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ny,公司的咖啡我喝不習慣,你可以去外面幫我買嗎?」
「Sunny,我這notebook好像不太好用,我想換台新的,你幫我看看哪台比較好。」
「Sunny,幫我去附近洗衣店拿衣服好嗎?上班要穿的。」
「Sunny,我想買支新手機,工作上要用,你去幫我申請門號吧。」
「Sunny……」
一整個星期,他讓汪只晴做這做那的,只差沒叫她到菜市場去買菜了。
本來想,公事上面她能夠做得好,那這種他硬要跟工作扯上關系的私事,她可能就不大拿手了吧,說不定還會因為他把她當雜工使喚而自己哭著跑走。
豈料,他現在每天喝著美味的咖啡,使用容易上手的筆記型電腦,穿著熨燙整齊的西裝,還有了一支目前最流行的智慧型手機。
他只出一張嘴,她就什麼都幫他辦好好。
都開始讓他想請她回家打理一切了。他根本不是想要這種結果啊!
今天他還不死心地跟她說另外一台電腦主機好像有點問題,結果看到她拿著螺絲起子走進辦公室。
像是騙人的一樣,他不相信她真的這麼萬能!其實她根本是一台機器人吧!
每天絞盡腦汁想新花樣企圖扳倒她,卻總是白費力氣,他的挫敗感越來越強烈。
就在他張望著四周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來發揮的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
他那個打不倒的助理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霍先生,原料商致電。」
他不想接。
他回國的消息傳開來了,畢竟他的身份是大老板的兒子,所以跟公司合作的廠商和企業開始找他禮貌性地打招呼,可是公司的事他根本都不清楚,要和對方講什麼!
他覺得很煩,不過又突然想到可以趁機刁難。
「……你跟對方說,我不好意思接電話。」哈哈。
話筒那方連猶豫都沒有。
「了解。」她的語氣一點也沒動搖。
听見她收線的聲響,霍非儀覺得自己又討了個無趣。反正她會幫他處理好的吧!
他支著臉發呆等時間過去,終于等到最開心的中午吃飯時間,他準備出去用餐,在電梯前望見汪只晴。
她正好步入電梯,和他四目相對,他一瞬間有點遲疑,不想跟她一起。
隨即想著自己干嘛介意她?
于是邁開步伐,優雅地走到溷她的身邊。
「出去吃飯啊,Sunny?」他故做自然她開口。
她點頭應道︰「是。」
然後一陣沉默。
他的老天!這種沒有話說的情況是怎麼樣?是要他自己找話來講嗎?
是要他先起頭嗎?
那種奇異的無語狀態,快要讓他全身不舒服地發癢起來。他聳了聳肩膀,很不自在。
好不容易搭著電梯到一樓,他馬上就想快速離開。
不過這樣不是顯得自己太遜了嗎?
側目偷瞄著她,她一如往常地冷靜,這讓他不平衡起來。
為何他要因為這個女人而感覺不自在?
心里不肯認輸,住要跨出公司大門的時候,他啟唇道︰「一起吃個飯吧。」
他要證明自己不會被她影響。
「我們一起工作,還沒怎麼認識你呢。」隨便找個借口。
她轉頭望著他,好像在觀察什麼。
他並不是出自友善才邀她一道用餐的,可是霍非儀認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她應該不會知道。
「好。」她並未拒絕,答應了。
****
鮑司位處商業區,並沒太多選擇,霍非儀平常都是到一家咖啡簡餐店解決,當然他也沒有什麼必要為她特地找尋新地點。
到了咖啡廳,他先上前開門,隨即側身要讓她先進入,她停頓了下又看他一眼,他還不解那是什麼含意,她就進去了。
莫名其妙。
他跟著走進店內,望見空的座位便坐下來。
因為是常來的店,所以他根本不用看menu,直接點下喜歡的義大利面。
「你想吃什麼?我請客。」不管和誰出去吃飯,只要對方是女性,他都習慣付帳。
她看了看他,然後向服務生點餐︰「和那位先生一樣。」
服務生記下後走離了,就剩他們兩個面對面。
哼,就算不說話也無所謂,她那麼喜歡搞沉默,他也不要講,他才不會因為這樣而產生尷尬。對他而言,這個萬能機器人女又沒有多重要。
他注視著她,又開始想,她果然是不記得他了吧。
其實他們在學校時就沒什麼交集,會遺忘是正常的,只是,那就表示他所記恨的那件事,在她看來一點都不需要浪費腦容量去記憶。
那樣批評別人的價值觀,結果還當作沒事一般,這女人還是令人不愉快。
「霍先生?」大概是因為他一直目不轉楮地瞪著她,所以她出聲詢問。
霍非儀眯起眼楮。
「你……高中讀哪里?」他決定了,他要喚起她盼記憶。
她一頓,道︰「市區的一所私立高巾,是我兄姐的母校。」
那所學校雖然是私立的,不過升學率卻不低,當時听說她好像是拿獎學金就讀的。他則是家里送了很多錢進去的。
「你還不錯瞬,記得那麼久以前的事。」
既然記得讀哪所學校,那麼,她忘記的只有他嗎?
「……我呢,因為大學是出國念的,所以那之前的事都沒什麼印象了。」他故意道。
「原來如此。」她說。
服務生剛好送餐上來,打斷了他們。等服務生離開後,她已經拿起餐巾和餐具準備甩餐了,一點也沒有要把話題接下去的意思。
可是他還沒講完啊!
霍非儀表面從容,其實卻很趕緊地道︰「你沒有記得什麼同學嗎?」
她正攪拌著面條,听見他這麼問,遂抬起眼眸睇著他。
「……有。」
聞言,霍非儀眼楮一亮,卻又听她道︰「我有幾個高中時的朋友,到現在都還有聯絡。」
他立刻擺出無趣的臉孔。
「喔,這樣啊。」這麼看來是真的對他沒印象了。
這樣一來,他自重逢以來的所有行為不是太沒意義了嗎?為何她老讓他感覺自己像個笨蛋?
他覺得自己好像對著黑洞踢球。不管他多使勁多用力,踢過去後就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心情變得不佳起來,垂眸望見今天的配菜是他最最討厭的綠花椰,霍非儀一皺眉,用叉子將那惡心的東西撥到旁邊。
正準備張大口享受午餐的時候,抬起眼見到她正凝視著他挑菜的舉動,他不自覺解釋道︰「這個……這個我沒有很喜歡。」
因為長相太思爛了,味道也很奇怪。
她透過鏡片看著他。
「嗯。」她應道,低頭吃著自己盤中的食物,沒有多言。
由于覺得一個大男人還挑食有點沒面子,所以他才想要辯解,但是她的反應卻讓他感覺他剛解釋的行為更沒面子。
再怎麼說,她是他的助理,身為他的下屬,她既不假以辭色,也不費心維持良好的氣氛。
忽然他有種回到高中時期的錯覺。
這個女人說實在的也沒怎樣,卻總是讓他認為自已很糗。難道這是她的技能之一?
那真是太討人厭了。
「我說你啊,老是這種態度,一點都不討人喜歡。」這種不可愛的女人,一定沒有男朋友吧?
說完,他吸了兩三大口面條,然後發現她停住動作。
「霍先生是否不滿意我?」
听見她這麼直接地詢問,他索性也不隱瞞了,就攤牌好了。
于是他干脆也同樣直接地回答︰「啊,是啊。」
他將自己的不滿表露無遺,已經放棄「先示好再踐踏你」的作戰方式,反正那根本沒效果。
「那麼,請問霍先生是不滿意我哪里?」她再度問道。
想改進?不可能,因為從根本就讓他不滿。
「全部。」他斜瞥著她。
原本以為這下她可滿臉灰了吧,豈料,她僅是垂眼思考了下,說︰「副總待產的這段時間,我會盡全力把工作做好。之後,若霍先生想要撤換我。我沒有任何意見。」
氨總指的是他老姐。她並無任何不開心或難過的感覺,只是非常平靜理智地回答。
霍非儀哼道︰「那是當然!」假如有換掉她的機會,他是絕對不會猶豫的。
話不投機半句多,接下來,他就只顧著屹完自己的午餐,不想再跟她說話。等她也吃完,他拿起帳單就往櫃台走。
岸帳之後便走了出去,她卻叫住他。
「霍先生。」
「干嘛?」現在道歉他可不接受喔。
只見她從皮包里拿出兩張百元鈔,遞到他的面前。
「這是我的份。」
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是她午餐的那一份錢。
「不用,我說我請客。」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而且我最討厭那種推來推去的行為了,你可別在大馬路上搞這套,塞過來我也不要。」說完,也不管她,他轉身就走。
****
本來以為她會學著識相一點,誰知隔日他進辦公室時,就看見自已桌上放著一張請假單,還有一只信封。
信封里裝著兩百元。
——真是有夠不可愛的女人。
那個不愉快的午餐讓他覺得又被惹到了。
所以這兩天,一到中午,他就按下內線︰「Sunny,我中午想吃義大利面,你出去順便幫我帶。」
筆意讓汪只晴去跑腿會稍稍讓他開心些。
罷好待在公司里也很無趣,所以他就找玩具來排解。
她當然也如她所說,將助理的工作做得很好。
她已將他該看的資料整理完成一半以上,每天都按著計劃表的時間打電話提醒他必須閱讀哪一份文件,只差沒有揪著他出題考試驗收了,不過他懷疑她哪天或許真的會這麼做。
吃著汪只晴買回來的食物,他上網晃了幾圈,正準備睡個午覺,電話響了。
「霍先生,要去開會了。」是汪只晴的聲音。
「開會?」
他蹙眉,這才想起早上汪只晴有提醒過他,總經理——也就是他老哥要他參加下午一點半開始的會議。
霍非儀本來稍微愉快睜心情毀滅了,他臉一垮。「……好啦。」他不悅地斷訊。
雖然他還沒有正式上任處理公事,可是兄長為了讓他順利進入狀況,已開始要他參加一些會議旁听。那真是無聊死了。
才來公司兩個星期,他已經越來越不耐煩了。
霍非儀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從座位起身。他真的很不想去開會,干脆蹺班好了?
一興起這個念頭就想即刻付諸實行,他先挑開百葉窗看看外頭。
很好!汪只晴不知跑哪去,于是他輕手輕腳地打開辦公室的門,結果一踏出去就發現汪只晴抱著文件夾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後,他整個人嚇一大跳!
「哇啊!」他很丟臉地大叫了。
這個女人到底是怎樣?想嚇死人啊!
瞪著眼楮,想要訓斥她,卻又因為自己驚叫很沒面子而不知該怎麼開口,他只能咬咬牙。
她倒是直接忽略掉他的叫喊,只問︰「今天的資料霍先生是否看過了?」
她不是第一次跟他確認進度了,應該說她每天都會問一次,簡直超煩。
霍非儀翻白眼。
「嗯嗯。」隨便應。
「有沒有問題?」霍非儀也清楚她還會問這一句。
「沒沒。」繼續敷衍地回答。
可惡啊,這下只能去開會了!
他不理會她,不爽地步向電梯。
電梯到樓的時候,他並未走進去,只是先按住門,發現汪只晴沒有動作,他便道︰「你先走啊。」發什麼呆?
見汪只晴望著他,狀似在想些什麼,本來就心情不好的霍非儀不耐煩了。
怎麼又跟上次一樣啊!這女人真是不可愛又遲鈍。
無法解讀她的意思,他超沒耐心,擺出了「請」的手勢,但她還是沒動。
現在是怎樣?機器人掉螺絲嗎?
霍非儀索性直接道︰「Ladyfirst。」
一定要他用嘴巴說出來才會懂就是了?
她因為這句話而凝望他。明明這件事他常做,已是一種習慣。
可被她那樣瞧著,他卻全身都不對勁起來。
他真是!吧嘛對她這麼好,他們明明有仇。
正欲把按著門盼手收回來,卻听她低聲道︰「謝謝。」
她走迸了電梯。
他也不是要她謝,不過,讓仇敵道謝的感覺還算不錯啦。霍非儀跟著進電梯,問︰「幾樓?」
待她回答之後,他按下樓層鈕。
電梯到達時,他也是先讓她走出去,不過因為不知道會議室在哪里,所以中間變成她在領路。進入會議室後,他也不曉得坐哪里,還以為得在門口發窘,幸好她適時地引導他。
尚未拉開椅子落坐,汪只晴就道︰「霍先生,我會在辦公室等你。」語畢,她往外走。
霍非儀一愣,感到不解,想著要喚住她,不知怎地竟一時沿用了高中時的方式,伸手拉住她的馬尾。
如果不是旁邊還有其他人,其實他也不會覺得自己哪里錯了。
發現引起別人注視,他連忙收手,望見汪只晴轉過頭來看著他。
因不知怎麼解釋,索性不解釋,他硬是忽略那股尷尬,只能壓低聲道︰「你不留著一起開會?」
她搖頭。
「這是總經理召集高級主管商談的私人會議,我沒有在邀請之列。」
「喔。」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