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腳,充其量只是嚇到了喬均,並沒有讓他感到什麼痛楚;第二腳來得又快又狠,將他這個不知高出那女孩子多少的魁梧身軀給踹出來數步之遠,那力道絕對比第一腳更加重300%。
如果說第一腳是她認錯了人而踹,那第二腳就是她認清了人而踹羅?那麼她也太差別待遇了。
這些還不能讓喬均真正瀕臨瘋狂的憤怒,他真正忍無可忍的是——她逃跑了,用他望塵莫及的速度搭上計程車,跑得無影無蹤。
懦夫,為什麼沒膽留下來和他繼續唇槍舌劍,為什麼留下他一個人在中山北路街頭咆哮噴火?!
喬均將修長結實的雙腳交疊在大會議桌上,叼著燃燒到一半的香煙,躺靠在學生會長專用的大皮椅里,吞雲吐霧,細眯的眼盯著天花板上轉動的吊扇,思緒還停留在那一個生日夜遇到的不知名女孩身上。
「同名同姓,但不是他,一千塊。」
「是他,跟你一千。」
學生會室的門口傳來兩個男孩的談話聲,下一秒,推門而入。喬均連瞧也懶得瞧一眼,光聞味道就知道來者何人。
「大喬,麻煩撥冗賞個目光過來。」
兩個與喬均同齡且同樣出色的大男孩一左一右地站定位,就如同他們向來的習慣,兩尊左右門神,誰也不會站錯方向,誰也不會搶了誰的位置。
右邊那尊右門神是私立千葉高級中學的學生會副會長季天城,左邊那尊左門神是私立千葉高級中學的學生會執行總長君清霽,兩人皆為私立千葉高級中學的學生會大龍頭喬均的得力助手,在他懶得管事的期間替他妥妥當當處理好所有學生會的大大小小事,讓喬均能繼續輕輕松松干他的腐爛學生會長,當然,在這兩名左右門神之外還有兩只雙胞胎聖獸——石麒、石麟,不過兩只畜生……呃,聖獸被拖去充當校外友誼運動會的指導學長,這兩天公假,不會踏進校門。
一張報紙由兩人一左一右攤開在喬均面前。
喬均吐出一個煙圈,再度以污染學生會室里的空氣為己任,半眯的眼里看到了報紙上那則「尋仇啟事」。
「這項啟事是你花錢登的嗎?」兩人異口同聲,這個答案關系到他們今天的午餐及晚餐兩頓開銷。
季天城賭一千塊,下注報上的署名只是另一個踫巧也叫喬均的男人。
君清霽賭一千塊,下注這份啟事正是出自喬大少爺之手。
「是我。」喬均慵懶應道,繼續將尼古丁吸到飽。
輸贏底定,君清霽快快樂樂從季天城上衣口袋里抽出千元大鈔。「貪財。」
「我被啟事里的用詞誤導,什麼當事人‘彬彬有禮並且微笑地客氣’詢問她……」他季天城所認識的喬均可從沒有一天有過「彬彬有禮」以及「微笑客氣」這兩種君子風度,這根本是偽造文書,害他飲恨痛失一千大鈔。
他猜啟事里「口氣惡劣、面目猙獰地回吠」那個家伙才是喬均,而非那位劣女。
「會做登報尋仇這種事的‘喬均’,天底下找不到第二只啦。」君清霽清朗而爽快地笑道,標準見錢眼開的嘴瞼,贏錢的喜悅讓他此時說笑的口吻不知輕快幾百倍。「天城,認識大喬這麼久,你怎麼還模不透他呀?」
「我說了是被啟事里的用詞誤導。」
「登報是大喬在登,寫好寫壞當然也隨便他呀。」若換成了他,他也會極力破壞對方的形象,將對方貶損到一文不值,這是戰略之一,攻心為上。
「是呀,不過我懷疑這張偽造事實的尋仇啟事真能找到人嗎?」呀,應該還是可以啦,只要把啟事里的所有形容顛倒看,女孩子的性格「惡劣、粗魯、火曝、高傲、沒氣質」全改成「優秀、溫婉、文雅、虛心、高氣質」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君清霽倒覺得找不找得到仇人不是重點,而是男人的心胸要學著寬大些,婆婆媽媽的很難看耶。「大喬,跟個女孩子計較這麼多做什麼?被踹一腳就當被蚊子叮到——」
「兩腳,她踹了我兩腳。」喬均糾正。
季天城和君清霽瞠目相覷。「那你還放她走?!」
原來喬均的心胸超乎他們所認為的寬大嘛,他們還以為光一腳就足以讓喬均在牛排店前上演喋血凶殺案,沒想到喬大少還讓女孩子再補他一腳湊成雙,真……讓人想替那女孩的勇氣鼓掌叫好。
「那女孩子是李小龍再世嗎?」所以喬均打不過她,只好吃悶虧?
「黃飛鴻。」那副扎辮子再加上單腳站立的模樣,比較像黃飛鴻。喬均想了想,給了個更合適的具體形象。
「難怪你咽不下這口氣。真的不知道姓啥名啥?不然我可以讓人去查。」季天城打量著喬均,想從他臉上看出「尋仇」該有的恨意,可是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只看到一個男人狀似悠閑地抽著煙。
喬均並不是一個善于隱藏情緒的男人,高興就是大笑,不高興就擺出一張撲克臉,不搞那套虛與委蛇、強顏歡笑的偽裝,而他不認為喬均現在的表情叫做不快樂或不爽。
「大喬,怎麼了,忘了你暗戀好久的崇恩女中學生會長,目標轉移了?」
季天城的問話,讓喬均本來要吐出的白煙哽在喉頭,差點成為頭一個被香煙廢氣嗆死的老煙槍。
「轉移什麼目標?」話說清楚一點。
「我記得,你很少對崇恩女中學生會長以外的女人這麼注意。」鐵證就是他手里這份報紙,季天城快速收手,將呈堂證供藏回背後,不讓喬均湮滅證據。
「別拿那個腦子里沒裝腦漿的蠢女人和姚喜容相提並論!」喬均漲紅著臉,很像下一秒再張口就會噴出萬丈巨焰,看來是憤怒,抑或是……惱羞成怒?當然也可以解釋成討厭有人拿劣女和他心目中的完美女性相比。「姚喜容態度大方、舉止得宜,深受各校學生會肯定及贊揚,那個蠢女人連替她提鞋都不夠格!」
別拿仙女比無鹽!
「拜托,你連姚喜容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在那邊吹捧什麼呀?」君清霽將左側窗戶打開,揮掌掃出彌漫的煙霧,希望樓下的人看到這陣白煙,不會以為學生會室發生了火災。
「大喬是憑著想像中的‘姚喜容’而迷戀上她,不難猜想他腦袋里的‘姚喜容’是多麼完美而清靈的俏人兒,況且他眼光高,尋常中等美女還入不了他喬大少的眼。」誰教喬均家的血統基因好,孵出一堆俊男美人,哪一個不是媲美雜志模特兒?難怪一個個眼高于頂。「你還不打算出手嗎?」玩這種單戀的游戲實在是不太符合喬均給人的感覺了,他該是那種看準目標就撲上去的狩獵性子,不玩拖泥帶水的爛把戲。
喬均放下桌上的長腳,拈熄了煙。「姚喜容是不一樣的,我不會拿那套對付小女朋友的手段對她。」
姚喜容值得他全心全意地對待,因為她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如此的才華出眾,也是唯一一個讓他未曾謀面就深陷迷戀的泥淖中,抽身不得、無法進退的女孩,他迷戀著她的文章、迷戀著她的思路、迷戀著她的領導風采,甚至迷戀著任何一個人嘴里所說出來的「姚喜容」。
暗戀,听起來多麼幼稚的字眼,他從沒包尿布的那天起就對這兩個字嗤之以鼻,憑他顯赫多金的家世、高大英挺的外表,想泡什麼女人從沒失手過,只要是他想要的,最後一定會成為他一段輝煌記憶,替他的尋芳紀錄加添一筆勝仗,所以他根本沒必要也沒興趣暗戀人,倒是暗戀他的大有人在。
可是就在他發表完「暗戀鄙視說」的驕傲論調不到兩天,他便嘗到了自打嘴巴的痛,傻乎乎地看著一篇署名「姚喜容」的人所寫的文章,久久不能自拔,然後開始瘋狂尋找任何一項關于「姚喜容」的消息。
她是「天主教私立崇恩女子高級中學」的新任學生會長,當屬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曝光機會遠較一般學生多出數倍,加上崇恩女中向來標榜學生自主權,為的正是培養學生自律負責的獨立態度,因而,學生會在崇恩女中所代表的地位稱得上是另一個董事會,所有攸關學生的芝麻綠豆事,全得由學生會批審,如此一來,崇恩女中定期的校刊、學報、行事歷都免不了來上一頁學生會長的代表性發言,有利于喬均收集她一切的偏執行為。
要認識她並不困難,她的文字生動活潑,思緒慧黠精闢,見解獨到特別,見文如見人,他很難不去將這樣的「姚喜容」想得完美。
他當然也不只一次想過親眼目睹她的廬山真面目,可是心底又隱約有個振動蝠蝠翅膀的小惡魔在告誡他——也許,姚喜容不過是只人形恐龍。
他絕對不敢拍胸脯說自己是個重視「內在美」比「外在美」更多的男人,要知道,這句話不過是男人用來掩飾自己膚淺的借口,女人愛听,男人當然也不介意多說。實際上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心儀的女人是美麗的、是帶得出門、是會讓其他男人欣羨的?如果有男人反駁他,他會替那個男人的偉大情操拍拍手,再一拳打掉他的虛偽面具。
「姚會長,她是個很有領導能力的女孩子,是女強人的料,但又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強勢。」
「姚會長,相處越久就越覺得她漂亮呀。」
「姚會長呀……她的聰明勝過她的美貌。」
「姚會長她很有內在美。」
「姚會長笑起來很可愛呢。」
一頭霧水吧?是呀,他也一樣,在看到他收為小弟的阿猴很雞婆地替他站在崇恩女中校門口所得到的報告書後,他越來越搞不清姚喜容在眾人眼中到底是什麼模樣的人,也讓他越來越興起不想挖掘事實的念頭。
他做什麼事都很阿莎力,獨獨這一點,他孬得很堅持,不願去承受「幻滅是成長的開始」這種狗屁打擊。
「如果姚喜容壓根是個上不了台面的丑女,我倒很期待看你怎麼對待她?」君清霽覺得喬均只是對偶像的崇拜,就像讀了一本書,會忍不住將作者想像成書中長發飄飄,風姿娉婷的絕世美人,至于實情如何,請自行分析。
「這個假設目前不成立。」因為他喬大公子沒想過。
君清霽咧笑。「我改天找人去崇恩女中偷拍她的照片回來,讓這個假設有成立的一天。」一張賣個五百元就好,保證一定有人買,因為有個呆子曾為了買一本崇恩女中的校刊,花了一千二大洋,簡直敗家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幸好那個敗家子有個富商老爹做金援後盾,容許他這樣揮霍家產。
「我贊成,這種連對象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的暗戀太不理智,無論結局是絕望死心還是更振奮迷戀都好,至少勉強算是向前跨了一小步。」季天城附和。再說……早死早超生嘛,干什麼把自己搞得這麼苟延殘喘?一刀砍下才痛快俐落。
「你們少多事,我想知道她長什麼模樣我會自己去查。」喬均對兩人的提議興趣缺缺。
「對,三百年以後。」君清霽和季天城異口同聲地堵回去。
不要這麼了解他好不好?這種男人的友情怪惡爛的,他喬均對兩個渾身肌紅硬邦邦的「紅粉知己」沒半點興趣。
「大喬,你要是真的登報找到了踹你兩腳的女孩,你想做什麼?」季天城可沒忘了自己一直藏在身後的報紙,那才是他和君清霽殺到學生會室的主因,不該被「姚喜容」給搶去重點。
「踹回兩腳?」君清霽先替他接話。
「大喬不打女人。」季天城立刻推翻君清霽問句里的可能性。听說喬均念幼稚園時曾將一個小女孩打到滿臉是血,不知是良心的譴責還是什麼陌生情緒,即使他的脾氣越大越火爆,也永遠記得不能對女人出手。
喬均從書櫃里拿出一本崇恩女中的舊校刊,隨手翻閱,但翻來覆去最後也只會停留在「學生會長的話」那一頁。「不知道,先找到再說。」
他還沒想好找到那個扎粗辮的女孩時要做什麼,但,管他的,先將人逮到他面前,他身體自然就會做出反應,看是要殺要剮,總會有個反射動作。
「以前不管有多少女人用盡手段,都不曾看你擱在心上,這次有點反常噢。」曾經使出激烈方法想引他注意的女生不在少數,但喬大少爺通常連眉毛都沒挑過一根,也難怪季天城會用非常懷疑的目光繼續搜索他所透露出來的反常。
喬均很想無視于季天城的探索,可是他不是藏得住脾氣的人,吞忍不到一秒就拍桌噴火了。
「季天城,你他媽的不要懷疑我對那個小黃飛鴻有什麼該死的興致,她那種貨色,我還嫌菜色太難看而吞不下去!」就算吞下去也會上吐下瀉好不好!「我找她,只因為她一腳踹我後腰,一腳踹我小骯下方五公分,只差一咪咪就踢到我這里,這筆帳,我要一條條算清楚!」
這里是指哪里?會讓一個男人雄風盡失的禁地,也關系到喬家後代子子孫孫的制造聖地。
「我沒懷疑你對她有什麼興致。」季天城搖首否認。
「沒有就好!」哼,算他識相。
季天城離開他向來站慣的右門神位置,僭越到君清霽的左方地盤,在君清霽身邊稍稍打轉一回,終于找到好定點。
「天城,你做什麼?」君清霽很不解他的動作,一顆腦袋跟著他移動。
「找位置,你站好別動。」喂喂,杵在這里就好,對對,好孩子。
這個位置好,有君清霽隔在前方,恐龍要噴火也燒不到他。季天城滿意一笑,薄唇一彎,變成九分稚氣,一分不改他專屬的干練,補上沒說完的話——
「我只是肯定而已。」
吼!
「容容?」
姚喜容從筆記型電腦間抬起頭,推推因鼻子出油而滑到鼻翼一半的眼鏡,視茫茫的凝望了好久,才將焦距定在開口喚她的蘇小巧身上。
她正在校對這一期神愛世人的聖歌特刊,努力在萬字叢中尋找錯誤的小bug,然後拈除它。
「嗯?什麼事?」反正手停下來了,就順便喝口水吧。
蘇小巧支支吾吾掙扎很久後,還是忍不住發問︰「你二月二十四號人在哪里?」
蘇小巧人如其名,有張小巧的鵝蛋臉、小巧的鼻、小巧的眼、小巧的嘴、小巧的身材,像尊小巧的芭比女圭女圭,她有原住民的血統,輪廓深刻而漂亮,時常被誤認為混血美女,一副原住民特有的清亮嗓音更是一絕,每每只要有什麼歌唱比賽將她推出去就沒錯,一曲「小毛驢」也能讓台下听得如痴如醉,起立鼓掌五分鐘不停,還直嚷「安可」,只是此刻小巧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姚喜容只想了一秒。「中山北路。」她印象深刻,所以不用花費太多時間去回憶就可以回答出來。
「中山北路哪里?」中山北路很長哩。
「御品牛排前,聖運的薛學長約我吃飯。」就是那個放她鴿子的大學男生。
蘇小巧松了口氣。「太好了,那就不是你。」她拍拍胸口,安撫剛才就一直處于小緊張的怦怦芳心。
「什麼東西不是我?」姚喜容放回杯子,從抽屜里拿出吸油面紙,處理鼻粱間不斷讓她眼鏡下滑的罪魁禍首,噢噢,好油。
「這個呀。」蘇小巧將困擾她一整個早上的報紙攤在姚喜容面前,縴指落在那則尋仇啟事上。「我一直覺得上頭的特征很像你,冬季拼衣領子襯衫、Nikiya咖啡色荷葉邊背心,這不就是我們送你的生日禮物嗎?還有、還有,扎粗辮,十七至二十歲,身高一六○左右……不過其他形容都不像,尤其是性格的描述,和你相差十萬八千里,但我還是覺得問問你比較安心。」
她認識的容容連大聲說話都不曾,怎可能會「口氣惡劣、面目猙獰」地和人爭吵,更別提她會無端端攻擊無辜路人。既然容容說是和薛學長吃飯,兩個文明人度過溫馨而浪漫的生日夜,不會有什麼額外插曲。
姚喜容垂目將視線落在報紙上。
這則啟事她早上出門前就看過了,那時沒放在心上,也當是別人家的事,現在被蘇小巧這麼一問,她才察覺尋仇啟事上極欲鏟除的社會惡瘤……是她。
姚喜容戴回眼鏡,這次認真將啟事一字字細讀,被字里行間的描述給拉回那夜所發生的事,當然這則啟事有五成真實五成偽造,真的是她踹人逃跑的惡行,偽的是他「彬彬有禮」與「微笑客氣」這兩句形容訶。
那只噴火龍在她轉身逃逸後,還在她背後狂嘯怒吼地問候她的爺爺女乃女乃爸爸媽媽,那算彬彬有禮嗎?也許,換個角度想,那些粗話可以解讀成「你媽好」、「你爸好」這一類的親切問句。
她實在不該驚訝那頭噴火龍會做出登報尋仇的幼稚事情來,不知道他還會不會有更蠢的舉動?她有點小期待呵。
知道他在找她——雖然是以報仇為前提,她還是覺得滿有趣的。
蘇小巧還在嘰嘰喳喳講述她對這項啟事耿耿于懷的原因,並沒有注意到姚喜容帶有深意的笑靨。「本來我對報上這種小八卦沒什麼留心,重點是在‘當事人署名’上!你看、你看。」
蘇小巧人小指頭短,可是白女敕女敕的食指在白紙黑字上滑動還是很難讓人忽視它的存在,姚喜容跟隨她的帶領,將眼神落在最後——
喬均。
「我好怕你去惹到這個古惑仔,你不知道他是誰吧?」蘇小巧一副「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神情,不給姚喜容發言權,接下去滔滔不絕地說︰「他是我們學校對面那所私立千葉高級中學的學生會會長。」只隔著一條大馬路遙遙相對,可是兩所學校的風評卻天差地別,簡直是天堂與地獄的極端對比。
「學生會長?」和她同一掛的嘛。
「學生會長這名號听起來是很品學兼優,統領著大大小小的學生邁向燦爛美好的未來。」正常來說也該是這樣沒錯啦,學生會長就像模範生一樣,有所謂的品性與成績的水平限制。「可是千葉……是流氓學校耶。所以他們選擇學生會長的標準應該是以誰打人最狠、誰拳頭最硬、誰出腳最快來當基準吧?」
就像每所學校的學生會長都是一大群羔羊學生中的佼佼者,那麼,流氓學校的學生會長也絕對是劣羊中最肥大的一只。
「難怪我覺得這名宇有點耳熟,我听過他的大名。」只是不知道那夜挨她兩腳的人就是那個人人聞風喪膽、視為惡煞的喬家大少爺。
「听過就好,千萬不要和他扯上關系。」連根頭發都別沾,最好也別呼吸到同一處的空氣,能離多遠就多遠。「既然這篇尋仇啟事和你無關,那我也不擔心了。」蘇小巧將報紙揉成一團,精準地投入廢紙簍里,三分球。
「小巧,我想……喬均在找的人是我沒錯。」姚喜容覺得很抱歉,因為她在蘇小巧吁出一大口氣放松輕嘆後,還必須打壞她的好心情。
「容容,你在開玩笑?!」蘇小巧的反應像極了她才是那個被喬均登報追殺的禍首。「你不是和薛某人去約會吃牛排了嗎?!」
姚喜容淡笑著,邊將注意力轉回電腦螢幕上校對稿子,邊將那夜的情況從頭到尾講給蘇小巧明了,當然,她並沒有掩飾她的錯,只是由她那笑笑的嗓音陳述出來,顯得風涼。
蘇小巧越听臉色越沉。「不好了。」這是她最後結論。
「不好了?」她覺得很好呀,電腦上顯示的版面配上聖歌「贊父慈愛」,簡直溫馨到不行,小天使加上小星星,太可愛了。
「容容,你向學校請長假,先到你紐約叔叔家去避一陣子。」蘇小巧收起她俏美容顏上一貫的笑意,嚴肅而認真地說著。
「這怎麼可以?三月初的聖歌比賽、月底的姊妹校學生會學術座談,四月期中考前還有一份季刊要做,這些——」
「這些讓我和如意她們來發落,你最好今天就請假,趕快回家去打包行李,搭晚上的飛機走……買得到機票嗎?還是我讓我媽利用關系替你先處理好機票這些小事好了,我小阿姨是航空公司的一級主管……」
蘇小巧完全陷入自我思忖及打算中,嬌小的身影在學生會室里來回踱步,一會兒嘟囔著「有辦法了」,一會兒又說「呀,行不通」推翻自己的計畫。
「如意、揚波和我三個人應該有能力接下你的職務,再不行,小紗也調來支援,可是要代理一個月是沒問題,但是你最好逃個半年,這樣喬均才有可能淡忘仇怨,半年……我沒自信能頂你半年,怎麼辦?」嘖,麻煩大了。
「小巧,你別庸人自擾。」她在那邊走來走去,晃得姚喜容都覺得頭暈想吐了。
蘇小巧回神。「你怎麼還在這里?!」還不快快回家去收拾包袱!
「不在這要在哪?」姚喜容想笑地問。
「容容,人家好擔心好擔心你,你怎麼反而像尊不動明王佇在那里呀!」蘇小巧跺腳,標準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姚喜容忍不住打個冷顫,每一顆細胞都被搔得癢癢的,蘇小巧這種似嗔似嬌的聲音不僅是少男殺手,連女孩子都要拜倒裙下。
「沒這麼嚴重吧?」就算被喬均知道了她的身分又如何?大不了讓他補兩腳回去,趴在地上痛個兩天。
不過,不知怎地,她很篤定喬均不會踫她一根寒毛,即使蘇小巧將喬均的惡狠給說得活靈活現,像是只要有人惹他一個不快,他就會用滿清十大酷刑般殘忍的手段來狠狠回敬對手,但是,她和蘇小巧的看法就是不一樣。
沒錯,他看起來是很凶,火紅的發、火爆的個性、火辣的言辭,那幾乎是生日那天她對他的所有印象,可是又如何呢?
她將他惹得跳腳,還死不道歉地挑戰他的男性尊嚴,他仍沒有對她動粗。在兩人當時面對面,他一巴掌揮過來就可以將她當沙包揍,完全不用前進或後退去調整姿勢,如此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好機會下他都沒動手了,又怎麼可能會在事後補她一頓好打?
他不會,她也相信他不會。
「再者,他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尋我晦氣?」姚喜容安慰看來比她更害怕的蘇小巧。「我活了十七年也才踫過他一次,接下來的十七年有沒有緣再相遇還是個謎哩,做什麼自己嚇自己?不怕、不怕。」
她的安撫看來起不了什麼作用,蘇小巧還是咬著下唇在煩惱。
「我們兩所學校這麼近,要踫面還不簡單?」她嘟嘴,「容容,以後那件襯衫和背心都不準再穿了,不然他憑衣服認出你來怎麼辦?」
「我很喜歡你們送我的兩件衣服。」言下之意,要她以後別穿,免談。
「容容,我明天替你約個發型師,你把頭發剪掉要不要?」那束黑色長辮子也很醒目,要剪除它!
「我媽媽說留長發看起來比較文靜,她喜歡我文靜些。」又是軟性的拒絕。
「容容你——呀,揚波!」蘇小巧眼尖地看到另號戰友正捧著一大疊資料夾踢開門板,再用臀部將門頂回去,她連忙揚聲叫喚,要她過來聯手說服外表看似好商量,實則堅定似金的姚喜容。
紀揚波一听到這種淒慘的叫喚方式,直覺沒好事。「發生什麼事了?酷斯拉踩壞了我們哪棟活動中心?」她先找個位置將資料全擱在會議桌上,手好酸。
「我跟你說啦,容容她有麻煩了!」蘇小巧哇啦哇啦大叫。
「麻煩?容容她哪一天沒有麻煩?」像她現在搬了這麼大一疊的資料進來也是要麻煩容容呀。「容容,這些都要蓋傳國玉璽,畫押吧。」傳國玉璽是學生會長印章的別稱。
「小巧,你有空就幫我蓋吧。」姚喜容遞出傳國玉璽,反正只是蓋章,誰來做都一樣,她看蘇小巧閑到有空磕牙,干脆分些公務給她操勞。
「我不是說這種麻煩啦!」蘇小巧嚷歸嚷,還真的接過印章開始畫押。「揚波,容容惹上千葉的學生會長喬均,他登報要找容容報仇啦!」
紀揚波原本的嘻皮笑臉猶如瞬間被高溫熨斗滑過,徒留一片驚愕。
「容容怎麼會和那家伙扯上關系?」喬均……那個家境優秀到放任他欺陵無辜善良老百姓的大少爺喬均?!
「我就說很嚴重吧?容容都不听人家說,她不信那個喬均會把她剉骨揚灰啦!」蘇小巧邊抱怨,手上的章也蓋得咚咚響。
她將姚喜容告訴她的故事原原本本轉述給紀揚波听,還指著廢紙簍要紀揚波將那團報紙撿回來看,而當事人姚喜容則是利用蘇小巧沒空打擾她的這段寶貴時間加快了校稿的速度,否則等會兒她又要被纏著念東念西了,這回不只蘇小巧念,還得再加上一個紀揚波……唉唉,快快校完稿,下午就要送出去了。
紀揚波听畢,撫著下顎沉吟。「難怪……」
「難怪什麼?揚波你快說,別賣關子嘛!」蘇小巧最受不了那種說話只說「原來……」、「果然……」而不接下去說的斷句法,真是急死人了!
「你一直插嘴我要怎麼說呀?」紀揚波白了蘇小巧一眼,終于讓蘇小巧不甘不願地抿住嘴,安安分分交出發言權。
「校門口有五、六個千葉的小混混集結在那里,還有人向校內學生打听容容的事。」紀揚波這時真的笑不出來了,一開始沒多留意的異樣,現在加上姚喜容惹上喬均的這條恩怨輔助說明,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釋。
她本來還以為校門口的小混混是在把馬子,她們崇恩女中的學生在校外可是搶手貨,每一個推出去都是男人眼中的極品。
沒想到……這次事情大條了。
「揚波,怎麼辦啦?」蘇小巧根本安靜下了十秒,哭喪著臉問。明明喬均要找的人是姚喜容,正主兒卻忙著校對稿子,反倒是她這個旁觀者慌了手腳。
「賭賭看,看他們到底是認出了容容就是那天踹了喬均兩腳的女孩,還是純屬猜測。」狗頭軍師方如意不在,紀揚波也拿下出什麼好提議,直咧咧的性子就是眼前有麻煩眼前解決,至于後續處理,誰管那麼多呀?反正捅了更大的樓子會有方如意來收。
「你要怎麼做?」
「找小紗過來,給她打工的機會。」
「打工?誰要賞我打工的機會?」好垂涎的聲音傳來。
說曹操,曹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