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時時刻刻繃緊精神的戰場回到安逸的城里,伏鋼總是不太習慣,他果然是個閑不下來的男人。不過他並不排斥和平無事的日子,相反地,他最渴求的就是國泰民安,不再有戰事擾民,大伙安居樂業,可別像他以前嘗過的那種苦日子。
所以安逸這種奢侈的東西,他很樂于多享受。
今日風高氣爽,他放了眾兵一日假期,讓大家各自回家與親人相聚,他則是牽了匹馬往山林里跑。
「將軍,要不要騎馬和我比試一場?」伏鋼身邊的小兵官一臉雀躍,年輕的臉龐不難看出回來城里的好心情。
「敢跟我下戰書?輸的話我可要你刷洗干淨馬廄里每一匹馬!」伏鋼向來與手下小兵小將交好,雖然彼此職位有高低之別,但實則像拜把兄弟一般,他不拿身分壓人,小兵小將也樂于隨著伏鋼奮戰,一些肉麻話在表面上不說,但他們打從心里尊敬伏鋼,敬他如兄——也代表著一家人嘛,不用扭扭捏捏。
「那可是好幾百匹耶——」將軍府里什麼也沒有,就是馬兒多。
「會怕就不要比。」伏鋼咧嘴嘲小兵官笑,笑他的膽怯。
「比就比!那我也要先說,將軍輸的話——」小兵官頓了頓,思索處罰方法。
若叫將軍去洗馬,他反倒樂得高興。既然是處罰,絕不能讓將軍好過——呀,有了。
「將軍輸的話,就去皇城跟十八公主喝杯茶再回來!」
「你這是什麼破主意?!」伏鋼臉色一沉。
「會怕就不要比羅。」拿將軍的話堵他的嘴,嘻。
「怕?我的字書里可沒有這個字!」
「將軍,你字書里沒有的字可多了哩。」誰不知道將軍識字不多,雖然這些年為讀兵書也認真習了字,但文謅謅的玩意兒他還是相當苦惱。
「兔崽子,消遣我?!」
「嘿嘿,將軍,你到底是比還是退縮不比?不比也無妨啦,反正大家都知道你怕十八公主怕得要命,我可以體諒的——」很明顯是激將法,激得也不夠高明,但對伏鋼這種武夫絕對受用。
「誰怕了?!我要比!反正我不會輸,你等著刷馬刷到手月兌臼吧!」伏鋼輕易中計,豪邁一笑,策馬奔馳。
「為了將軍的幸福,我也非贏不可!」小兵官立刻「駕」聲追上。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調你去煮伙食!」
「將軍,你臉紅了!」
「屁、屁啦!太陽曬的!是太陽曬的!」
「哈哈……」趕快趁機偷跑!
一個時辰之後,伏鋼乖乖跑了皇城一趟,到李淮安那兒討杯茶水喝。
「也就是說,你輸了?」
李淮安命人奉上特等香茗,茶香四溢,光是聞都能品出此茶清香順喉,但很遺憾,對伏鋼來說,這茶和一般咕嚕嚕灌下肚里解渴的清水沒兩樣。
他是輸了沒錯,輸在最後那一步,他胯下的愛馬竟在緊要時刻停下馬腳,直挺挺地站著沒動讓小兵官駕馬超過它——他現在想來仍是一肚子火,連馬兒都背叛他!
他仰頭飲盡,打算喝完就走人,連坐下來閑話幾句的功夫都免了,李淮安一反常態,沒有留他的準備,緩緩跟著他走了幾步。
「你干什麼?」
「送你出去呀,這是待客之道。有空再來。」她還笑吟吟朝他福身。
「你……」怎麼這麼干脆?以前都還會想盡辦法纏著他說些有的沒的,硬找話題要跟他多說幾句——因為他身旁的小兵官都知道如何整治他,每回打賭不是要他上她寢居借書借傘借銀兩就是到她這里討食物,可她的態度沒有一回是這樣的!
害他亂不習慣……
「你生病了?」他差點要探手去模她的額心,看看是否犯燒。
「沒有,我很好。」少少幾字打發他。
沒生病怎麼這麼怪?
「丹芹,替我送伏將軍出去。」她歉然給了伏鋼一個「我很忙,沒空閑招呼你,大門怎麼走你很清楚,請自便」的眼神,不一會兒又忙得像只采蜜蝶,東邊飛去挑首飾,西邊舞去選衣裳,對著小爆女們叮囑再叮囑,銀鈴的聲音似乎相當喜悅,「凡蓉,你快過來替我盤髻。綺竹,那副鴛釵雙翠翹你找著了沒?快些,我喜歡它的干淨素雅。對了,還有翡翠耳墜子也找出來。念菡,衣裙配好了嗎?不,不要靛藍那套,它顏色不夠亮眼。柳尚書等會來找我對弈,可別怠慢了他。丹芹,我吩咐的白糖油糕、燕窩八仙湯、花卷、甘露餅、棗糕、七寶包兒都準備好了嗎?桌上那壺茶拿去倒掉,味兒真差,是人喝的嗎?讓人換上等蒙頂茶來——呀,伏將軍,你怎麼還在?」
見到他佇在原地沒動,她一臉愕然,他則是看著小爆女正要將他方才才喝進肚里的茶水倒盡。她剛是怎麼說的?是人喝的嗎?
他阻止小爆女倒茶,將它整壺拎著,又拉過正端著各盤小點心要擺放的小爆女,直接捉起一塊白糖油糕、兩個七寶包兒往嘴里放。
「那不是給你吃的!」她即時搶回七寶包兒。哎呀,七寶包兒被他壓成七寶扁包了啦!
「我餓了。」他說得理所當然,仿佛不給他吃才是犯下滔天大罪。
「你餓了可以回將軍府吃呀,我這里又不是食堂,這些都是為了客人準備的。」她柳眉微蹙,口氣埋怨,听得伏鋼很不是滋味。
「我也是客人。」
「你只是來討杯茶喝,我也讓人奉茶了,你不是也喝完正要走嗎?」
「我又渴了。」
「你——」她跺腳,不再理他,讓小爆女趕忙替她梳妝打扮。
伏鋼灌口茶,又逕自拿小點心吃,他不是喜歡它的滋味,更非真的渴了餓了,他只不過……有點氣。
柳尚書?哪號人物呀?為什麼他一來找李淮安對弈,她就如臨大敵,不僅把家當服飾全搬出來挑選,每盤小點心也是精致無比,還「特別」吩咐人去做的,喝的茶也和他喝的不同等級……這是怎地?柳尚書來頭很大是嗎?
他倒想瞧瞧是何方妖魔鬼怪!
伏鋼打定主意坐著不走了。
李淮安從房里出來時容光煥發,方才素淨的臉蛋撲上淡淡水粉,脂紅色的雙唇,白里透紅的肌膚配上水靈大眼,頭飾垂懸下來的紅寶玉正巧就落在她光潔額心,畫龍點楮,長發半盤半散,盤起的雲髻簪有珠花及碧玉雙翠翹,散放的長發則分別垂在胸前及腰後,散發皇女的貴氣又不失女孩的嬌美。
「你把所有點心都吃完了?」她故做驚呼,伏鋼則是完全不反省地哼了聲,甚至連泡好的上等蒙頂茶也被他喝掉半壺。
那些點心原本就是要做給伏鋼嘗的,但若她將點心端至他面前,他恐怕連瞧都不瞧上一眼,所以她反其道而行,倒不意外伏鋼被這種小手段給激勵起來。
伏鋼沒什麼心眼,自然不會多疑,某些方面看來,他很單純。
她故意嘆口長氣,一副莫可奈何的姿態。「怎樣?好吃嗎?」
「嗯。」伏鋼對吃食不挑,在戰場上他遇過糧盡援絕的慘況,他啃過草根、喝過馬血,能吃飽對他而言就很足夠,至于食物多費工夫去雕龍刻鳳,又是多具巧思包進多少高貴食材,他都不會留神。
李淮安托腮瞧著他,小心翼翼藏起臉上的笑意。
喂飽他,讓她很開心。
「公主,柳尚書到了。」
壞她興致的家伙來了,但今天……來得正巧。
「快請。」她擠出笑靨起身迎接貴客。
「公主。」柳揚見她,立刻揖身。
「柳尚書,別多禮,請坐。丹芹,快奉茶。」
柳揚受寵若驚,他每回來拜見十八公主都不會得到太好的臉色對待,李淮安不是一個會直接給人難看的驕恣公主,但她會有幾十招讓他自己知難而退,少去糾纏她,今日怎麼如此熱絡?
「柳尚書,我讓人準備好棋盤,今天你可不能讓我。」
「咦?呃……好。」柳揚一頭霧水,但也知道順著李淮安的話去做準沒錯,難得她主動示好,他求之不得,原本是抱著主意來邀李淮安賞花,也抱定了李淮安會拒絕他,沒想到竟獲得她青睞。
他與李淮安對桌而坐,她盈盈淺笑,身旁小婢立即奉茶,他一嗅便知是頂級好茗。
「柳尚書,請。」她持白子,他持黑子,她讓他先下。
「公主今天棋興高昂?」
「嗯,棋癮犯了。」她目光看似落在棋盤間,實則悄悄用余光瞟向另張桌邊的伏鋼。
笑意浮上她芙蓉臉龐,看痴了柳揚,卻看怒了伏鋼。
笑笑笑笑笑!她對那個勞什子的尚書笑得這麼燦爛做什麼?還有那個勞什子尚書,沒發覺他自己嘴角邊口水全流下來了嗎?!
「柳尚書,該你了。」
「哦、哦!」柳揚勉強逮回一絲絲理智,放下黑子。
「柳尚書,你覺得我今天這身打扮好不好看?」她左手托腮,慵懶中又有姑娘家柔媚味道,閑話家常間風情萬種。
「好、好看!好看極了!」他點頭如搗蒜,點動得很勤快。
「真的?我听得好高興。」
「我是實話實說!」柳揚再三強調。他不是騙她的,也並非昧著良心說話,刻意妝點過的她,清麗迷人,衣裳首飾襯托出的柔美不及她本身發散的氣質,特別是她今日笑容多,將眉宇間每回看見他時的輕蹙消抹去,豈能不美?
「柳尚書,你嘴真甜,說出來的話真好听,我有時無論打扮得再美,也有人是視而不見,從不說句好話,讓我一直以為自己貌丑,不討人喜歡……」哀怨的話語說來總是惆悵,為她的美添了一抹幽怨。
「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鮑主,你別理會這種人,我倒覺得那是高攀不上你才會有此蠢行,以為能用特立獨行來博取你的眼光,柳某最不齒這種人!」柳揚說得義憤填膺,殊不知他口中「不長眼的家伙」正用最毒辣的目光瞪死他。
「是這樣嗎?」李淮安問著柳揚,一雙美目卻越過了他,朝伏鋼望去,伏鋼冷哼撇開頭。「但他連看都不多看我一眼……」
「他真沒眼光!」
伏鋼又瞪回來,李淮安忍俊不住噗哧一笑,柳揚則是滿臉迷惑。
「謝謝柳尚書替我說話。」她用這句話解釋自己壓抑不住的笑聲,但她自始至終都不是為了柳揚而笑,而是為了沉默坐在後頭,一臉老大不爽的熊般男人。
吃醋了是嗎?還不夠哦,這樣還不夠回應她的付出,她是那麼那麼那麼的喜愛他,不喜歡他的無視,也不愛他待她的若即若離,更討厭他明明就對她有意卻還是死不開竅。好,他缺人當頭給他一棒,她就給他。
「公主,我句句出自肺腑,你雖貴為皇親卻沒皇親的驕縱,待人和善有禮不擺架子,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堪稱皇城第一才女,若你身為男兒身,說不準當年七王爺推上龍座的人是你而非二十六皇子……」柳揚滔滔不絕繼續夸贊李淮安的種種,李淮安卻沒怎麼專心,不過伏鋼听得很專注,柳揚提到的他都同意。只是——明明就是在夸獎李淮安的優點,為什麼他越听越是一肚子火?
「如果我只是個平常人家的閨女,你會中意我嗎?」李淮安突然插嘴打斷柳揚連綿不絕的吹捧。「沒有皇親身分,沒有榮華富貴,更不可能保你飛黃騰達,柳尚書也同樣會中意我?」
「呃……當然。」
白痴,你停頓了一下,听就知道你在說謊。伏鋼在心里冷笑,就算李淮安不是皇親又怎樣?不是皇親才更好,皇親的身分只是掩蓋掉她自身的好,每個人見到她只先考量她「十八皇女」的地位能帶來多大的好處,她又不是只有好在她是皇女——
「柳尚書不是勢利之人,淮安倍覺欣慰。」
「公主謬贊了……」柳揚有些汗顏。他對李淮安的好印象確確實實是因為她貴為皇親,否則……要找個比她更美的尋常姑娘家一點也不難,她雖美,卻不是最美,皇親的身分才是真正襯托她美麗的主因——這些話,他自然明白隱瞞為上。
「抱歉,請柳尚書稍待,淮安覺得天熱,想去換件薄些的衫子。」
「好,公主請便。」
「綺竹,好生伺候著。」
「是。」一旁小爆女福身應道。
李淮安讓丹芹扶著,往廳後內堂走去,伏鋼終于有了動作,直直站起,跟了上去。
「咦?那、那不是伏將軍嗎?」柳揚這時才注意到伏鋼的存在。
「來,柳大人,用茶。」綺竹將半滿的茶杯又斟得滿滿。
「哦,好……」他端起茶杯才啜了一口,綺竹馬上又斟滿它。
「柳大人,您要是想小憩片刻的話,那兒有躺椅,別客氣。」
「呃?不用吧,我還要等公主更好衣,出來將這盤棋下完。」只是換襲衣裳,費不了太多工夫才是。
「公主?」綺竹先是一怔,緩緩捂嘴笑了,「公主『暫時』都不會出來了,我看柳大人還是去躺椅那邊閉目養神,還是讓綺竹拿些書讓您讀,打發打發時間?」沒瞧見伏將軍也跟進去了嗎?公主哪還有空閑理睬你!
柳揚一時之間並沒有弄懂綺竹的話,直到他枯等了良久,才知道「暫時」這兩個字,指的是足足半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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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你跟我來!」
伏鋼喝住李淮安主僕的腳步,箭步上前,擒著李淮安的手將她拉到另一端,丹芹在李淮安的示意下退了出去。
「那個勞什子的尚書滿嘴屁話!」伏鋼沒頭沒尾就轟出這句,剛稜臉龐上瓖著的兩道濃眉蹙皺得死緊。
李淮安被他的手勁握疼了,輕聲提醒,「伏鋼,這樣很疼。」
他低頭瞧見自己的杰作,白皙縴柔腕上已經印出他的粗魯指痕,他以為自己只用了半分力道……他連忙松手,不敢再踫觸她。
「沒事的,你下回溫柔一些就好。」她反過來安撫他。
「好……」不對,他答什麼好?哪可能還有下回,不可能再有下回的!
「你說柳尚書滿嘴……謊話,是指他夸我好看是謊話?還是指他贊我毫無皇親驕縱是謊話?或者是待人和善有禮不擺架子是謊話?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堪稱皇城第一才女是謊話?」
「不是這些!是你問他你若不是公主,他中不中意你這件事!他說出『當然』這兩字時在放屁!」
「我沒有听見柳尚書是否在那時做出不文雅之舉。」她故意誤解。
「我不是說他真的放屁,而是他——他不是真心誠意說『當然』,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你沒看見嗎?」伏鋼一急,聲音就跟著大起來。
「我倒覺得柳尚書很真誠。」她當然看見了,柳揚是為何接近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柳揚喜愛她公主的高貴身分,比喜愛她李淮安更勝數分。
「你眼楮被蛤殼黏住了嗎?他灌你幾杯迷湯你就發傻發痴了嗎?你是笨蛋嗎?他擺明是因為你是公主才對你大獻殷勤,你樂個啥勁呀!你就試試真的變成死老百姓,看他會不會多瞧你半眼!」伏鋼吼她。
李淮安從來都不是蠢人,她不是很會看人嗎?為什麼就沒瞧見柳揚的心思,還替柳揚說話,說他不是勢利之人,說什麼倍覺欣慰?欣個屁蛋啦!
思及此,伏鋼更氣了!
「我不該相信他嗎?他天天都勤奮地往我這兒跑,偶爾送我小玩意兒,陪著我一塊去賞花,吟吟詩,聊聊天,談談心,他待我好,逗我開心,听我訴苦,沒有人比他更好。他可不像你,只有打賭輸了才來匆匆去匆匆往我這兒跑,喝完一杯茶就走人,一走又是一年半載,你現在卻控訴他不真誠?難道……你比他真誠嗎?」李淮安淡淡說道,一番話里虛多實少。柳揚是天天勤奮往她這兒跑,也送她許多討好的小玩意兒,但卻全被她婉拒退回。至于賞花吟詩聊天談心都是不曾發生的事,倒是埋怨伏鋼的部分比較多。
「我、我——」他完全沒有立場替自己辯駁……
「請你下回打賭時,不要再尋我開心。你可以上任何一位公主那兒要茶水喝,就是不要找我,我不喜歡讓你這樣操弄。雖然我是你最嫌惡的皇親,但我也是個人,我也會覺得難過覺得困擾。還有,我不想讓柳尚書認為我與你真有任何曖昧,你一個大男人或許無關痛癢,我是個女孩子,名節得顧好。」她看見伏鋼臉上閃過的手足無措,幾乎差點要投降,但……伏鋼呀伏鋼,你太頑固了,我用軟的你無動于衷,不得不改采硬的,你得吃點苦才行。
「……誰稀罕向你要水喝?你以為我愛來嗎?我只不過是輸了賭,不得不——」
嘴硬的死小孩,你再吠呀,再多吠幾句就別怪我手下不留情!李淮安瞅著他,心里犯嘀咕。
伏鋼噴吐著氣息,嘶嘶有聲,足見火氣高張,就在李淮安以為他又要口不擇言胡亂猛吠的同時,他開了口,卻不是她所以為的怒咆狂吠。
「那個啥尚書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他不真心,他只是喜歡你是十八公主,不是真心喜歡你。」
說完,他掉頭就走,不替自己多做解釋。
李淮安想開口留他,他卻已經不見人影。
「……你怎麼這樣?你不知道就是這種關心,讓我一直被你吸引,眼里怎麼也容不下其他的人嗎?」李淮安苦笑——有苦也有笑。無法得到對等的感情是苦;他心里仍很在意她、不希望她所遇非人,這讓她心口甜絲絲的好想笑。
伏鋼不擅花言巧語,從不說好听話,卻能在她激怒他之後,還是擔心地想說服她,要她當心柳揚。
他這個行徑,值得她更愛他一些。
「你不也一樣,只是討厭我是十八公主,不是真心討厭我,是吧。」
李淮安對著伏鋼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突地想起什麼,拉高衣袖,露出他方才那麼緊張時扯牢住的手腕,笑覷留在雪白肌膚上的大掌印,她緩緩舉過手,湊近唇邊,用柔軟的唇瓣及粉頰輕輕磨蹭泛紅的印子。
她真不愛他老是打賭輸了才來找她,難道……他就不能因為想念她而來嗎?笨伏鋼。
笨伏鋼……
唇脂蓋在大掌印上,她用著這種方式與他纏綿。
有朝一日,她會將唇印在他唇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