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士奇,精力旺盛,活潑好動,你可以管教牠,但牠不會太鳥你,你可以輕聲軟語懇求牠,牠會小小考慮一下為你保留破碎不堪的主人尊嚴。牠破壞力超強,尤其是當你放牠孤孤單單一個時,牠會跟你鬧脾氣,既然你不陪牠玩,牠只好自己找樂子--例如,咬破你家的沙發,看看里面會不會藏了一罐狗罐頭。
她還以為,賀世祺會吻她的唇,但是他沒有,他蜻蜓點水踫完她的臉頰之後,深深地與她相互凝視,然後笑著轉開頭,將一切粉飾得好象沒有發生過似的。
滿意是一直等到事情發生後好久好久才整張臉漲紅,覺得兩邊的臉頰就像要燃燒起來,整顆腦袋熱烘烘的,連鼻心都冒出無數顆小汗珠。
他為什麼不吻她?
是的,當滿意回想起這些時,她也同時產生了困惑,他為什麼不吻她呢?
他看起來明明就像想吻她,她也沒有掙扎,那時就算嘴對嘴吻上了也是理所當然會發生的事情,他卻看著她笑,笑得高深莫測,到底是不滿意她哪里?
「小意?小意,妳還有沒有在听媽媽說話?」電話另端傳來的聲音敲醒滿意的出神。
「呀?在!在!」
「心不在焉的,媽媽剛說了什麼?」馬上就要考驗滿意有沒有真的專心听進她的話。
「呃……妳叫我三餐要準時吃。」滿意瞎猜。天下父母心,朝這方面去猜應該有八成的正確機率。
「妳又不是小孩子,那麼會照顧人了,媽媽還交代這種多余的事干嘛?」一個幼兒園老師要是連自己都顧不好,干脆甭干了,丟人現眼。「媽媽叫妳回來一趟,有點事要當面跟妳說。」滿媽媽的口氣變得嚴肅,不開玩笑了。
「什麼事不能在電話里說?」耍神秘哦?
「呃,是關于……」
「滿意!我餓了!」賀世祺在陽台上朗聲叫著,晚上十一點,社區已經沉寂下來,所以他的聲音更加暸亮。
「媽,妳等一下、等一下喔!」滿意放下話筒,跑到陽台。「櫃子里有泡面呀!」她替他準備了許多吃的食物在家里,以防他隨時會餓。
「我不想吃泡面。」大少爺今天胃口很刁。
「那你想吃什麼?」
「妳想吃什麼?」賀世祺反問。
「我又不餓。」
「可是我餓了。」一餓,心情就很惡劣。
「所以我才問你想吃什麼呀?」她要是有辦法就馬上變出來喂養他。
「我們去外面吃,我過去接妳。」說得好象兩人相距好幾個城市似的,實際上也不過是跨越一條小小巷子罷了。
賀世祺說完話,人就閃進屋內,根本不給滿意拒絕的機會,滿意只好回到客廳接電話。「媽,我會找時間回去,今天就先這樣吧。」
「怎麼會有男人的聲音?妳跟人同居?!」
電話里傳來扳折指骨的聲音,劈劈啪啪的,滿媽媽聲音輕柔,卻掩飾不掉她的暴力,她是小太妹出身,長相看來清秀,但就是那對拳頭很硬,她可是練過鐵沙掌的。
「我哪敢?!是對面鄰居啦!」她媽媽當年就是先上車後補票,懷上了大哥才會匆匆結婚,後來的婚姻不如預期中幸福美滿,兩夫妻年紀都小,在適應彼此的共同生活經驗中嘗到不少苦頭,雖說感情猶如倒吃甘蔗,越來越甜蜜,但也讓她媽媽對于身心都尚未準備好就先縱欲狂歡的大膽行徑反對到底。滿意很清楚她媽媽的脾氣,當然要趕快洗刷自己的冤屈。
「真的?」滿媽媽在另端挑眉挑得很高。
「真的!」
「妳最好別背著媽媽做什麼壞事,被我逮到妳就知道皮肉痛了。」
嗚,
含淚諂媚應著「是、是、是」,滿意惶恐地掛掉電話,家里門鈐也同時響起,她開了門,恭迎賀大少爺,自己再認命的回房間將睡衣換下,胡亂套了件T恤和短褲,不敢耽誤太多時間,省得餓極的賀世祺又數落她。
「你想好要吃什麼了?」她邊扎著頭發邊走出來問。
「打斷妳的情話熱線嗎?」賀世祺始終站在她的家門外,沒踏前一步。
他在忍耐。
他知道她有男友,那個叫「柏翔」的男人,他不在她面前提,不代表他不介意「柏翔」的存在。
她講電話的模樣像在撒嬌,用他听不到的音量與另一個男人說說笑笑,偶爾她會听得出神,臉上泛起紅暈,他覺得刺眼,所以惡意打擾她的情話時間,用肚子餓為借口,要她掛掉電話--為他掛掉電話。
當他出聲叫她時,她一副想用手掌掩蓋在話筒上的謹慎模樣,臉上焦急解釋什麼的神情也讓賀世祺有一種見不得光的侮辱感。
他不能踏進她的屋子,否則他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擒在胸前,用最粗暴的方式逼迫她,用男人宣告所有物的蠻力吻著她,甚至更過分的--
「還好啦。」反正她媽媽好象也沒要交代啥重要的事,只莫名其妙逼她要回家一趟。
「感情很穩定?」他問的當然是她與「柏翔」,可是口氣多麼希望能詛咒他們不幸福。
「那是當然的呀。」母女天性嘛。
她回答得迅速,全然的不假思索激起了他的怒火。
「感情這麼穩定,他怎麼從來沒到過妳家,沒留在妳這里過夜?」
至少打他開始注意滿意之日起,她的小套房沒出現過第二道身影,他不是特意要窺視她,誰教她老是拉開窗簾,屋內的一舉一動當然會被他瞧見,他只是時常忍不住想看看她,所以總是看到她與一條小瘋狗相處的融洽情景,當中並不包含她嘴里那位「感情穩定」的男朋友。
「我住這里是因為工作方便,放假的時候我會回去住,所以她不用特意過來住我這間小屋子。」最近則是為了「照顧」他,連幼兒園放暑假都無暇回去,賀世祺明明是個大人了,卻還是不懂照料好自己,要是沒有她時時盯著,他一天大概可以睡掉兩頓飯。
「喔。」賀世祺用鼻腔冷冷哼出。
「走吧,我們去馬老爹開的面攤吃面好了。」好吃又大碗,也是能快速喂飽賀世祺的好選擇。她不遲鈍,已經看出賀世祺的臉色不好,態度和應話的方式隱隱約約帶著冰冷,猜想大概他是真的餓到極限。
「我飽了。」氣飽了。
「呀?」滿意怔怔看著賀世祺轉身走人,立刻又想到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她奔過去喚住他的腳步。「你玩我呀?!一下子說餓,一下子又說飽,你要是不想去馬老爹的面攤吃面就換一家,干嘛氣得不吃?」
她追出樓梯間,聲音的回響很大。
賀世祺回頭瞟她一眼,唇角一撇,冷笑。「太花心不好吧。」
他說話音量淡淡的,靠著樓梯間的回音仍是听來清楚。
「什麼?」滿意沒听懂。
「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未免太辛苦了一些,我知道他的存在,他呢?他也知道我嗎?」賀世祺知道自己當然沒有資格質問她,對她而言,他什麼都不是,了不起只能掛上「鄰居」這麼一個身分,他無權與「柏翔」相提並論,逼問她,不過是因為他對于自己什麼都不是的這個事實感到憤怒。
他用著他自己已經無法控制的在乎在在乎她,他也想要被她所在乎,她讓他以為自己真的擁有了這些,卻又不能不去面對她心里還有別人的事實。
滿意的腦子被一堆混亂的句子攪弄得茫然,她不懂他在說什麼,但也似乎知道他在責備她。
「他都不會問妳一整天跑哪里去了?又是跟誰在一起?妳是怎麼安撫他的,讓他能接受妳對新鄰居的博愛?還是他也只不過是另一個『鄰居』,沒有權利知道太多?哪天輪到我生日時,也有榮幸被妳用一大堆愛心小花貼在海報中央?」
滿意越听越明白,要是再听不懂就真的夠蠢了!
他的指控簡直就將她當成腳踏兩條船的女人--雖然她弄不懂他是憑哪一點認定她的罪名,可是她有一種被全盤推翻的憤怒。
她不想解釋他的誤會,明明只要簡單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她偏偏不!
她生氣了,氣他對她的看法,也氣他不先弄明白事情就擺臉色給她看,他這種行徑,跟一只沒有好家教的野狗有什麼不同,一開口就咬人!
「你在這里等我--」她食指朝原地一指,不自覺用著教導寶寶時的主人式命令口吻,不,她教導寶寶時還沒有這麼凶過--當妳要教導家中愛犬規矩,必須要語氣堅定,不能嘻嘻笑笑,讓牠們以為妳在跟牠們玩。
賀世祺第一次听見滿意這麼肅然果斷的輕喝,身體遠比理智更快做出反應,他果真站著不動,像被主人命令乖乖坐在原地等待的狗,在主人喊出OK之前都不敢妄動。
真、真是的!他在干什麼呀?!又不是她養的狗,這麼听話干嘛?!
一分鐘過後,滿意重新出現,這回她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放上東西--他的金融卡、他家的鑰匙。
滿意不給他發問的機會,瞅著他的目光很是怨懟,但只有那麼匆匆一眼,她轉頭步上樓階,回到自己屋里,將門關上。
她的「你在這里等我」魔咒還沒解除,他佇立在原地無法動彈,幾乎要有一種錯覺將他淹沒。
一種,被主人狠狠棄下的錯覺。
他在她的樓梯間站到清晨,他就只是站著,什麼事也沒做,他確實還在等著,等著滿意再度出來,告訴他她將這些東西全塞回給他是什麼意思,或許會扠腰跟他吵架,或許會吼他,或許吼著吼著會哭出來……但她沒有,那扇門從關起來直至現在,都沒再打開過。
他心里懂的,但是拒絕去接受。
還回鑰匙,表示她不會再踏進他的家;還回金融卡,表示她不想再費心照顧他,這些對于他而言,都應該是可以忍受的事情,反正他一個人也可以好好活下來,不需要有人時時跟在身旁嘮嘮叨叨,他不是生活白痴,他只是懶得去將自己打理得很好。
然而一想起以往經常能看到她盤腿坐在和式桌後方,為他擺置食物,姑且不論那些東西美味與否,她就坐在那里,和他沒有重點的閑聊,有時是幼兒園的趣事,有時是電視上發生的八卦小道,有時是關于他沒刮干淨的胡碴……他不一定听得多仔細多認真,但總是沉醉在她的笑語之間,她的聲音像潭溫泉,暖暖熱熱的,泛開在胸臆里,融化掉許許多多的冷漠,但這樣的情景,卻將隨著她歸還鑰匙而宣告終止,他不由得感到惶惑。
他的屋子,並不是因為填滿了那些家具而變得熱鬧,是她讓他的屋子活絡,讓他的生命跟著豐富起來。
「吵架?」樓下鄰居因為上班時間到了而下樓,與賀世祺擦肩之際,他好心詢問。
賀世祺不認識那個男人,也不想理人,一語不發。
那男人自討沒趣,肩膀一聳,朝樓下走。
「被滿小姐關在門外不能進去嗎?」又一個鄰居走下來,這次換成女的。
「昨天你們吵架的聲音,整棟樓都听到了,有什麼話好好說嘛,加油!」第三個是粗壯工人打扮的中年男人,豪爽說話的大音量才真的讓整棟大樓都听得一清二楚。
「吃醋是難免的,可是不能吃過頭,會讓女人覺得喘不過氣來。」第四個是打扮妖艷的妙齡女子,撂完話就拎著亮片皮包、踩著三吋高跟鞋一路叩叩叩地扭腰擺臀走了。
「滿意脾氣很好的,放心放心,她不會氣太久,買束花來送她,包準她馬上原諒你。」第五個是滿意對門的鄰居,對他來說仍是陌生的臉孔。「蔡媽媽再幫你說幾句好話,你也站了一整晚,先回去睡啦,包在蔡媽媽身上,蔡媽媽會開導滿意的。」
至少他知道那個鄰居叫蔡媽媽。
吵架嗎?他倒覺得是他單方面感求不滿的胡亂發泄,滿意根本從頭到尾都是無辜受害者。
「不過蔡媽媽要替滿意罵你兩句,你說滿意花心,那女孩好乖的,哪可能會花心了?還說她周旋在什麼兩個男人之間,你這樣說她,連蔡媽媽都听不過去。」昨天他們在樓梯間的對話內容,全棟樓大概沒有人沒听見。
是呀,並不是她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而是他對她有了更深一層的,他不要鄰居與鄰居之間的友情關愛,他開始貪心,想要更多,她卻沒有必要順從他,也許正如蔡媽媽所言,她是乖女孩,所以她真心誠意喜歡著她的男人,他才是半途殺出的程咬金,卻用此指責她,他憑什麼?!
說穿了,他只是嫉妒罷了。
他想要的,都不能為他所有,他的家庭、他親愛的父母、他喜歡的她,都是屬于別人的。
賀世祺回到自己的房子,對面她的屋里被兩大片窗簾遮住,他看不到她。
「滿意,對不起,我喜歡妳。」他在陽台上輕輕說著,這句話,解釋著他昨夜的失控。
他說著話的同時,滿意家的電話一通又一通接不停。
「滿意,那位賀先生說他喜歡妳耶!」住在賀世祺樓上的王太太在澆花時听到賀世祺那句呢喃,立刻火速撥電話告知女主角,「滿意,妳快去陽台听!說不定他還沒說完哩!」好浪漫呀!
「滿小姐,床頭吵床尾和啦,他好憂郁的一邊抽煙一邊在告白耶,看起來好可憐,我都快哭了!」住在斜對面的李小姐洗衣服時听到賀世祺的低語,從矮凳上飛躍起來,不管雙手全是泡沫,抓起手機就打給女王角,說話時還帶著鼻音。
「小意老師,我有听到他說愛妳喔,說不定我跑進來打電話的這個時候,他正在說要娶妳哩!」住在附近的學生家長途經樓下,也在公共電話亭里打電話上來。
「滿小姐,有個男人在陽台上說喜歡妳。」操著濃重外省腔的老伯伯也參一腳,不過他是直接來按滿意家的門鈴。
「滿意!滿意!妳對面的鄰居說愛妳呀!你們的關系什麼時候發展到這種程度了?」和滿意交情不錯的雜貨店老板娘也听到了。
每一通都是告訴她,賀世祺站在他家陽台上說了什麼。
滿意不知道該怎麼響應鄰居的熱情告知,小社區的感情融洽有好有壞,好的是大家互相熟識,發生問題時也能集眾人之力一塊解決︰壞的是無論社區有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眾人的關心,太多的關心有時會形成巨大的壓力,例如現在。
「謝謝……謝謝……我知道了……嗯嗯,好,好,拜拜。」掛掉最後一通電話,滿意已經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覺得無奈還是覺得好笑,尤其不少鄰居打來報告現場實況時,還會祝賀她有情人終成眷屬,順便建議哪一家的婚紗拍得好看,哪一家的喜餅最好吃。
他和她,算吵架嗎?
到現在她還不懂爆發爭執的起因是什麼,她被他吠得莫名其妙,所以也回敬他莫名其妙的冷戰,接到這麼多通電話,听見他們轉述賀世祺的話,她的氣幾乎消到沒剩多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喜悅。
她悄悄走到窗簾邊,撥開一個小角落偷偷看他,發現他始終都往她這方向瞧,專注得沒挪動步伐及目光,她沒辦法想象他說喜歡她時的口吻,是認真的?還是說笑的?
好想用耳朵去听,用眼楮去看,听听他是否誠實,看看他是否誠心。
寶寶搖著尾巴靠近她,將腦袋蹭進她的懷里,她安撫地模模牠,牠發出滿意的嗚鳴,伏在她身上睡著了。滿意以指輕輕梳刷牠濃密的毛發,實際上更想要撫慰的人,是他。
「你要是多學學寶寶,多撒點嬌,我就會疼你一點多一點再更多一點呀……」
滿意決定下午從幼兒園回來時,要提著食物去和賀世祺談和,她不是個會記仇的人,也不覺得兩人有什麼理由吵到從此老死不相往來--好吧,她承認,那句從眾多鄰居口中听到的「滿意,對不起,我喜歡妳」,也是迅速消滅怒火的主因之一,她不想再偷偷躲著看他,心里明明好想好想奔過去,陪他一起用早餐、午餐、晚餐、消夜,像以前待在他身邊時那麼輕松自在,她好懷念那些,也不想太為難自己吞忍這樣的念頭。
擦拭著教室里的桌椅,她盤算著哪些食物最能收買他的胃,完全沒注意到教室外的小小操場上發生的騷動。
「厚--老師說不能抽煙,會會黑掉!」
好幾根小指頭不斷在賀世祺腳邊晃呀晃,一張張仰高的小臉天真無邪卻又模仿著大人的老成,對于他嘴邊的香煙非常非常的指責。
「對對,會會黑掉!」
「是肺會黑掉啦!」一名發音清楚的小女孩跳出來修正女乃童音的錯誤。
腳邊的小孩不放過他,即使他不說話的模樣不甚友善,但小孩哪懂這些,一前一後後踉踉蹌蹌追著他的長腳跑。
「而且飛掉下來會火災!」
「對對,飛會火災!」
「是灰掉下來會火災!」
「陳曉玲最討厭了,一直糾正別人!」一點都不合群。
「對呀對呀,陳曉玲最討厭了,大家不要跟她玩啦!」在一群笨蛋里出現的聰明蛋被排擠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哇呀!我要跟老師說……」扎著麻花辮的小女生抱住賀世祺的褲管,眼淚說掉就掉,甚至像咬手帕一樣地咬住他的褲管。
賀世祺咽下一句低咒。小孩和狗的智商是同一等級嗎?否則行為模式為什麼眼熟到讓他有股令人痛恨的親切感?
「愛哭鬼!愛告狀!羞羞臉!羞羞臉!」好幾名小孩--以男生居多,圍在她身邊做鬼臉。其中一個小男生還動手扯掉她發辮上的小草莓發飾,惹得小女生干脆坐在地上甩動四肢,又踢又蹬大聲號哭。
「李柏翔,你弄哭陳曉玲了!等一下小意老師出來你要被罰寫123了!」
「又不是只有我弄哭她,你們也有!」小男生推卸責任。
「李柏翔?」賀世祺耳尖地听到這三個字,但是又不太肯定,因為小孩子說話的女乃音太濃重,只有時常和他們相處的父母或老師才能理解他們說了什麼,對尋常人來說,童語和外星話差不到哪里去,都是咿咿哦哦的混亂語言。
「不是我啦!是她自己愛哭!還妳嘛!」小男生干下壞事又不認錯,丟下小草莓發飾就要跑掉。
「等等!你叫李柏翔?!」賀世祺一手就撈起小男生,高高舉起。「你不會這麼剛好生日是這個月九號,還這麼剛好生日當天是滿意替你過的吧?」
他瞇起雙眸,叼著煙說話時,幾絲白煙從唇瓣間吐出,竄進小男生的鼻腔,小男生只知道抽煙會讓肺黑掉,卻不知道那是長期抽煙才會導致的下場,還以為自己聞到幾口煙味就會變成那樣,嚇得小臉苦皺起來,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往眼眶外掉。
「哇--我抽到煙了,我的會會黑掉,我會死掉!」
其它小朋友一听到小男生這麼哭著,也跟著大哭起來。
「李柏翔會死掉,怎麼辦?!哇--」
就連剛剛才被小男生欺負的小女生也幫忙一起哭。
死亡,對于小孩來說,是件完全不懂但又覺得應該要很害怕的事情。
「怎麼了?」滿意听到哭聲,從教室里出來,還沒來得及多問,就看到賀世祺佇立在小操場中間,周遭包圍著四五名嗚嗚號哭的小朋友,他手里拎著一個,兩條褲管巴著好幾個,臉上的表情絕對稱不上自在。
「老師--李柏翔要死掉了!」小朋友見她如見救星,一個接一個又撲到她腳邊,繼續哭。
「李柏翔抽到煙了,會會黑掉--嗚哇--」
滿意明白了,快手抽掉賀世祺嘴上的香煙,在圍裙上弄熄,抱下李柏翔,一面安撫其它小朋友。
「沒有煙了,沒有煙了,沒關系的。」
「可是我吸進去了……」小男生豆大的淚珠依舊往外掉。
「來,重重吐兩口氣,把吸進去的煙吐出來。」滿意自然有拐騙小孩的手段,她吃幼兒園老師這行飯可不是吃假的,她清楚小孩的思考模式,也懂得如何安撫他們。
小男生對老師的話深信不疑,照做了。
「很好。」她作勢在小男生面前揮揮手掌,「老師把這些壞煙都揚掉,全部搧掉,小朋友也一起幫老師好不好?」
「好!」幾只肥短小手立刻在半空中舞動,彷佛真的有壞煙在他們面前飄過。
「來,柏翔,你再吸兩口氣。」
小男生遲疑地看了看天空,決定跑到秋千旁才用力吸氣,這樣才不會再吸到壞煙。「老師,我吸好了。」
「還有煙味嗎?」
小男生搖頭。
「那柏翔就沒事啦,肺不會黑掉,也不會死掉。」
小朋友響起一陣歡呼。
「好了,進教室去,淑媛老師要發點心給你們,先去洗手。」
「好!」
解決小麻煩,滿意轉向賀世祺。
「你是專程來幼兒園弄哭小孩的嗎?」她失笑地問。他看起來真不好,臉色不好、表情不好、精神也不好。
「我情願去弄哭商場上的敵手,也不想和這種生物有任何瓜葛。」說哭就哭,說笑就笑,根本沒有任何理性的生物,就叫做「小孩」。
「那麼你是來找我的?」她故意問,很高興想念著要相見的人,不是只有她。
「本來是。」
「本來是?現在不是了?」
賀世祺微微一笑,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彎下腰與她平視。這麼嬌小玲瓏的身體,為什麼會對他產生如此巨大的影響?左右他的情緒?
在滿意繼續開口問他「既然不是來找我,你出現在這里做什麼」的同時,他低頭擒獲她的唇,以吻封去所有語言--
他本來是來找她,為他那夜難看的醋樣道歉,請求她不要就這樣不理他,雖然此等行徑和一條搖尾乞憐的狗沒什麼差別,他卻更受夠了每天面對她拉上窗簾的被拒感。
而現在,他的目標轉換了,他不是來找她,他是來吻她的,狠狠的補償這些日子,他每一次想吻卻又不能吻的掙扎。
她讓他以為自己是惡劣的第三者,覬覦著別人的女人,更讓他醋勁大發,露出餓犬爭肉時的猙獰面容。
原來一切都是他的誤解,那時在屋里屋外布置活潑熱鬧的生日宴會,為的只是一個女乃女圭女圭,不是他所以為的假想情敵,當看到「柏翔」的真面目時,他有種大笑的沖動,還有像現在--吻她。
她的味道真好,清新如晨露,溫暖而濕潤,引誘他深入探索,反復流連,但很顯然,他吻她的火熱方式讓她招架不住,當他以舌尖挑動她的舌頭時,她不時抽息,扶按在他手臂上的十根指頭還會本能地輕顫哆嗦,彷佛在悶悶指控著「你怎麼可以這樣……」,簡直可愛得讓人想得寸進尺。
「親親會生小孩耶,我媽媽說我就是這樣來的。」窗邊趴著好幾張小臉蛋,每人嘴里嚼著波蘿面包,含糊交談。
「才不是,我媽媽說是牽手才會!」
「你們都不對啦,我爸爸說要睡在一起,然後小孩才會趁睡覺時跑到肚肚里。」
「……」波蘿面包從小女生手中滾下來,彈性十足得像顆小皮球咚咚咚地小小彈跳,沾了半邊的沙土。
她精致可愛的臉蛋逐漸朝中心擰皺,臉色漲紅,「嗚哇--我午睡的時候和李柏翔睡在隔壁--我會生小孩啦……」
「我不要跟陳曉玲生小孩,我喜歡的人是朱苓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