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找到「吃」之外的最大目標——搶在任何人之前,找出龍飛刀,再將它折成數段!
沒錯,龍飛是她唯一天敵,她干嘛留著一把危及寶貴性命的凶器在人間,時時讓仇家拿出來嚇唬她呀?!昨天是聞,今天會不會是窫窳,明天也來一群天狗?
真正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將最具威脅的凶器給毀掉,看誰還有膽再拿假刀假劍在她面前揮舞!
「目標,找到龍飛刀!折斷它!」饕餮精神亢奮,在清晨喝完一鍋清粥之後,打開窗戶,對著藍天白雲嚷嚷她接下來要做的大事。
刀屠收拾碗筷鍋盤,「我去上工了。」說完就要走出房門。
「小刀,我會帶土產和龍飛刀回來,等我哦。」
他不用回頭,也知道饕餮從窗子跳出去辦「正事」,一連數日,她都在做這些事。早出,晚歸,帶回滿滿各地的稀奇食材當土產,也帶回她沒尋到龍飛刀的失望神情。
「你說,龍飛刀會在哪里呀?」夜里,饕餮回來了,扛回滿滿一簍長腳蜘蛛大蟹給他清蒸,蟹腳肉飽滿香甜,蟹黃濃郁醇美。蟹蒸熟了,兩人圍在房里小圓桌吃蟹,刀屠將蟹腳殼剝開,露出一管紅白色的鮮肉,置于她面前小盤,她以小鐵匙舀著蟹黃,她一口他一口地喂食兩人。
「在它應該在的地方。」他的答案,一听就是在敷衍她。
「神武羅當初到底把龍飛刀丟哪兒去了?有人說,他把龍飛刀拋進東海,它沉往海里深處。」所以她潛進東海,刀影沒看到,倒看到一大堆肥美蜘蛛蟹,當下她忘掉找刀這檔要事,先捉蜘蛛蟹才重要!「又有人說,他把它釘在某座山的某塊巨岩里。」然後呢,她也跑遍了許多山,采回滿滿的野菇靈芝人參和水果。
海里找不到,山里也沒有。她敗興而歸,卻收獲滿載,用這些稀罕食材和刀屠大快朵頤,算算也很值得。
「還有人說,神武羅把龍飛丟進冒漿的火山里,讓熔岩吞噬掉它。」她又扳開一只蟹殼,蟹腳遞給他,要他剝。「有好多傳說,我每一個都去試過,但還是找不到龍飛。小刀,你猜龍飛刀會不會老早就不在這個世間,我還瞎擔心哪一天它會出現在我面前?」
她問完,他沒答腔,認真地在挑出蟹腳里一絲絲的甜肉。
「小刀?」干嘛不理她啦?
刀屠放下手中挖蟹肉的竹筷,先替她擦掉唇邊的蟹膏,凜著眸覷她。「龍飛刀跟你有什麼深仇大恨,你非得挖出它來,再折斷它?」
她嘖嘖有聲地搖晃食指,「小刀,你這麼說就不對啦,你沒听過有句話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龍飛對我來說就是這種敵對的存在,只要誰拿到它,我的小命就等于勒在那人手里,我又不像渾沌、杌強得敢和神族對打,法術會是會,但學得不怎麼樣,靠的全是金剛不壞之身保護我平安無事。如果沒有龍飛刀,我這輩子就高枕無憂,永遠不用操心哪天自己會被它砍掉。」饕餮振振有詞,這是她近日得到的結論,也是人生新增目標。
「若龍飛刀根本無傷你之心,你也同樣不容它?」刀屠臉色凝重。
「嘿,小刀,一樣是刀的你怎麼會不明白呢?‘刀’這種東西的危險性,不在于它有沒有傷人之心,而是握它的人,抱持著怎麼樣的想法。你曾見過哪個拿刀殺人的家伙,在揮下刀之時,手上那把刀會掙扎大叫‘不要!我不要殺人!’嗎?」
「……」刀屠無法反駁。
「沒有嘛。」他的態度讓她更篤定了。「‘刀’根本是種無法自主的懦弱東西,別人要它殺,它就殺,龍飛刀也一樣,只要是想對我不利的人拿到它,絕對是直接用它抹我脖子,龍飛刀才不會跟我客氣哩。」她一臉「你說對不對」的尋求認同表情。
「你說得對,刀是種無法自主的……懦弱東西,別人要它殺,它不會不殺。」刀屠淡然重復她的話。
「對嘛對嘛,所以我怎能放任恐怖的龍飛刀四處亂跑?與其讓別人找到它之後拿來殺我,不如我先下手為強,是不?小刀。」殺之有理,雖然全是歪理。
「也是。」
嘿,小刀同意她的論點了呢,這讓她更篤定自己在忙的事是正事、是好事。
「你明天要去哪里找龍飛刀?」從不關心她四處亂跑的刀屠;表現得對她找龍飛刀毫無興致的刀屠,問出了連日來第一次的好奇。
饕餮眼眸晶亮,開心地和他說道︰「我想去試試神武羅還沒羽化成仙時所居住的漁村小鎮。」不知道那兒有沒有啥好吃的魚呀蝦的,她可以順道帶回來給小刀料理,兩個人再圍坐在小桌邊,吃著聊著,她喜歡這種感覺呢,連菜都變得更好吃許多許多許多哩。
「明兒個樓子公休一日,反正閑著沒事,我陪你一道去。」
「咦?」饕餮瞠眸,以為自己听錯。每回听她提及龍飛時都意興闌珊像沒勁似的刀屠,主動開口說要陪她一道去找刀?
「不讓我跟?」不讓跟就算了——他的表情這麼說道。
「讓讓讓!小刀!苞我一道去找龍飛!」她攀住他的手臂,嗓音高揚輕快。
「我會準備些干糧和涼茶,路上餓了就能吃。」
「不用不用啦,我隨手捉些鳥呀魚呀,你當場煮了它們,我們還可以圍著柴火烤烤肉……」
「你當我們要去野餐嗎?」還有閑暇烤肉?
「順便嘛。」她嘴咧咧直笑。
順便?他倒覺得會變成「專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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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寧村,臨海而居,村里約莫三十戶人家,人口不到二百,村民以捕魚為業,這瑞安寧祥和,鮮少有外村人打擾。
青山碧海,連綿一片,成群鷗鳥在岸邊飛舞覓食,戶戶門前曬漁網,家前庭院養雞鴨。
這兒原是默默無聞的荒外之村,傳言數百年前,這里出了一名仙人,那位仙人本是惡徒,後受感化,洗盡罪惡,為己身曾做的惡事贖償,親手屠殺世間十大禍獸,替百姓除害,讓蒼生不再受禍獸暴虐折磨所苦。
他與最後一只禍獸廝殺互斗至精疲力盡而亡,在咽氣之前,棄下手中那柄染滿鮮血的刀,斷氣的身子佇立于禍獸尸骸旁不倒不倚,直挺挺地失去生命氣息,那時天降祥雲,有名白發仙尊下凡前來迎他飛天。
饕餮從村里最年長的老者口中听到此一版本的武羅神話,和她所听聞過的大同小異,老者說得好像數百年前他曾親眼目睹一切似的傳神,咬著干饅頭的饕餮仍是听得津津有味,老者描述的武羅,是她不認識的那個武羅,她所知道的武羅是個武藝高強、嫉惡如仇,遇到不听話的蠢妖就先打再說的凶巴巴神祇。
原來人類武羅年輕時也是匪類一只呀,他是在身體力行告訴世人,壞孩子變乖之後也是能成仙嗎?
那個白發仙尊九成九是指月讀。
「半山腰那兒有座武神廟,不大,但相當靈驗,小泵娘有興趣的話,何妨去上上香。」末了,老者指指廟所在的方向,饕餮和刀屠決定走一段路上去瞧瞧。
武神廟不遠,饕餮挽起刀屠的手,小碎步雀躍蹦跳輕快,才哼了幾首她拼拼湊湊的怪曲,廟門已經映入眼簾。
那是一間不大的廟,香客沒半個,平時村民不會特意到廟里祀神上香,都是節慶時才會大肆殺雞宰羊,群聚在廟里祭拜,否則廟里好半天也不會有人進來。
廟宇周遭清掃得相當干淨,只有少少幾片淡黃色銀杏葉飄落在石階上,可見武神廟還是相當受村民所信仰,天天都有村民主動灑掃環境。
「唷,武羅。」饕餮一跨進神廟門檻,就對著大型神像打招呼,一副很熟稔的態度。
廟中神像等同于神族的眼,它們透過各地寺廟所塑造的神像來觀世音、听世言、聞世苦,饕餮知道神武羅此時應該也能瞧見她。
「這神像刻得不像武羅嘛,武羅哪有這麼福泰又和藹可親?他明明就是臉臭臭的。」饕餮繞著大神像審視,還順手模走神桌上奉神用的新鮮水果啃。
打量完畢,她踱步回到刀屠身邊,刀屠微微仰頭,神情專注地凝望武羅神像,連饕餮叫他好幾聲都沒有回神。
「小刀?小刀?」她搖晃他的膀子,刀屠緩緩低頭看她。
攀在他手臂上的柔荑白白軟軟,勾回他的意識,仰高的小臉正困惑地瞅他。
「怎麼了?」他輕聲問。
「你還問我怎麼了?我才想問你怎麼了呢!你看武羅看得好認真哦。」
「有嗎?」
「哪沒有,我連喚你好多次都不理睬我。」她不滿。
「大概老是待在廚房里,鮮少有機會到寺廟,覺得新奇,才會多看兩眼。」他淡淡解釋。
「你應該要多出來走走,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自由自在的妖哩。小刀,你要不要干脆離開樓子,跟我一塊四處游山玩水?你不用再煮給那麼多路人甲乙丙吃,只要煮給我一個吃就好,如此一來也不用每一頓都要辛苦煮成千上萬盤的菜。」她不喜歡他天天揮汗如雨,煮食給他不認識的家伙們吃,好幾回還會被高溫的鍋緣燙著手腕,在那里留下大大小小的傷痕,雖然他總說不痛,也不上藥,她卻看著那些傷疤在生悶氣。
又不是人類,干什麼不在山林里歡歡喜喜玩耍嬉鬧就好?何必假裝成人,過著人類辛苦工作的生活,賺取一丁點兒微薄的薪俸?她用法術一變,要有多少銀子金子都不困難嘛。
妖,又不汲汲名利,也不想飛黃騰達,只求溫飽和快樂,他卻背道而馳。他求的是什麼?要的是什麼?
「你希望我這樣嗎?和你一塊游山玩水,只煮食給你一個人吃?」
「希望呀!」她肯定地點頭,一連點了五次,超希望的呢!想想也真神奇,她應該只會對「吃」執著,還不曾對「人」執著——當然,他也不能算人啦,她的意思是,人呀妖呀獸呀,不能放進嘴里的,她就不感興趣,可是對小刀不一樣哦。
「比起毀掉龍飛刀更希望嗎?」
「嗯……」怎麼這樣問?「小刀,這是兩碼子事,咱們能像現在這樣出來野餐,和毀掉龍飛刀壓根不能混為一談——」
呀,不,不對,兩者還是有關系,她要先把龍飛刀這大麻煩解決掉,確保她的生命安全無虞,才有資格談與小刀一塊吃喝玩樂這事兒,她可不想和小刀美滿地啃著食物時,卻被敵人從後頭一刀砍死。
饕餮衡量兩者輕重,事有先後,正事得先辦,後頭的腐爛狂歡才能毫無顧忌,她改口道︰「還好你提醒我,我應該這樣說——毀掉龍飛刀是當務之急,等毀掉它之後,我們就可以盡情玩樂,我帶你去吃仙桃喝仙酒,咱們還可以一起去捉鳳凰、撈大蚌!」饕餮勾勒出美好遠景,這個遠景里,有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還有迷人的小刀,酒池肉林絕對是用在形容這種情境——
刀屠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瞧了她好半晌,才將黑眸轉回武羅神像上。
武羅神像手里確實拿著神兵利器,不過那是一柄長槍和腰際一把長劍,並不見刀蹤。
「為什麼武羅雕像手中沒有拿龍飛刀?」饕餮跟著將視線移過去,發覺神像上的怪異之處。
「龍飛是沾滿血腥的刀,在受世人膜拜的莊嚴法相上,不適合出現。」刀屠聲音平淡。「而武羅,最後在咽氣之前舍棄掉龍飛刀,所以他成仙後,又怎會手執龍飛刀呢?」
「武羅,你到底把龍飛刀丟哪里去了?」饕餮問向武羅神像,嘴里滿是嘀咕。石頭神像自然不會開口應她,她鼓起腮幫子,決定干脆過兩天跑一趟仙界直接問武羅比較快!
「饕餮,這里沒有龍飛刀,我們離開吧。」刀屠說道。
她回他一個笑中帶頑皮的表情,「叫我娘子啦。」都這麼熟了,還見外地叫她饕餮?
「你也從來沒乖乖喊過我一聲夫君。」何必強逼他喊出拗口的親密稱呼?
「我喊你夫君你就會喊我娘子嗎?」她露出希冀的眼光,只要他點頭,她馬上會乖乖大叫他夫君。
「不會。」
嗚,菜刀果然是鋼鐵做的,鐵心石腸,拒絕得毫無遲疑。
饕餮才在心里咕噥罵他時,刀屠牽起她的手,這動作她很熟悉,在她以咒術操控他的那幾日里,他就常牽她,溫柔地領著她去吃飯,大大的掌心好暖。
她什麼抱怨的話全沒了,開開心心收緊自己的手掌,將他回握住。
離開武神廟之前,刀屠又回頭與武羅神像交會了視線。
神像的眸,竟流露一抹歉意,石刻的薄唇仿佛正逸出無聲幽嘆,刀屠冷冷撇開頭,與饕餮快步踏出武神廟,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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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將長辮子解開,任由它迎風飛揚,黑的發,金的發,在風中如浪翻騰,風扇來好涼爽,輕拍在臉上,舒服得教人忍不住閉上眸子,讓風兒吻著含笑的眉眼。
她坐在樹梢,輕晃兩條白玉般小腿,樹下,刀屠正在生火,她沒等太久,烤肉的香味竄上來,兔肉的鮮,和著刀屠特調的烤醬,香味迷人,連幾頭大虎都被吸引過來,但礙于凶獸在場,它們只敢淌著唾,遠遠眺望,誰也不敢靠過來,野獸天生敏銳的直覺,知道得避開危險,萬一靠太近,可能接下來被串起來涂醬的食物會是烤虎肉。
它們怕的,不只是凶獸,也怕凶獸身邊那個手一劈就能削斷大樹的男人。
大虎聰明,沒跨進凶險範圍,偏偏就是有同屬「野獸」一類,但卻遲鈍得沒察覺到火堆算起百尺之內都不能靠近的家伙。
聞一族的余孽,除了要替最先被吃掉的聞族長復仇外,更要為後來五只被饕餮一口吞下的聞兄弟姊妹們討公道!
數量,一只。
「呀——看刀!」聞從樹叢奔出,手里高高舉著刀。那刀,遠比聞的身高更長,他拖著笨重的大刀,吃力地飛躍起來,準備直取坐在樹上的饕餮腦門。
「饕餮!」刀屠率先反應過來,放下手邊兔肉串,在聞點足要跳至半空中前,手刀橫擋過去,與聞手中大刀相互踫擊。
聞被彈開,大刀也應聲裂成兩半,刀鋒被反彈力震得老遠,一路轉轉轉,硬生生插入另一側的大樹干上左右晃動。
「我的昆侖刀——」聞驚叫。世上排名鋒利及堅硬皆在前十的名刀,竟然如此輕易被打斷,更教他愕然的是,對方是用手臂和昆侖刀互擊,毀壞的是昆侖而不是那只手!
「怎麼了?」樹上的饕餮躍下,見到聞一族特有的外貌——豬模豬樣,還有一條不住搖晃的白尾巴——也不難猜出來者何人。「又是你們聞一族呀?」這回來的聞年紀看來很小,約莫人類十四歲少年青澀模樣,換算成妖類,大概還不到一百歲,小妖。
小聞丟下斷成兩截的昆侖,從背後刀簍里再抽出另一柄赫赫有名的大刀「虎嘯」,呀地一聲大喝,先殺過來再說!
饕餮被刀屠扯到身後護著,聞劈砍下來的刀勢再度被刀屠以右手臂擋住,聞狠劈的力道越大,反彈的力量就越驚人,將聞震退數十步,他狼狽且不穩地倒退再倒退,差點跌個四腳朝天,但情況也沒多好,咚的一聲,他摔痛了臀。
虎嘯刀,啪的一聲,碎成粉末,鐵屑被風吹得渺遠。
聞仍顯稚氣的臉寫滿驚慌失措,「你你你……你是誰?!為為為為什麼你的手——」
「菜刀一把。」刀屠回答他的疑惑。
「菜刀怎麼可能比我的昆侖、虎嘯還要堅硬?它們全是削鐵如泥的寶刀!」
饕餮跳出來插話,「嘿嘿,我家小刀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小菜刀,他是連金剛繩也能切掉的好菜刀!」提及「她家那口子」,她可是驕傲到鼻尖就快翹起來呢!
「胡說八道!金剛繩是用萬年龍須纏繞編成,哪可能被一把菜刀切斷?!」小聞不信如此荒謬的謊言——眼見為憑,沒看到就全部算是夸大不實的謠言啦!
「信不信隨你便,我可是親眼見過我家小刀的厲害。」饕餮輕哼。望向刀屠時又眯眯直笑,像個情竇初開的小泵娘,滿嘴都在夸自個兒的小情郎。
「再吃我斷日刀一擊!」小聞今日有備而來,將日前聞一族在尋找龍飛刀之際,順便收集到的眾多名刀名劍全扛在背上,斷了一把昆侖和虎嘯又怎樣,他還有斷日、滅魂、霸王、飛星、流雲、天痕、血玉、碧青……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聞拿幾把斷幾把,碎裂聲不絕于耳,刀屑滿天飛。
刀簍空了,地上散滿斷日、滅魂、霸王、飛星、流雲、天痕、血玉、碧青……的刀柄。
饕餮像看戲般地盤腳坐在火堆旁啃兔腿,不時用油膩膩的雙手鼓掌叫好。
「誰會相信你是菜刀呀!」小聞沖著刀屠大吼大叫,氣得直跳腳。有哪一把菜刀能將舉世聞名的寶刀一柄一柄全撂倒?!又有哪一把菜刀凶狠的程度更勝眾名刀?!
「你與饕餮有何深仇,為何要傷她?」刀屠不答反問。
「她吃掉我全族兄弟,我不殺她誓不為妖!」
刀屠轉向饕餮。「你上回說吃掉別人家族長,就是他們?」
「何止族長!她還連吞掉五只聞!」
「真的?」刀屠還是問著饕餮,這件事他沒听她提起。後者臉帶一絲歉意,就真的只有一絲而已。
「他們圍著我打嘛……我被綁著不能還手,只剩一張嘴能動……」饕餮說來也很委屈,那幾只下肚的聞全是汗臭味,不好吃。
「……」刀屠無言,改轉向氣憤的受害者遺孤。
吃人的,被吃的,恩怨難解。
「把我兄弟姊妹的命還來!」小聞手無寸鐵,道行看來也不高,弱得好比小螞蟻一只,但氣勢高張。
「都吃下去了,早就消化掉啦。」饕餮覺得他強人所難。
「你這個凶手!」听見同族親人悲慘的死法,小聞怒火難消。
「嘿,你們聞是吃素的嗎?你別告訴我你沒吃過半只兔或半只羌哦!」大伙都是吃葷人,相煎何太急?指控她是凶手太沉重啦,她吃聞,就同如聞吃兔,都是進食罷了。
「那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在她看來全都一樣。
「你——」小聞說不過她,氣得快哭了,又謹守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傲氣,硬是咽回眼淚,掄緊拳,打算和她來場肉搏廝殺。
「你少說兩句。」刀屠要饕餮閉上嘴。明明是自己錯比較多,還有臉和被害人對吠,羞也不羞?
「小刀……」怎麼幫外人不幫她啦!
「你好歹顧一下對方的心情,一家親人都在你肚子里,他當然會憤怒。」
「不然……我勉強再吃掉他,送他和親人相聚。」在她肚子里相聚。
沒有一家親人的饕餮還是沒听懂刀屠要她將心比心的用意,獨來獨往的凶獸無法理解親情的偉大。
「你還說。」刀屠拍了她後腦勺一記,否決這個爛提議。
「好呀!你把我吃掉好了,反正我也不想活!我們聞一族被你這只凶獸害得家破人亡,你干脆把我也吃掉,如此一來再也不會有人找你復仇,否則就算要追殺你到天涯海角,我也絕不會放過你!」小聞一字一字發狠道。
「小弟弟,就算你追殺我到天涯海角,你還是殺不掉我,省省吧。」她不是在挑釁,而是好心告知,所以拜托別浪費他自己和她的時間。「而且我很快就會找到我唯一的天敵龍飛,再將它折成斷刀——就像現在散落在你腳邊那些小玩意兒一樣。」饕餮不怕讓小聞知道她接下來的打算。
小聞憤恨地瞪著她。
難道……真的拿這只凶獸沒轍嗎?
難道真的只能眼睜睜看她靠著族親血肉的滋養而越發豐腴,他卻無法替族親們報仇嗎?
她已經夠棘手了,身旁還站著一個更棘手的男人——
那是一個瞬間閃過腦里的直覺。
小聞看見站在她身前的刀屠。
一柄菜刀。
一柄劈斷數十把名刀的堅固菜刀。
若是他劈向饕餮呢?
會是怎生光景?
聞此念一生,身軀已經本能地展開行動。
他右手射出毫針,刀屠反應極快,右手揮開針勢,如此薄弱的攻擊並非聞真正的用意,他左手探到腰後取出金剛繩,迅雷不及掩耳地將繩索拋出。
繩如蛇,直取刀屠手腕,纏繞幾圈,收緊。
金剛繩之于刀屠,猶如一條細棉線,刀屠的指尖並攏,此刻他整只手臂就是一柄大刀,輕而易舉就能割斷它——聞當然也知道,他搶在刀屠動手之前將金剛繩扯住,使盡吃女乃力量朝右拉!
刀屠的手,被金剛繩拉動,指尖劃過站在他身側的饕餮臉頰。
輕微與熱辣的刺痛,讓饕餮忍不住閉起眼。
她下意識用手指去踫觸刺痛的來源,模到了濕濡。
一道小小的血口,在刀槍不入的粉頰邊,刺眼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