一套。
「還有,以後不要再對我使用敬語了。」
藍禮央轉過身,然後朝她走近。
「您覺得我穿成這樣很好看吧?」他問。
她眨眨眼。
這麼說起來……的確是。買領帶當生日禮物送他時,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他這副裝扮,雖然平常上班穿的普通西裝也很好看,但比較起來這一套的確是最好看的。
「禮穿什麼都很好看。」這是真心話。
只見他似乎一怔,道︰「我很早以前就這樣覺得了……您真的很會灌我迷湯。」
迷湯?她困惑了。
「我說的都是真的。」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他閉了閉眼,沒有再說下去。
他的臉頰出現可疑的紅痕,她正想開口問他是不是覺得熱,卻被他搶先說道︰「一開始是故意做您不喜歡的事,借此欺負您以表達我的不滿;不過,後來發現只要我以這副模樣出現在您面前,您就會不知所措,因為我喜歡看您不知所措的樣子,所以才穿成這樣。至于使用敬語,則是已經習慣了。
您不是從小也喚我禮?更何況,您以為是誰一直在整理這個家?現在您要我不要當管家?可惜我打算一輩子待在這里。」
听見他最後那句話,端木麗心里有一種溫暖的感動,她不知道要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只能認真的凝神著他。
「我……很高興。真的。」想要更完美地表達自己心里真正的感覺,可惜她並不擅長用言語表達。
然而,她的心意,他卻像是完全能夠體會。藍禮央傾身對她道︰「我明白。我只會服侍你一個人。」
他的唇就在她眼前,她好像被他引誘似地,想要讓他也跟自己一樣衣衫不整,于是伸手拉著他的領帶,讓他再低一點……當她回過神來,她已經昂首親吻了他。
「……嗯。」她不懂得營造氣氛,不過,這樣做好像的確很有情調呢。
大概吧。
這陣子很忙,忙到他必須顧及到她的休息事件是否足夠,因此總是只能在睡前吻她之後就一定得離開。這樣的情形已經持續了一個多星期。
藍禮央打著文件,雖然內心異常不悅,倒是沒有表現在臉上。在打印出來之後,他拿到辦公室給端木麗。
「謝謝。」
在他將數據夾放在桌上後,她抬起臉對他道謝。藍禮央道︰「和你確認一下星期五的行程。」他手上拿著記事本。「新的合作廠商要來簽約,招待的地點照平常那樣可以嗎?或者您有另外的想法?」
「那就照……等一下。」想到了什麼,她臨時改口,然後考慮了一下,道︰「這個我來安排就好了,謝謝。」
他點頭,沒有意見,隨即走了出去。雖然上班的時候他可以不去想,一旦到家,卻還是只能給她晚安親吻,就讓他極其希望這波全部擠在一起的龐大工作量能盡快完成。
周四晚上,她跟他說要準備三天的行李。他詢問,她只說要招待客戶。
然後隔天一早,她拿出定好的票,和他坐高鐵南下,在租車公司取車之後,到機場迎接合作的廠商代表。代表是個外國人,非常喜歡陽光和海水,所以她選在墾丁招待對方。
和對方在充滿夏季南洋風情的五星級飯店簽訂合約,廠商代表迫不及待地換上泳褲飛奔至沙灘曬太陽。
「看來您做過功課了。」跟在她身旁,藍禮央說道。
「嗯,這里很漂亮。因為回來之後還不曾出去玩過,所以我上網查了數據。這里是個相當美麗的地方。」她說。
「不過,為什麼要帶三天的行李?」莫非還有其它客戶要來?但若是那樣,他不會不知道。藍禮央繼續往飯店大門走,卻忽然被她拉住手。
「今天工作結束了。禮,我在上面定好房間了。」
聞言,他一愣,不確定她是否了解「那個」意思,又或者是自己弄錯她的話意。他相當意外的看著她,道︰「沒想到……您會做這種事。」
她到櫃台辦理手續拿鑰匙,道︰「合約本來就已經談妥,一定會簽成的,不管是在哪里都一樣。我是為了我們才來這里的。」她按下電梯鈕,昂首望著樓層燈號的跳動。
「因為工作很忙,我才想起已好久沒休息了,而且我也沒和禮出去玩過,所以我想,既然有這個機會,就跟禮一起來了。」
藍禮央微低臉,遮掩那種又被她暗算的感覺。
然而,上樓到她訂的房間之後,他才真正體會到,什麼是真的暗算。
打開房門之後,充滿旖旎風光的房間展現在面前。
茶幾上擺著心形玫瑰泡澡花,中間一張大型垂著紅色絲幔的雙人床,處處是成雙成對的東西,不管怎麼看,這都是情人的蜜月套房。
「禮不喜歡嗎?」
听見她問,他將視線移到她泛紅的臉上。
「我喜歡,但喜歡的……不是這間房間。」他摟住她的腰,在她柔軟的唇印上熱吻。
「……幸好明天放假。」他說,眼神好危險。
「咦?」
雖然外面天氣正好,但還是等一下再出去好了。他要先在她身上留下印記,這樣她就只能在他面前穿泳衣了。
結果,兩人在床上纏綿了一天一夜,端木麗根本沒有機會穿上泳裝戲水。
有人在敲他房間的窗戶。
于是,坐在桌前寫功課的他抬起頭來。
窗外並沒有什麼東西,一片漆黑。
正疑惑著,忽然就見一只細白小手從窗沿下爬出來,令他微吃了一驚。
那小手又敲了玻璃幾下。
他離開書桌,走到窗邊打開窗戶,低下頭,就望見端木麗蹲在窗戶底下。
他愣住。
「禮,這個送給你。」她在窗邊放下一盒糖果,然後跑回主屋。
小時候,他不知道她那麼做是為了什麼,只以為她是要來找自己玩,長大後回想起來,才發現那天是他的生日,那盒糖果應該是生日禮物吧。
再之後,她知道他因為她而被責罵,就不再來找他了。
「不懂得保護小姐就不準跟她在一起。」他始終謹記祖父的話——要好好的保護她;進端木家公司工作也使因為這個原因。
斑中時兩人分離,其實當時他們彼此都是在意對方的,但倘若那個時候就在一起,也許結局就會不一樣了。沒有那漫長的等待,端木麗就不會想要相信他的感情。
無法相見的那八年,他告訴過自己無數次,不論如何,都一定要再見她一次。
于是,他故意來到她能夠看見的地方,放棄其它的未來和可能,他所選擇的就只有一條路,在賭她會未了他而回來。
如果她來到他身旁,只要她來到他身旁,是為了他回來,他就永遠不會離開她。
……夢到以前的事了。
藍禮央睜開眼,見到已是大人模樣的端木麗正半撐著身體在注視他。
「什……」現在幾點?她怎麼會比他早起?因為一直都是他先起床看著睡夢中的她,所以一時無法反應過來。
「噓。」她輕輕的用食指貼住他的唇,由于偏著頭,所以發絲落在一旁,露出女敕白的肩膀。
「還很早,不用擔心。因為我想看看睡覺中的禮,所以偷偷的先起來了。」她說。
「為什麼要看我?」他看著她問。
「因為想看。」她沒有多想就回答了。
她真的是……藍禮央時常覺得自己敗給了她。
「結果您看到什麼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麼,臉紅的笑了,笑得動人又美麗。「秘密。」
「告訴我。」他起身,將她拉到身下,低聲威脅道︰「不然,我會想辦法讓您說的……」要不愛上她根本不可能。他只能愛上她,這一生絕不會再有其它人了。
因為覺得每次都是自己熟睡的模樣被看到,所以感到不公平,因此端木麗決定要比藍禮央早起。
第一天,她六點半起床,藍禮央已經穿好衣服了。失敗。
第二天,她六點起床,藍禮央依然已經穿好衣服了。失敗。
他究竟是幾點起床的?怎麼會這麼早起?他每天早上都要先起來幫她準備早餐,說不定還順便打掃,因為她很少看到他做掃除工作,但房子卻可以保持得這麼干淨。
想著他平常在她睡覺的時候到底都在做些什麼,她強忍住困意,在他懷里半睡半醒,直到床頭的電子鐘指著接近五點半,她才以不會吵醒他的輕慢動作一點一點地移動身體,直到可以仔細凝看他的輪廓。
他睡著的時候毫無防備,她情不自禁的輕吻他的面頰。他應該是五點半起床的,因為他現在就是一副快要醒來的模樣。
只見他眼睫微動,隨即發出「嗯……」的一聲。
平常明明一絲不苟又毫無破綻的禮,原來在睡覺時看起來是這麼柔弱。端木麗的心跳忍不住飛快起來。
雖然想把這當成自己的小秘密,不過稍後被清醒的藍禮央「逼問」之後,她什麼都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