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烈雲將今年秋展—事交代妥善之後,在藝舍里就再也沒看到他的身影,全藝舍的員工都為此事感到詭譎,一些流言開始繪影繪聲地傳了開來。
聶烈雲整天窩在家里,什地方都不想去,整個人陷入從未有過的膠著狀態。他捫心自問對雨荷只有疼惜和寵愛,從來沒有因為幫助她而讓彼此之間的感情變質,為何她會如此?真揣測不出她的心思。
難道這些日子以來,她還是不能體會出他對她的一片真情嗎?
為此他沮喪不已,常常獨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地將自己埋進痛苦中。
這天,聶寒夫婦終于結束歐洲之旅返抵國門,走進家門時,他們立即發現聶烈雲最愛的車子還停在家中的車庫。
這情形對熱愛藝術的聶烈雲來說頗為怪異,打從聶寒將寒雲藝舍交給聶烈雲管理以來,聶烈雲從來沒有翹班過。
姿妤故意放輕腳步,想給聶烈雲一個驚喜,當他走至聶烈雲的身邊時故意大聲嚇他︰「嗨!兒子,你今天怎沒去藝舍?」
聶烈雲回眸看著母親,臉上泛著似有若無的苦笑。「媽,你們回來了,這一趟好玩嗎?」
姿好瞥見聶烈雲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不免心生疑問。「你怎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聶烈雲苦澀地笑一笑,「沒事。」
「是嗎?兒子,遇上了什棘手的事?」連聶寒都感覺到兒子的怪異。
「真的沒有。」聶烈雲依然三緘其口。
「那今年的秋展,你決定展覽準的作品?」
聶寒坐在聶烈雲對面的椅子上,一派悠閑地蹺著腿。
姿妤也十分關心今年的秋展,在聶寒的身邊坐下來。「對,今年你決定用誰的作品?快說,我和你爸爸打賭,今天就要分出勝負見真章。」
兩人相視而笑,感情之深非外人能了解。
聶烈雲看著自己的父母親,突地想起夏雨荷和他,為什他們不能和爸媽一樣呢?他不禁輕嘆一聲。
聶烈雲莫名其妙的一聲嘆息,令聶寒和姿妤頗為訝異。烈雲的個性他們最清楚,若不是遇到真正令他心煩的事,他是不會輕易嘆氣的。
「烈雲,你最近到底遇到什不如意的事?」姿妤試探的問,企圖窺探出端倪。
「沒什。」聶烈雲依然堅決不吐實。
面對兒子的拗脾氣,姿妤也不再追問,以眼神示意聶寒。
聶寒故意清咳—聲,「你還沒告訴我們今年到底是推出誰的作品?」他故意將話題一轉。
「是夏雨荷的作品。」聶烈雲淡然的說,但是一提及夏雨荷的名字,他的眼神隨即變得溫柔無比。
慧黠的姿妤沒放過他一閃而逝的溫柔,她的心里已經有了底。
「夏雨荷?在藝壇上沒听說過有這一個人。」聶寒不禁疑惑。
姿妤卻小心地抿著嘴竊笑,「現在新人輩出,你哪能記住這多人呢?不如明天我們去一趟藝舍,不就清楚了。」她隨即又對聶烈雲說︰「相信藝舍里,應該有夏雨荷的作品吧?」
「有,都在藝舍里,他們現在正忙著整理。」聶烈雲神情悵然地說。
「好!寒,不如明天我們就先睹為快,不過……今年的打賭不分軒輊,明年再較高低。」
聶寒深情地望著嬌妻,「沒問題.明年我們再繼續。」
仿佛再也無法忍受父母親之間的甜蜜,聶烈雲神情黯然地悄悄離開。
姿妤面帶詭譎的嬌笑,用手肘輕撞聶寒,「我現在還可以跟你打個賭。」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
「打什賭?」聶寒一臉茫然地問。
「看我們兒子一臉頹喪,肯定是和那個叫夏雨荷的人有關!」姿妤似乎有著十足的把握。
「你怎知道?」聶寒半信半疑地問。
「信?還是不信?你到底敢不敢賭?」姿妤索性撒起嬌。
「好!賭!如果真是這樣,就算輸了我也甘願……」聶寒輕捏著姿妤的下巴,戲謔地道。
姿妤眼楮一轉,心里有數地嬌笑出聲。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聶寒和姿妤—早就興匆匆地來到寒雲藝舍,他們一走進聶烈雲的辦公室,映入眼簾的就是他特地裱褙的一幅荷花圖。
聶寒和姿妤故意看清落款處的名字——夏雨荷。
他們倆不禁詭譎地相視而笑,相信姿妤的揣測應該沒錯!
這時,姿妤喚聶烈雲的助理進來辦公室。
「王小姐,這位夏雨荷小姐是怎發掘的?」
「其實當時是由一位夏小姐拿她的畫找聶先生,請聶先生評估的。」助理實話實說。
「那這位夏雨荷小姐是否有親自來過公司?」姿妤再進一步追問。
「沒有。」
這下子可急壞了姿妤,「你仔細想一想,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聶夫人。」王小姐給姿妤一個很肯定的答復。
「你真的沒記錯?」姿妤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判斷錯誤。
「我真的沒記錯,不過這段期間,聶先生曾經帶一位氣質相當高雅的小姐來公司,他們之間看起來相當親密,而且以聶先生對她的呵護程度來看,不難察覺聶先生對她的重視。」助理將那天聶烈雲帶夏雨荷來公司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說出來。
「烈雲沒介紹那位小姐是誰嗎?」這消息又燃起了姿妤的希望。
「沒有。」
「我知道了。對了,通常展覽的畫者都要留下資料,我們是否有夏雨荷的資料?」姿妤再追問。
「有,等一下我去找給你。」助理很快的回答。
「麻煩你了。」姿妤面帶笑容地說。
「姿妤,如果照王小姐所說,萬一烈雲帶來的女孩並不是夏雨荷的話……」聶寒知道姿妤的用意,但是他又擔心姿妤太過武斷。
「寒,你仔細的分析一下,如果這個叫夏雨荷的女孩不是烈雲心中所愛,他會將這畫掛在他的辦公室嗎?再說今年推出夏雨荷的秋展,烈雲應該會全力以赴,哪有可能躲在家里哀聲嘆氣?還有,依你看,這幅荷花圖的畫者會是位什樣的女孩?」
聶寒仔細審視牆上的荷花圖,意味深長地道︰「依我的猜測,這個叫夏雨荷的女孩應該是一位清新月兌俗的女孩。」
「這不就對了!剛才王小姐說,烈雲曾經帶一個氣質高雅的女孩來過藝舍,而且對那位女孩呵護有加……寒,你想一想,我們烈雲什時候對女孩‘呵護有加’過?」姿妤胸有成竹地說。
「啊!還是你說的對,女人的心思就是這細,在下不得不佩服。」聶雲的臉上全是了然的笑。
「你呀!還真是會耍嘴皮。」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姿妤拿到夏雨荷的地址,就和聶寒商量好由她來見夏雨荷,聶寒在藝舍等她的消息。
她照著手上的地址來到夏雨荷的家門口,她沒想到在熱鬧的台北,竟然還有這一處看來如此幽靜的地方。
姿妤在門前按了許久的電鈴,才听到—陣慌亂的腳步聲,「來嘍!」
夏文靖拉開門,訝異地瞅著陌生的姿妤,「請問你找誰?」
「請問夏雨荷小姐在不在?」姿妤溫柔的問著。
「你要找我姑姑?她是在家,但是我不知道她要不要見你。」夏文靖小心地說。
「能不能麻煩你進去通知一下夏小姐呢?」姿妤沒有一絲的慍色,依然和氣的說。
夏文靖感到訝異,打量的眼神不時在姿妤身上梭巡,「還沒請教你是……」
「我先生姓聶,聶烈雲是我兒子。」
「你是聶烈雲的媽媽!?」
夏文靖剎那間怔住!
「是的。」
「姑姑!」夏文靖像火燒般沖了進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姿妤站在門口。
姿妤只好擅自推門走進去,才一踏進屋里,她立即被眼前的恬靜深深吸引住,仿佛走進另一個不可思議的仙境。
走在走廊上,還能聞到撲鼻而來的燻衣草清香,當她回過神時,眼前來了一位氣質清新月兌俗的女孩。
夏雨荷緩步走到姿妤面前,臉上掛著嬌美的淺笑,「你好,聶夫人,我就是夏雨荷。」
自認向來氣質出眾的姿妤都不禁被她的氣質折服。
「你好,夏小姐。」
「請別客氣,叫我雨荷即可。」夏雨荷輕聲低語。
「好,雨荷。」姿妤也不再拘謹。
夏雨荷領著姿妤走進客廳,姿妤望著那片荷花池,贊嘆地道︰「真的好美。」
夏雨荷笑而不語。
此時夏文靖手捧著燻衣草茶出來,「聶伯母,請用。」隨即站在夏雨荷的身邊。
姿妤看了看夏文靖,「這位是……」
「她是我的佷女,夏文靖。」夏雨荷溫柔地介紹。
「你叫文靜?」想起適才的情形,姿妤忍不住莞爾一笑。
「她就是這樣,改不了那毛躁的個性。」夏雨荷听了也忍不住笑出聲。
夏文靖立即羞怯地匆匆跑掉。
「雨荷,我能不能和你談烈雲的事?」姿妤開門見山的問。
「烈雲?他最近好嗎?」想起聶烈雲,夏雨荷的眼底有份憂愁。
「他最近很不好!也不去藝舍,整天將自己關在家里,甚至不說一句話。」姿妤坦白地說出聶烈雲的近況。
「他為什要這樣折磨自己呢?」夏雨荷雙眉間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抑郁。
「你能否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事?」姿妤神情不安地問。
「其實我和烈雲感情一直很好,只是我心中有著解不開的心結。」夏雨荷神情變得十分挹郁。
「心結?什樣的心結,可否說來听听?」姿妤急于想知道聶烈雲為何會變成如此。
「先說我吧!我的年紀足足大了烈雲六歲……」夏雨荷羞赧的低下頭。
姿妤忍不住噗哧一笑,「原來只是為了這個原因啊?雨荷,你也太多慮了,不知道烈雲有沒有告訴你,我比他的父親大十歲?」
「真的?我還以為他是故意哄我的。」夏雨荷不能置信的睜大杏眼。
「是真的!愛情是不分年齡的,我和他父親之間的感情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姿妤掩著嘴嬌笑,「還有其它的問題嗎?」
「還有……還有一件事,只怕會得不到你的諒解。」夏雨荷胸口一緊,頓時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說說看。」姿妤簡潔的說。
「因為烈雲為了我哥哥,就是文靖的父親……讓他平白損失了六千萬……」夏雨荷哽咽得說不出話。
「六千萬?」這倒令姿妤大吃一驚。
夏雨荷驚惶失措地瞅著姿妤,「我知道這是一筆大數目,但是我一定會盡力還完這筆錢。」
姿妤正眼凝視著夏雨荷,「就是因為今年秋展,所以你……」下面的話,姿妤實在說不出口。
「不是的!」—直躲在一旁的夏文靖,忍不住慌張地沖出來解釋︰「這和姑姑的秋展一點關系都沒有!」
姿妤以詢問的眼神瞅著夏文靖,「你怎知道?」
「因為這件事的始末,我一直都有參與,所以我知道。」夏文靖大聲地道。
「既然你全都知道,那你不妨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一回事?」姿妤想知道其中的原委。
「那天我爸爸被討債的人押到姑姑這里,他逼姑姑將這間房子押給那些討債的人,當時姑姑氣昏過去,烈雲便派律師和銀行的人來,逼我爸爸放棄這房子的所有權,並且還幫我爸爸清償銀行的貸款,所有的事姑姑完全不知情。」夏文靖急急地解釋。
「原來如此……」
姿妤已了解大半。
「而且之前烈雲曾經企圖說服姑姑開秋展,姑姑始終不肯點頭,但是當姑姑知道這件事情之後,卻主動說要開畫展……」說至此,夏文靖已忍不住紅了眼眶。
「這又是為什?」姿妤無法理解夏雨荷的用意。「身為一位藝術創作者,都會渴望有天能遇上伯樂,你為什拒絕烈雲?現在又為何主動要求呢?」
夏雨荷不禁深深吸口氣,「因為畫畫是我的興趣,我不想成名,所以我拒絕烈雲的好意,至于現在……我是想還烈雲人情,如果畫能順利賣掉一些,也可以償還這筆巨款。」
「我終于明白了。」姿妤看著夏雨荷,沒想到看來羸弱的她,竟然如此倔強。
「雨荷,金錢債歸金錢債,但你也沒必要狠心拒絕烈雲對你的關懷。」
「我告訴過烈雲,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摻雜其它不該有的情愫。」夏雨荷無奈地喟嘆一聲。
姿妤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執起她的手。「真是一個蠢女人!你可曾想過,烈雲對你的情與愛難道抵不過金錢債嗎?只為這一筆錢而舍棄一生中的摯愛,值得嗎?」
「你的意思是……」
「你想不想他?」姿妤真心地問。
「想……」
「那你愛不愛他呢?」姿妤又逼問道。
夏雨荷倏然紅了眼眶,滑下兩行清淚,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何止想他、愛他!
這幾天沒看見他,她宛如置身在水深火熱之中,她每天都渴望他會奇跡似的出現在她面前。
「我看得出來,你們彼此都深愛著對方,你又何苦壓抑這份愛戀呢?」姿妤乘機勸導夏雨荷。
夏雨荷再也禁不住地痛哭失聲,「我真的很愛他……」
「雨荷,人一生中最可貴的,就是能擁有一次至死不渝的愛,既然你們在彼此身上都找到了,為什要傻得放棄呢?」姿妤溫和地勸道。
「那我現在該怎辦?」夏雨荷頓感彷徨無助。
「去找他!」姿妤說出辦法。
「找他?我……」夏雨荷羞怯地瞅著姿妤。
「對,去找他,告訴他你對他的思念,相信他一定會欣喜若狂。」姿妤樂不可支地道。
「可是……我……」夏雨荷—臉難色。
姿妤看出她的躊躇,「都什年代了,不管男找女、女找男,只要是真心相愛,就是天經地義,沒什好害臊的。」
「對呀!姑姑,聶伯母說的一點都沒錯,與其兩人都痛苦,不如勇敢去爭取。」夏文靖在一旁助陣打氣。
夏雨荷終于靦腆的點頭答應,「好,我去找他。」
姿妤和夏文靖忍不住笑逐顏開。尤其是姿妤,這一趟不但幫了聶烈雲,也為自己覓得一位媳婦,更重要的是……她贏了聶寒一場賭注。
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夏雨荷在姿妤、聶寒和夏文靖的鼓勵下,鼓起勇氣走進聶家大門,一進門她便看見幾天不見的聶烈雲正神情頹喪地坐在花園里。
夏雨荷站在花園的一隅,看見日漸消瘦的聶烈雲,心中有—千萬個不舍。她的心宛如刀割,更有著不能言喻的錐心之痛,繼而兩行淚珠緩緩自她臉頰滑下——
「烈雲……」她哽咽地輕聲呼喚。
聶烈雲驚愕地望著聲音來源處,歷經了太久的相思折磨,讓他激動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幾度欲言又止。
「烈雲……」她忍不住迎向他,沖進他溫暖的懷抱。
聶烈雲緊緊地擁住她,情緒激動得閉上眼楮。「雨荷……」他的臉頰不停磨蹭著她。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聶烈雲害怕這是他太過想念她所產生的幻覺,于是緊擁著她以感覺這一份真實。
「是我,真的是我!以前是我的不對,我不應該要你離開……」夏雨荷激動地哭著解釋。
「你終于肯回到我身邊……」聶烈雲掩不住心中的思念,喃喃自語。
夏雨荷抬起淚眼凝睇著他,激動地猛搖頭,「從今天起,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身邊,我愛你!」
「雨荷,我的愛,你永遠是我心中的最愛。」聶烈雲俯下頭吻去她臉上的淚珠,又輕柔地替她掠一掠頭發。
「烈雲……」夏雨荷又一次鑽進她最愛的懷抱。
聶烈雲毫不思索地展開雙手緊摟著失而復得的愛。
躲在一旁的夏文靖不禁為他們的真情一掬感動之淚,姿妤也紅著眼楮偎在聶寒的懷里。
「真的太棒了。」
聶寒自始至終都不發一語。
姿妤抬眼瞅著聶寒,「告訴你,這回我羸嘍!」
聶寒疼愛地摟著姿妤,親吻著她的發絲,「我說過,不管如何,這一場我都心甘情願認輸。」
姿妤含情脈脈地看著丈夫,感動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