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睡的下場,是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去浸油鍋、躺劍山。
梁宛歌覺得自己真的深深體驗到這一點。
好吧,是她自己失算,因為她完全沒料想到自己竟然會在唐虛懷的床上睡著,將嚴重的認床癖拋到腦後,直到唐虛懷叫醒她下去吃早餐,她頂著一頭亂發,又一身輕簡睡衣從三樓下來,才看到九只Gollum正瞪視著她,每雙眼里似乎都對于她擅闖三樓禁區顯得情緒紛擾——不解、忿恨、難以置信,五味雜陳,冷暖只有梁宛歌自知。
就算她跟唐虛懷是清清白白,在那些眼神里也已經判了她婬婦的死刑。
「睡得還好嗎?」
偏偏唐虛懷又在這種時候開口,拋出來的問句又甜又膩,她不相信他沒發現九只Gollum已經快瞪穿她了!
還是……他故意的?
「唐醫師,謝謝你昨天特別幫我看診,打擾你休息時間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想經過昨天那麼仔細又認真地商榷過整型的問題,接下來的手術一定會非常順利。」梁宛歌故意這麼回答,想讓那九只Gollum對她昨天夜宿唐虛懷房里的印象扭轉往正途,表明她與他,只辦正事,絕對沒有任何不規矩。
他皺皺眉,努力、用力、盡力在回想她說的點點滴滴,只是唇邊自始至終都噙著笑。「不過昨天沒聊兩句你就睡著了,沒有什麼仔細又認真商榷這回事呀。」
梁宛歌這下更肯定唐虛懷是故意,不,惡意的!
「雖然我睡著了,但是我相信唐醫師你一定沒有浪費時間,應該花了整夜在鑽研醫書,一直到天亮對吧?」梁宛歌軟拳再推回去。
「沒有噢,你睡著沒多久,我也跟著睡了。」他四兩撥千斤又推回來,還睡在同一張床上。
「你就是想看我被Gollum啃得皮肉不剩嗎?」她咬著貝齒,臉上的笑容變僵,壓低腦袋,只讓他一個人瞧清她的咬牙切齒及鐵青臉色,像貓兒在他耳邊低狺著問。
「你沒必要這麼害怕,別忘了,在這屋子里我才是老大,Gollum還得看我的臉色過活。」在他沒下令Gollum們把她生吞活剝之前,誰也不敢妄動。
「是,那就請老大你高抬貴手,別再捉弄我這個小女子。」
「情不自禁呵。」
捉弄她是情不自禁?真是個壞家伙。梁宛歌嗤之以鼻。
最讓她無法諒解的是,她竟然給足了他機會捉弄她。
對!她到現在還想不透自己為什麼會在他房間睡到不省人事,她不是有嚴重的認床癖嗎?!她應該要睜著眼,和他相看斗嘴到天亮,結果呢?她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都胡里胡涂,他抱她到床上去,她也沒醒。
奇怪,這不像她呀,她是那種只要待在陌生的環境里,一絲絲陌生的味道、一點點不對的床鋪軟硬度都會讓她渾身不舒服,想睡著,根本是天方夜譚,何況還是睡熟……
難道是因為她昨天玩秋千玩得太累,以致于累到沒體力去發揮認床癖?
再不然,就是那杯牛女乃有鬼,她不得不懷疑他杓進杯子里的女乃粉根本是安眠藥去磨成的吧!
「你的眼神好像在懷疑我什麼?」識人是唐虛懷的專長,一個挑眉、一個眼神,他都能猜對百分之八十。
「懷疑你昨天把安眠藥粉當女乃粉泡。」
「天地良心,明明就是你自己玩得太累,才會眼一閉就睡死,還怪我?」之前的兩句話,他的音量只界于兩人間的嘀咕,這一句又恢復成大家都听得到的聲音。
玩得太累?八只Gollum同時從碗里抬起頭,而年齡最小的那只則是完全听不懂這種會讓人誤解的成人用語,還在專心對付她面前那一盤討厭的腌醬瓜。
「我是玩蕩秋千玩得很累。」既然要講就講清楚!多補幾個字是會累死他嗎?!
「咦?有人會誤會我講了什麼不得體的話嗎?」唐虛懷用著「只有心術不正的人才會想歪」的眼神環視眾人,讓他們一個個羞愧的低下腦袋,認真扒稀飯,藍眸再回到她身上,笑意同樣濃重。
「你這家伙……」天生就是來造孽的嗎?
梁宛歌心里有預感,接下來的日子會因為他而變成熱熱鬧鬧——
丙然,在下一個小時,唐虛懷上診所去替人動手術,而她被玉玲姊帶到房間去耳提面命一番。
「宛歌,一般來說,先生的三樓是不可以隨便上去的,我們的活動範圍就只能在一、二樓,絕對不行去打擾先生的生活。你剛來,所以不知道這種不成文的規定,我現在慢慢告訴你,你要記在心里,先生替我們看病雖然是不分時間,但基本上盡量不要在晚上麻煩到他,懂嗎?」
「這是唐醫生所訂的規定嗎?」
「不是,但是是我們住在這里的人都養成的默契,沒有先生允許,絕不踏進三樓。我明白你很擔心自己臉部整型的情況,但是大半夜去請先生幫你看臉,難道你不擔心先生累壞嗎?」昨天講話還溫柔客氣的玉玲姊,今天一改常態,義正辭嚴了起來,看來是對她夜宿三樓頗為不悅。
「……我很抱歉,我不知道你們有這種默契。」也不知道他們竟然保護唐虛懷到這種地步。「我會注意的。」
「還有,無論你有多喜歡先生,都不能用心機纏著他、賴著他,先生對任何人都很好,很容易讓女孩子誤解,但那是他心地善良,我們是有求于他的病人,就要謹守病人與醫生的關系,除非是先生明白表示要追求你,否則你最好控制好自己,明白嗎?」
心地善良?玉玲姊嘴上在說的人和她現在想的人是同一個嗎?
「相信你也看得出來,貞夢、雅惟、欣怡都心儀先生,但是她們也很清楚自己該自制,不讓這種單戀的感情造成先生的困擾——我剛才說先生主動追求你才可以,但是我想我還是必須將話說在前頭,不要以為先生對我們好就是有什麼特殊意義,事實上他對你對我對任何人都沒什麼不同,先生早就有愛人了,你如果見過先生對盼盼小姐的疼愛,你就會懂我為什麼要這麼說了。」
梁宛歌沒說話,靜靜在听,每個字都听得很清楚。
原來他有愛人了呀?盼盼小姐……听起來就像是個可愛女孩的名字,要配得上他的人,當然也不能太遜色,是吧?
像他那樣的男人,沒有愛人才奇怪吧?她不驚訝的,一點也不……
只是,突然覺得有些想笑,覺得自己好像在看一場鬧劇,也慶幸自己還沒踩進鬧劇里……
「玉玲姊,我懂你的意思了,你放心,我真的對唐醫師沒什麼遐想,老實講,我連他是什麼個性的人都不清楚,怎麼可能會心儀他?而唐醫師的眼光應該不低才對,我這種女孩子他不會看上眼的,瞧,我的臉還是歪的呢!他又不是瞎了眼,再怎麼挑也挑不到我的。謝謝你告訴我,我以後不會擅自爬上三樓的,對不起,給你惹麻煩了。」梁宛歌雙手合十,好抱歉好抱歉地笑著祈求原諒,玉玲姊本意也不是想為難她,立刻就拉過她的手輕拍。
「你能明白最好,玉玲姊沒有惡意,只是覺得有義務告訴你,省得到頭來受傷害的人是你,別像以前——」她突然噤聲,像察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以前?」
「沒什麼、沒什麼。我要削些水果,你要不要吃隻果?還是柳丁?」玉玲姊已經轉開話題,梁宛歌知道再問也沒意義。
「隻果。」
「好。我等一下端到客廳,一塊來吃。」玉玲姊走出她的房間,梁宛歌笑笑目送她,等房間只剩下她一人時,她才發現自己完全笑不出來。
「什麼嘛……說得好像我會死纏著唐虛懷不放似的,我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打算纏上他呀,明明就是他自己追出來,也是他勾手指要我上三樓的……好吧,我唯一犯的錯就是太容易被他牽著鼻子走。結果沒人去罵他那個壞家伙,反而教訓我,這不是本末倒置嗎?還不如叫唐虛懷自己檢點些,有女朋友的人了,就別對其他女人好,博愛這名詞,他已經喪失了將它發揮到極致的資格,還搞什麼一視同仁的手段呀,真是的……」
那種男人就是因為被太多人疼寵著、保護著,才會不懂得何謂分野,才會不懂得……怎麼別太隨處散布過盛的賀爾蒙,招蜂引蝶。
粉拳朝枕頭上一捶。
「幸好我沒有被他騙到,還沒變成他的Gollum……」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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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唐虛懷發現不對勁。
「梁宛歌又去睡了?」他問著坐在客廳看電視的眾人。
「嗯,她說很困。」楊依倫在啃著大隻果。
唐虛懷舉腕睨表,才晚上八點不到。
「她這幾天都是這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唐虛懷站起身,準備去敲她的房門。他最近有好幾個大手術在忙,比較沒時間待在家里,雖然不能趕上和大家一起吃晚餐,但也還稱不上早出晚歸,可是總覺得……好久沒看到她了。
「先生,宛歌說,因為她要花比較多的時間才能睡得著,所以八點上床,大概要十一點才有辦法睡熟,她特別拜托大家別去打擾她。」玉玲姊將梁宛歌的理由重申一遍︰「要是她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睡意又被敲掉,她絕對又甭睡了。」
唐虛懷頷首表示有听到,坐回沙發間,只是忍不住將視線一直瞄向她的房門。
「那就別去吵她了。」
才怪!
半夜十一點,唐虛懷在梁宛歌門前貼耳偷听,他放心不下,除非親眼見到她「沒事」,否則今晚失眠的人就換成他了!
夜闌人靜,屋子里沒有其他雜音,讓听覺變得敏銳。
不听還好,一听就發覺里頭傳來申吟,一聲比一聲淒涼,一句比一句哀怨,幽幽的,像死不瞑目的女鬼,飄抖著固定台詞——
「我……睡不著……睡不著……好痛苦……睡不著……」
唐虛懷喉頭一緊,幾乎是立刻掄緊拳就朝她房門使勁捶打!
「開門!梁宛歌!開門!」砰砰砰砰!雜亂無章的敲門聲,巨大而響亮,在靜夜里格外嚇人,將滿屋子的人都吵醒,每扇門都打開了,獨獨梁宛歌的門沒有動靜。
「梁宛歌!不要逼我踹門進去!」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奪命連環敲。
「先生,這麼晚了……你找宛歌做什麼?」王貞夢睡眼惺忪地問,不過唐虛懷沒空回答她。
「梁宛歌!」
喀,門鎖彈開,拉開縫隙,梁宛歌四分之一的臉孔就躲在後面。
「你要做什麼?」口氣一點都不好,不單單是被人打擾的怨氣,還有更多他不是很清楚的冷睨。
唐虛懷不確定自己在她臉上看到的大片陰影是因為屋子里燈光都關弱的緣故,還是她的黑眼圈已經滿布整張臉。
「出來!」
「你在叫狗嗎?!」她拒絕听話,將門縫縮小為八分之一。
唐虛懷一掌卡進縫隙間,也阻斷她關門上鎖的可能性。
「梁宛歌,你幾天幾夜沒睡了?!」臉色真差!
「我每天都有睡!我現在也要睡!我差一點點就能睡著了!你不要來吵我!」梁宛歌一根根扳開他卡在門縫的指節,要將他關在門外,她是不介意夾斷他的手指,不過她怕被九只Gollum破門猛毆,所以只能消極抗拒。「你三更半夜來打斷別人睡覺做什麼?!你不知道我很困嗎?」
「睡覺?!別告訴我你剛才申吟的那些全是夢話!」他的力道終是比軟綿綿的她更勝一籌,健碩的身軀擠進門內,將她倒彈大退兩步,她想再推回去,但為時已晚。
「我哪有申吟什麼!」
「我睡不著、睡不著、好痛苦、睡不著!」他一字一字還給她。
那些話根本就是她咬著棉被低吟出來的,要是不小心從她房門外走過去,壓根不可能會听得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你偷听?!」
「我貼著你的房門偷听。」他不但沒有羞愧,反而還補充她沒說全的話。
「你!你要做什麼?!」梁宛歌什麼話都來不及罵,身子已被唐虛懷扯出門外,半攬半拖地往階梯上走。
「到我房里去睡!」
「我為什麼要到你房里去睡?!」她扭掙得像只小蟲子。
「為了避免你死于睡眠不足的嚴重認床癖!」唐虛懷將她攔腰一頂,架在肘彎間,像扛一袋沙包般,任憑她如何掙扎,也無法阻礙他的決心。
「玉玲姊,救我——」梁宛歌快手揪住楞呆在一旁的玉玲姊,想藉以挽救頹勢,只是十指還沒捉緊她的睡衣,立即就被唐虛懷拉開長距離,害她只能在半空中揮舞著無助雙手。
「誰都不準開口求情!全回房間去睡!」唐虛懷一吼,自然沒人敢上前替梁宛歌說半句話,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帶上樓梯,消失在轉角。
這次他們親眼目睹,誰說唐虛懷對任何人都一視同仁?至少他們看到,唐虛懷對梁宛歌是完全不一樣的……
梁宛歌絕望得沒再掙扎,掛在唐虛懷的膀間,讓他一階一階往上爬,她清楚,掙扎也沒什麼效果,只要唐虛懷露出那種不容商量的堅決,就代表著無人能左右他的決定,再加上……如他所猜測,她真的已經好幾天沒睡了,就算每天八點就準時上床就寢,她還是只能在床上輾轉反側,看著床頭的時鐘一分一秒過去,想睡,卻又不能睡,好困,卻又半困半清醒,她苦熬好幾天,精神和體力早就消耗得差不多,根本榨不出力量來對抗他。
她的身子像被上下輕輕搖晃,一種恍似搖籃的柔緩頻率,搖呀搖、蕩呀蕩,像在雲頂上隨著清風擺蕩,她享受地閉起眼,接下來身子被拋到床鋪上,任人如何擺布她也沒有知覺。
梁宛歌進入最深層的睡眠,仿佛前幾天的失眠全都只是假象。
唐虛懷本來以為他還得經過一番暴力壓迫,才能讓梁宛歌乖乖躺在床上,他甚至挽起袖子,準備好和她廝殺一場。將她拋上床後,他將她翻回正面,長腿朝她縴腰左右箝制,打算先下手為強,卻只看到一張睡得毫無防備,正憨憨打著貓兒似微鼾的睡顏。
「梁宛歌?宛歌?」他俯在她身上,連喚她兩聲,還是沒反應。
她的睡顏讓他不忍再吵她,她看起來好安寧、好滿足,在他的床上平穩酣睡著。
真奇怪,明明是張微微歪曲的臉孔,為什麼……還是讓他一瞬也不瞬地挪不開視線?他來來回回望著,每看一分,就多專注一分。
有點可愛,窩在被鋪里,像是陪睡的玩具熊,擺在床上就讓人禁不住想攬在懷里。
他放軟身子,撥開她臉龐凌亂的發絲,滑觸著柔膩的肌膚,傾身靠近她,熱唇貼上光潔額心,灼熱的鼻息噴吐在她劉海間,搔弄兩人的皮膚上,梁宛歌似有所感地淺吟了聲,他扣住她的腦袋,幾乎是想吞下那麼吸引人的聲音,但他沒有,以額抵額,長指抵住她的唇,不是要阻止她再逸出淺吟,而是要亙阻他自己的沖動。
他只能勉強先用手指代替嘴唇,品嘗著她豐唇的芳美,緩緩摩搓。
「這種事,要兩個人都清醒才好玩,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所以現在……先放過你好了。」
打擾她補眠,不是他的本意,否則他特別借床給她就失去好意了——雖然他拉她上樓的態度像極了強搶民女的惡霸,但是他真的是因為舍不得看到她那麼可憐兮兮在床上又翻又滾卻無法入睡。
他拉來棉被蓋住彼此,噙笑,抱住軟軟的她,將她塞靠在最貼近心髒的胸口,她滿意吁嘆,更窩近沉穩脈動處,讓那令人心安的節奏陪著她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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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囊!真窩囊!我竟然抵抗不了他房里的那張床?!」
梁宛歌正在將一大堆蔬菜切丁,一邊剁洋蔥一邊飆淚,像在發泄她對自己的不滿,剁剁聲不絕于耳,切完洋蔥換切青椒,只是這回更忙碌了些,因為她必須一手輕捏鼻翼兩側,不能捏壞自己的鼻,又不能讓青椒味竄入鼻間,另外一手全權負責下刀。
剁剁剁……
「居然還睡到不省人事……就算真的覺得自己長得不好看,也不能毫無戒心吧?要知道禽獸是不會寫在臉上的……」
洋蔥丁、番茄丁、青椒丁全丟入大碗里,另外再拿出個小碗,將剩下一小部分的洋蔥及番茄放進去,獨缺青椒,分別在兩個碗里倒入大量的沙拉醬及起司丁,用筷子下去攪拌。
「而且一定要記住,那家伙已經名草有主了耶!我這輩子最不齒的就是第三者、狐狸精,無論有多完美的借口,我都絕對不會接受一個身邊已經有人的男人!」呀,忘了加碎鮪魚,她趕緊從冰箱拿出鮪魚罐。
二十幾片的吐司平均放在餐盤上,她均勻涂上番茄醬及自制的披薩料,而其中幾片則是抹上不含青椒的醬料,那幾片當然是她自己要吃的,所以她背著眾人特別制作兩種料,這樣一來就沒人知道她自己的那幾片自制吐司披薩是沒青椒的,嘻。
可惜,她的陰謀,有人躲在廚房門外瞧得清清楚楚。
梁宛歌的裙襬被人扯了扯,她低下頭去看。
五歲的囡囡仰著腦袋瓜子覷她,那只為惡的小拳還揪在她的裙角。
囡囡那張粉雕細琢的小臉蛋上寫著——我看到了。
「妳看到了?」
囡囡認真點頭。
「你想用這個威脅我?」
囡囡堅定點頭。
「小妹妹,你會對玉玲姊他們揭穿我的吐司披薩里沒有放青椒?」然後害她被玉玲姊數落到耳鳴?!
會。囡囡點頭如搗蒜。
「那麼你想怎麼樣?」
囡囡拿了一片白吐司,遞向梁宛歌。
「……你也想要這種沒放青椒的披薩料?」
囡囡超認真超堅定地點頭。
「差點忘了你也是青椒痛恨協會的會員,我是會長,你是副會長。」原來是有人想和她一起當共犯呵。
囡囡戒慎瞪著她,梁宛歌好笑地看出小臉蛋上寫滿——你敢對我說教,我就去告狀,如果我一定得吞下青椒,你也絕對不會好過的。
「我不會跟自己過不去啦。」梁宛歌挖了一大匙沒加青椒的披薩料,抹到囡囡手捧的白吐司上。「我有什麼好說教的?我自己都不吃了,有那個臉教訓你嗎?再說,一個人一輩子不吃青椒又不會營養不良,我有個朋友是所有青菜水果都不踫的,偏食到只吃肉,還不是長得漂漂亮亮的。噓,不要跟任何人說噢。你喜不喜歡鮪魚?多給你一點。」
囡囡還是點頭,只是這次那張小臉蛋上有漸漸綻開的淡笑。
「只吃一片夠嗎?我多烤一片給你——當然也是不會有青椒的。」她問,一手已經再拿過吐司,將所有剩下的料都加到要給囡囡的吐司上。
「嗯。要多一片……」
梁宛歌回過頭,不確定自己听到什麼,她想再試探一遍。「我還可以幫你偷偷放兩片培根在吐司里面噢。」這次,她直勾勾地看著囡囡。
「……三片。我喜歡培根。」短短的指頭比出代表「三」的手勢。
囡囡肯跟她說話了?住進來這棟屋子也有一段日子,她卻是頭一次听到囡囡銀鈴般清甜的童嗓。
「我也喜歡培根,這一大條的培根我們一人一半好了,我還喜歡起司噢,你呢?」
「嗯。一人一半。我也喜歡……起司。」
「那我們兩個人的吐司披薩就偷偷加很多很多起司下去,噓,秘密噢。」梁宛歌一臉準備帶壞小孩的笑意,伸指豎在紅唇前。神奇的是,那笑容,在囡囡臉上也同樣浮現。
「秘密。」小巧精致的嘴唇前也豎起短短食指,「噓」的很認真。
唐虛懷在門外看到的就是大女孩小女孩嘿嘿直笑地噓過來噓回去,讓他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梁宛歌和囡囡合力將吐司披薩送入烤箱,接著就是等待香噴噴的自制披薩出爐。
當!
「好了好了!你很餓了吧,我先弄給你,你去冰箱拿鮮女乃出來配披薩好嗎?」
說完,梁宛歌用小盤子盛兩片吐司披薩,囡囡則是小跑步去抱鮮女乃瓶。梁宛歌正要替囡囡將盤子端到飯桌上,一轉身,就撞見唐虛懷雙臂環胸,不知在門旁站了多久。
「唐醫師,早。」梁宛歌瞟開眼,連瞄都不肯再瞄他,繞過他,快步走向飯廳。
「你怎麼這麼早起?我一睜開眼,在床上沒找到你,還以為你翻到床底下哩。」睡那麼少,能補這些日子的失眠嗎?
「玉玲姊說她一大早要先去辦事,昨天晚上就先詢問過誰能替她幫大家弄早餐,我在這里住下來,不做些什麼也很過意不去,所以自告奮勇做早餐,一定要早起。」梁宛歌有問必答,只是她說的每句話都是背對著他,擺明敷衍。「今天吃吐司披薩,這道料理用不上什麼煎煮炒炸的功夫,就是把配料切一切,拌拌沙拉、撒撒起司,味道不一定多美味,但也不會難吃到哪里去。這盤是囡囡的,你別吃錯了。」
「你干嘛一直背對我?」
「我忙呀。」像要輔助自己說的話,下一秒,梁宛歌又鑽進廚房去拿其他的吐司披薩,只差沒從額上抹幾顆辛勤的汗水來點綴。「囡囡,拿鮮女乃出來後去叫大家起來吃早餐好不好?我來幫你倒鮮女乃。」
囡囡將超大罐鮮女乃放在桌上,又咚咚咚咚跑到每個人房里去叫人。
「我來幫你——」一盤吐司披薩塞到唐虛懷手里,阻斷他要說的話。
「快吃,吃完了好去診所上工。」梁宛歌沒在他身邊多做停留,繼續將其他早餐送上桌,並且替每個人斟鮮女乃。
「梁宛歌。」
唐虛懷握住她的手臂,讓她停下腳步,終于肯抬頭看他,他仔細打量她,從眉從眼從鼻,沒有一處放過,在挖掘她一早反常的行徑。
「……是因為你昨天晚上發現我偷吻你,所以你才一大早就老大不爽擺臉色給我看?」
懊不會是她那時沒睡熟,將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還是她在氣……他昨天沒吻得更徹底一點?
「你昨天晚上偷吻我?!」
梁宛歌驚呼,沒想到會從他口中听到這麼駭人的事情,她不知道他偷吻的部分僅止于額頭,以為他吻的是嘴唇,她捂著嘴,震驚得不知如何是好,整張臉漲得紫紅,幾乎快能擠出一缸子血。
「原來你不知道?那就表示這不是你生氣的主因,那麼你到底在不高興什麼?起床氣?」
「誰在跟你說這些?!說!你真的偷親我?!」梁宛歌沒閑情逸致和他閑聊,她所在乎的、所愕然的,只在于這件事。
不用听到他肯定或否定,他唇邊那抹貓兒偷腥的笑弧已經說明答案。
梁宛歌死盯著他的唇,想象他昨夜就是用那里吻著她,她竟然半點意識也沒有,任他胡作非為,用如此……親昵的方式,兩人靠得很近……
她覺得自己像燃燒起來的木炭,臉頰透著難滅的赤紅。
拳心一握,她必須讓滿腔的怒焰有處可發,而教訓眼前的始作俑者將是她最好的出氣方式——
「你沒有听說偷襲睡死的女人是最孬的男人嗎?!沒本領讓女人心甘情願點頭,就玩陰的?!你無不無恥、下不下流、齷不齷齪呀?!」她臉蛋紅女敕得好比熟透的隻果,罵起人來的氣勢稍嫌不足,讓唐虛懷不痛不癢。
「我同意最前頭那句,偷襲睡死的女人是最孬的男人。」所以他昨夜才會什麼都不做,等待的果實才是最甜美的,他可不想吻一個沒反應的女人,接吻這種事還是要你情我願,或是你推我拒有樂趣些。
梁宛歌氣焰沖天,將唐虛懷狠狠推後好幾步,使他重心不穩地撞上門框。
「那麼你更應該同意這句話——有女朋友還去偷襲其他睡死的女人是最賤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