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池荷盡凋。
梅舒懷傻愣愣地呆在池畔,眼見昨天還親親密密和月蓮華一起泛舟穿梭的荷池成了這副模樣……
這殘景,一般來說只有接近秋月才會出現,可……現在是荷月呀,顧名思義該是荷的盛季,本當一池錦繡及熱鬧,重點是……就算到了荷花凋萎的時刻,也不會連荷葉都枯得乾乾淨淨,連一株也不留,只剩滿池黑泥。
他這個人稱司荷的梅舒懷還醒著,那整池的荷蓮怎敢比他先睡?!
「二當家……月府的荷花又全枯死了……」梅興臉上的震驚遠比梅舒懷劇烈,他向來是藏不住情緒的人,現在臉色的難看自是勝過梅舒懷數分。
他擔憂著月府荷蓮盡謝,對梅莊、對二當家都是極大的名譽損傷呀!
梅舒懷緩緩拈梳著垂額劉海,沉思的眼由池間淒涼的荷尸回到梅興大驚小敝的臉龐,突然覺得有想發笑的沖動。
「二當家,你怎麼看來一點都不驚訝?!」還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咧。
「我很驚訝,驚訝到不知該做何反應。」悠閑搖著扇,梅舒懷的表情和此時的言論壓根搭下上。是誰規定「驚訝」就非得像梅興那樣又是跳腳又是瞠目的?
「那怎麼辦?」他們梅莊主僕還在月府作客,竟就發生這種事,月府上下不知會用什麼眼神看待他們,怕是將他們二當家植荷的美稱給踐踏在地吧?一思及此,梅興的焦躁又掩藏不住。
「是呀,怎麼辦哩?」梅舒懷無辜反問,一點也不像個主子該有的反應。
「二當家!您怎麼問我怎麼辦?!懊是我問您怎麼辦呀?!這次月府運荷,咱們足足敲了他們五萬八千兩白花花的銀子,現下不過幾天,那五萬八千兩的荷全枯死了,他們會不會開口討回去呀?咱們能安全走出月府嗎?就算從月府逃了出去,大當家那邊又如何是好?五萬八干兩足夠讓大當家大義滅親了吧……」梅興越想越鑽死胡同,而每條死胡同最後的下場都是血濺五步,嗚……
梅莊里誰不知道大當家把銀兩看得多重,他在意銀兩的程度,遠遠勝過天底下任何一項事物,上回一名梅家管事不過踫壞了一片牡丹花瓣,就差點被大當家拖到土里去「種」,現在他們賠的,可是那片牡丹花瓣千百倍之多的五萬八千兩呀!
「我就是不知道怎麼辦,所以才問你怎麼辦呀。」梅舒懷還是一派輕松,只是眼底藏著一抹梅興瞧也瞧不透的忖度。
「梅二爺!」
月府老爺率領一大群的妻妾子孫及家丁,浩浩蕩蕩殺上來。
「二當家,他們來了!來了!」梅興扯著梅舒懷的衣袖,比梅舒懷矮了大半截的身軀很自然地尋求庇護──躲到主子身後去。
梅舒懷決定以不變應萬變,他也深諳「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唇角一咧,完美的笑靨呈現在月府眾人面前。
粲笑深深戳擊進月府上下的心窩,帶著好半晌的暈眩失神。
「月老爺,一大早來賞荷呀?」梅舒懷繼續發動笑容攻勢。
清洌的笑嗓搭配上溫醇的神情,誰說外貌長相不重要,梅舒懷不知靠這張皮相欺騙過多少商界老奸雄。
他的笑容男女老少通殺,所以首當其沖的就是帶頭殺上來的月府老爺。
「是……是呀,賞荷。」
「賞荷可是這時辰最佳,月老爺不愧是愛蓮之人。」
月老爺呵呵笑,「這還不是梅二爺您教的,卯時正是荷花最美之時,所以我才特地讓夫人和子女們全湊在一塊賞荷,等賞完了,還有一桌荷花宴席品嘗哩。我正想差人來請您賞臉。」
「舒懷自是樂意不過了。」
兩人的笑語客套在瞬間灰飛煙滅,兩雙眼又同時回到沒有半點葉綠及荷紅的池心。
別說什麼勞什子的料理,連朵花苞都不見蹤影,還賞什麼賞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不知道是誰先開口,就是有句疑惑從一群人之中咕噥出來。
「昨天分明還長得好好的,今天一早起來竟死得這麼乾淨……」
「每年都是這樣,說驚訝也不會太驚訝了……」
「只是本來將希望全放在梅二當家的身上,孰知……」
竊竊私語從嘀咕逐漸擴張。
「早說過別將銀子花費在這池荷花上頭,瞧!年年大把大把的銀子揮出去,可哪一年真正讓咱們開開心心地賞朵荷呀?那銀子不如留下來,大夥以後也能多分幾兩。」抱怨聲開始加入,來自于月府想多掙些遺產的公子哥。
「我就說這池子里一定有古怪,會不會是姝雪的冤魂不散?她生前最愛蓮了,這池蓮最早不就是她一手親植的嗎?」月府幾位夫人倒是比較相信神鬼之說,言之鑿鑿。
「可、可姝雪姊姊的死,與月府上下沒干系呀!是她自個兒跳進荷池,沒人逼她半句!」
「噓,蓮華在後頭,被她听見可不好了!」這句話的音量遠比那幾句碎嘴喳呼還來得大聲,雖好意,卻被心急給破壞殆盡。
每年只要荷池里的水芙蓉枯萎一次,月蓮華的娘親狄姝雪便再一次受人注目,當年的殉身緣由又教人反覆討論。
而本該遵從眾人希冀,流露出孤女滄桑飄零及委屈的月蓮華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遠遠落在大夥後頭,招搖著繡有粉蝶的圓絹扇,偶爾撲撲耳邊飛舞嗡鳴的蚊子蒼蠅,看來挺愉悅自得,她的喜悅絕對來自于那池荷蓮的死亡──這一點,逃不過梅舒懷的眼。
一身淺色彩暈裙的身影輕易被忽略在兄弟姊妹華麗無雙的衣飾之後,她似乎也刻意如此,與兩名貼身丫鬟小潔、小淨在熱鬧圈子之外自得其樂,只有在月芙蓉及月芙蕖回頭朝她說話時,她會有所回應。
與梅舒懷眼神交會之時,月蓮華唇邊那抹淺笑猶如一朵柔花,毫不吝惜地朝他綻放,為那張精致臉蛋添了數分俏麗。
梅舒懷可不會笨到將她的笑解釋為含羞帶怯,因為他已經全然模透了她的性子──
那是挑釁!
「梅二爺,到底是我月府的地有問題,還是您府上的蓮有問題?」
忽略了人多嘴雜的交頭接耳聲,梅舒懷直接接收月府老爺听似疑惑,實則絕望的問句。
他淡淡回道︰「我想,問題不是出在蓮身上。」先替梅莊月兌罪,「蓮的習性不可能一夜凋盡,即使是從根部腐爛而枯,少說也要三日光景。」
「那問題是出在哪?」
「我若答‘不知道’,那五萬八千兩我也賺得心不安理不得,是不?」梅舒懷故意朝月老爺後頭的跟班群走去,很怡然很悠閑地穿越人潮,最後駐足在月蓮華面前。
她想逃,他卻用鞋尖踩住她的曳地長裙,教她進退不得,只能用凶惡的眼神無聲瞪視著他,小手不著痕跡地拉扯裙擺,希望能從他腳下救出自己被踩髒的裙。
她可以很粗魯地斥喝他、踢翻他,可是在爹親、眾娘親及兄弟姊妹面前,她不能,因為她是最乖巧溫柔的月府四姑娘──
而梅舒懷就是抓準了她這個弱點。
梅舒懷做了個輕輕旋身的動作,雖然是側身半背對著她,但左腳竟也踩上她的裙擺,怎麼瞧都屬惡意。
「早在我住進月府的頭一天夜里,我就知道問題出在哪了。」這句話,說得輕淺,像是單單說給月蓮華听的悄悄話。
月蓮華瞅著他直瞧,不經意間皺蹙了眉而不自知。
「我植起那些荷,也只不過是要驗證我的猜測,更想知道荷池女鬼之說究竟有幾分可信。」梅舒懷續道。
月老爺咽咽津液,「這麼說來……是姝雪……」
「死得不甘願,所以您不該找我來,您需要的,是一名道士。」
五更聲響,「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的告誡遠遠散去,而另道小小跫音卻逼近而來,最後停在仍燃著燭火光芒的廂房前。
「你來得真晚,我還在猜你能吞忍多久。」
門扉開啟,房里頭的人等了一夜。
「你知道我會來?」
「不是知道,而是肯定,這一趟,你非來不可。」笑嗓出自于梅舒懷,他倚著門,僅著一身素色單衣,不同平時的華麗,卻更多了符合他蓮中之仙美名的氣質。他將下顎朝屋內一努,「不害怕孤男寡女之嫌,就進來喝杯茶吧,蓮華。」
一室微光透門而出,照在屋外月蓮華身上。
她沒遲疑,跨過門檻,梅舒懷也順手合上門。
「如果是藕茶或蓮花茶,那省省吧。」
她直接走向窗邊的赭紅貴妃椅,穿著繡鞋的金蓮小腳隨著身子的落坐而一並曲伸到躺椅上。隨手取來貴妃椅旁茶幾上的書冊翻覽,發覺又是一篇篇詠蓮捧荷的詩集,便毫無興趣地擱回原處。
「為了你,我撤了藕茶,備了龍井,恭迎你的大駕。」梅舒懷自小火爐上取來水壺,動作優雅俐落地沖泡香茗,不一會兒,滿室茶香飄散開來。
桌上布齊了品茗下酒的小菜和糕點,看來他早就安排好要招待她這名不速之客。
「你今早是故意那般說的?」接過茗杯,她沒呷,倒是先發問。
「當然是,否則我如何月兌罪?」滿屋的椅子他都沒興趣,獨獨對月蓮華躺臥的貴妃椅情有獨鍾,所以他捧著杯,跟著坐在她腳邊的空位上。
「你可知道我爹下午便請來了三、四名道士,要驅逐我娘親的‘冤魂’?」她的口氣听不出生氣與否,但責怪的成分也不小。
「我知道。」他笑。
「你自己無能植活那些蓮,就將莫須有的罪名扣在我娘親身上,不覺得很可恥嗎?」她哼聲。
「老實說,是有點可恥,不過我想你娘不介意的。」如果介意,他也沒轍,大不了托夢來罵他兩句羅。
「她不介意,但我介意。」
「你介意什麼?」他嗑了顆瓜子,「介意我惡意誣賴你娘親,讓她背上不白之冤?介意你爹不顧夫妻情分找來道士收魂?還是……介意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娘親替你頂罪?」最後一句話,說得好慢,咬字清晰。
月蓮華一怔,對上梅舒懷的笑臉,他唇畔笑紋加深,像是又挖到了她什麼天大秘密一樣。
「你知道了?」是肯定。
「我頭一天夜里回房就足足吐了一碗血,想要猜不著還真難。」梅舒懷得寸進尺地以她的腿為軟靠,背脊毫不客氣地躺上去。
「既是如此,你何不直接在我爹面前說出一切?!」
「當著月家人面前說出一切?蓮華,你希望如此被家人看待?」剝了瓜子殼,他將瓜肉遞到她緊抿的唇邊。
「梅舒懷,你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對你心存感激嗎?」她反問,側頭避開了他喂食的動作。
「我梅舒懷做事從來不求別人感激,但求自己開心。」他也不強逼她,自己將瓜子肉給吃掉。
「你的開心就是指將我耍得團團轉?!」他在頭一個夜里就模清一切,但又佯裝若無其事,纏著她、賴著她、巴著她,擺明是在探她的反應!將她當白痴耍玩嗎?!
見她怒火漸升,梅舒懷倍感無辜。
「我沒有這意思。」雖然要玩她讓他覺得頗有趣,尤其是逗得她雙頰染艷就是教他得意,但這可不包括害她變成眾矢之的。
「沒有?!你分明就有!你以為握著這個把柄就能向我索討更多的好處,是嗎?!你以為我會害怕你以此為要脅而任你予取予求,是嗎?!我告訴你,我不怕你去同我爹爹和眾人告狀,說我就是下毒毒死那整池荷花的凶手,那又如何?大不了一頓責罵便是!你若想藉此大作文章,我絕對不會讓你稱心如意!」
「嘖!我怎麼忘了可以以此作為籌碼來換些好處咧?」梅舒懷拍額低叫。
懊惱!他竟然沒有比她更小人地先想到這一點,不然少說也能賺些甜頭來嘗嘗!
「梅舒懷!」她怒喝,一杯熱茶直想潑向他,讓他這張俊臉毀容算了,省得看了礙眼!
他擋下那杯被授予謀殺凶器之重責的熱茶,笑咪咪道︰「蓮華,你也不想多年來在月府辛苦建立的好模樣在一夕之間全給摧毀殆盡吧?一個從不犯錯的好女兒、好姊姊、好妹妹,眾人眼中乖巧貼心的蓮華,怎麼可以做下這種毒殺整池荷花的壞事,這對于你的名譽是多大的傷害?而且你有沒有算過這些年下來,月府花在荷池的費用便有幾十萬兩,這一筆筆的鉅款,全算在你頭上,說不定將你賣了都不足抵債……」他邊說邊搖頭,似惋惜、似嘆氣,更有數分幸災樂禍。
「我說過了,威脅我沒用的。」別以為這麼說,她就會畏森森地發顫求饒!
「我只是在陳述當月府所有人得知此事始末,他們將有的種種反應。」他壓下正想從貴妃椅上下來的月蓮華,長臂一撐,將兩人臉孔間的距離拉到不能再近。「到時,你要怎麼解釋你的這番摧花舉動?」
頭一次,她親眼見識到何謂「吐氣如蘭」,梅舒懷每呵出一個字,他口中的丁香味兒便淺淺隨著他的聲音而出。
「那……那不關你的事!」她被薰得有些沉醉,只能急速推開他的臉,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以維持神智的清醒。
她沒想過事跡敗露的可能性,畢竟她平日打造出來的形象氣質太過溫婉乖巧,即便全府邸的人都知道她討厭荷蓮,卻誰也沒將荷花枯死的疑惑算到她頭上,或許有人曾懷疑,但至少沒人向她證實過,她也樂得清閑,悠悠哉哉地當她的月府四姑娘。
自從他住進月府,她才開始有了危機意識,第一眼見他就知道這個男人絕對會在她的生活中掀起莫名的浪潮,果不其然,他那雙眼眸,將她的嬌柔糖衣給扯得七零八落,終于只剩下滿身污穢……
「事關我梅莊二當家的聲名,怎能說不關我的事?再說,我也曾因喝下你下毒的池水而嘔血生病,這更讓我這個被害人擁有審問你的權利呵。」他重新黏回她的身邊,一口氣又噴吐在她發際。「況且,我擔心你,你的安危怎能說不關我的事?蓮華。」長指滑過她的手背。
醉人的貼心話,足以騙盡天底下的芳心,酥麻了每一根筋脈。
「你又在分泌對蓮花過盛的感情了……」首當其沖又是她這個名喚「蓮華」的人。
「我如果將蓮花視為比你更重要,就不會在明知道你有毒蓮惡習的情況下,仍命人植種數千株的粉蓮讓你下手摧花,對愛花之人來說,一朵花,也是一條生命。」算算她也殺了成千上萬的荷花,看來若有下輩子,恐怕得一條一條還給那些花魂這筆命債。
「……說來說去你還是在向我邀功。」
「我認為用‘獻殷勤’比較合適。」邀功听起來多傷感情呀。
他們貼得太近,近到看得見對方眼中的自己,她看到他眼底的情愫,也看見他瞳仁間的月蓮華是如何的震驚。
使盡力氣,月蓮華逃竄似地滑下貴妃椅,慎戒地盯著他,在他跟著離開貴妃椅之際,嬌嗓一斥︰
「梅舒懷,你站在那里別動!」見他難得听話,月蓮華緩吸一口氣,「趁著這機會,我一並同你說清楚講明白好了!我不想深究你為何要對我獻殷勤,也不會領情,我討厭蓮,討厭到有它就不能有我,容我就不能容它,而你本身就是一株蓮,就算你在我面前掏心挖肺,我不會多瞧一眼──這樣說,你懂了沒?」
搖頭,毫不遲疑,也是裝傻。
「也就是說,如果你想同我交朋友,我可以很明白告訴你,我不要,請你另尋對象;如果你想更逾越地對我產生非分之想,那你更別奢望,連同你的殷勤都犯不著浪費在我身上,這樣,懂了嗎?」她像個三番兩次告誡小頑童要听話的長輩,一根蔥白玉指不客氣地壓在他鼻前,一鼓作氣地將這些日子來她所察覺到的不對勁全給轟出口來。
她不是白痴,梅舒懷加諸在她身上過度親匿的眼神早已讓她心知肚明,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無端端這般瞅著女人瞧,那眼神,充滿獨佔。
男人都想獨佔一個女人,卻容許很多女人分享他。
在月府,這樣的事情她見識太多了,也不認為眼前的梅舒懷會是例外。
她今夜來,只是要讓梅舒懷知難而退──無論他再植幾回荷,荷花枯死的次數只會遠遠超過他植種的次數──而不是再來受他蠱惑第二回。
「我懂了,你是想對我說,別愛上你,是吧?」這麼簡單的事情,明說就是了,拐那麼大的彎做什麼?真不坦率。
「如果你心里真有這種念頭的話。」最好早早拈除掉,省得替她招惹麻煩。
梅舒懷又開始挪動腳步,每跨一步,彎彎的眼就流露更多的笑意,月蓮華被他那抹笑靨所散發出來的氣勢給逼得節節敗退。
「蓮華。」
直到她被逼到門板前,梅舒懷抿著笑弧的雙唇才輕掀,喚出了她的名兒。
她只能覷著他,心底不斷胡亂猜想那張無害笑臉下一瞬間會產生什麼大轉變。
「你知道嗎?蓮子外殼堅硬固執,用來打彈弓還真能射下幾只鳥兒,外殼不破,荷胚便無法探芽生長,若要靠蓮子萌芽來培植荷蓮,唯一的方法就是以水浸泡蓮子,短則兩月余,長則一年,待硬殼腐爛之後,荷胚才得以發芽,屆時新芽才有出水的一天。」
「我不知道。」她仍警戒地看他,不懂他為什麼又突然同她說起蓮花經。「你說這個做什麼?」
燭火的光芒被梅舒懷籠罩在她面前的身影給整個擋住,月蓮華突覺眼前黯淡無光。
他以手背輕觸她的臉頰,背光的五官只有瞳中蘊藏著星火。
「你是蓮華,擁有倔強的蓮子脾氣,深埋在硬殼之下的愛苗發芽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但我梅舒懷什麼沒有,就是耐心十足。」他攤開雙臂,一左一右地撐在她兩側,薄唇靠在她耳邊,撂下狠話︰「歡迎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