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窄的走廊、陰暗的光線,交錯出晦暗的光影。
雷御背靠著牆壁,發凌亂、眼迷離,身上還沾著血跡。
鐘緹那張蒼白的臉,以及臉上那兩道刺目的血痕,仍在他眼前清楚映現。
「現在你滿意了吧?!滿意了吧?!」
一旁暗暗哭泣的偶泱啞著嗓音說話,抗議的意味非常明顯。
「怎麼會這樣?」
雷御的聲音破碎、暗啞,仿佛還不能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從沒想到會有這一刻,抱著奄奄一息的鐘緹,宛若被錯置時空般的愕然。
充滿活力的鐘緹,永遠都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即使他對她生氣,可從來沒想過她會有這麼一天,這樣的蒼白與脆弱,躺在他的臂彎中,動也不動。「怎麼不會這樣?!你難道從來沒有想過嗎?當你知道鐘緹離開你的原因時,就應該知道,她還能活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撿回來的!」偶泱說著,淚水又涌了上來。
「我……」
雷御的茫然,等于回答了偶泱的指控。
「因為你忙著指責她、忙著定她的罪,所以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你根本就不愛她,否則你不會把時間浪費在憤怒、在恨上!你若愛她,你就會跪下來謝天謝地,謝死神兩次手術都沒有把她帶走,謝車禍沒有讓她喪命!」
「兩次?她不是只出了一次車禍?」
雷御的眼楮紅腫,眼中有著兩抹猩紅。
原本咄咄逼人的偶泱顯得訝異。「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看來你們之間根本沒有機會說清楚。」何志堅嘆了口氣。「是造化弄人嗎?還是注定無法在一起呢?」
想起妹妹這些年來受的苦,何志堅也不禁黯然。
「告訴我!我要知道!」雷御抓住何志堅的手,急切的、祈求的看著他。
「有什麼用?!你現在才想知道,太遲啦!太遲了啦!」
偶泱憤怒的聲音插了進來。
「不!」雷御痛苦地搖了搖頭,雙手仍然提著何志堅的領子。
看到雷御眼底的痛苦,何志堅也不禁軟了心。說穿了,他只是個固執的傻子。一個不知道重點的傻子!
「偶泱,跟他說吧!」
「不要!」偶決斷然拒絕。「鐘緹想說的時候,他不想听。現在鐘緹沒辦法說了,你找誰問去?你有種、有骨氣,那就別來問我。」
雷御放開何志堅,走到偶泱的面前。「你生氣是應該的,你可以打我,但請你告訴我,我想知道她經歷過什麼……」
偶泱認識雷御幾年,從沒見過他用這麼低的姿態說話。看到他眼底深深的後悔與痛苦,生氣的她也泄了氣。
轉而想到鐘緹,眼里的悲哀就又浮了上來。
「我打你做什麼?該打你的人現在躺在里面,生命垂危。我打你也不能救她……」
偶泱的話,把雷御的痛苦往上推高。何志堅不忍地握住雷御的肩膀。「我來說吧!」雷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鐘緹第一次手術之後原本就要回去找你,可是不久一場車禍發生,讓她同時失去了父母,她也因此斷了腿,花了半年多才完成復健,重新站了起來。我是在我們共同的父親死後才與她相認的,偶泱也是因為車禍受傷,才會在醫院認識鐘緹的。」
「我們可不是如你所想,一開始就被鐘緹安排到你身邊的。」偶泱插了嘴。「要不是看她一片痴心,你以為每個人都吃飽撐著啊?!」
算算時間,她發生車禍的時候,當時馳盛集團剛剛擴張,開始打出名號來,正是他開始成功的時候。
可是鐘緹卻躺在醫院里,孤單一人與病魔奮斗。
如果可以,他多麼想要喚回時光,陪在她身邊。
「是啊!好不容易復健成功,卻發現癌細胞再次復發,她不得不又住進了醫院。」何志堅說。
「她為什麼不來找我?我那時已經成功了,如果她是考慮到我的事業,那麼那時馳盛集團已經成立,她毋須顧慮這個。」
雷御的眼中有著濃濃的遺憾。
看到雷御的模樣,偶泱和志堅都相信雷御確實是愛著鐘緹的,只是他也確實如他所指控的,未曾有過選擇的機會。
「她不是不曾想過,但是那時候你已經要結婚了。和侯麗雯……你不會忘了吧?」
偶泱已經平靜許多,說話不再那麼沖了。
「我會答應和侯麗雯結婚完全是因為……因為我覺得失去了鐘緹,情愛于我再無意義,結婚既然有助于事業,我也不反對。這完全和感情無關,你們倆應該知道的!」
雷御不能相信,他本來可以與她復合的,卻拖到了現在,而且讓這樣的痛苦折磨了兩人這樣久。
「我們是知道,而且也調查過,侯麗雯已經有一個要好的男友了。」何志堅回答。
雷御訝異地看著他,關于這一點他倒是不清楚。當年侯麗雯逃婚,說實在的,他並不是很關心,所以也沒有為難侯貫領,繼續與對方公司維持合作的關系。
倒是侯貫領因為自覺對他不住,給予馳盛的合作條件都相當優渥。
「既然如此,那就應該要鐘緹回來找我啊!」
「談何容易?!」
偶泱冷笑。
「她身上的癌細胞復發,第二次的手術也不知會不會成功,你幫她想想吧,這樣的煎熬與抉擇竟要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來承擔。無論做什麼選擇,都可能造成傷害。她考慮的從來不是她自己,而是怎樣對你最好。只是你從來不曾因為她痛苦的抉擇感激過她罷了!」
「我不要這樣的抉擇,就算她會死,我也希望陪在她身邊。我氣的是,她應該了解我,知道我寧願陪著她,可以不要事業、不要前途,也是要她。你們不懂的,鐘緹是我的夢,比什麼都重要的……」
雷御痛苦的言語,在三人中造成了震撼。
「一個人親手把自己的夢掏空,就像把自己的心掏空一樣,怎麼會快樂?如何還能幸福?你們以為我喜歡這樣對她嗎?只是這五年來的情感激憤找不到出口,我的愛、我的情也找不到平衡點,我不是要傷害她,我怎麼也沒想到她……竟用最激烈的手段來抗議我的無情!」
偶泱和志堅看著雷御,赤果的表白讓他們大感訝異。
他們可從來沒站在雷御的角度來想這事情,只知道鐘緹的痛苦與委屈。
或許,他們是對他不大公平。
「是我不好,我應該好好跟你談的。或許就能知道你的想法,同樣一件事,看在我們眼里是美意,卻對你造成了傷害。然後這樣的傷害又讓你去傷害鐘緹,事情才會變得不可收拾。」何志堅的語氣里有嘆息也有遺憾。
「不……」雷御踉蹌了幾步。「是我自作孽。是我的固執害她吃盡了苦。是我將我此生最愛的女人傷透了心,原本該捧在手心呵護,我卻讓她吃盡了苦……」
雷御的身子靠著牆壁滑坐下去,整個人痛苦地蜷成了一團。
何志堅擁住偶泱,看見雷御的煎熬與自責,兩人只希望鐘緹不要有事,否則,恐怕雷御也會跟著毀掉。
月月月
等待的心情是難熬的,就在此時,周禹蘭的身影匆匆地在走廊那頭出現。
「鐘緹怎麼了?」
她的語氣急促,看到大家的表情,整顆心都沉了。
難道,悲劇就要發生了嗎?「偶泱,你告訴我。電話里說得不清不楚的,我擔心死了。」
「雷媽媽。」偶泱的眼楮早已經哭腫了。
周禹蘭擔心地瞄了一眼窩在牆角的兒子,他那頹喪的模樣教她憂心忡忡。
「不哭,慢慢說。」
偶泱數度開口又合上。「鐘緹……」
偶泱無法再說一遍,數度哽咽還是沒說出口。
「媽。」一個暗啞的聲音緩緩出現。
周禹蘭轉向飽受折磨的兒子。
「是我害的,是我的固執讓鐘緹絕了心,她從天橋上跳下來,我……」
雷御凝視著遠方,迷離的眼中竟溢滿了淚水,內斂的他,第一次在母親面前顯露出脆弱的一面。
「那醫生怎麼說?」她急切地問。
「雷媽媽,醫生還在急救,剛剛送進開刀房,還不知道結果。」偶泱接口說明。
周禹蘭難過地嘆了口氣,走到雷御的身前蹲下。
「兒子,這是你的功課啊!我說過,人總要為他的個性付出代價,而你……又是何苦要走到這一步?」
「這怎麼會是代價?我的固執應該由我來承擔,怎麼是讓鐘緹來承擔?如果失去鐘緹是我的代價,那麼這個代價比死更難以承擔哪!」雷御抬頭望進母親擔憂的眼中,紅著眼說。
「兒子……」
周禹蘭忍不住伸手抱住自己的兒子。雷御遲疑了一下,伸手回抱住她。
這麼多年來,母子的感覺不曾這麼親近過。
周禹蘭自覺對兒子有愧,不敢太靠近總是保持距離的兒子。而雷御也不願親近母親;雖仍孝順,但關系實在疏遠。
想不到卻在這個時候,兩人化解了母子間尷尬的狀況。只是付出的代價究竟是什麼?難道真是無可挽回的遺憾嗎?
月月月
鐘緹從來沒想過還有睜開眼的機會。
滿室的蒼白都不及眼前人的憔悴。
雷御的眼眶充滿血絲,臉上滿是胡渣。但是當她張開眼看見他時,他的臉上出現了狂喜。
「醒了,你醒了!」
他以無比感激的眼神看著她。
鐘緹感覺全身都在痛,但是隨著意識的蘇醒,記憶也跟著回籠。
她想起了他每一句無情的話語。
她撇過頭去,淚水泉涌而出,汩汩難絕……
「鐘緹……」
雷御祈求的聲音響起,暗啞的聲音真是不忍卒听。
鐘緹沒有理他,只是直視著前方,仿佛看著很遠的地方,淚水不停順著臉頰滑下……
雷御將臉貼著鐘緹蒼白的容顏,讓她的淚沾上了他的。
「哭吧!把你所有的痛苦委屈都哭出來,這五年來的每一滴淚都哭出來,滴在我的心頭上,我一點一滴都會記得……」
她的每一滴淚都是一道烙痕,烙在他的心上,火熱熱、燒燙燙,以這樣點點痛楚的姿態一一烙進他的骨血中。他不躲也不避,每分痛苦都是他該受的。
當神沒有將她徹底的從他身邊奪走,他除了跪下來感謝天地之外,實在沒有其他好怨尤了。
「你這是算什麼?」鐘緹仍然不看他,恨聲說道。她的聲音沙啞。
「我知道我傷透了你的心,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如今上帝沒有把你從我身邊徹底奪走,除了狂喜之外,我已經沒有資格要求其他的了。」
雷御將她的臉靠在他的手掌上,記得她過去最愛這樣靠著他,說這樣很有安全感。
鐘緹難道沒有知覺嗎?只是她的心傷痕累累,這些傷可是說遺忘就能遺忘?「是你不要的……我踏遍所有痛苦歲月,掙扎著從死亡中逃回,但是你不稀罕,你一點都不稀罕!」鐘緹哭著指控。
「我稀罕的!是我眼盲心瞎,是我固執不化,是我執意將你驅離,親手挖空自己的心。只是一個人沒了心,又如何能快樂呢?!」
鐘緹別過臉去,還是不肯看他的臉。
雷御嘆了口氣。
「你不原諒我是應該的。我會在這里陪你,你睡一下。要和我生氣,也要等身體養好。你動過刀,身體很虛弱,醫生說這大小傷要好好休養才行。」
鐘緹轉過頭去,不願意看他。
「你睡一下,睡醒了喝點魚湯,是我媽特地幫你熬的。」
鐘緹想翻過身去不理他,可是身子一動就痛得要命。
「你別亂動,你的手斷了,膝蓋也破了,縫了好幾針。大大小小傷口一堆,隨便亂動會更痛的。」雷御心疼地看著她痛得皺在一起的眉頭。
鐘緹理都不想理他,索性閉上眼楮睡覺。
月月月
雷御低估了鐘緹的執拗性格。
鐘緹的傷一一在復原,最難處理的手傷也痊愈得很順利。但是從那天開始,她怎樣也不肯再開口和雷御說一句話。
雷御自知理虧,只能甘心地任由她冷眼相對。
那任勞任怨的模樣,連一向對他有著莫大怒氣的偶泱也同情起他來。
也因此,偶泱把照顧鐘緹的工作讓給了雷御,他每天都在醫院里陪著地。只有在晚上鐘緹睡著時,他才會跑回公司把重要事情處理一下。
在這樣精神、體力雙重的消耗,雷御很快便瘦了一大圈。
「鐘緹,你真的不肯原諒他哦!」
偶泱終于忍不住偷偷問她。
事實上,偶泱已經原諒雷御了,雷御也鄭重地向她和志堅道歉,請他們兩人回馳盛上班,並且加薪、升職級。
她也很想回去工作,但是礙于鐘緹半點軟化的跡象也沒有,她不敢答應雷御。只能這樣拖著。
「不要談他。」鐘緹皺皺眉頭。
「你不要這樣,他已經有心改過了。你知道嗎?你們五年前住的那棟公寓,雷御根本沒賣掉,一直都保持著當初的模樣。」「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鐘緹翻了翻白眼。
「我知道雷御最近把那兒整理了一下,好像等你出院後要接你去那邊住。」
偶泱其實滿佩服雷御的,用這一招勾起她美好的回憶,或許鐘緹就會慢慢原諒他了。
「我可沒答應。」
就算听到房子沒賣掉,她心底有些開心,但是聰明的鐘緹可沒表現出來。
「我若是你就會答應,除非你已經原諒他,不打算懲罰他了。」
「為什麼?」鐘緹掩不住好奇地問。
「你想想,你們以前是住幾樓?」
「四樓啊!」
「那麼你想以你好動的個性,會安分待在樓上養傷,都不出門嗎?」偶泱問。
「是不大可能。」
鐘緹現在就很想離開這張床,躺了好幾個禮拜,都快生銹了。可是雷御老是緊張兮兮,什麼都不肯讓她做。
「嘿嘿,那你會需要一個強壯的人抱上抱下,因為那里根本沒電梯啊!」偶泱慫恿著。「這樣折騰他可夠本了!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舍不得嘍!」
鐘緹果然馬上回答︰「誰舍不得,累死他最好!」
她的腦中很快浮現雷御疲憊的臉,心中其實已經出現不忍,但是還是硬壓了下來。
「那就好,我去幫你辦出院手續,然後叫雷御來抱你。」偶泱下結論說。
鐘緹本想說她可以坐輪椅,只是話到嘴邊又溜了回去。
偶泱起身走出病房。病房外的雷御感激地看著偶泱。
「你欠我一次。」偶泱說。
「謝謝你,偶泱!」雷御感激地說。
月月月
「鐘緹,吃飯了。我今天做了雞蓉玉米粥,先吃點,然後喝雞湯。」雷御說著從廚房端出一碗粥,拉了把椅子在她的躺椅邊坐下。
鐘緹一逕沉默著,自從出院以來,她根本沒開口講過話。總是用一種疏離的眼神看著雷御,好似他完全與她不相干似的。
雷御見鐘緹沒有反對,就用湯匙喂她吃粥。
鐘緹面無表情的吃了口粥,眉頭馬上蹙了起來。
「怎麼了?涼了嗎?」雷御問。
鐘緹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著。不過由于這幾天都是這樣,雷御已經學會從她的眼神中讀取訊息了。
「我再去熱熱,你等等我!」說著,他就起身去熱粥了。
鐘緹撇過頭去看著窗外,根本不想看他忙碌的樣子。
今天一早,雷御開車載她到醫院復檢,然後回頭又繞到超市買了一堆菜。回到家門前,先背她上樓,才下去拿菜。
從她出事以來,雷御根本就沒有去上班,可以說是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堂堂馳盛集團的總裁大人,就窩在這個沒有電梯的小鮑寓里當煮飯公,可是他連半點不耐的表情也沒有。
昨天夜里她起床喝水,看到雷御還開著電腦工作,她才知道,原來他總是利用晚上她睡著的時間趕著工作。
「這樣應該可以了,小心燙哦!」
雷御去而復返,粥已經又煮過了。他小心地喂了她一口。
鐘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太糊了?」他疑問的臉上沒有任何不耐煩。「我就知道,這樣玉米就太老了,唉呀!我時間沒抓對。不然你等等,我去巷口那家面店買碗面給你,很快就回來了。」
鐘緹伸手想阻止他,但又悄悄地放下手。整顆心好似提上來又拋了下去,難受得緊。
果然,沒多久雷御就買了面回來。
其實她可以走路,只是還會一拐一拐的。她也可以自己吃飯,只是受傷的手不是那麼靈活。
但是既然雷御願意代勞,她可不願放過讓他不好受的機會。
喂她吃完面,雷御正準備享用自己的面時,卻見鐘緹看著外面的陽光發愣。
「想出去嗎?」他問著。
鐘緹將目光從窗外收回,很自然的落在他面前的那碗面上,那里面的面都糊了。撇開頭,她不願自己有任何的同情或不忍。想到自己站在天橋上時,那種絕望的感覺,她的心意就更加堅定。
「我們去公園走走吧!」他站起身來。
看鐘緹沒有反對,雷御去推輪椅過來,要抱她起來。
鐘緹卻一把推開輪椅。她咬著下唇,倔強的下巴挑戰地揚起。
「不想坐輪椅?那我背你好嗎?」雷御問。
鐘緹不置可否。
雷御拿了鑰匙,蹲子小心翼翼地背起她。他動作俐落但細心地關好屋子的門,鐘緹看到那碗擱在餐桌上,孤零零的、已經冷掉的面,心中竟有點難過。
雷御背著她下樓,這是他每天都會做的事。今天更是從一早折騰到現在,連飯也沒吃。
鐘緹在他背上,看著汗水從他耳際流下,她的眼淚也一顆一顆地墜了下來。
雷御馬上感覺到不對勁。「你怎麼了?哪里痛?」
鐘緹憋著氣,但紊亂的呼吸聲仍然泄漏了她的不對勁。雷御馬上將她放下來,緊張地檢查她的手腳。
「哪里疼了?我們去看醫生。」他緊張地看著她,簡直手足無措。
看到他這樣子,鐘緹哭得更嚴重,只是不斷地搖著頭。
「鐘緹你不要哭!哪里不舒服跟我講啊!還是我做了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他滿臉憂心地看著她。
鐘緹只是哭著。「我……我不想要這樣子!」她無助地看著他。雷御看到她的模樣,整顆心都擰了起來。「你不要哭,好好說。」
感覺到他捧住她臉蛋的手是那樣熟悉,那樣寬厚的大掌曾是她安全的源頭,只是現在卻讓她忍不住壓抑多日的悲哀。
「我不想原諒你!我想到你讓我在天橋上那樣絕望地哭著,我就不能不怨!可是我這樣……這樣好像一個魔女。你每天這樣侍候我,把我抱上抱下、喂吃喂喝的,忙得團團轉,還要看我臉色……」
「我沒關系的!」雷御趕緊說。
「可是我有關系啊!你讓我不得不做一個壞女人,可是要我這樣算了,我又覺得吞不下去。我……」說著,鐘緹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雷御將她攬在胸前。「噓……不哭,不哭!你這樣我的心好痛。」
鐘緹的手握了握又張開,忍了一下,還是伸手抱住他。
「你想怎樣都行!我不覺得是折磨。神能將你還給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只要不失去你,要我怎樣都行。你不要覺得痛苦,盡避要求我,直到你有一天覺得心里的傷稍稍痊愈了,再考慮要不要原諒我,這樣好嗎?」
「為什麼你這時候才這麼溫柔,為什麼!?為什麼!?」
鐘緹哭著捶他的胸膛。
雷御毫不反抗地任她摧殘。鐘緹滿腔的憤恨卻一次發作了出來,她拉起他的手背,狠狠地、狠狠地張嘴咬了下去。
這一口簡直深到骨里去了,她毫不留情地咬到嘴里嘗到血的味道,仍然不肯松嘴。
雷御就這樣靜靜地讓她咬。咬到她嘴都酸了,這才松了嘴。雷御拿出手帕擦著她嘴角的血跡。
鐘緹看著他淌血的手背,接過他手里的手帕,輕輕拭去血跡。
她別開臉去,不願去看他那捧著奇珍異寶似的神情。